《舍我其谁》全集 作者:南楼画角 申明:本书由本书下载于闪爵电子书网(Www.shanjue.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徐家 傍晚时分,天色黑沉沉的,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秋水阁虽然地处偏僻,但花木扶疏、郁郁葱葱、景色极为雅致。 屋内灯火通明,暗香浮动。 徐明珰穿着大绿色的云锦纱长裙,头上插满钗环,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五官都看不清。她面无表情的举着银匙,舀了勺莲子羹,送到嘴里,突然动作顿了顿。 平嬷嬷揪紧心眼睛直盯着那白玉小碗,催促道,“三小姐,快趁热喝,凉了这味道就不好了。”这二愣子不会查觉到什么吧? 徐明珰抬眼看了她一眼,扬起一抹傻乎乎的笑,“这味道真好。”一勺勺的喝下去,倾刻白玉小碗里的羹汤一丝不剩。 平嬷嬷见状,暗松口气,敛裙行了一礼,“老奴回去复命了。”她心中暗笑,真是太多心了,一个傻乎乎的闺阁千金能有什么能耐?还能看穿她们所做的手脚不成?就算别人查出来了又能拿她们怎么样?一切都成了定局。 正在此时,一个火红的身影冲了进来,“小姐,您怎么能喝二夫人送来的东西?”眼睛瞄到那空空如也的碗,不由暗叫:糟糕,来不及阻止了。会不会有问题? 平嬷嬷心里直打鼓,脸上却正色道,“红芍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二夫人是三小姐的庶母,送些吃食也很正常。”既然喝了下去,那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只要拖过明日…… “哼。”红芍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很,“谁知道有没有在里面加什么东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最讨厌居心不良和仗势欺人的家伙,而眼前之人这两者都占全了。 “大胆。”平嬷嬷脸色一白,紧张的双脚发抖,横了横心,脖子一仰,“你一个小小的丫环居然敢说这种放肆的话,不要仗着你曾经是老夫人的丫环就可以随意乱指控,我们二夫人的一片好心,却被你们践踏……” 早知道这是件苦差事,可她是二夫人最忠心的陪房,主人不方便做的事,都要她去完成。没办法,她们是一条船上的,只有二夫人得势,她才能跟着沾光。 红芍也了一眼,冷嘲热讽道,“践踏?二夫人什么时候有过好心?” 真是大笑话,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二夫人手段狠毒二面三刀。恐怕只有在她的亲生女儿徐明慧心里才算是个好人吧。 红芍的身份特殊,并不怕这府里的任何人,当然除了徐家真正的主人徐达外。对这府里的下人更不会惧怕,对这些讨厌的人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你太放肆了。”平嬷嬷急的额头冒汗,气急败坏道,“不管如何,你是下人,二夫人是主人……”这话说的自己都不自信,余音都在颤抖。 被两人忘在一边的徐明珰突然开口,“红芍姐姐,汤很好喝。”还伴着一脸的傻笑。 “小姐,您……”红芍又气又急,她的傻小姐。她是在帮她出气啊。 “三小姐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平嬷嬷重重的吁了口气,赶紧脱身,“老奴告退。”说完,忙不迭的溜之大吉。 “小姐,您怎么能帮她呢?”红芍无奈的跺跺脚,恨铁不成钢,“二夫人对您可是恨之入骨,又在这当口,她巴不得您马上就死,你怎么能喝下她让人送的汤?”要是她在,肯定拦着不让喝。真是的,偏偏她没在跟前。 看着平嬷嬷出了房门,徐明珰傻乎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光,随即迅速掩去。仰着天真的小脸,“红芍姐姐,你多心了,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那么多恨?” “哎,小姐,在您眼里这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红芍急的直拽头发,“可事实并非如此,二夫人最恨的人就是您。”急死她了,她家小姐连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她深感身上责任重大啊。 “别胡说,她是我的庶母,怎么会呢?”徐明珰笑眯眯道,“我让你取的盆景拿来了吗?” 看着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她心里的气一下子消掉,“拿来了。”指挥小丫环将一盆生机勃勃的小桔树,端到她面前。 算了算了,她家小姐不会保护自己,还有她嘛。她不会辜负老夫人的心愿,会好好保护三小姐,直到她平安出嫁。 一场风波轻轻揭过。 半夜徐明珰突然腹痛如绞,不住的腹泄,整个人虚脱发软。闹的丫环们都人仰马翻,忙的团团转。 徐府大夫人闻讯赶来,“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晚膳吃了什么?” 徐明珰面色苍白,想了半天才老老实实回答道,“母亲,我吃了二夫人送来的莲子羹,就没什么胃口吃晚膳,让下面的丫环分了饭菜。” 大夫人闻言皱头深锁,不便多说什么。“你忍一忍,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心中却暗怒:这二房越来越嚣张了,居然在她的眼皮下出手害人。这要是真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这三丫头再怎么傻,也是徐家唯一的嫡女,从小养在老夫人房内。老夫人生平最疼这个孙女,临终前还一再叮嘱要善待于她。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外人怎么看她这个继母?老爷又会怎么看她?她好不容易在世人面前竖立起端庄大度的一面,可不能让这些人给毁了。 “谢谢母亲。”徐明珰模样实在可怜,脸色痛的又青又白。 大夫请了脉沉吟许久,“这是令爱误食了巴豆,才导致腹泻不止。”他常年在这种人家走动,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略知一二。但有些事不是他能多管的。“吃了汤药就没事了。” 这大户人家总是不太平,勾心斗脚的永远不消停。只是可怜了这无母的孩子。 “巴豆?”大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维持风度,让下人送大夫出去。 徐家是堂堂尚书家,几位小姐都是锦衣玉食,佣仆如云。所有吃食都由专人打理,这种巴豆怎么会吃到小姐的肚子里? “明珰,你晚上真的只吃了二夫人送来的莲子羹?”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确认一下,到时跟老爷告上一状。 “是啊。”徐明珰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母亲,二夫人应该不会害我的,我明天还要进宫呢。” 这下反而落实了二夫人的罪名,大夫人心中念头转了无数个,但还是温言道,“以后记住其他人送来的东西都不要吃。” 对这个没有危害性的继女,她向来是采用拉拢的手段。还好这孩子没有什么心眼,容易掌控的很。 “应该无碍吧?”徐明珰有些迟疑,但看到大夫人不豫的脸色后忙点头道,“是,母亲。” 丫环服侍徐明珰喝了药,情况有所好转,大夫人安慰了几句,带着一大群人走了。 红芍抓紧机会教育,“小姐,您现在明白二夫人恶毒的心肠吧?” “可能下面的人一时放错东西了。”徐明珰一脸温和笑意。 “小姐,您真是……”红芍气的满脸通红,为什么她家的三小姐会这么单纯?不行,她要好好保护她家小姐,不能让别人算计去。 四更天静悄悄的,所有的下人都累的歇下。红芍也在她一再的吩咐下回房休息。 房中只剩下大丫环碧莲守候在身边,“小姐,要不吃点止泻的药丸吧?您的身体最要紧……”边说着边从非常隐蔽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极普通的木盒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瓷瓶。 “不,这点巴豆要不了我的命,已经吃了药不碍的。”徐明珰摇摇手拒绝,“收好,别让任何人看到。” “小姐,您明明知道这汤有问题,为何还要喝下去?”当她看到徐明珰喝下这汤,除了心疼难受外还有满满的迷惑。她家小姐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个呆子,可实际上……要是她不想喝,有的是办法解决。 徐明珰已经卸下单纯傻乎乎的伪装,一脸的沉静,眼中全是睿智的神采,“你忘了明日是什么日子?” “各家千金入宫侍选的日子。”说到这里,碧莲恍然大悟,“啊,小姐,您是在用苦肉计?” “我正在绞尽脑汁想个万全的脱身之计。”徐明珰淡淡的笑道,“既然有人将办法送上来,我当然要笑纳。” “这计果然妙,顺水推舟。”碧莲明白过来,眼中不由的流露出钦佩之色,“既防止自己露出马脚,又能让二夫人的阴险心思摊于众人眼皮之下。” 徐明珰露出嘲讽的笑意,“她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只不过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听闻这话,碧莲神色黯然,“小姐您太辛苦了,这府里没人能帮你。”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唯有靠自己才是万全之策。”这是她从小就懂的道理,她也一再的使自己变强,可在这之前,必须用伪装色保护好自己,“再说,我还有你和红芍。” 整个徐府,不待见她的父亲,虚伪的继母,恨不得让她死的二夫人,假模假样的三夫人,轻视她的姐妹兄弟,还有嘲笑她的众人。这些她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她没有将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就无所谓伤不伤心。 碧莲跪了下来,眼中隐隐有泪,“我的命是夫人所救,她老人家只有您一点骨血,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被千方百计的送到徐府,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但这些年相处,她早已知道这女孩子聪明绝顶,有着常人没有的心智和毅力。 徐明珰自然知道她嘴里的夫人是她的生母,前徐家正室夫人。心中不禁有些难受,“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活着。”在她心里,碧莲是整个徐家唯一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也是唯一能让她脱下虚假的面具透透气的人。 碧莲眼眶红了,“小姐。”为什么整个家里就没人喜欢这么善良坚强的小姐呢?身为堂堂徐家三小姐,居然为了生存,要处处装疯卖傻。 “别怕,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久。”徐明珰挥挥手示意她起来,“等我安排好一切,就能海阔天空让我们遨游。”为了那美好的未来,她还要继续努力。 “奴婢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碧莲起身,掩去那落下的晶莹泪珠。 明珰 第二天,徐的气色依旧很苍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的身体到天亮时终于消停下来,一夜未眠的她此时睡的正香。 大夫人亲自陪了宫中太监过来,“公公,你看?” 这番是为了几位适婚的皇子挑选妻妾,宫里发下话来,让大周朝所有适龄的官家小姐都参选。徐家二位适婚年龄的小姐名字也已经报上去,这要是有个变动,也要经过宫里人的确认才行。 “看来是真的病的不轻,真是个没福的。”公公看了几眼,知道病人是起不了身。 面对这种状况,他并不在意,丝毫没有将此女放在心上。容貌不出众,这脸白的像鬼似的,才华更是半点都没有。进了宫应该也会被刷下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被选中,这样的人也不会让皇子另眼相看。 “谁说不是呢?”大夫人假意叹了几声,“那该怎么办?”三丫头能不能入选?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这二丫头入不了皇宫贵人的眼,那她就能安枕无忧了。 “都这样了,当然要取消她入宫侍选的资格。”公公笑眯眯道,“还好你们府上还有位才貌双全的二小姐,皇后娘娘可是亲口问过的。” 听闻此言,大夫人有些愕然,心中暗恨不已,面上半点不露依旧殷勤的很,“有劳娘娘关爱,我家二小姐明慧已经准备就绪。” “那就跟咱家进宫,轿子在外面等候。”公公嘴上挺客气,必竟是皇后娘娘都注意的人,将来肯定会青云直上,还是先结个善缘。 “是,公公。”大夫人恭恭敬敬道。 一切喧哗过去,本当熟睡中的徐明珰睁开一条缝,嘴角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意。不一会儿闭上眼睛真的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申时,碧莲见她醒来忙上前扶起她,红芍指挥丫环们拿盆打水取毛巾漱洗。 一阵忙乱后,丫环送上一碗燕窝粥。 碧莲接过试了试温度,一勺勺的喂给她吃。 才吃了几口,下人进来禀道,“二夫人来看你了。” 室内的几人都怔了怔,碧莲手里的调羹差点滑落。那女人来干吗?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是极少来秋水阁的。 还没等她们有所反应,一位三十几岁风韵犹存的妇人进来,穿着一袭袒胸露臂的薄纱衣裳,打扮的花枝招展,走到床边抬高下巴傲气逼人,假惺惺的问道,“三小姐,你可还好?” 徐明珰露出招牌的傻笑,“还好,谢谢二夫人关心。”心中却已猜到她的来意,不就是过来显摆一番吗?也不想想这徐明慧才进的宫,一切都未成定局,就迫不及待的过来。看来她这口气是憋的够久了。 没办法,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就算才华闹的全天下皆知,这庶女的身份始终被她压的死死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算无貌无才依然是徐府独一无二的嫡女。没人能越过她。这一事实也让二夫人母女恨不得掐死她。哈哈哈,她都不用做什么手脚,就能让她们暗气在心,始终有股气梗在心头。想想就解气。 这大周朝什么都好,风气开放,男女只要有能力可以平分秋色,朝堂上还有少许的女官。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也可以养面首。谁让大周朝的太祖皇帝是武曌呢!千百年来第一位女帝,就连她的继位者太宗皇帝也是太平女帝。可唯独这庶嫡之分泾渭分明,不得越雷池半步。 所以容她大胆的猜测一番,这徐明慧进宫待选的结果并不会太好,最起码是做不了正妃滴。至于侧妃嘛或许会有她一席之位,这还要看她的容貌和才华能不能打动上面的人。至于徐家的背景是帮不了任何忙的,徐达是尚书,不过是工部尚书。远不及兵部和户部来的有用。 被她压制了十多年,二夫人好不容易抓到这种机会,能扬眉吐气一番。顾不得其他上来一阵冷嘲热讽,“你这孩子真是没有福气,你二姐早上被送进宫里,还听说皇后娘娘极喜欢她。” “那是当然喽。”徐明珰用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二姐才华出众,是大周朝第一才女嘛。”呸,第一才女?不过是半桶水而已。让府里的教习老师做几首诗当成徐明慧的大作,时不时的让下人出去宣扬。真是太可笑了。这府里的事哪件能瞒过她的眼睛? 二夫人却当真了,捂住嘴笑,“那丫头生来就是当贵人的料。不像你啊……”准备奚落她一顿。有着未来王妃的女儿撑腰,她在这府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将来都是她的天下。就算明媒正娶的妻室又能如何?一个无子的妻室又有何依靠?她总能踩在脚下。 “二夫人什么意思?”性烈的红芍最不能容忍有人欺负到三小姐头上,抓着她的痛处拼命踩,“我家小姐是堂堂工部尚书唯一的嫡女,生来是享福的命。”在嫡字上加重了语气。 “哼,嫡女?”二夫人果然被激怒,“再尊贵能比得上宫里的娘娘吗?” “啊,二姐已经是宫里的娘娘?”徐明珰本来不想参加,不过听到这话忍不住掺上一脚,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真是太好了,不知是哪个品级?是贵妃娘娘吗?二夫人你真有福气啊,有个做贵妃的女儿。”瞧瞧,她是多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帮二夫人带上贵妃生母的高帽,快谢谢她吧。 “你怎么听话的?”二夫人急了,语气紧张的不行,“把句话听的乱七八糟,要是被外面的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徐家有多骄傲呢?” 这种话能乱说吗?历来贵妃只能有一个,而且宫中已经有个梅贵妃,还非常得宠。要是被她知道这些话,不知会误会成什么样子?到时会给明慧惹祸的。 徐明珰摆出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当然要骄傲啊,大周朝第一才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她是呆子,时常语出惊人,说话不着不落的就是她的特点,大家都知道滴。 “你,跟你这种呆子说不清楚……”二夫人急的抓狂,又无从辩解。 “你说谁是呆子?”红芍不干了,“你不要弄错了,你不过是徐家的二夫人,不是正经主子。” 二夫人脸红的滴血,涂的鲜红鲜红的指甲尖尖的,指着红芍抖个不停,“你这个贱奴,等我女儿当上晋王妃后,我让她为我出这口恶气。” 她平时不大来这里,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怕红芍这张刻薄的嘴。可她又动不了她,这种滋味真是难受的百鼠抓心啊。但这并不妨碍她时不时的暗箭伤人,家里有一半的下人是站在她这边的,要对付一个没人庇护的女孩子绰绰有余。 想的真美啊,这宫里的皇子们好像是萝卜青菜般任她挑选。徐明珰心中偷笑,却眼尖的看到地上的两条拉长的影子,转了转眼珠故意激怒她,“晋王妃?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吗?” 二夫人受不了的尖叫,“你们懂个屁,将来晋王身登大宝,慧儿就是皇后娘娘,全天下最高贵的女人。”这秋水阁要么是听不懂人话的呆子,要么是尖酸刻薄的丫环,就没个正常人吗? “住口,这种话是你这种妇道人家说的吗?”徐达一脸的铁青走进来。还晋王妃?亏她想得出来!让外人听到这些话,徐家完蛋了。 “老爷,这在家里说说有什么关系?”二夫人一挺胸膛,露出一团白肉,“臣妾为您生了个光宗耀祖的女儿,您将来就是国丈……” 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觉得皇后的宝座是唾手可得呢?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全场。 二夫人捂住左脸,眼泪汪汪的,“老爷,您怎么能打我?我为徐家立了大功。” “住口,你这些话传出去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徐达气的瞪着她,“你想害死全家吗?”难道不懂慎言慎行吗?无知的妇人,除了整天争风吃醋,就没有其他东西。小家小户出来的女人果然没什么见识。当年看她容貌娇艳风情万种才纳进家门,如今半老徐娘芳华退去实在看了不顺眼。不过女人无才便是德,没有头脑也就罢了。 “怎么会?我哪里说错了?”二夫人不服气的很,“晋王是皇后亲出的嫡皇子,谁能比得上他尊贵?将来大周朝必定是他的……”她到此时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啪”又是一个巴掌,徐达急的额头渗出汗来,气急败坏道,“国家大事是绝不能拿来议论的,你如果不想让徐家倒霉,就闭上嘴。夫人,以后不许她出门见客。”要不是看在死去的长子面上,他非得好好教训她。 “是,老爷。”大夫人声音里有丝轻快。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二夫人不敢再跟他对着干,“您想想明慧吧,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有个能给徐家带来荣华富贵的女儿,比十个儿子都强。谁还敢小看于她? 徐达平日里从不说这些,可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闹出乱子。难得的说上几句,“别以为明慧肯定是晋王妃,此次进宫的各家千金各有千秋,个个不比明慧差。” 在他看来,女人是延续血脉或者暖床取乐的。适当的争风吃醋能让他开怀解闷。女人不用有头脑有智慧。 “老爷说笑呢,谁人不知我家明慧貌若天仙,才华举世无双……”二夫人夸起女儿向来不余遗力,她将来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一个女儿。 徐达一口打断,“这些都是无用的东西。”会写几首诗弹几首琴,算什么才华?皇室的水深不可测,走进去还不知是福还是祸。可和皇室攀上关系,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 二夫人一脸的迷惑,“什么?” “这种事你不懂,记住我的话。”徐达软下语气,“如果想让明慧在宫里好过一点,就乖乖守在家里等候消息。” 二夫人心有不服,但事关宝贝女儿,还是低下了头。 等她走后,徐达才转头看向床上苍白的女儿,不由皱了皱眉头,“你什么病身体?居然在这种时候病倒?” 他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有些事不能摆在台面。就算里面腐朽成灰,在外面依旧要保持光鲜亮丽。他是最好面子的人。 对这个女儿,他最不愿看到。每次看见都会不舒服好久。只要她死不了就行,受点苦也没什么。谁让她生母那么狠心呢? 在场的人听了眼中都有些不忍,特别是红芍和碧莲,都掐着自己手心。 “父亲教训的是,我的病身体的确看了就心烦。”徐明珰低着头掩去所有的神色,“不如让女儿到护国寺住几天安心休养身体吧。” “也好,给你祖母念几天佛,也好让她在地底下安心些。”说完这话,徐达转头就走,不想再看那让他心烦意乱的容貌。她长的很像她生母,只是这性子怎么一点都不像?难道是她的祖母教养之功? 大夫人眼中有丝得意,嘴上却安慰道,“明珰,你父亲只是一时心烦,你别往心里去。” 这嫡女是她心口的一根刺,但她却不能怎么样。还要做出一副大度宽容的大家风范,怪为难她的。 徐明珰笑眯眯的点头,“我明白的,父亲也是为了我好。盼着我身体好起来。” 大夫人当场被噎住,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随便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红芍走近她安慰起来,“小姐,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徐明珰笑笑。 她越是这么说,芍药心里越难受。怎么可能不介意?这可是亲父女,哪有父亲这么冷淡,女儿却不伤心的道理? 徐明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就没人相信她的话呢?她真的不难过,她真的不稀罕徐达的关心。她从未得到过父爱,也已经不奢求了。 再说她对这结果求之不得呢!总算又能去护国寺了。她正好趁此机会处理些事情。 兰姨 等明珰一恢复体力,就马上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带上碧莲红芍两个大丫头,可人和宜人两个小丫头,还有几名护院轻衣简车出了徐府的侧门。 坐在车上,碧莲随手掀开马车的窗帘一角,兴致盎然的看着热闹的街道。 徐府斜对面一家药铺济生堂的大夫抬头看了过来,跟碧莲对了个正着,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微光,随即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为病人诊脉。 红芍指着外面的铺子跟她一一介绍,“碧莲妹妹,你常年在府里也不出来走走,外面可热闹呢。” 徐府的下人每隔十天都能休息一天,她经常出来晃悠,对外面的情况很熟悉。 碧莲一脸的委屈,“小姐不出门,我怎么跟啊?”因为不放心小姐,她极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有要紧事。 “说的也是,都是……”红芍看了眼明珰,马上转了语风,“哎,反正这次出来,要好好转转。”心里嘀咕不已,真是很奇怪,家里另几位小姐都被允许出门,唯独不许这位三小姐出府,整天关在家里,只有一月一次的护国寺烧香拜佛之行是被允许的。 大周朝自从则天皇帝开国至今,这风气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出门闲逛,就连男女交往也是常事。可徐家对唯一的嫡出小姐管教严厉,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对面的徐明珰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她是知道原因的。不过她哂笑几下,这就能绑住她的手脚,限制她的思想吗?真是好笑。 护国寺的方丈跟她去世的祖父交情甚好,而且她常来常往,基本上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颇为照顾。这次专门拨了个小院子给她。 护国寺后院常年关闭,平时偶尔接待些贵客,只有初一十五之时才对普通香客开放。所以住在这里没人打搅到她,非常清静。 她穿的是素衣吃的是斋菜,不穿华衣不涂脂抹粉,但她却很开心,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由的味道。真想永远住在这里,不回徐府去。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每天早起念半个时辰的经,然后吃早点,看看书。中午吃完饭睡一觉,睡醒后四处逛逛。晚上吃完饭再打坐一个时辰就休息安睡。 红芍见了心里安慰不少,“小姐住在这里笑的比较多。”比在家里心情明显好多了。 碧莲嘀咕了一句,“这里没有什么恶人嘛。”家里哪个人真心盼着她家小姐好? 她声音太低,红芍没听清,不由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红芍姐姐。”碧莲想起正事忙正色道,“小姐说想吃你亲手做的红豆糕,她惦记许久了。” 今天徐明珰一早就吩咐她将闲杂人等支开,以便她单独行动。 “小姐想吃?”红芍笑着点头,“那好,我去做。”她急性子的转身就要走。 碧莲一把拉住她,“她请你多做一些,到时送一些给方丈,他老人家也爱吃这口。”这样一来,就要花上半天的功夫。 “好啊好啊,方丈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么照顾。我们正好还一个人情给他。”红芍兴高采烈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多做几道点心,免得别人说我们不懂礼数,小气的只送一样糕点。” 这次出来大夫人支了十两银子给她们,足够住在这里花费。 她做点心的手艺非常好,只是极少做。因为在府里调度汤汤水水,总是很不方便。大夫人当家,厨房管的很严。所以她绝少进厨房做点心。 以前老夫人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她能不时的过去做几道点心。如今老夫人去世,这也不行了。 碧莲笑道,“方丈不是这种人,不过姐姐愿多做几道点心,也能让我们也沾沾光,姐姐的点心可是一绝呢。自从吃过那道云片糕,我梦里还想的不行。” 红芍跟碧莲一个是性烈如火,一个是沉静如水,却相处的极好,这也算是件异事。“早说嘛,这又不是难事。” 碧莲不动声色的建议,“谢谢姐姐,让可人宜人给你搭一把手吧。” “也行。”红芍点点头,这样也能快点。“可是小姐这边……” 见她时时刻刻心里装着小姐,碧莲心里很安慰,笑道,“没关系,有我呢。” 虽然两个小丫头是别人的眼线,但红芍是一心一意待三小姐的。要不是碍着某些原因,真的很想将实情说给她听。 “那你好好服侍小姐。”红芍不放心的看着屋内。 明珰正坐在窗前静静的看书,一身银白色的长裙,头发挽成流苏髻,髻上只系着银白色的缎带。脸上不施脂粉,少了平时那层厚厚的白粉,露出娇美精致的小脸,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琼鼻红唇。虽然简净素淡,但说不出的舒服和顺眼。 “知道了,姐姐。”她连忙应下,召来两个小丫头。 宜人和可人听说红芍亲自下厨做点心,都满脸欢喜。平日里小姐们的饭菜点心都有定例,她们小丫头哪能吃得上什么点心? 碧莲静静的看着她们离开,随即进了屋子,在徐明珰耳边说了几句。 她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书从一只匣子里掏出一些物件放到怀里,“走吧。” 正值阳春三月,春风暖暖,绿草如茵,点缀着各种鲜花。 两人慢慢走着,走到一株巨大的参天大树,停下脚步。 大树层层婆娑绿影,四周寂静无声。视野之内有个风吹草动,都能一清二楚。 “小姐。”见她站住,碧莲开口道,“是约在这里吗?” 徐明珰点点头,静静的站着,如同座雕像。 不一会儿,从远处飞快走过来一个三十几岁一身农妇打扮的妇人,容貌极其普通,见到她们眼睛一亮满面笑容道,“小姐,碧莲。” “兰姨,您来了?”徐明珰欢喜的低叫,迎了上去。要见一面真的很难。 “让我看看您,又瘦了。”兰姨拉着她的手细看,心疼不已,“听说前几天被下了巴豆?真是太可恶了。” 她心中对徐家是恨之入骨,可对徐家却没有任何办法。人家财大势大,她没有跟他们作对的能力,只能想办法尽量保护小姐,让她少受一点苦。 “没事,我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明珰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吃些苦也是应该的。”没有付出哪来的收获?不过是吃点苦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困扰她的事,非常值得! 可兰姨却无法淡定,这是她守护了十年的人儿。“怎么不吃药丸?那样就能马上止住病势。”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她怎么跟夫人交待啊?当她听到这消息时,心急如焚,恨不得冲进徐家掐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明珰轻描淡写的抬了抬眉,“那就不逼真了。”这种苦她没放在心里,更苦的她都受过,还在乎这些皮肉之苦吗? “我可怜的小姐,要是夫人知道……”兰姨不胜唏嘘。最起码以前有个老夫人护着小姐,如今却全要靠她自己。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明珰微微蹙了蹙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打断她的话,“时间紧,快说些正事。” “小姐,您上次要的药丸和药粉还有书本,我这次都带了过来。”兰姨心中暗叹了一声,充满了无可奈何,将手里拿的木盒递给她,“您看看,对不对?” 明珰翻开盒子,将里面的瓶子一一取出,细细的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最下面的两本书,一本是医书一本是孙子兵法,“都对,麻烦兰姨了。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办。”随手将盒子递到碧莲手上。 兰姨心中充满了骄傲,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惠质兰心的女子。“您尽管吩咐。” 这十几年,看着眼前的人从牙牙学语的幼儿一点点长成聪颖美丽坚强勇敢的女孩子。每一步走的艰难,却坚定无比,不禁心中百感交集。夫人,您也一定会为小姐感到骄傲的。只是您可曾后悔将她一个人留在那虎狼之地? “我……”徐明珰正想交待,树后面隐隐传来细微的声响,心里一急,将怀里的东西取出来匆匆塞到她手里,“我上面都有写,照做就行。快走。”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 “可是小姐……”兰姨不肯离开,这要是有事,她也能帮着应付。 明珰压低声音,“我有自保能力,快走吧。不能让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兰姨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敢多待,点点头道,“小姐您多保重,有紧急事情就到药铺通知我。” 徐明珰点点头,兰姨一转身很快消失无影。 “小姐……”碧莲眼睛直直的盯着树后面,脸色紧张不安。 明珰神情自若,手却捏紧衣袖,提高声音,“出来。” 果然从后边转出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一身黑衣,玉冠束发,俊逸的容貌,神情说不出的慵懒。 李云岚 明珰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他,“你怎么能偷听?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心里暗自估量,他是不是听到她们的交谈?看这人的衣着气度应该不是普通人,而且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后院,身份必定不寻常。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一想到这,她心情激动起来。 李云岚懒懒的倚在树上,“我可没有偷听,我比你们先来。”这么好的天气,他难得出来走走,也好躲个清净。没想会碰上这几人。 明珰心里实在没底,咬着下唇,“那你应该早点出声。” 李云岚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丫头强作镇静的样子挺可爱的,存心逗逗她,“我为什么要早点出声?你们想做什么坏事,都与我无关。” “胡说,我才没有。”明珰气的丢了个白眼。什么人啊?居然想污蔑她?坏人! 李云岚扬起一抹调侃的笑意,炸毛的小猫真可爱啊。“光天化日之下,鬼鬼崇崇的肯定没好事。”其实他没听到什么,她们声音压的很低。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乐子好打发时间。 明珰反而沉下情绪,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这位大叔,你管的未必太宽了。”她想通了,反正素不相识,就算他听到一言半语又能怎么样?她还怕他不成? “大叔……”李云岚浑身一震,头顶天雷阵阵,无法置信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这小丫头,说谁呢?”谁不夸他人材出众,将他捧的高高的?他真有这么老吗?明明正当青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之时,这不懂欣赏的丫头。 “大叔,你老耳聋钟了?听不清楚我的话吗?”徐明珰难得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伶牙俐齿的一面,“呀,难道该称呼你是大伯才对吗?”态度嚣张,气死人不偿命。谁让他得罪了她?这时又没有外人在身边,不必遮遮掩掩的。 果然将他惹恼了,眼中火花四溅,“哪家的小丫头这么可恶?”谁家教出来的?他可要找她家大人说说,让他们好好管教孩子。在他眼里,明珰不过是个小孩子。 “大叔,你……”明珰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她平时碍于生存,将真性情藏的严严实实。如今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显出真性情。 “别再这么叫了,否则别怪我翻脸。”他真的板起脸,看上去是有几分逼人的气势。 徐明珰转了转眼珠,虽然不怕他,但已经出了口气,懂的见好就收的道理。“好吧,喂,你怎么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不叫喂。”李云岚暗自奇怪,怎么回事?居然不怕他?!平时他板起脸,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连句话都不敢说。 明珰抿抿嘴,如赖皮的小孩子,“不就是一个称呼吗?至于这么介意吗?” 李云岚哭笑不得,“那我叫你大婶,你能接受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没人教过她吗? “能啊,你叫我奶奶都行。”明珰嘻笑道。两人嘴上一来一往,她占尽了上风。 他猛地发现被占了便宜,这哪里来的小丫头啊?气死人了,他又不好跟个小丫头较真。传出去丢脸! 见他脸色青白一片,明珰生怕他被刺激出病来,忙陪笑道,“好了,别生气,容易变老。”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气。他别提心里多郁闷了,老?又提这个让他忌讳的字眼。他才二十三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跟个老字根本不沾边,好不好?“你叫什么?”能在后院出现,出身并不差。难道是哪家的千金?可他在印象中,没这个人啊。 一般人家的千金年满十岁,就会随着母亲出府交际,为将来嫁人作准备。 她又不傻,“萍水相逢,何必多问呢?”不过他真要查,估计也能查出来。到时再装傻吧。 他上下打量她,“你到底几岁了?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这丫头变来变去的,好快啊,跟戴了面具似的。 这点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直言相告,“十三岁啊。”以后肯定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知道这个无所谓。 “十三岁?那再过二年就能嫁人了。”他存心想惹恼她,也好扳回一局,“依你这种脾气,你未来的夫君肯定很惨。”不能怪他难得一见的幼稚,这心里实在不服气啊,从一出生他就是天之骄子,谁敢跟他对着干?可偏偏眼前的小丫头…… 明珰没有丝毫忸怩,神气的一抬头,“惨什么?能娶到我的人,不知该有多幸运!” “这脸皮真厚。”李云岚大开眼界,再怎么豪放的未出阁女子谈到这种事,都会装出一脸羞意。不管是真还是假,就算装也要装一下。 “你也不虞多让。”明珰双手抱胸毫不客气的回击。 李云岚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跟个小丫头斗嘴没什么意思。可见她一脸挑畔的神情,忍不住脱口而出,“没教养的丫头。” 徐明珰被刺中软肋,心里一疼,眼睛蓦然红了,扭头就走。碧莲忙跟上去。 李云岚没想到她会这样,对着她远去的萧瑟落寞的背影愣了半天。心中隐隐有丝后悔,那不过是个孩子。 这天李云岚使个计将她身边的人调开,这才大摇大摆的上门。她看到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平淡的模样。 “这个给你。”李云岚手拿着一盒宫制绢花,递给她。 他后来去问过方丈,知道她是徐家的三小姐徐明珰,心情复杂莫名。传说中的呆子跟他见过的女孩子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想想她的背景,心中多了份怜惜和歉疚。 明珰低着头不理,眼睛盯着孙子兵法。只有在这里,才能光明正大的看除了女诫以外的书。跟随在她身边的人都不识字,只有碧莲在她的暗中教导下粗懂文字。 他专门让人回府去取的,女孩子都爱美,应该能投其所好。“这是扬州进贡的绢花,样式最新鲜,你戴了肯定很漂亮。” 啰嗦个没完没了,怎么静下心来看书呢?她抬起头淡淡道,“我不需要。”她没有机会戴这种绢花,平时衣服首饰都有专人打理,多出一点东西都要追问半天,烦死人了。 他又伸出另一手,“这是银针茶,味道很特别,包你回味无穷。” “不要。”她摇了摇头。她知道这种茶是珍品,清鲜爽口,回味甘凉;汤味醇厚,香气清芬。一旦喝上突然上瘾,如果哪天喝不上就惨了。 李云岚无奈的收回礼物,“那你想要什么?我搜罗来送你。”好难缠的小丫头啊,他以前见过的女人全部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难缠。 她也很无奈,轻轻叹了一声,“真的不需要。”她真的没有收别人礼物的习惯,即便那是赔礼。 他屡败屡战,精神可嘉,“些许微物,表表心意。”只要她肯收下赔罪的礼物,他这心里就好受了。不需要那无谓的歉疚困扰他了。 “礼物我无所谓。”明珰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坦然道,“你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这心里就会很平静。”她早已学会调试自己的心情,将不愉快尽早忘却。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那一刻的心酸,真是让人受不了。 “小丫头,你太小气了。”李云岚气馁不已,“女孩子不能这样,要学会大度……” “我天生就小气,你去找大度的女孩子。”明珰最不爱听这种话,翻了个白眼,“我就不碍你的眼。” “行行,我说错话了。”他就是不肯走,只想求得一句原谅。“我不介意你骂我几句。”前几夜,不知怎么的午夜梦回时,那道孤单萧瑟的背影在梦里挥之不去,让他好几天都不自在极了。 “没兴趣。”骂有用吗?就能弥补她当时所受到的伤害吗?过去的事就忘了吧,不想再提起,但不等于原谅。 他真没见过这种人,任凭他多方讨好,都不肯原谅他的一时失言。他难得这样哄一个女孩子,居然不领情。真是的,他也莫名其妙,干吗要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做几次那样的梦也很正常,可怜人家呗。过几天就会忘的一干二净。 他刚想站直身体袖手而去,见她一脸的了然,不由又转变了心思,“那你想怎么样?” 明珰右手捂上额头,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家伙,“我的原不原谅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我只求心安。”只要梦里不再出现她的背影就行。 明珰心中充满疑惑,打量他几眼,“你可不是会求自己心安的人。” “哦?我是哪种人?”云岚嘴角挂着一抹笑,越跟她相处,越觉得她异于常人。不能按常理推断她。 明珰撇了撇嘴,“外表虽然漫不经心,骨子里高傲的不可救药。”就算他拿礼物讨好她,却不见任何卑微,反而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他敛去笑意,黑沉沉的眸子不见任何情绪。半响才道,“你真的出乎我意料。” 喜讯 除了遇到某个讨厌的家伙,徐明珰在护国寺的生活还算舒畅。她趁此机会又支开所有人,召兰姨进来,交待了不少事情下去。 不过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半个月后徐家下人就奉命来接她回府。 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贞嬷嬷给她请了安,笑容满面的请她准备行李打道回府。 “我在这里住的还好,还想多住几日。”明珰一脸的漫不经心,心中算了算日子。“家里有事吗?”要是无事,肯定不会想到来接她。她在徐家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有自知之明。 贞嬷嬷喜上眉梢,“三小姐,府中大喜,二小姐被选上了。” 明珰笑的傻乎乎,“真的是晋王妃?二姐好厉害。” “是晋王侧妃。”贞嬷嬷的老脸笑的像朵菊花。 不管如何,这件事对徐家来说总是件有利的大好事。二夫人无子,绝不可能笑到最后。她的主人才是徐家名媒正娶的妻子,她还年轻还能生子。这种结果对大夫人这一派来说,是最好的。既能给徐家带来好处,又不会压住主人的势头。 明珰心中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脸上摆出极好奇的模样,“那谁是晋王正妃?” 高傲不可一世的徐明慧没当上晋王妃,估计她心里正愤愤不平一肚子火呢。不错不错,徐明慧的不痛快正是她痛快之处。 家里那几个女人有多恨她,她心知肚明。为了伤害她,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别以为她年纪小不知事,两年前的那件事要不是她们几人联手,根本不可能发生。经过那事,她迅速成长并从此改变了生活的目标。 她别的长处没有,但恩怨分明。以牙还牙,有仇报仇的道理还是懂的。谁都别想在伤害她后,全身以退。这帐一笔笔的慢慢算,她不急。 “皇后娘娘钦点杜家千金为晋王妃,我家二小姐和方家千金同为侧妃。”贞嬷嬷估计对这结果也很满意,笑的眼睛眯起来。 明珰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里别提多乐了,杜家千金?好,这结果太好了。杜家那位千金心思深沉手段不知比徐明慧高上多少倍,世人皆说她温柔端庄极具大家风范,可谁知道她骨子里却狠辣无比。她非常有幸的亲眼见过那位千金的手段,让她至今记忆犹新。有点小聪明的徐明慧哪是她的对手? 碧莲下去收拾行李,红芍拉着贞嬷嬷问长问短,不一会儿,府里诸人的动静都打听到。 明珰心里满意的点点头,三位夫人依旧争斗不断,三分天下。徐达眼里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女儿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自从明慧入选后,徐达明显对二女儿另眼相看,和颜悦色了许多。 回到府中,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 大家都围着徐明慧大拍马屁,就连一向摆架子的大夫人也笑着插了几句。 最得意的是二夫人,依旧浓艳的打扮。这脸笑的皱纹都出来了。作做的刺耳笑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有三夫人脸上堆笑,嘴巴却闭的紧紧的。 明珰笑的极为矜持,但还是难掩得意之色。这选秀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她已经入了晋王爷的眼。将来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她对自己充满信心,老天爷给了她花容月貌绝世才华,她绝不会辜负这份厚爱,她要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要全天下臣民都跪倒在她脚下。 见明珰进来,大家都静了下来。 大夫人嘴角含笑,“明珰回来了,快过来沾沾你二姐的喜气,你姐成了贵人。” 明珰上前给大夫人行了礼,转头笑道,“恭喜二姐。” 明慧闻言起身过来一脸的关切,“三妹,你在护国寺过的可好?听说那里清苦,父亲也真是的,怎么舍得他的嫡女受这种苦呢?”这嫡字咬的极重,话里的嘲讽任何人都能听出来。 不能怪她一朝得志就迫不及待的打击对手,她生平最恨的人就是徐家的嫡小姐明珰,恨不得将她踩在脚上狠狠踢几脚,一泄这十几年的愤怒。 明珰眯了眯眼,不接这茬,脸上挂着招牌憨憨的笑容,“恭喜二姐,成了晋王妃。”反正大家皆知她是呆子嘛,经常说漏一两个字可以理解吧,对吧?! 她心知:像徐明慧这种心高气傲、自以为才情能当饭吃的人最忍受不了别人压着她。可惜她的前半生被她这个嫡女压的死死,下半生恐怕要被那位杜家千金吃的死死的。将来能保住一命就阿弥陀佛喽。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却一直梦想一步登天的人,才最可悲。这样的人进了那种地方,恐怕连渣都不剩。她衷心盼着徐明慧能活的长点久点。 “死丫头,你瞎说什么?”二夫人第一个暴跳起来,手指着明珰的脸,破口大骂。唐诗可恶,她生出的女儿更可恶。她已经拔掉一个眼中钉,假以时日定能拔掉另一个手中刺。正室又如何?嫡女又如何?还不照样毁在她手里! 大夫人眼中飞快闪过解恨的神色,嘴上喝道,“闭嘴,这死丫头是你能叫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二夫人仗着自己膝下有一女,话里话外暗讽她没有生育能力。恨的她咬牙切齿,一找到机会,就拼命反击。 二夫人气势汹汹叫道,“我是长辈,说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大夫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个府里只有老爷和我才是她的正经长辈,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她不是真想帮明珰说话,这不过是个由头,她反击的由头。 二夫人愤愤的扫向抿嘴笑的明珰,又扫向大夫人,一肚子的火却没处发。这就是大周朝的规矩,她一已之力根本无法改变。她可以暗中下手,但摆在台面上却是万万不可的。 而原本得意洋洋的徐明慧脸色大变,在她心里的确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她居然屈居于杜真真之下,那个才华没她出众,容貌没她出色的人凭什么压着她?晋王喜欢的人是她!可她却只能屈尊做个侧妃。她心中充满不甘和愤怒。 而这个眼中钉还刺中她的痛处,不由的烧红了眼,理智全失,“你想死吗?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二姐,你怎么了?做了晋王妃心里不高兴吗?”明珰大惊失色,张大嘴,“难道你真想入宫做皇上的妃子?这可不行啊,这圣旨已下……”曲解别人的话意,是她的拿手好戏。 徐明慧快被她气死了,“胡说,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念头?我喜欢的人是晋王爷。” “晋王爷?”明珰瞪大眼睛,讶然大呼,“你跟他勾搭上了?” 徐明慧一头黑线,气的直跳脚,明知道跟她说话,有理也说不清。她何苦去刺她?一个连诗词都不懂的呆子怎么会听懂她话里的深意呢?说话这么粗鄙,果然是不读书的结果。 她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不许徐明珰读书,只准她看孝经和女诫。但自己从中得了最大的好处,这满府没人能比得上她才华出众。也因如此,她才会让宫里选上,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 “好了,明珰先回房休息。”大夫人选择息事宁人。三丫头是嫡女不能得罪,免得让外人抓住把柄。二丫头如今身份大不同,也得罪不起。 一听这话,徐明珰不给任何人反应,朝大夫人福了福,马上起身离开,她也不想再面对讨厌的人。这脸总是傻笑,也会僵掉的,她要回屋多揉揉。 徐明慧想阻拦都来不及,心有不甘的看她消失在门口,“可是……她话这么难听,难道就不罚她吗?”明明她是最聪明的,可为何每次都感觉自己落败了呢?这滋味真不好受。 大夫人笑吟吟的把难题扔给她,“怎么罚她?” 这三个名义上的女儿都不省心,老大太自私,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算盘,从不为家里考虑。老二太自负,总以为才华出众就胜人一筹,巴不得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老三太呆,说话一抽一抽的,有时好好的有时会噎死人。 不过她们是女儿,好坏并无大碍。唯一能让她心烦的是徐家唯一的儿子,三夫人所生的徐子建。如果她再生不出儿子,那这徐家的家业就要落到那小子的手里。只要想想就满心满腹的难受啊。 徐明慧转了转脑袋,想了半天挫败无比。打她?不可能,再怎么呆也是徐家的三小姐。骂她?她听不懂。将她关起来?她无所谓。不给她吃饭?她没反应。娘的,粗神经的人果然无敌。 “你还是在屋子里准备自己的嫁妆,虽然是侧室,但也不能太薄。”大夫人打定主意不多管她们几个的事情,“免得让人笑话我们徐家。” 徐明慧没有听进这些话,一直静静的坐着,脑子里终于想到一条能打击到明珰的办法,“是,母亲。不过能不能请大姐和大姐夫过来一趟?我好久没见大姐,有些想她了。想在未出阁前好好叙叙姐妹之情。” 大夫人皱起眉头,“也罢,这事要问过你父亲。”真是太不省心了,刚打定主意不多管闲事。偏偏却不能让她如意。幸好二丫头再过半年就要嫁进皇室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她如果想在晋王府立稳脚跟,靠的还是娘家。 不过呢,这都要出嫁了,还不肯放过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的事她们做的太损太阴了,如今还非要扎的人心口滴血。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二夫人教出来的女儿像极了她,自私恶毒。 她嫁到徐家九年,家里的情况十之七八都知道。姐妹之情?都是骗人的鬼话。徐家根本没有这东西。别以为她不知道明慧打的鬼主意。 闹归闹,但有些事却不能闹的太过,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这徐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母亲,您就答应女儿吧。”徐明慧娇滴滴的撒娇,“您的话,父亲是不会拒绝的。” 徐达对这个正妻无宠却很尊重,将内院之事全交给她打理。 大夫人心里不舒服的很,这话说的好听,暗地里却给她施压。可一想到她未来的身份,咬咬牙答应下来。 徐明慧见达到目的,眉开眼笑的等着看好戏的那天。 诬陷 二夫人将徐明慧拉到自己院子里,眉飞色舞的夸个不停。“乖女儿,你果然是最出色的,真给娘争气。以后娘就可以在府里扬眉吐气。” 徐明慧欢喜溢于言表,“娘,这还要多亏你的好计策。”在众人面前还装装矜持,在亲生母亲这里就不必了。 “娘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何况是这种小事。去除了拦路虎,你总算能出头了,”二夫人抚着她的脑袋,感慨万端,“我儿这些年被那死丫头压的也够委屈,明明她什么都不如你,却占着位置将你压的死死的,想想就窝火。” 明慧眼中闪过几许不快,“如果这次她也进宫的话,我或许不会这么顺利。”虽然讨厌极了明珰,但对两者的利害关系还是心知肚明。 “是啊,再怎么说,她是徐家的嫡女,她那副德行肯定入不了贵人的眼,可却挡了你的青云路,你是不可能越过她的。”这才是让她们最生气的地方,凭什么?就凭一个嫡字?。二夫人又想起她的生母,牙咬的咯咯响。 明慧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哼,这死丫头真是太碍眼了。” 二夫人转了转眼珠,撺掇道,“你如今是人上人了,不用再顾忌她。” “那丫头软硬不吃,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慧何尝不想整的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就是捏不住她的弱点啊。“又不可能真的弄死她。”她知道这是徐达的底线,超过这条也没好果子吃。 二夫人冷哼了一声,恶从胆边起,“你可以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比如红芍。”以前是没办法,如今情势逆转,多年憋在心口的那股气再也压制不下去。 “红芍?”明慧蹙起眉,犹豫起来,“她是老夫人送给那死丫头的,恐怕动不得吧。”就因如此,徐府上下都对红芍礼遇三分。 “怕什么?”二夫人眼睛一瞪,在她心里,那些下人猪狗都不如,想卖想杀都可以。“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老爷必定会站在你这边。他难不成还会护着个下人?” “说的对。”一语惊醒梦中人,明慧脸上浮起喜色,“我看她早就不顺眼了,处处护着那死丫头,除去她就断了徐明珰的左膀右臂。” 以前她父亲不让任何人动红芍,可如今不同,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大大改变了。这满府里还有谁比她更尊贵? 二夫人笑的极阴险,“不错,以后再收拾那死丫头,就方便多了。” “好主意,一箭双雕。”明慧心情大好,“不过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伤害到明珰的事情,她都想去做。最好哪天能见到明珰痛苦绝望崩溃到一蹶不振的样子,那她心里就痛快了。 二夫人转动眼珠,一条点子就浮上心头。凑到徐明慧耳边低语,未几,两人嘴角都露出奸笑。 明珰吃了午饭躺下休息一会儿,碧莲习惯性的守在外间。 正当她睡的迷迷糊糊时,突听到有大声吵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不悦的皱起眉头,这院子里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看来要暗中敲打一二。 碧莲惊慌的冲了进来,“小姐,出事了,红芍姐姐……” “她怎么了?”明珰猛的坐起来,眼睛睁的大大,拢拢衣服下地。 碧莲上前帮她整理衣裳,“开始时二小姐让人传她去问话,红芍姐姐不肯去一口回了。她就亲自过来拿人。” “放肆,她有什么资格来我这里拿人?”明珰勃然大怒,“她刚得势就这么嚣张,太过份了。”她的性子很护短,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决不许别人欺负。 碧莲一脸的心急如焚,“小姐,您快想想办法,红芍姐姐要吃亏了。”这几年的相处,感情越来越深厚,她不希望红芍被伤害。 “别慌。”明珰话虽这么说,这心里急的不行。自从老夫人临终前将红芍放到她身边,这两年多遇到事情都是她一力承担挡在前面,让自己省了许多心。这种一心为她着想的人,她定会护着。 秋水阁的院子,树影婆娑,小径曲幽,繁花似锦。 四周的人跪了一地,有几个胆小的抖成一团。 徐明慧气焰滔天,纤长的指甲对准红芍,“你这个贱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我的首饰,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你。来人,拖出去仗责四十。” 明珰快步抢出,“住手,二姐这是做什么?耍威风耍到我院子里来了?”仗责四十?这不是要红芍的命吗? 低头看到被众人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红芍,眼中火冒三丈,走上去用脚踢开那些人,“你,你还有你,快放开红芍。” 明慧脸色不变,寸步不让,“不许放,拖出去给我打。” 今日非得杀鸡儆猴,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二小姐才是府里最尊贵最有权势的,而徐家三小姐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压在她头上,她最大。 “你……”明珰眉头一拧,扯开嗓门大叫,“哇,徐家二小姐要杀人了,大家都来看啊。”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信明慧能与众不同。即将嫁进皇室的女子可容不得有半点污名。 明慧心里一慌,怎么跟她想的截然不同?她应该可怜巴巴的求情才对啊。“住口,别胡说八道。” “快来看,徐家二小姐,未来的晋王侧妃要大开杀戒了。”明珰置若罔闻,声音越发大,把树上的飞鸟都吓到,弹起来狼狈飞走,“大家看了都要出去说,一定要传遍京城的大城小巷……” 徐家治家再严,却不能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尤其是二夫人不是当家主母,其他二位夫人各怀鬼胎的情况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人敢传,她也有办法让外界知道。 明慧头疼欲裂,她也深知这招的厉害,“三妹,你别再嚷嚷。”天啊,怎么有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偏不。”明珰恶狠狠的瞪着她,眼睛嘡嘡发亮,如同有火在烧,气势逼人,“我偏要嚷到世人皆知,你想动我的人,门都没有。” 气势是此消彼长的,明慧被压的软了下来,“我不是想动你的人,这丫环手脚不干净,我帮你……” 红芍红着眼睛抢道,“我没有,小姐,你别相信她。” 明慧的贴身丫环黄梅斥道,“住口,小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规矩吗?” “你的规矩呢?”明珰冷冷的扫向她。 她怔住悄悄退了几步将身体掩在别人后面,她忘了这位主一狠起来,动手打人都有可能。她这种下人,打了也是被白打。 明慧忙出言将话题拉回来,“三妹,这丫环偷了我最心爱的红玉镯子,这是老夫人送我的生辰礼物。” 她身边的嬷嬷将一个盒子送上来,让明珰查看。 明珰小手一挥,看都没看,“她从不去你的沧海阁。” 想牵着她的鼻子走,想都别想。红芍的性格她很清楚,决不是这种贪小便宜的人。她在老夫人身边时,看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凡,还会看上这镯子? 明慧暗骂她难缠,幸亏事先有所准备,“我们上次不是在花园里散步吗?当时这丫头也在……” 明珰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就凭这个,想诬蔑红芍姐姐吗?” “我没有污蔑她,东西是从她的屋子里搜到的。”明慧手指着一个老嬷嬷,“你过来,跟三小姐说说,你们是怎么搜到的?” 明珰撇了撇嘴,反正这次明慧借机发难,本来就打算和她撕破脸皮。她又何必给她面子?“我的秋水阁是你想搜就搜的?你以为你是谁呀?” 这徐家当家主母都没说话,明慧不过是个庶女,根本没这个资格。就算未来是晋王侧妃,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你正在休息,我一时心急,来不及通知你。”明慧恨的牙痒痒,却心知肚明她在理上是站不住脚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红芍偷了我的……”明明她才是应该理直气壮的人,为什么倒过来了? 明珰脖子一梗,横眉竖眼,“放屁,我说是你指使下人将东西偷偷放进她屋子里的。”NND,以为她好欺负吗?反正她在世人眼里早已是呆子,她不介意别人再多加一条,说她是母老虎之类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不在意再泼辣一点。虽说有理说理,可对待不讲理的人,就要比她更不讲理。别人横她要更横,这样才能压住。人都是欺软怕恶的动物。 “你……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被一语说中事实,明慧心慌意乱,“我是什么人?堂堂徐家二小姐,干吗无缘无故跟个丫环计较?” 明珰歪着头,打量她几眼,“说不定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呗。”真的,以前不时的在她吃食里下药,在外人面前故意诋毁她,抢走她最重要的东西……只要能伤害她的事,她们都做的很欢。如今越发咄咄逼人,她可不能再忍下去了。 “你敢这么说我?”明慧恼羞成怒干脆强来,“你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不如由我这个姐姐代劳,不管如何我是姐姐,就辛苦些吧。”手一扬,刚想召下人过来。 明珰瞪圆眼睛,拔高声音,大的几里之外都能听到,“杀人了,杀人了,徐家二小姐要杀人了。”不指名道姓,却口口声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叫徐二小姐。招数不怕使老,只要管用就行。对付做了JN又要贞节牌坊的女子,狠狠咬住她要好名声的弱点就成。 徐明慧一听这话,整个气势泄了下来,她要吐血了,她怎么会遇上这种克星?她还想风风光光的嫁进晋王府,决不能让任何人看轻她。要是顶个刻薄凶残的恶名,那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更别提将来的高高在上的凤位。不行,她绝不能背上这个恶名…… 子建 “三小姐,请慎言。”明慧身边的嬷嬷忍不住喝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冒充我的长辈教训于我?”明珰索性将事情闹闹大,她最擅长给得罪她的人戴高帽子,“不如我跟大夫人说说,让你做当家主母吧。”她将一个脑袋时好时坏脱线胡言乱语的二愣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嬷嬷冷汗直流,这话一出她死定了。“奴婢不敢,奴婢护主心切,一时口快,请三小姐责罚。” “我哪有资格罚你?你是我长辈啊。”胡搅蛮缠是她的长项啊,她要发挥光大,决不让府里人失望。对,就这么办! 明慧心里叫苦不迭,这个嬷嬷是她娘身边很得力的老人,暗中帮她们母女做了不少事情,她可不想损失了。反复衡量再三,决定撤。“三妹,别跟这种下人一般计较,做主人的都要宽宏大量才能让她们心服口服。” “二姐你什么时候宽宏大量了?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明珰一副真不知道的表情。 明慧指甲掐进掌心,咬紧牙关,拼命克制火气。“最起码我不会再跟红芍计较了。”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是过来毁掉明珰的手下,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哦?”明珰扬了扬眉,“红芍姐姐,快谢谢二小姐不再追究,你遭受的不白之冤。”她在中间故意停顿了一下,别提有多气人啦。这话里的含义真是……矛盾到纠结啊!!! 红芍愣了愣,原本气的通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恭恭敬敬的福下去,大声响亮道,“谢谢二小姐不再追究,我遭受的不白之冤。”她模仿的语气一模一样。 明慧当场愣住,风中凌乱了。咬着下唇犹豫不决,既想大闹一场又怕传出去坏了名声,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爱惜自己的名声占了上风,愤愤然的挥挥衣袖转身走人。等着下一次的机会到来,她不信永远奈何不了徐明珰。 明珰却不肯罢休,“哎,二姐,下次找个好点的借口,最起码能天衣无缝的。”这话更露骨了,简直是明说这件事是明慧一手操控的,无中生有故意陷害了。 反正经过此事,这表面的和平也无法再维护,将来的明争暗斗或许会更加惨烈,就让她预先出出恶气吧。 “我没有找借口……”明慧胸口憋的好疼。 “你就算是主人,存心想害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要拿出能摆上台面的理由。这样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明珰故意将她刚才所说的话还回去。 “我没有害她。”她气的七窍生烟可还要努力为自己辩白。 “明白了,你没有你没有。”明珰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摆出一副都是你逼的,我没办法的神色。 “我真的没有。”明慧急的跺跺脚。她在下人面前一直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绝不想落个苛刻下人的形象。 有些人啊,就是这样,做了却不敢承认。还指望被她害的人对她感恩戴德,真是白日做梦! 明珰一个劲的点头,“二姐说什么就什么,我不敢反驳的。”语气委曲求全到不行。 明慧手抚胸口,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她再多待一会儿,这心肺都要气炸了。 一大群人哗啦啦的跟了上去。 明珰嘴角含笑,目送她们离开。哼,想趁这种机会,收拾她的手下,还要问她答不答应。 “多谢小姐搭救。”红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红芍姐姐不必如此。”明珰忙扶起她,“以后遇到这种事,要理直气壮的顶回去,你越软弱她们就越喜欢欺负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千古名言啊! 红芍脸一红,“我只是一时被吓到,反应不过来。”她本来不是软弱怕事的人,只是当时事出突然,她被震住脑中空白一片。 “你要记住,你是老夫人的人,谁都拿你没办法。”明珰给她打气,给她信心,“就算徐明慧即将嫁入皇室,也奈何不得你。”她最欣赏的就是红芍风风火火胆子贼肥的性子。 “是,小姐。”红芍的声音清脆,眼睛也恢复了明亮神采。 “不过为免她再出花招,你们不要轻易出这个院子,无论谁来叫都不要跟着去。”气虽然出了,但明珰心里有所防范,她可以胡搅蛮缠不怕任何人,但下面的人却碍于身份容易被人拿捏,“有事就推到我身上。” 两人心中感动,这位小姐才是最顾惜下人的,把她们当成了一个人,而不是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物什。 经过此事,二夫人和徐明慧安静了许多,不再有事无事过来找麻烦。至于暗中有没有做手脚,只有天知道。不过她们狂拍徐达马屁的消息,瞬间传遍徐府。 徐达平时最宠三夫人和小儿子,但最近这些日子频频去二夫人房内,这让二夫人走起路都轻飘飘的,脸上得意至极。 大夫人心情不适,却还要强颜欢笑。只有三夫人最镇定神情如常,丝毫没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明珰每天早晨给徐达夫妻请安,但因为徐达不喜欢看到她,她只用在院子门口朝屋子行礼就可以回去了,除此之外她都守在秋水阁里不出去。 “三姐三姐。”十岁左右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子一溜烟的跑进来。 明珰停下笔抬头看去,“子建,你怎么又来了?” 徐子建黑亮的眼睛滚溜溜的转,活活泼泼的样子,“我溜出来玩的,读书太闷了。” 她低下头淡淡的提醒,“你这样溜出来,会被父亲和三夫人骂的。” “才不会呢,他们最疼爱我。”徐子建一脸的漫不经心,丝毫没放在心上,“三姐,陪我玩。”话不知不觉的带上命令口气。 他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从他一出生就被徐家上下人等捧在手心里长大。老夫人和徐达把他当成眼珠般宠,宠的太过,性子太过顽劣像个小霸王而且极不爱读书。都十一岁了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夫子也换了十几个,没一个夫子能教的长。 徐达虽然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但实在狠不下心去管教他。自从长子死后,子建就是他唯一的儿子,难免放纵。 “不玩。”明珰一口回绝,一点情面都不给。 “三姐,陪我玩嘛。”徐子建软下声音,这才想起这是他那个不买任何人帐的三姐,既不同于永远笑容满面讨好他的大姐,也不同于一脸假笑却恨不得打他几巴掌的二姐。 家里人对他千依百顺,连大夫人对他也是百般讨好。可他却喜欢缠着这个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的三姐。 “有什么好玩的?我忙的很。”她不肯多理他,慢慢写起字。真是不懂,她对他很冷淡,甚至有一次趁人不备打过他一顿屁股。可什么他还这么热情呢? “你忙什么?我帮你。”徐子建热心的很。自从他八岁那年被她胖揍一顿后,发现这个呆子三姐比其他二位姐姐更有趣。(估计这小子是受虐体质,汗)最起码她真,在这整个充斥虚心假意的府里,她是极难得的存在。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我要写字,你要帮我吗?” “那算了。”一听到最让他头疼的写字,他缩了缩脖子,瞄了眼纸上,黑麻麻的小楷让人眼晕,“写佛经?又是大夫人让你抄的?” 她不愿多提,挥着左手不耐烦的赶人,“去去,自己玩去。”她还有好多要写呢! 徐子建让人搬了个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幸灾乐祸道,“听说二姐过来闹了一场?你用什么办法把她赶走了?”真痛快,这二姐最爱装模作样,当着父亲的面,对他百般热情讨好。背着人就直翻白眼,眼神如刀,脸上全是妒嫉愤恨之情。 “消息够灵通的。”明珰蹙起眉,语气很不悦,“你会不知道吗?估计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这里的一举一动就传到你们院子里吧?”这秋水阁根本没有秘密,任何风吹草动这府里的人都一清二楚。 徐子建紧张的摆着双手,“三姐,你别误会,不是存心……”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我这里有各个院子的眼线,当然也包括你们的春晖院。”她的脸色很难看,知道是一回事,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徐子建脸色红了,“三姐,别生气,我和娘没恶意的。”自觉这话太假,声音无力的很。 打探徐家所有人的消息,这是他娘亲自安排下人去做的。他也不想的,可这是他娘的意思,他也没办法。他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他怎么能做出让她伤心难过的事呢? 明珰冷冷丢下一句,“就算有恶意,也没关系。” 子建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你是我亲姐姐啊。”他百般讨好她,她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态度软和些呢?当着任何人的面,对他永远都这么冷淡。他也会难过的。 “徐家有姐弟亲情吗?”明珰讥笑道,“你应该心知肚明,大姐二姐都很讨厌你。”谁说血缘就能维持亲情呢?他或许对她无恶感,但他身后的三夫人可是视她如仇敌,处处防范设计陷害。这样的状况,居然还来求所谓的亲情,真是天大的笑话。不知是他太天真,还是他太会掩饰。不管哪种情况,她都无意跟他缓和关系。因为从一出生,他们就是敌对的双方。 算计 碧莲放下磨墨的手,用清水洗了洗,走到她身后,轻柔的帮她按摩肩膀。“小姐,别多想,您没错。” “真的吗?”明珰眼神茫然,视线不知落在哪里,空空落落的,“你不觉得我太狠心了吗?” 她对着幼弟从不假辞色,有些下人眼神明显露出她不识好歹的讯息。在这些人看来,徐子建是徐家未来的主人,能讨好他,将来会有天大的好处。可是她…… 碧莲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你如今这么艰难的处境都是她们所造成的,你就算有所怨恨也是正常的。别管那些人的想法。” 小小年纪孤立无援,受了委屈只能躲起来哭泣。没人会心疼,她也不愿让人看笑话。被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至亲却不肯为她出头。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啊! “我并不是讨厌子建,可我一看到他,就想到他那个面善心恶的娘。”明珰神情恍惚,“她不仅害了我娘,还……”这怎么能不让她迁怒呢? 三夫人为人最低调,平时还对下人施以小恩小惠,又有儿子傍身,在徐家的地位稳若磐石。岂是她这个最不受重视的三小姐所能撼动的?可要她低声下气的讨好那女人,办不到。 在徐达所有女人中,三夫人是心机最深沉的,也是当年那场女人之争的最后胜利者。作为一个受害者,她做不到宽宏大量放下一切。 见她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碧莲心里酸疼,嘴上极力安抚道,“如今她势大,您就稍微忍一忍,您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能屈能伸才是生存之道。” “说的是。”明珰精神一振,不由嘲笑道,“我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真是太矫情了。”在这种时刻,她没有资格松懈。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小姐。”碧莲看着她的笑容,心里难受不已。 明珰扬了扬眉笑道,“先把这些写完,晚上就能看点医书。”她保持乐观的心态,这样才能撑下去。每天愁眉苦脸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开心是一天,难过是一天。与其哭着过,不如笑着活。她要把笑留给自己,把难过痛苦都留给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在自己的院子,看些自己想看的书,都要偷偷摸摸的,她容易吗?哎,人多眼杂,辛苦啊! 见她恢复正常,碧莲暗吁口气,“好,晚上我帮你守在外间。” 在她眼里,她家的小姐是最勇敢最坚强,一定能撑过这最艰难的日子。 傍晚时分,徐达回府知道此事后,派了大夫人身边的贞嬷嬷过来说教了一通。 明珰面无表情站着听了,哼,不仅说她害的徐子建不能专心用功读书,还指责她不懂长幼有序对姐姐无理。看来又有人在他面前告状了。想想真是可笑,这种事都能怪到她头上?徐子建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徐明慧的身份低于她,有什么资格说长幼有序?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惜这些对她没用,她都当成耳边风。徐达虽是她生父,可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力。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默默的听训。 贞嬷嬷说完主人的交待后,福下身体道,“三小姐,别怪老奴无理,这是老爷的吩咐,实在无法推脱。” 这三小姐虽然在家里没有什么份量,但总是徐家的嫡小姐,性子一上来大吵大闹连大夫人都要避之三尺,她这个做下人的还是小心为妙。免得被她记恨上,吃不了兜着走。 “我明白。”明珰淡淡道。 贞嬷嬷偷眼看着她,“老爷让您再多抄十遍心经,下个月供奉菩萨用的。” 下个月就是老夫人忌辰二周年,要大办,这些亲眷抄的心经既洁净又虔诚,正好派上用场。 明珰默不作声的点头,这算是惩罚? 等她走后,红芍眼睛红红的,“小姐,这些明明都不是您的错,却……“怎么能这样? “谁让我是他厌烦的女儿呢?”明珰的声音平淡而清晰,“一个是他即将有锦绣前程的女儿,一个是延续徐家血脉的儿子,当然全是我的错。”她早就看清楚了这个事实,过去的十几年发生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或许幼年不懂事之时还盼着父亲能多看她一眼,可如今再也不奢求了。 “老爷真的太偏心眼了。”红芍反而愤愤不平。 “人的心都是偏的。”明珰说完后,低下头抄写经文。这些指责和惩罚对她根本不痛不痒。 贞嬷嬷回去后跟徐达复命,将刚才的情况细细叙了一遍。 徐达听罢良久无语,“她可有怨言?” “三小姐没说什么。”贞嬷嬷不敢抬头。这是主人的家事,她可不敢乱插嘴。 徐达默默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呆呆出神。 贞嬷嬷无措的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点点头,她才松了口气偷偷退下。 大夫人犹豫许久,“老爷,您累了一天,坐下歇歇喝杯茶消消乏。” 每次遇上三丫头的事,他都会心情沉重,这是不是代表她或许她的生母依旧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呢?不能触碰也不能提起更不能拔呢?如果是这样,说明了……一到这里,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徐达坐回主位,喝了口热茶,“二丫头的婚事已定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夫人是当家主母,这种事理当由她全权处理,“正在筹备中,大半嫁妆都采办好了,还缺些好首饰,正让人在搜罗。” 徐达点点头道,“你就多费些心思,绝不能失了徐家的脸面。”这是徐家最风光的事,自家的女儿能嫁到皇室,是徐家祖上积德,才能有这种幸事。或许将来也能当个外戚什么的。 “老爷放心,妾身必会打理的妥妥当当。”大夫人出身世家,对这种事应付自如。 “辛苦夫人了。”徐达很满意,“还有一事,三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你给她物色一户人家。等母亲三年孝期一满,就把她嫁出去。”看着心烦,不如不见为妙。 “三丫头的婚事……”大夫人微微蹙起眉,这倒是件极棘手的事情。“老爷您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您想把她许给哪家?”高不成低不就,如果她挑的人选不合老爷的心意,或者外人觉得不匹配,那她辛苦建立起来的贤妻良母形象就毁了。 “由你拿主意。”徐达淡淡道,这本来就是女人管的。 “可是……”大夫人头疼不已,这件事太为难她了。“这……” “不用挑门当户对的人家,挑户家世清白的官宦人家即可。”他也明白这事的难办之处,明珰虽然是徐家的嫡小姐,但名声不好。一般门当户对的人家怎么肯娶个呆子?可嫁的太差会扫了徐家的脸面,对其他几个子女的将来也有妨碍。哎,当年要是没出那件事,倒没了今日的烦恼。可惜啊…… “我明白了。”大夫人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处理多了。“我会办好此事的。” “一切麻烦夫人了。” 大夫人笑的温婉有礼,笑的弧度好像是用尺量过一般,“老爷别这么说,能为老爷分忧解愁,是妾身的本分。” 徐达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个称职的徐家主母。宽宏大度不嫉不忌,懂的在夫君面前放下身段低眉顺眼,替他管好后院,和妾室好好相处。 “老爷,您在这吃饭吗?我让人安排晚膳。”大夫人笑着试探,他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歇在她房里了。 “不用,我要去查看子建的功课,晚膳就顺便在那边吃。”他说完站了起来。大夫人的一举一动虽然都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当家主母形象,不过太乏味了。 “是,老爷。”大夫人恭顺应了。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双拳握紧,眼中愤恨不平。什么顺便?顺便吃了晚膳?再顺便在那边休息?他这个月已经在三夫人房内歇了十几日,歇在二夫人房内八九日,她这边只歇了三四日,想想就气死人了。 她为了这个家牺牲良多,替他打理家务,照看他的孩子们。可他的回报呢? 他一下朝回府就先去二夫人那边,然后才转到她这边,这下又去了三夫人的院子,算的够精细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对她太不利了。她得想个好方法出来扭转这种局面,否则她将来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只能等着别人来践踏。她早就明白,在这个家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绝不能做个失败者。 贞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夫人,您别急,慢慢来。” “慢慢来?”大夫人满腹的不甘心,“我没有时间了,她们的势力已成气候,而我膝下没有一子半女,根基最不牢。”要不是徐达在下人面前给她留足脸面,将管家大权全权交给她,她还不知怎么存活呢? 可她娘家已经没落,自从老父去世后,家中境况大不如以前,家中兄长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反而要让她扶持一把,根本帮不上她的忙。 “要不再找个大夫过府瞧瞧?”贞嬷嬷何尝不急?女人最大的依靠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 大夫人颓丧不已,眼眶都红了,“吃了好几年的药,看了那么多大夫,可总是不见效。”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她快受不了。 “或许下一个大夫就能有效果。”她忍着担心安慰道。“夫人还年轻呢,身体又好,定能怀上。” “也罢,让大夫进府吧。”大夫人愁眉深锁,“如果再怀不上,我将一败涂地。”内院女子的争斗是最惨烈的,一旦败了没有退路,只有摔的粉身碎骨的下场。 “老奴倒有一计。”贞嬷嬷是大夫人的乳娘,是她最得力的贴心人。 大夫人眼睛一亮,语气急迫,“你说来一听。” 贞嬷嬷昏浊的眼睛有着老年人特有的狡喆,“老爷不是让您给三小姐安排婚事吗?您可以趁机把捏住三小姐,还可以挑户对您最有利的人家。”三小姐没母,父亲又不疼爱,这种棋子最好掌控。 大夫人心中大喜,“你说的极有道理,我要好好斟酌。”心里算盘着,这要是操作的好,三丫头的夫家将是她的一大助力。就算退一万步,即便将来没有子女,这也是一条退路。 明雪 徐明珰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丫环们神情古古怪怪,不时的偷瞄她几眼。她看过去,她们又回避视线。弄的她心里怪怪的。 吃过中饭,她叫来红芍,细问原由。 红芍是府里的百事通,断没有不知的道理。可她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直说。 碧莲有些心急,“红芍姐姐,你向来是藏不住事情的人,今天怎么就不干脆呢?” 红芍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小姐,今天大小姐和大姑爷过府来贺喜。” 二年前的事情,闹的全府上下皆知。只不过徐达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谁敢犯绝不轻饶。这事都过了两年,当事人又不出现,就渐渐的淡了下去。 却不知那二小姐安的什么心,突然整出这种主意。这不是存心给她家小姐添堵吗?二小姐总自负才貌双全,可这心眼不好,说什么都枉然。 徐明珰闻言怔了怔,神情僵住。 “小姐,您……”红芍不忍看她,低下头去。 “我想睡会儿,没事就不要打搅我。”明珰遇到不开心的事,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是睡上一觉,醒来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没想这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一提起来还这么浑身不舒服。 红芍忙应了,和碧莲服侍她睡下。退出屋子,无声的叹了一声。碧莲守在外间默默拭泪。 好几拨来请的下人都被红芍挡了回去,徐明慧又派贴身丫环来请,几人在院子里吵吵嚷嚷不清静。 本来存心想睡大觉逃避一切的她被吵醒,无奈的起来漱洗。看来人家苦心安排的一切,没她亲身参与,人家怎么能得到满足感呢? 碧莲不安的偷看她的脸色,“小姐,不用理会她们。您不想去的话……” “请我去哪里?”明珰喝了口茶,神情自若。睡了一觉,精神振作起来。 “花园。”碧莲不敢多言。这人都等在外面不肯走,太过咄咄逼人。 她点点头,“那去看看吧。” 她心知肚明,明慧请不到她出面,是不会让她好过的。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现实总要面对的。 “可是小姐……”碧莲神情担心不已,真的要去吗?她们肯定会联手大力打击小姐的。 明珰摆摆手,碧莲将话咽了下去。 红芍不放心,主动替下碧莲,跟着服侍。最起码她要比碧莲强势,骂起人来不依不饶。 明珰慢腾腾的走着,不时欣赏着景致。带路的人心急火燎,却不敢催她。只能走几步停几步的等着她。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才终于走到花园。 朱红的凉亭里,只有徐家大小姐明雪和贴身丫环白茶。至于那个过来催了她N次的徐明慧却不见踪影。真让人费解啊。 徐明雪满身绫罗,满头珠翠,手腕上戴着白玉镯子。整个人显得贵气十足。见她出现,眼神一亮,端坐着不动,语气轻慢,“三妹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为了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好久。 “二姐呢?”明珰也不跟她虚情假意的问好,落落大方的在石凳坐下。 明雪细细打量她,“宫里派人过来赏东西,她去交待了。” 她和明慧两人等她等的不耐烦极了,正想等她来了给她个下马威,没曾想明慧有正事要办,她一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发难? 这两年未见,这丫头依旧没长进,脸涂着厚厚的白粉打扮糟糕的不行。可为何这种人却让罗府照顾有加呢?自家的婆婆和夫婿时时惦记?她究竟哪里比不上这丫头? 明珰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明慧苦心安排了这一切,不亲眼目睹一下,岂不可惜了? “三妹,你也不好好打扮一下,看你连一件首饰都不戴,多寒碜啊。”明雪不停的数落,眉目间得意非凡。“正好我身上带了不少,你喜欢哪一件,我送给你吧。” “首饰太重了,不舒服。”明珰一口拒绝,淡淡的扫了她几眼,她嫁人后打扮更加讲究,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什么首饰似的都戴起来,一个字:俗。 真是笨蛋,明雪暗笑。“话可不能这么说,戴着首饰才显得体面,这些都是夫君送的,他说罗家的面子可不能丢,他对我可好了……”她开始巴拉巴拉的说起她家相公对她多疼惜,公婆对她疼爱,下人对她有多尊重。说到最后,整张脸容光焕发幸福溢于言表。 听的侍立在明珰身后的红芍涨红了脸,怒气冲冲。什么玩意?一个抢姐妹夫君的下三烂,气死自家祖母的罪人。有什么资格在她们面前显摆? 明珰面无表情的听着,语句却针针见血,“大姐你总算能回娘家了,哟,好像瘦了啊。” 徐明慧出嫁二年,从没回过一次娘家,连回门都没有。别人不知原由,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徐家老爷不许这个丢人现眼的大女儿回来,今天要不是托了二小姐的福,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回娘家? 娘家都这么待她,这婆家怎么可能厚待她呢?真是笑话! “怎么会瘦呢?”徐明慧摸摸自己的脸,满足的眯着眼,“相公不知有多疼爱我,美味佳肴任我享用,绫罗绸缎任我穿着。” 自从知道要回娘家,她在打扮上花足了心思,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羡慕她。至于真实情况决不能让娘家人知道,尤其是眼前的女孩子。 明珰冷冷的看着她,“大姐,我们徐家没这么穷吧。”瞧瞧这徐家大小姐一副脱离苦海,飞上云的模样,骨头太轻了。 徐明雪光顾着显摆,忘了这一茬,心中一慌,“我不是说娘家不好,只是说相公对我太好了。”她如今已经深深的懂得娘家对一个出嫁女子的意义,好不容易才能重新踏进娘家,她一定要抓住机会修复裂缝。 她反复强调相公对她的疼爱,听到别人耳朵里,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嗯。”明珰点点头,嘴角上滑,露出嘲讽的笑意,“听说莫姐姐为罗家生下长子,可喜可贺啊。”打蛇要打它的七寸,打人就要打她最致命的弱点。 而这莫氏是和明雪同一天进罗府的,是御史大夫之独女。两人不分大小,是平妻,平起平坐。不过听说对外应酬交际都是由莫氏出面,她才是真正的罗家媳妇。这明雪不过是个摆设,从不出门。 罗家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这桩被算计的迫不得已的婚事极力不满的情绪。人是不得不娶进家门,但怎么对待由他们说了算。这明雪连娘家都不给她撑腰,捏圆捏扁还不是任由夫家处置。 而这莫氏进门一年就生下长子,徐明雪则一无所出。这恐怕就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她费尽心计才挤出了罗家门,却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不知她早知如此,当初还会那样吗?估计她还是会不择手段。她就是这种人啊! 徐明雪脸色一白,这呆子不是整天在府里吗?这些消息是如何得知的?可是绝不能被她打倒,她才是胜利者。“如今二妹终身也有了着落,接下来就轮到三妹了,也不知哪家公子有幸得了去?” 红芍终于憋不住了,“大小姐,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肚子吧。生不出儿子,你的下场可不大妙。”语气之鄙视任谁都能听出来。 就算是长姐,也没资格过问妹妹的亲事。何况是她不安好心的过问。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一个名声全毁,娘家婆家都不待见的女人,有何脸面张狂? “主人说话轮得到下人插嘴的份吗?”徐明雪被刺中软肋,不由怒气勃发大发雷霆,“三妹性子好,不管束你们这些下人,但我作为长姐,还是要代她管教一番。” 这话说的真是理直气壮,好像很有理似的。也不想想,她在娘家时也不过是个生母早死的庶长女,比起明珰这个有祖母看护的嫡女可是差的远了。如今嫁出去了,反而嚣张起来。可惜谁会吃她这一套? 她和明慧个性不同,但在对待下人和明珰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打倒明珰为已任,下人不过是烂泥。 她动不了明珰,还动不了下面的丫环们吗?可她气急败坏,一时忘了丫环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所有的丫环都能管的。在徐家,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根本比不上老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环,而且如今她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女儿。 “这是徐府,不是罗府。”红芍本来就是不怕事的性子,半点不让。“罗大奶奶,你想逞威风还是回自己府里吧。”哼,这种行为不端的人居然还敢教训她?真是不知羞耻。要是她做出这种丑事,早就拿个绳子上吊算了,免得让地下的祖先蒙羞。 这满府里,有权处置她的就只有徐达和徐明珰。就连主管内院的大夫人也没有这个资格。明珰不会动她,而徐达碍于母亲遗命,也不会轻易动她。 “放肆。”明雪这才想起红芍不是普通的丫环,就算未出嫁时,她也不敢动她,何况是此时呢。“三妹,你就不说一句话吗?” “说什么?”明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红芍是祖母给我的人,我再不懂礼数也不敢说她啊。” 那就是说自己不懂礼数喽?徐明雪气愤至极,浑身发抖。 旁边白茶跳出来,“红芍姐姐,即使是老夫人的丫环,如今对着罗府的二奶奶,也要懂的分寸。”她自以为有靠山,说话之间底气十足。 罗家老爷是当朝左丞相,位极人臣。赫赫滔天权势,谁敢不敬?她家小姐不再是徐家那个最不受重视的庶长女,而是罗家嫡媳。 “哟,是白茶啊。”红芍斜看了一眼,神情不屑,“如今果然不一样了,这说话的语气很横嘛。别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主人呢。”什么人养什么狗,一点都没错。 “住口。”明雪拿红芍没办法,将矛头对准她的主人。“三妹,你好好管教手下的丫环,不成体统只会丢了徐家的脸面。” 明珰摊摊手,推的一干二净,“那也没有办法,我可不敢管她。”脸面?徐家的脸面不是都让徐家大小姐给丢尽了吗? “没出息。”明雪气急败坏,怒火一时盖住脑子,“你这种性子迟早会被手下人欺上头的。你要好好谢谢我,幸好是我嫁入罗府,否则你的苦头有得吃。” 明珰心中大怒,咬着下唇。这就是所谓的得了便宜还卖乖?NND,贱人。人至贱,则无敌;脸至贱,则无皮。 往事 嫉恶如仇的红芍早已无法忍耐,“真不要脸,半夜摸上妹夫的床,勾引喝醉酒的……”她都说不出口,丢人! 徐明雪做的肮脏事连她们这些下人都看不起她,如今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恶心死人了。 罗家嫡次子罗庭轩原本是徐家三小姐明珰指腹为婚的夫婿,当年由两家的主母定下的婚约。两年前徐老夫人病重,他过府探病,结果被徐达留下饮宴。没想被劝着多饮了几杯,喝醉了就被安置在前院的客房。却不知怎么的,住在后院的徐明雪居然能突破重重门禁,摸进客房爬上了罗庭轩的床,真是匪夷所思。第二天发现大小姐失踪的丫环们四处寻找,终于在前院找到,两人赤身露体躺在床上的一幕落在所有人眼里。 出了此等丑事,原本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康健的徐老夫人气怒攻心,病情陡然加重,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素来侍母至孝的徐达对长女愤恨至极,一怒之下要赶她出家门。 徐明雪苦苦哀求,又查出有了身孕。没办法,徐罗两家商议了一下,这婚约照旧,不过女方却换了徐家大小姐,当场决定草草将人娶过去。不过也不知回事,过门没多久就听说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住口。”徐明雪恼羞成怒,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把柄,可她不后悔,要不是这样,她怎么能嫁到罗家? 眼前这个呆子又蠢又笨,可架不住人家好命啊,有个风流倜傥俊朗出色家世显赫的未婚夫。自从第一次见到罗郞,她的一腔少女情怀都寄托在罗郎身上,千算万算才终于如愿以偿。 她一个没母的庶女,没有长辈疼爱,所有一切都要靠自己。她不同于其他两位小姐,明慧有亲母照拂可以清高冷傲,明珰有祖母照顾可以任意妄为。她需要讨好各院的主人才能活的好些,即便如此长到十五岁她的婚事都没下落。 与其将来被胡乱配一个不入流的男人,还不如放手一博。最起码能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还能享受荣华富贵。感谢老天爷在最后时刻帮了她一把,让她赌赢了。 名声坏了有什么关系?她还不是进了罗家门?虽然这两年她在罗家的日子不大好过,但她可以忍耐,她有足够的耐性等着他回头。罗郎不过是余怒未消,日子久了,自然能放下过去,到时她的温柔体贴终能打动他,总有一天能把他扭过来和她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她有这个信心! 见她脸色转来转去,明珰笑眯眯道,“大姐,轩哥哥……” 明雪脸色难看的紧,“不许叫轩哥哥,叫大姐夫。”看清楚现实,那个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了。 明珰一脸无辜表情,存心气她,“可我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她心里不痛快,明雪也休想好过。谁让她是睚毗必报的人呢! 明雪横眉怒目,大声喊道,“必须要改,那是我的丈夫,你的大姐夫。”就算他们两个有十几年的情份又能如何?她抢到手,就是她的。 明珰缩了缩脖子,吓的低下头,“好吧,大姐你好凶,会把男人吓跑的。”她非常不厚道的想告诉她,在左边小路上正好转出两个人。不过呢,这时候明雪什么都听不进去,估计人家也不领情呢!好吧,她是善解人意的好妹妹,会成全她的,乖乖闭上嘴听她训话。 见吓住了她,明雪心中有些畅快,忍不住炫耀,“你这个傻瓜懂什么?罗郎从来都是被我牵着鼻子走,我让他朝东,他不敢往西。”正得意洋洋之即,发觉背后凉嗖嗖的。心中一抖,困难的转身,她口中的妻奴正火冒三丈的看着她。 “罗郎,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说什么。”明雪慌乱不已。他们夫妻感情本来就淡如水,再生她的气,恐怕又要几个月不进她的房。独守空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大姐,你又欺负三姐,你的性子越来越坏了。”徐子建先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惹人嫌。”他的性子本来就是小霸王一个,说起话来一点都不留情面。 虽然以前明雪处处讨好他,不过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大姐。死皮赖脸的样子让他看不顺眼,如今又让徐家蒙羞。 事出突然,她心里没有准备,脸色惶恐不安,“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欺负明珰。” “我们都看见了,你别再狡辩。大姐,你如今嫁为人妇,还是修修德行积点福吧。否则真要无子送终了。”他说话之刻薄还真有徐家的家风,估计是一脉相承。 明雪脸色惨白,可对着向来霸道的弟弟不敢大骂,哆嗦着声音,“你……你……我是你大姐,你怎么能咒我?” 子建打击人不留余地,“做恶事是有报应的,你也会怕吗?”谁让她做出丑事?谁让她抢了三姐的姻缘? “我……”明雪泪水在眼眶打转,可怜巴巴的看向庭轩,“夫君您快帮帮我。” 罗庭轩理都不理她,直接走到明珰身边担心的上下打量。“明珰妹妹,你可好?” 明珰早将复杂的情绪掩藏好,抬起一张笑眯眯的脸,“我很好,谢谢轩哥……大姐夫关心。” “你不用理会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他早就将刚才的话都听入耳朵,满心的歉疚和怜惜,“我娘一直很挂念你,给你捎来的东西可喜欢?” 都是他醉后失德酿成苦果,另娶他人,才让她今日这么难堪。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个始终笑脸迎人的女孩子终被他辜负。 “很喜欢,替我向罗伯母问好。”明珰想起罗夫人,心中一暖。这些年唯有她还念着当年和她生母的结义之情,处处照拂于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不时的接她去罗府闲住几天,那是她仅能喘息松懈的时候。就冲这一点,她也不愿记恨罗家毁约之事。 “有空就去我们府上玩。”罗庭轩以前最爱看她天真明媚的笑容,曾经为了这笑容,他愿意用这全天下的东西来换。可如今再看,只觉得有些苦涩。 徐明珰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如今再去罗府,恐怕会更伤情。本以为那是她未来的家,是她下半生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曾经满怀憧憬着未来幸福生活。可世事难料,此生无缘。她不想再看到那些怜悯的眼神,那会让她更伤痛。 罗庭轩心中黯然,当初那个粘着他片刻不离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变得如此生疏客气。心中又一次悔恨不已,当时要是他能惊醒些就好了,别中了别人的暗算。可惜……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如今大错已铸成,回天乏术,只能暗叹一声。 “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即使没缘成夫妻,但还是能做对好兄妹。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对她向来疼爱有加,有求必应。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将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妻子看待,日夜盼着她长大,只等她及笄之后娶她离开这徐家。 明珰心中一酸,压在心底的话差点冲口而出,但看到一脸扭曲的明雪,硬是压下纷乱的情绪,笑眯眯的点头。事已至此,多问无益。 明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走过来要拉庭轩的手,娇滴滴的撒娇,“夫君,您来说说二弟,这孩子说话太损了。” “大姐夫,我可没说错。”见庭轩不动声气的避开她的手,子建眉一扬,“你娶这种女人真是可惜了,不过还好,你还娶了莫家小姐弥补一下遗憾。”书本网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旁边的明珰垂下头,偷笑不止。以前一直不喜庶弟张扬跋扈的个性,不过有时看看还是挺顺眼的。最起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的让人很解气。 明雪再也维持不了柔弱的表相,恶狠狠骂道,“徐子建,你太过份了,我要跟父亲告状。” “去呗,我等着。”他一脸的不在意,在这个家里,除了徐达,就他最大。 “你……”明雪神情挣扎了半天,看了眼表情漠然无动于衷的夫君,脑子转了几转,软下态度,“子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亲姐姐,不是仇人。你对我的态度能不能好点?”语气凄楚可怜。 她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掐的手心好疼。一个劲的提醒自己要忍耐,绝不能露出凶悍的样子,要表露出女人温柔软绵的一面,不能让夫君对她生厌,不能便宜了别人。 可惜一拳打出弹在棉花上,没啥效果,子建板着脸道,“在外面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想要脸面呢。” “夫君,我好难过。”明雪眼睛红红的,泪水含在眼里半掉不掉的,别提模样有多委屈了。“为什么我的家人这么讨厌我?我真的很在乎他们……” 子建嗤笑了一声,“别再惺惺作态了,你就会用楚楚可怜的脸来博取同情吗?”这一招在家里用了N次,他都看惯了,对他根本没用。不知道对大姐夫有没有用呢? 明珰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她,真不懂自己如今的处境吗?也不看看四周,别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连罗庭轩都面无表情的退后几步,仿佛要划清界限般。哎,徐明雪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登峰造极了。 “二弟,大姐,三妹。”清脆的声音响起。 晋王爷 众人随着这声音转过头去,只见一对俪人并肩而来。 男的,清俊贵气剑眉星目。 女的,容貌娇艳笑颜如花。 不一会儿行到眼前,子建抢先开口,“这是哪位?” 明慧神色温柔似水,含情脉脉,声音柔软如丝,“这是晋王殿下,都过来见见吧。”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罗庭轩眼神一闪,飞快掩去。 明珰不由暗思:这深宫中的晋王怎么出宫了?还来了徐家?难不成是来看明慧的?如果是这样,那明慧在他心里恐怕有一定的地位。 “这就是妹夫啊。”明雪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脸巴结的迎上去行礼。自来熟的不行,“不愧是皇子气宇轩昂雄韬伟略……” 这话是滔滔不绝,说的其他几人都有几分尴尬,明慧的脸有些红,感觉挺丢脸的。以前只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心中隐隐得意,如今却觉得粗俗的让人发指。 晋王看不出任何鄙视的神色,有礼的跟大家打招呼,对任何人都亲切的很。唯独和罗庭轩一见如故,热情异常。 明珰只是淡淡的行了一礼,不缓不慢的退到最不起眼的地方。脸上堆着呆板的神情,努力漠化自己的存在感。低着头听着他们几个貌似热情的寒暄。心里巴不得他们找个地方去说话,早点离开这里,也好让她有退场的机会。 这种大人物向来是她躲避不及的,可事出突然,她一时毫无准备。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成为最不起眼的陪衬。 她想的是蛮好的,不过天不从人愿啊。 晋王突然转过头,温文尔雅淡笑道,“三小姐,听说你身体前些日子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这些年她深居家中不出门应酬交际,徐家对外的理由是她身体弱需要静养。前些选妃时她以生病的借口逃脱也算合理全情。 明珰暗叹一声,“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大好。”就不能当成没看到她吗? “要是还觉不适,千万别硬撑。”晋王气度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拿我的帖子找宫里的太医,片刻即到。” 明珰心中暗觉古怪,“真的恢复的差不多,不用麻烦了。”两人这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将来勉强算是亲戚,但也用不着这么殷勤吧? 明慧依旧一脸的甜笑,只是眼神开始不对劲了。 “殿下真是仁爱。”明雪笑的非常谄媚,“对愚姊妹都能做到爱屋及乌。”这种拍马屁的功夫她从小就会。随着年纪渐长,这门功夫也越发炉火纯青。只是不知被拍的人能不能接受呢? “将来真是一家人嘛。”晋王浅浅一笑,意有所指道,“大姐夫,你说对吗?” 罗庭轩一脸惶恐,“我当不起殿下这么称呼,叫我名字即可。”心里七上八下,游移不定。 “大姐夫这是哪里话,我们是连襟,是至亲,自然当得起我唤一声大姐夫。”晋王神情说不出的亲切自然,好似真的面对生活十多年的至亲,“你可要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以后多提点一二。” “殿下太客气了,庭轩只是虚长几岁,才疏学浅……”罗庭轩说话谦虚不已,但也滴水不漏。 “好了,大姐夫就不要客套了。”晋王是有意亲近,不一会儿,两人就聊的热络,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到此时,明珰算是看出来了,晋王这次明显是冲着罗庭轩过来的,看未来的侧妃不过是个借口。看着目不转睛又娇羞不已的明慧,心中不由讥笑,人家哪是来看心上人的?要说热情如火,只有罗庭轩才有这个待遇。要不是两人都是男子,她都要想歪…… “三妹,三妹。叫你呢,你在想些什么?”明雪推了她一把,这力用的有些重。 明珰手臂刺痛,回过神来,“什么事?”你们说话就说话呗,干吗叫我?我想做个观赏的壁花都不行吗? 明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家里的人尽会给她丢脸,幸好有个大姐夫能给她撑撑场面。“殿下说天气正好,让我们陪他走走。”不过这样也好,姐妹们的不堪更能衬托她的出众。 明珰心里无奈,她都枯站半天了,还要跟着跑来跑去?累死人了。“你们陪殿下就好,我就先回屋了。” 晋王转过头,笑吟吟道,“三小姐是嫌本王粗鄙,不配与三小姐同行吗?”他虽然跟这些人说着话,这视线余光还是观察着她。他来此的目的有好几个,这徐家三小姐也是目的之一啊,怎么能让人跑了? 哟,好大的帽子。这家伙居然也会这一套。激将法对她没啥用啊。不过她发现晋王只有和罗庭轩说话时,才会用你我这样的字样,和其他人都用本王,无形中拉开了距离。真值得玩味哟。皇室中人啊,没一个简单滴。 她脑子飞转,嘴上守的滴水不漏,“殿下误会了,明珰天生体弱,不宜在外走动太久。”这现成的借口正好拿来用,否则岂不浪费? “你刚刚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明雪是逮到机会就跟她作对,也不管场合适不适合?也难怪,她从小就没长辈管教,只懂的察言观色讨好人,却不懂分场合有的话该不该说,没有半分大小姐的气派,上不得台面。 明珰眼皮不抬,只是淡淡道,“前些天得了场病,刚刚恢复过来,如今还有些不济,所以还请殿下别怪罪。”满眼都是碍眼的人,说着无聊的话,真是无趣极了。 她理都没理明雪,任由她一拳挥出打在软棉上。明雪的脸涨的绯红,丢了好几个白眼过来。气的明慧心中暗恼,一迭声的偷骂不懂事的姐妹们。要闹也要私底下闹,当着晋王的面闹,这不是…… “你们都别紧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晋王见状,出面圆场,“三小姐,不如这样,陪我们在凉亭坐坐,这该无碍吧。” “如果我说有碍呢?”明珰不由气结,这人也真是的,都说到这种地步,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他干吗还不肯放人?皇家中人果然霸道,外面装的再温文尔雅礼贤下士都没用,这唯我独尊不容人拒绝的性子已经渗透到骨子里。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太沉不住气了! 他怔了怔,扯了扯嘴皮,“三小姐真爱开玩笑。” 明慧急的额头渗出汗,咬了咬下唇柔声劝道,“三妹,坐着又不会累到,别扫了大家的兴。”要不是碍于晋王在这时,她真想一巴掌打过去。晋王殿下第一次来她家,却遇到这种场面,他会怎么看徐家?怎么看她?家里怎么尽出不争气的东西? 明珰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这要是一走了之,估计以后的日子难过了。在她还没有脱身之前,还是要学会忍耐。 “对了。”晋王并不气恼,突然想起一事似的掏出一物,“三小姐是家中年纪最小,我应该给见面礼的,不过来时匆忙没有准备,这是块玉牌,是我随身之物,送给你作见面礼。” 这玉牌雕琢精妙,色泽圆润,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明慧眼睛一眯,“殿下这太贵重了,还是换别的吧。”这是规矩,她不好拦。但送给明雪这么好的东西,她心里不舒服到极点。 “送人礼物当然要送好的。”晋王伸手递过去,这种东西虽然名贵,但在宫里并不算极品。他从小锦衣玉食,天下的宝物任他予取予求,珍贵之物见过不知尔尔,根本没把这些看在眼里。 “我不要。”明珰早就接到明慧明雪飘过来的眼刀,一口拒绝。 据她所知,晋王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所以是大周朝最尊贵的皇子。皇上对嫡妻尊重有加,对他也是青目有加,不过却迟迟不肯立太子。但他占了个嫡字,许多朝中大臣都将他视作未来皇帝的不二人选。 晋王有些惊讶,“这是为何?不喜欢吗?”他还是第一次送不出礼物。通常这种情况,别人早就诚惶诚恐再三叩谢。 明珰撇了撇唇,“吃不能吃,用不能用。”其实是她眼尖看到这玉牌隐秘的宫内印记,而且皇子身上的东西都是存档的。将来也脱不了手,放在身边又是个麻烦。就算不小心丢了也是个大问题。想来想去都没意思,不如不要来得清静。 “噗。”晋王看着手里的东西,诚然觉得确如她所言,不过是个死物。“三小姐见识不凡,自然不会将这种俗物看在眼里。不过礼不可废,你喜欢什么,说吧。”突然觉得这丫头有些可爱,说话语气亲切了些。 明珰想了想,“这玉牌价值几何?”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晋王心中迷惑,估了估手中的东西,“三千银子左右。” 明珰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折成银票给我吧。” 请求 所有人都傻住了,齐齐看向她。 明慧暗觉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怒斥道,“胡闹。”家里怎么会出这么厚脸皮的人?居然敢跟皇子讨要银子,疯了? 明珰拈了块点心,放在嘴里,语气非常的自在,“说说而已,不给也无所谓。” 她话虽这么说,晋王却不能真当这么若无其事的过去,他又不是给不起。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三小姐不是说笑吧?” “她是在说笑,她一个千金小姐衣食无忧,又二门不迈的,要银子有什么用?”明慧抢过话急急道,“您别当真。”心里把明珰骂了千百遍。 明雪也帮着说话,“殿下别理会她,她有时脑子不大清楚……” 明珰恼了,皱起眉头,不客气的很。“你才脑子不清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话那么多干吗?”要比说话难听,徐家子女一个比一个强。估计是遗传! “你……你……”明雪憋红了脸,当着夫君和晋王的面不敢大闹,她还想要维持形象呢。转了转眼珠,百般委屈的垂下头,怯不胜衣娇娇弱弱的低语道,“三妹,大姐是一心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明珰一扬眉,这女人就会用可怜博取同情,她才不吃这一套,“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能不能求你别这么好心,你每次一好心,我就倒霉。”她不需要像她们那样维持美好的形象,胡说八道才是她的常态,反正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呜呜。”明雪眼睛红了,泪水无声的掉下来,“夫君,你看三妹,她太无礼了,我好难过。”哟,还趁机邀宠。 罗庭轩瞪了她一眼,有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轻喝道,“要哭回去哭,在你娘家哭算什么意思?还当着晋王殿下的面哭,你的礼仪修养呢?” 这女人丢脸丢到徐家来,为了嫁进罗家,她可以不择手段不念手足之情。为了夺宠,她连亲骨肉都能舍弃,这种虚伪残忍的女人居然是他罗家的夫人,真是让人感到恶心。要不是看在晋王面上,他都不想让她出门。 明雪忙收起哭脸,强笑道,“我没哭,只是吓唬她而已。”千万不能得罪了夫君,她好不容易才能出门,要好好抓住机会攀上晋王这棵大树,从而改变自己在罗家百般受制的处境。 罗庭轩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这一哭一笑之间转换的太快,演戏的功夫又进步了。 晋王看了半天,心中早已一清二楚,果然这趟没来错,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明白的事也都明白了。含笑打趣道,“贤伉俪的感情真好,当着大家的面都这么打情骂俏,在私底下还不知怎么恩爱呢!” 他早就将罗家的情况打探清楚,这次听闻罗庭轩会出现,他这才急忙赶来。罗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如能得此助力,对他日后的大业如虎添翼。 明雪脸一红,羞答答的低下头,眼睛还偷偷瞄向夫君。罗庭轩嘴张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晋王。徐子建一口茶水喷的老远。 明珰低下头捂住嘴偷笑,肩膀一耸耸的。这晋王也是个人才,颠倒黑白的功力太高深了,她要向他好好学习,把这本事给学过来。 一只白晳修长的手伸过来,“这是三千两银票,三小姐收好。” “谢谢殿下的见面礼,祝殿下心想事成,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接了银票,明珰心情大好,好话好似不要钱的随手奉送。三千两啊,她的跑路费有了。哈哈哈,太好了。 不能怪她这么欣喜,她虽然是徐家的嫡小姐,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但衣服首饰都有专人看管,少一样都不行。每个月只有一两的月钱,一分不动存上一年,也不过是十二两银子,能有什么用? 明慧不断的皱眉,她不爱听这种话。 风度翩翩的晋王嘴角噙笑听了,不住打量正得意洋洋数钱的她,这丫头脑袋真有问题?要是没问题,那只能说一句,这脑袋的构造异于常人啊。见到他这个王爷神情淡淡的,可见到这区区三千两银钱却眼睛发光欢喜的快跳起来。本来嘛,这两者间的孰轻孰重任何正常人都能惦量的出来,可她……估计不是正常人!他是这么安慰自己受伤的自尊心滴。 别人的想法是无法影响明珰的好心情,不过冷静下来,转了转眼珠,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殿下我听说外面五味斋的点心特别好吃,塂称京城一绝,是真的吗?” 晋王有些莫名其妙,这话题跳跃的够快。他摸不透她的想法,实话实说道,“比起宫里的点心,恐怕差了一大截。” “宫里的点心我没福气品尝。”明珰笑眯眯道,“但五味斋的点心我也没吃过,很想尝尝。” 明慧看不惯她眉开眼笑和晋王说话,“你闹什么,家里的点心哪里比不上五味斋?” “我不过是想尝尝鲜,你们都能出去玩。”明珰声音弱下去,神情有些难过,“可我……” “明珰妹妹想吃五味斋的点心,那还不容易?”罗庭轩是见不得明珰难过的,从小只要她眼睛一红,他就急的百般想哄人了。“我让人去买回来。” 明雪听了这话身体一震,伤心委屈的看着她们两人。他可从来没这么对待过她,通常都是板着一张冷脸目无表情,连多看她一眼都懒。 可惜他们都没看向她,自顾自的说话。 明珰笑眯了眼,“不用不用,让我那两个丫环去买,她们最清楚我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 “也好。”见她露出灿烂的笑脸,他心里松了口气。 明珰兴高采烈的让人去把碧莲叫来,对着她和红芍交待了几句,就将那三千两的银票给了碧莲,催她们快去快回。太过兴奋让人都来不及插话。只是谁也没看到,在碧莲转身之时,她掩在衣袖下的左手不经心的露出来状似随意飞快的做了几个手势。 明慧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她们越走越远,咬了咬下唇,“三妹,买点心用不了三千两的。” 晋王黑幽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猜度又似惦量。 明珰迷惑的张大眼睛,露出黑白分明无辜的表情,“真的吗?那需要多少银子?” 明慧愣了半天,她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白茶怯生生的插嘴道,“五味斋最好的一盒点心十两银子。”她是穷人家的孩子,父母养不活儿女,才卖了几个女儿。这才对外面的情况了解几分。 “十两银子?”明珰用手指掐着算了算,撑着下巴,“那真给多了,没事,剩下的会拿回来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见她这么漫不经心,晋王真不懂她是真爱钱还是假爱钱?如果真爱钱应该不会这种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假爱钱的话干吗大大方方的跟他要银子?意欲何为呢?不由心头疑惑,他居然看不透这个女孩子。 明珰冷不丁的扔出一句,“殿下,我请你吃五味斋的点心,算是回礼。” 真够会算的,拿他的钱去买点心?还算是回礼?不过给见面礼好像不用回礼的……晋王一头黑线,他现在肯定这丫头是真爱钱,算的贼精。不过她毕竟是闺阁千金,不知道外面的市价。像这种大户人家,家里再不愁吃穿,能拿到手里的银子没多少。她要钱也不过是想手头松些,随时都能买些外面的零嘴吃,小孩子心性。这样一想就全想通了,不再纠结。 他哪知明珰心里的七道八弯,她哪会有这种闲心请这些人吃点心? 明珰眼珠骨溜溜的转,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晋王殿下此次来徐府,不知有何贵干?是专门过来看望我家二姐吗?”这丫头,明知不是,还要存心问,够损。 “三妹,你瞎说什么呢?”明慧粉脸绯红,眼含秋水肤若凝脂,美的惊心动魄。 晋王神色一肃,“三小姐倒是提醒我了,本王此次来是有事找二小姐帮忙。” 明慧又喜又惊,“晋王爷,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有什么难事自有底下人为您分忧,明慧一个女孩子,哪能帮得上你的忙?”她在他眼里,就这么出色吗?喜不自禁的眉目晶亮。 “二小姐过谦了,谁人不知你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晋王爷真是会说话,态度温柔多情,捧的人轻飘飘找不着地了。 她的脸红的娇艳欲滴,“您太抬举明慧了,在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能让心上人这么夸奖,她心里别提多甜。更何况在众人面前得了这句,她是得意至极。 “两位真是相敬如宾啊,真让我有些羡慕了。”明雪压住心中的嫉妒,开口讨好。要是能仗着姐妹之情攀上这层关系,她在罗家就能挣的一席之地,不再是个苍白的摆设。 “大姐。”明慧娇嗔道,心中极受用。转头笑的甜蜜蜜,“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明慧能办到的,义不容辞。” 丢钱 晋王笑道,“听说二小姐左右手能同时写出漂亮的簪花小楷,状若梅花美不胜收,故此特来求一幅字。” 明慧松了口气,“些许小事,晋王爷让下人过来说一声即可。”她在诗词上有所不足,水分太多。但字是下足苦功的,为了这一手秀丽的字,她每天要练三个时辰。 “这事要紧的很。”晋王眉宇间有几许笑意,“过几日就是我皇叔的寿辰,他最喜欢各种字画,本王搜罗了许久,都挑不到满意的礼物,突然想起你这一手绝技,故此特来走一趟。”这是此行最大的目的,这个难题困扰他多时,每年皇叔的生辰,他都绞尽脑汁,希望能投其所好。 明慧脸露喜色,“皇叔?是福王殿下?” 皇室中人虽多,但福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手足,两人年纪相差甚大,感情却极好。圣上甚至不顾以往的晋封惯例,不仅划了块最肥沃的封地给幼弟,还封了个福王名号。成年后也任其自由来往于封地和京城之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对明慧来说,这可是件大好事,要是她准备的礼物入了福王的眼,将来若是提携一二,那她就多了几分底气,在晋王府也多了几分体面。 “正是。”晋王从小就知这位皇叔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名为兄弟情若父子,或许他们这些亲生儿子还不及这位手足。“他最疼我们几个侄儿,正值他生辰,我这个侄子想尽一份心意。” 原来是这样,明珰明白过来,是想拍马屁啊。看来这马屁人人都要拍,除了至尊外,无论是谁都有不得不讨好的人。能随心所欲恣意生活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不过转过来想想也是,晋王虽然是皇后所出之嫡皇子,最有资格坐上皇位。但毕竟还有好几名都已长成的异母兄弟,他只能说是皇位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之一,却不是绝对的唯一的继承者。 明慧脑中飞转,打定主意要夺人眼球,盖过所有人的风头,讨得福王的欢心。“福王可有喜欢的诗?” “他比较偏爱曹植的诗赋。”晋王对这位皇叔知之甚深。 “殿下放心,明慧必当竭尽全力,赶在福王生辰之前完成。” 明珰托着腮等啊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这些人说了半天,那两丫头一直没回来。 “会不会出事了?”明珰终于坐不住,着急的东张西望,有些自责,“我不该让她们去买什么点心,这要是出了事,我……” 罗庭轩安慰道,“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再等等,我已经让下人去找了。” 明珰咬着嘴唇,一个劲的怪自己贪吃。 明雪阴阳怪气的道,“这时候倒想起怪自己了,刚刚怎么……”她酸的快拧出汁来。 她就是见不得夫君对这死丫头和颜悦色的,今昔不同往年了,以前她必须咬紧牙关忍受着他对另一个女子的百般宠爱。如今已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他怎么可以依旧……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够了,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罗庭轩语气很糟糕,烦透了这女人,一点都不懂的看眼色,凡事就知道针对别人。 明雪委屈的撅起嘴,眼风跟刀似的朝明珰身上扎。都怪她,要不是她,夫君不会这么烦她的。 远处几人匆匆忙忙的走过来。 “她们回来了。”明珰一声欢呼,跳起来迎了上去。“你们好慢啊,我都等急了。点心呢?让我开开眼界。” 向来爽快的红芍不敢看她,低垂着头,“小姐,对不住,我们犯错了。”手里拎的几盒点心沉甸甸的,如同她此时的心情。[网罗电子书:www.WRbook.com] 明珰愣了一下,“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红芍哭丧着脸,别提有多沮丧了,“我们把银子弄丢了。”怎么会这样?这么多银子就不翼而飞了。 “什么?”明珰张大嘴,拉着她的胳膊半响才问道,“怎么回事?”语气着急的很。 其他几人都走过来。 罗庭轩劝道,“别急,问清楚再说。”银子丢了就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他送点给她,以前他太疏忽了,只记得送吃的喝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忘了她有时也需要钱。不过他忘了时至今日,她还会收下他的银子吗? “本来好好的,拿银子买了几盒点心,可回来的路上却发现钱没了……”碧莲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我们又回去一路的找,可是……” 明珰心急的打断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吗?” “是。”红芍巴不得地上有个洞,好让她钻进去,“怎么办?我们才花掉五十两银子啊,还剩下好多银子。”亏她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带着碧莲四处转,居然出了茬子。真丢人! 明珰眼神呆滞,一脸的心疼难耐,讷讷自语,“怎么会这样的?好端端的就丢了银钱……” 晋王听到此处,沉吟了半刻,“有没有人近过你们俩的身?” “没有啊。”红芍摇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事。 “有的。”碧莲突然叫起来,“你忘了?我们在转角处被个孩子撞了一下,他都摔倒在地上,你还过去扶起他。” “难道是这个小孩子偷的?”红芍也想起来,只是半信半疑,“不可能啊,他那么小。” 明珰泄气不已,撅着嘴道,“小偷又不分年纪大小的。” “怎么会这样?”碧莲歉疚难安,双手拽的发白。 晋王已经明白来龙去脉,淡淡道,“可能你们买点心时,钱财就落到有心人眼里,这才有了这一出。”这是市井常见的手法,不足为奇。只是明珰不大在外面走动,才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多想。 明珰满眼疑惑的追问,“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晋王点拨道,“财不露白,这道理懂吗?”估计这孩子心疼坏了。 “原来是这样。”明珰总算明白了,哀叹了一声,“我的几百盒点心就这么没了……” “三姐,我以后帮你买他家的点心,你就别难过了。”徐子建年纪虽小,但没人能管束,除了读书之外,其余时间反而经常在外面晃。“你要是缺钱花,我给你。” “你哪来的钱?”明珰白了他一眼,口气挺大的嘛。 “我……反正比你有钱。”子建一挺胸膛,其实他娘身边有的是银子,他要拿也方便的很。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她们两个女人最不对盘。 碧莲忙跪下请罪,“小姐,您怪奴婢吧,银票是放在奴婢身上,都是奴婢不好,太粗心大意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红芍也跪了下来,“小姐,我们一起去的,要罚就一起罚吧。” “罚了银子也回不来了。”明珰狠狠跺了几脚,无可奈何极了,“算了,罚你们以后一有空就给我做点心,而且味道不能比五味斋的差。” “是,小姐。”两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晋王都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好笑。这丫头只惦记着吃食,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心地倒不坏,对下人也算体谅,不失为赤子之心。先前风闻这徐三小姐名声不大好,如今看来或许有人暗中捣鬼。哎,他是没见过明珰装疯卖傻时的样子,才会这么想。 “就这么轻轻放过她们了?这也太便宜她们。”明雪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两个丫环是明珰最心爱的,能趁机除掉最好。即便不能的话受一顿罚也能解解气,“再怎么说,这银子是晋王爷的,这丢了……” 明珰双眉一扬,笑意盈盈,“殿下既然把银子给了我,我爱怎么处置都行。”转过头问道,“殿下,是吗?” “那是自然,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晋王怎么会将这些放在心上?再说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个女子在罗庭轩心里的份量孰轻孰重?他又何必多事呢?拉拢罗家才是最重要最首要的。 当年宫中大乱,圣上登基罗家是出了大力的,是圣上的肱骨之臣,这才有了如今显赫的地位。不过他家只对圣上忠心,对几位皇子的拉拢都处之淡然,不靠前凑。要将徐家拉进自己的阵营,是件极难办的事情,不过他有信心能收服徐家。 不过以前听说徐家除了三小姐名声不好外,其他两位小姐都有贤名,公子也是个好的。这次选妃才专门派人仔细查了一遍,结果让人失望。徐家的内院管理的乱七八糟,大夫人不尽心,二夫人是出身低眼界浅,三夫人心思难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孩子们都没有好好教养啊!真是可惜了! 不过一般人家都是这样的,外面风光里面一团糟,皇室也不正是如此吗?选妃也不过是选家世背景,其他的并不重要。至于明慧能入选,除了她名满京城的才华外,最重要的是徐家背后的几大助力。 挨训 明珰重重的吁了口气,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 总算把那几人送走了,晋王还笑着邀请她有空去王府玩。也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她并认为晋王对她感兴趣,不过呢看那明慧忽青忽白的脸还挺有趣的。(恶趣味啊) 碧莲帮她打理着妆容,她吃点心时掉了许多白粉。“碧莲你今天表现很不错,演的真像。” “小姐才演的逼真呢,当时都把那些人骗过去了。”碧莲脸微红,此时想来还真有些悬,“连红芍姐姐都信以为真,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奇、红芍带着几个小丫头做事去了,今日这事把她吓的够呛,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红芍对我的忠心,我是信得过的。”明珰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很看重,“但她性烈沉不住气,喜怒哀乐都藏不住。”这样的性子反而会坏事,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更容易取信他人。 、网、“这倒是。”碧莲放下一桩心事,但是心跳的有些快,“小姐,他们会不会查觉出来?” “三千两对他们来说,并不值什么,不会放在心上的。”明珰漫不经心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都藏在厚厚的脂粉之下,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很好! “可要是万一……”碧莲手顿了顿,心里忐忑不安极了,这事做的时候并不怕,但此时却有些后怕。那可是在晋王爷和罗二公子面前搞鬼,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听说人家晋王精明能干,有贤王之称,她心里实在没底啊。 明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们做的那么隐秘,怎么查?”差不多是天衣无缝,没落下什么线索。再精明的人也查无实证,能奈她何?三千两银子,对晋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再说人家也没对她起疑心。 想到这里,不由感慨万端。要不是当初处境艰难人多眼杂,她根本没办法跟刚进府的碧莲多接触,就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套暗语手势。后来为了方便跟外面的人联络,就将这套手势传给兰姨。没想靠着这闯过一个个难关。 所以说有时侯艰难的困境不是坏事,相反的或许是件好事,能让人坚强勇敢,发挥无穷无尽的智慧和潜能。只要一息尚存,就有希望。这端看各人怎么面对了!最起码她不会被困境击倒,她想主宰自己的命运。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的也是。”见她这么笃定,碧莲心神稳定了些,“也不知兰姨怎么会想到用这招?是不是太平常了?” 明珰噗嗤笑了声,“这才是最高明的地方,越寻常的手法越不会引人怀疑。”她的指令是发出去了,但能不能成功,她并没有信心。可没想到会办的这么漂亮,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兰姨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碧莲不明白的摇摇头。 明珰咬着手指,想了想解释道,“如果是特别的方法,那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或许就会去查一查。” 碧莲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就跟……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同一个道理,对吗?小姐。”她有些沾沾自喜,没跟着小姐白学。 明珰展颜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张了张嘴,正想跟她解说一二。就被徐达派人叫去。 她跟着下人来到徐达的书房,一进屋子,迎面一声怒喊砸来,“跪下。” 明珰定睛一看,徐达眼冒凶光,喘着粗气,两只眼珠子瞪的快掉出来了。她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女儿做错什么了?”这哪是她的亲生父亲啊?简直是仇人嘛。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曲折,只要事关于她,总会把责任全推到她头上,把她痛骂一顿解气。 徐达眼里快要滴出血,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女儿?暴跳如雷道,“你居然跟晋王讨要银子,这还像不像话?我们徐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 又听了谁的搀言?就不能让她消停会吗?她撇了撇嘴,“是他硬要给的,说是见面礼,不是我要的。” “胡说,他给的是玉牌,可你……”徐达涨红了脸,手抖个不停,“你是堂堂徐家的嫡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黄白之物?家里少你吃的还是穿的?你居然……你你……”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他的老脸往哪里搁?他还怎么面对晋王爷? 明珰淡淡笑道,“晋王他都没说什么,父亲大人为何这么生气?” 徐达气不打一处来,气极败坏道,“你这个孽女,晋王是凤子龙孙天皇贵胃,教养无人能及。即便心里再不耻你的行为,也不会说出口,你还以为他真的不介意?” 他在仕途辛苦经营了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还想更上层楼,可不能毁在任何人手里。谁敢坏他的事,即便是亲生女儿也休怪他无情。 “父亲。”明珰压住心里的嘲讽,言词清晰,丝毫不受他的影响,“晋王不仅吃了我用黄白之物买回来的点心,还夸个不停呢,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不满之处。”这倒是真的,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徐达自从听到这一消息,这心里就跟油锅上烤似的,七上八下难受的要命,可这女儿却这么镇定自若,让他看的碍眼极了,“他那是客气。” “父亲此话差矣,人家是皇子,需要跟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女孩子客气吗?”明珰肃着一张脸,“您那话好似说晋王虚伪……”又开始乱扣帽子转移重点了,反正跟她父亲好言好语说理说不通,那只能用这一招。 “住口,你就会胡搅蛮缠。”徐达被激的脸色大变,“晋王爷温和宽厚,乃人中龙凤。世人皆敬重仰慕,你这个无知妇孺,懂什么?”这种什么虚伪的话能乱说吗?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既然如此,晋王爷必不会介意我的粗俗。”明珰在来的路上,早已想好应对之法。她正等着他这一句话,“父亲认为呢?” “你……”徐达张口结舌,这丫头找的理由真是……无法让人反驳啊。再继续追究下去,不仅显得他不依不挠没风度,更重要的是好像给晋王爷故意抹黑似的,纠结了半天,板着张黑脸道,“银子呢?拿出来交给你母亲,让她买份重礼送到晋王府,作为赔罪之用。”脑子里却转着该用什么法子责罚她?让她长长记性,有些事不能胡闹。 “父亲,您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明珰暗自庆幸自己脑子转的快,先下手为强,要是等到这时候,这银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二姐说话怎么丢三拉四的?重点都没说呢?”这肯定是明慧告的状,不会有第二个人。 “什么意思?”徐达皱紧眉头,他回到府里,明慧就一脸委屈难堪的提起,明珰伸手跟晋王爷要钱了。听到这话,他脑袋就爆炸了,一迭声的让人去叫她过来。至于前因后果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在他看来,并不重要。 “银子被人偷了,如今一两银子都没剩下。”明珰极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将事情徐徐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晋王温和的态度。 徐达听了这些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事连晋王都知道,而且当场安慰明珰,他要是罚她不是跟晋王过不去吗?可这股气又堵在心口,不舒服啊。这女儿真是个不省事的,也不知他前世做了什么孽,今世遇到她们母女两个。 “父亲啊,您有空就请几个懂事的老师,教教二姐规矩。”明珰撇了撇嘴,心中不悦,当下就报起仇,“她说话都不利落,行事更不要说了,颠三倒四不成样子。这要是嫁进皇室,恐怕会存不住身。”还摆出一脸为明慧好的表情。 徐达狠狠瞪了她几眼,“你管好自己就行,这种事我自会考虑。”他虽然不管后院的事情,但她们姐妹几人不和,他是早就知道的。 不过在他看来,明慧虽然平时比较高傲恃才傲物,不将世人看在眼里,但比起另两个女儿,靠谱许多。 明珰不理会,继续神情严肃忧心忡忡,“我不是担心我们家将来会受她牵连吗?二姐自视过高,听说她对杜家千金不服气的很,这要是真的,恐怕……”这话就留在这里,要留出给人遐想的空间。这挑拨离间火上浇油谁不会啊! 徐达大惊失色,“你听谁说的?你二姐不至于如此……”这可是要命的事,不管如何,明慧是侧室,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还没进门就对正室心存不满,这是哪家的规矩?要是宫里听到一言半语,这侧室之位都保不住。皇后娘娘最喜欢端庄大度能容人的女孩子。 “她身边的几个丫环都这么说,这心态要是不摆正,惹出什么祸事来,我们徐家的未来堪忧啊!就算她要跟人一较高下,那也要等她在晋王府站稳脚跟再说吧。这么着急不是自乱阵脚吗?”明珰偷看他的脸色,知道已经成功挑起他的忧心,转了转眼珠再刺他一下,“子建将来还要入官场一展鸿图呢,要是被她牵连……”这才是他最大的软肋。 果然听到这里,徐达坐不住了,顾不上要罚明珰的事,挥挥手让她退下回房去。 此时他才有些后悔这些年光顾着仕途,没有留心到后院发生的事。也没注意到几个女儿的教养问题,老大没人管教才做出丧行败德的事,老二由她生母管教,但她生母受出身限制眼界不高。老三由老夫人教养,但老夫人太过宠溺太过放纵,哎!!! 明珰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退下,直回到院子里才露出调皮的笑容。礼往不来非君子也,徐明慧,等着接招吧。 发病 过几日听说大夫人不知从哪里请了几位妇人进府,专门教明慧宫庭礼仪和各种规矩。 几位老师极为严厉,一丝不苛的教导。 明慧是苦不堪言,明里暗里折腾不肯听话,被徐达狠狠骂了一顿。 无奈之下徐明慧只好捺下性子学东西,从早上卯时学到天黑戌时,一刻都不得闲,至于有没有将规矩学到手学到心里,就不得而知。反正两人遇不上,不知具体情况究竟如何。 不过私底下听说明慧很惨很惨,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少,睡的比狗晚。光站姿就学了好几日,日日都要直挺挺的站上几个时辰,更别说其他严苛的魔鬼训练。 晋王府倒是送了几次礼物到徐府,除了给明慧的首饰珠宝外,宫里的点心每次都是指名给明珰的。这让徐家的人都暗自琢磨猜疑不已,摸不着此举的含义。不过都不敢轻视她,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动不动就欺负她。这样下来明珰省心了不少,不用费心思还击了。 明慧知道后,极为不悦,在心里咒骂不止,却不敢再当着那些老师的面吵闹。毕竟这些老师都是外人,要是出去一说,她的名声就毁了。 “云公子,你怎么又出现了?”明珰似笑非笑的调侃,“你就这么闲吗?”在护国寺总能遇上他,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他这年纪应该已经能独挡一面办正事了,不管入仕还是经商。可为何每次都能遇上他呢? 一月一次的护国寺烧香拜佛之行依旧风雨无阻,只是与过去略略有所不同,不知怎的她总会遇上李云岚,而且每次是在她落单时,她心里有所迷惑,但也懒的多问,反正他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两人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面逐渐适应了对方的存在。斗嘴是两人最常做的事情,感觉非常的轻松自在。 而奇怪的是,两人在不断的斗嘴中,居然培养出了似友非友的情谊。两人从不问对方的背景来历,只是天南地北的闲聊。云岚风趣温和,见多识广,给明珰打开了解外界的一扇窗。 可能他们都是戴着假面具面对世人,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只有面对着对方时才能卸下面具说上几句真心话。凡人都有倾诉的欲望,这压抑久了总要有个地方说说,有时候陌生人反而比较安全,能一诉心中的话。 云岚挑了挑眉,“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李姓太特别,他不便相告,只能用名代替。 “你家里人都不管你吗?”她心里非常的不平衡。真是的,这么大的人,过的这么悠闲,真让人眼红。 他笑笑,不答反问道,“你就这么关心我?”两个斗嘴斗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挺舒服的。说话之前不需要考虑再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谁关心你?”其实她是嫉妒,她只有在每月的初一才能出府一趟,想办些事情还要费尽心思遮掩行迹,不过嘴上说的很好听,“只不过是见你整天闲荡,替你可惜,也不怕荒废日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做事?”云岚反驳道,“我忙的时候你还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休息呢。”这丫头的小心思啊,口是心非的样子挺可爱的。 “忙什么?”明珰头倚在树上随意问道,难得没涂脂粉的小脸干干净净,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眼若星灿,唇若红菱。 “做些生意,有时要四处跑。”云岚眼中有丝暖色,嘴角翘了翘,“这段日子正好有些空闲,可以静下心休息几日,就被你说了一大通。” 明珰眼中一亮,“四处跑?跟我说说外面的风土人情吧。”她虽然看过几本游记,但内容都是些名胜古迹,并不深入民生民情。没有什么用处。 “你喜欢?好啊。”他不介意将这些跟这个女孩子分享。 明珰听的极仔细,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发问。云岚耐心的跟她讲解,听的她满眼羡慕和钦佩。 不错啊,他居然走过那么多的地方,遇到那么多有趣的事情,遇到麻烦时还能那么淡定。她一直把他当成受家族庇护的晃荡子,看来是她太小看他了。 云岚总算在她面前扳回一局,被个小女孩瞧不起的滋味可不好受。 良久她长叹一声,“外面天大地大,可惜我不能去看看。”一脸的憧憬,梦想着总有一天走遍这大周朝的山山水水。 他迟疑了半响,“有几本游记,是我亲手写的,记录着我曾经走过的地方,遇到的事情,你要看吗?” 这可是他的宝贝,一直放在自己的卧室,从不愿给人多看一眼。可看着她失落的表情,突然心生不忍。这话就【奇】脱口而出,拦也拦【书】不住,而且还不【网】后悔。真是奇怪,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起来? “要要要。”明珰大喜,不停的点头,“谢谢云公子。” “认识你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有礼。”纵然有些舍不得,但看到她的态度,已经值了。“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客气话可真难啊。”声音拉的好长,全是取笑之意。 明珰忍住想翻白眼的yu望,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啊。脸上堆满笑容,“云公子,你是个大好人,跟我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计较多没意思。”委屈求全啊,没办法。她真的真的很想看那几本游记,对她的计划有着莫大的帮助。 他被她哄笑了,这丫头能伸能屈,是个人精。再长上几岁,恐怕没几人能治得住她。 果然他让下人马上回府去取,没过多久就取来。他将三本游记递给她,不放心的叮嘱,“爱惜点,别弄脏。” “知道,就算脏了我赔你一份新的。”她心里暗骂:真是的,小心眼,小气鬼。气鼓鼓的嘟着嘴,“我会早点看完,还给你的。”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心中暗叹几声,“不急,慢慢看。”别看她平时那么聪慧机敏,表现出来异常的成熟,说到底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她胡乱的点头,心思都在手里的游记上,随手翻开,苍劲有力的楷书印入眼帘,字写的不错啊。不一会儿就被书里的一字一句吸引,着了迷,沉浸于书里的世界。 看着她低垂的粉颈,纤巧精致的脸庞,瘦削纤小的身形,他心里不由复杂莫名,据他了解,她在家里过的很不好,处境那么艰难,连自由都受限制,在家里更没有什么地位,没人将她放在心里。可她的笑靥依旧温暖明媚,弯弯的笑眼,浅浅的梨涡,细细的白齿如扁玉。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正想的出神,那熟悉的痛楚突然袭卷而来,瞬间散到身体的每个经脉。不由暗觉不妙。脚下意识的动了动,张嘴要叫人。 轻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她,从书里依依不舍的抬起头,见状愣了一下,“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的脸色白的发青,冷汗淋漓,神情痉挛,手无力的指着胸口,话都说不出来。 明珰一把扶住他,让他坐在地上,“哪里痛?是胸口吗?有没有药?”怎么回事?看他这样子好像是发病了,可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病啊! 云岚艰难的挤出声音,“……药在……衣袖……” 明珰抿着嘴,依他的指示,从他衣袖里掏出一个碧色玉瓶,拔开盖倒出一颗散发清香的药丸,迅速喂他吃下。 他咬着下唇一声不吭,默默的承受着,把嘴唇都咬破了,鲜血顺着下颌流到脖子。样子挺恐怖的。 明珰不安的看着他,心绪纷乱,这病……看了看手里的玉瓶,又倒出一粒药丸轻嗅。 过了一会儿,他痛楚稍退,衣裳湿透,头发有些乱,整个人筋疲力尽,看得出这疼痛耗尽他的精力。 “吓着你了吧?对不住。”他的唇色发白,脸色依旧很差。 “别这么说。”明珰咬着下唇,神色莫测,“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是让平安过来服侍你?”平安是他随身侍从。 云岚虚弱的摇摇头,闭上眼睛道,“我休息会就好。”他真不想吓着她,不愿将这么软弱无助的一面让她看到。可这痛楚说来就来…… 明珰低头摩挲玉瓶半响才还给他,“你的……病……” 他伸手接过,手指苍白无血色,“老毛病,不碍的。” “这病拖不得的,早点治好……”她细细看着他的脸色,微微蹙起眉,“也能让家人安心。”心中七上八下,犹豫不决。 “痛一下而已,不是大毛病。”云岚不在意的笑了笑。治好?他已经不奢望了。已经拖了十几年,也不放在心上。 "这病很麻烦。”明珰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是你体内的云烟散余毒未清……” “你怎么知道的?”他脸色骤变,睁大眼睛惊讶至极。整个人紧绷的像支长枪。 实情 “你怀疑我?”明珰生气的瞪着他,他要敢答是,那她就坐实他的怀疑。给他多下几味毒药,哼!让他死翘翘。 “不是,我这毒都中了十几年了。”云岚连忙解释,她太过敏感了,不说清楚会伤了她,“我只是太惊讶,你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这么小的年纪,哪来这么高明的见识?”毕竟这烟云散是千金难买的秘药,一般人是不大可能知道的。 “我曾经见过这种药丸。”明珰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有点脑子,“所以一闻便知。” “你见过?”云岚大惊,这药丸是专门用来解烟云散毒的,“在哪里?” 不能怪他有这种强烈的反映,因为自从他中毒后,他兄长一怒之下下令将此列为禁药,不许任何人用。否则杀无赦!而这丫头不过才十三岁,怎么可能……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不方便跟人说。”明珰抿着嘴,一脸黯淡。云烟散,云烟散,名字真好听,可惜是天下至毒,也是许多悲剧的源头。 他默默的看着她,任何人都有不愿提起的事情,她也不例外,而她身上更是疑团重重。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互不干涉互不追问,当然也不会勉强对方做他不愿做的事。 “你光吃这药是根治不了的,这不过是稍微控制住病势。还是再找高明的大夫瞧瞧。”她收拾好纷乱的情绪,忍不住关心的提醒道,他还这么年轻,对她还算不错。最起码他舍得将心爱的游记借给她,她可不想他英年早逝。 “你懂医术?”云岚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知这丫头还有这一手,好像还很高明。这药丸可是当年神医沈维开的,他可以说是大周医术界的第一人。凭他的本事,也做不到解毒解的干干净净。至于那些太医都没用的很,只会束手无策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却拿不出一个有效的方子。 “会一点点。”明珰知道瞒不了他,索性大方的承认。 她漫不在意的打量他,这人到底是什么出身,云烟散是慢性毒药,无声无味,一旦中了迅速向全身散开,一年后才会无声无息的毙命,通常很难查出来,都会被视作正常死亡。这种药就算没被列为秘药之前,也是极难得的,一般人可舍不得用。 “你从哪里学来的?”云岚紧张的追问道,当初虽然解了一部分毒,可中毒的日子太长,早已深入五脏六肺,始终无法根治。这毒平时并没感觉,但一旦发作就痛的浑身抽搐,痛不欲生。 “祖传,你好麻烦呀。”他一而再的追问让她心烦,这会让她想起许多不愿提起的秘密,“我干吗要回答你的问题?又不是我给你下的毒。”讨厌的毒讨厌的人讨厌的恩怨! “别生气,是我太啰嗦。”云岚知道自己有些失礼,可这是极难得的机缘,她一个小女孩居然凭着颗药丸就能知道他的病因,这医术恐怕……屏住呼吸问道,“你能治吗?”心怦怦的跳。 明珰摇摇头,直言不讳道,“我哪有这本事。” 这些年她偷偷的学医术,提心吊胆生怕别人知道。幸好她天资聪慧,也可能是遗传了祖先在这方面的才华,医书看了两遍,就能一目了然。只是这不比其他本事,需要大量的实践来增加经验。她哪来的机会实践,所以满腹的医理,却鲜少出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你说的祖传……”他脑中念头飞转,或许她的长辈有办法。许多有本事的人会因各种原因而选择隐姓埋名。可一时想不起她的祖上是何人? “我外祖父会些医术,但他早已过世。”明珰只是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轻描淡写道,“我是看他留下的医书自学的,所以略知皮毛而已。”她靠着这,躲过了徐家内院那些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这徐达的岳父是何许人也。可一听到人都死了,干脆放弃,“略知皮毛?你太谦虚了,最起码这点能耐连太医都没有。” “太医也治不了你的病吗?”明珰张大嘴,知道这毒棘手,但不知道会这么难治。 “治不了。”他阖上眼,声音无尽的疲倦和失落,“家里人为了我这病,费尽心力,可惜始终徒劳无功。”好又好不了,死又死不了。真累! 明珰犹豫的蹙起眉,看了看手里的游记,拿不定主意。“你……把手伸出来,我帮你诊诊脉。”算了,看在他这么无私的贡献游记的份上。他是这世上极少数对她没敌意也无所求的人,能治就治吧。 他蓦的睁开眼睛,眼中流光溢彩,坦然伸出手臂,“有劳。” 明珰伸出两指按上他的手腕脉博,闭上眼细细把脉,良久良久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怎么样?”云岚一颗心高高悬起,明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学的不到家,诊不出什么来。”她低下头避开他咄咄的视线。“你再找别的大夫……” “说句实话吧。”他是什么人,早已看出她的异样,一颗心重重的落在地上,克制住失望的情绪,咬着牙道,“我心里也有些底,不用担心我会接受不了。”这些年这心不上不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后来灰心的听天由命,可他还是想知道真实的一面。 那些太医生怕担干系,只会说些泛泛安慰的话语,根本没有半句真话。可身体是自己的,他最清楚身体日复一日渐渐虚弱,这毒发作的越来越密集,越来越不中用了。 她沉吟半响,决定实话实说,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真实的病情。“当年虽然用针灸解了大部分的毒,阻止了毒气攻心,但时日长了,这余毒慢慢聚集在心脏四周,要早点想办法把毒排出体外,否则……”凶多吉少啊。 如果是在刚中毒时,她还有法子可解。可他这病拖的太久,经过十几年的变化,已经渗透到四肢,紧逼到心口,病情太过复杂,她也没办法救。 “否则会死?”他的心凉透了,脸色惨白如纸。亲耳听到真实的状况,纵然心里有所准备,还是一时接受不了。他不在乎富贵荣华,可对自己的生死还做不到淡然处之。 她眼中有丝不忍,垂下视线,“发作的间隔会越来越密,直到最后毒气攻进心脏……”千古艰难唯一死啊。 云岚惨笑道,“你不用说的这么含糊,我知道自己是撑不了几年的。”脸色失了血色的灰白,衬的眼珠深幽漆黑,凄凉而无神。 “你别气馁,天下奇人异士多的是,总有人会治的。”明珰忍住酸楚安慰他,不由怀疑自己告诉他真话,是不是太残忍?可换成是她,她宁愿清楚明白的面对这一切,而不要糊里糊涂的死去。活要活的清醒,死也要死的明白。 “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明白。”他慢慢起身,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讯息,“我先回去,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只能默默的看着他挺的笔直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吧!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这里?”红芍满头大汗的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奴婢都找的快疯了。” “急什么?”明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回不了神。整个人愣愣的,“怎么了?” 红芍扶起她,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裙,“府里有人让我们早点回去,好像有事。” “有什么事等不到我们回府再说,非要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明珰振作精神拍拍自己的脸,最讨厌别人来护国寺找她,她难得能出来透透气,干吗还不让她清静?“我们下午还要念经呢。” 一月一次的散心之旅,她都要摆出充足的理由在护国寺待上整天。既是跟外界取得联系的唯一途径,也是她汲取勇气重新回去面对后院残酷战场的歇息处。她不愿让任何人打搅。 红芍咬了咬下唇,皱着眉头,“罗家大夫人身体有恙,心里惦记着你想要看看你。所以派人上门来接。” “什么,罗伯母身体有恙?”明珰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的问道,“是什么病?” “不大清楚。”罗家的下人守口如瓶,只字不露,她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小姐,您要回去吗?” 哎!真是件麻烦事啊。以前她家小姐是经常去罗家,可出了那样的事后,两家就断了来往,只有罗夫人偶尔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她家小姐再没登过罗家的门,没见过罗家的人。如今她的身份去不好,不去也不好。真是为难死人了。怪来怪去都怪徐明雪,可恶! “回。”明珰不容置疑的点头。 认母 “伯母伯母。”明珰匆匆冲进屋子,“您怎么样?”急死她了,罗家下人说的含含糊糊,不知道这病到底严不严重? 她从寺里出来,连家都不回,直接跟着罗家下人过来。 罗夫人脸色苍白的半躺在床上,见她进来,眼睛一亮满脸欢喜,“小珰,你总算肯过来看我。” 她不住上下打量,这孩子两年没见,依旧这么瘦弱,好像没吃东西似的。这心里又酸又涩。这徐家怎么照顾孩子的?难不成虐待她了?可恶至极。也不想想当年是靠了谁才有了徐达今日的飞黄腾达?没良心的男人。明珰才是徐家的嫡女,可是却…… 当她听到儿子回来说,明珰连五味斋的点心都没吃过,想吃却没钱时,她心疼的要命。一心急,人就病倒了。 “伯母,是小珰不好。”明珰心里难受不已,“您哪里不舒服?”这是曾经给予她母亲般温暖的妇人啊,她好像老了几岁,鬓角掺杂着几缕银丝,她过的不好吗?不应该啊,夫君身居高位,两个儿子又懂事孝顺。这世间的一切几乎都拥有了,还愁什么呢? “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罗夫人朝她伸出发抖的手,抱怨道,“ 伯母很想念你,你这孩子也不来看我。” “对不起,伯母。”明珰鼻子酸酸的,将手放到她手里,“是小珰不孝。”她不是不想来,是不能来不敢来。 “不不不,不关你的事。”罗夫人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按她坐在床边,摸着她细滑的脸,百感交集,“是我罗家负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何尝不知这事错的不仅是徐家,就算当初中了暗算,庭轩也做错了事情。可情势比人强,只能委屈这个可怜的孩子。 “伯母别这么说,是小珰没有福气。”明珰靠在她肩上,眼睛模糊,泪水打转,滚烫滚烫的。要是没那件事,她们就是一家人,是至亲至爱的一家人。可惜一切都已成空。 “不,是轩儿无福,他……”罗夫人心情复杂莫名,“哎,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轩儿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无法怪他。却深恨毁了这一切的徐明雪,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居然靠肮脏的手段硬是挤进她们罗家,就别怪罗家心狠。 罗家是世族大家,祖上代代出仕,人脉在朝堂根深蒂固,盘踪复杂。而徐家呢,不过是靠徐达考了个破功名才勉强挤进仕途。祖上三代都是白丁,还穷的要命,连间好屋子都没有。量他徐家不敢得罪于她。 “伯母您就想开些。”明珰低下头借机拭去泪水,“放宽心好好调养身体,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身体。” 她进来时已经看过罗夫人的脸色,她这是郁结于心,心情不好才会导致病倒的。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罗夫人心疼不已,“小珰,你怪不怪我们罗家?” 这是她疼若亲女的孩子,她曾经无比期盼明珰嫁进罗家后的情景。她要好好疼她爱她,将她缺失的亲情都弥补上。 “不会,这是上天的安排。”明珰心平气和道,“是我跟轩哥无缘。”当事情刚发生时,她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可如今的她已经接受了现实。但怎么恨她也没想过要恨罗家的人,毕竟罗家人给了她很多关爱。有仇报仇,但有恩报恩,恩怨分明这点她不会忘。 “好孩子。”罗夫人摩娑她嫩白的小手,真是个孝顺乖巧的孩子,“小珰,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明珰抬眼,见她一脸正色,忙坐直身体,恭谨道,“伯母你尽管开口。” “你知道我只生了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罗夫人徐徐说出她的打算,“我想收你做干女儿,你觉得如何?” 这事她思前想后,考虑了好久。如今明珰是不可能做她儿媳了,但这十几年的相处早已情若母女,而明珰在徐家的处境她是一清二楚的。只是深恨她再怎么亲近也越不过徐家的长辈,不能处处照拂于她。 以前明珰养在老夫人房内,她还能放心些。可如今老夫人逝去,明珰在徐家就无依无靠,处境堪忧啊。这两年她碍于老爷的严命又顾忌明珰的心情,一直不能亲眼看看她。这晚上睡都睡不着觉,时时惦记着。这身体也越来越差,每隔几日就要请医吃药。 “伯母,这恐怕……”明珰惊讶的张大嘴。这建议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我向来最疼你,你做不了我的儿媳妇是我最大的遗憾。”罗夫人疼爱的看着她,“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但我很想你做我的女儿。” 这是她翻来覆去反复惦量的结果,这孩子将来还要成亲,可她的名声被那些贱人毁的差不多了,要找门合心合意的人家太难了,可跟罗家攀上关系,那情势自然大变。有的是好人家任明珰选择,她只要操作的好,明珰依旧能有个美满的未来。 她虽然还有两个庶女,但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哪及得上明珰来的贴心贴肺? 明珰犹豫半响,“这大不好吧,先前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虽然两家压了下来,但难保外人会闻的一言半语,对两家的名声有碍。” 说句实话,她根本不想做罗家的干女儿。当初是罗家未过门的二少夫人,如今转身一变成了罗家的干女儿,外人怎么说呢?再说她也无法坦然的面对这府里人怜恤同情的目光。 “你果然是最乖巧懂事的,又懂的处处体谅别人。”罗夫人并不知她的想法,这么好的女孩子本来是她一心认定的儿媳。如今却……“别管外人怎么说,我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她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就算罗老爷对她也是敬重有加,从不愿拂了她的心意。 “伯父和我父亲那边……”明珰脑袋转动,绞尽脑汁想理由推脱。 罗夫人笑道,“我跟你罗伯父商量过了,他没有异议。你父亲那边不用管,他决不会反对的。”对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这些年看在明珰母女的份上,罗家对徐达多加提携。要不凭徐达一个没有什么根基,靠考取功名才能入仕的穷酸,何以能一步步成为工部的尚书?这徐达还有些才干,钻营多年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可惜自身不修爱好美色,养的内院乱糟糟的,还逼的发妻自求下堂。果然出身低了,眼皮子浅了些。几个子女除了明珰外,都教养的乱七八糟,连礼义廉耻都不懂。 “这样还是不好,会让两位少夫人尴尬不自在的。”明珰的头摇的飞快,她最想做的是离罗家远远的。 “不用管她们的想法,身为罗家的少夫人,要有容人之量。”罗夫人欣慰不已,懂的体谅别人,心里更是坚定了想法,“我是她们的婆婆,我做的决定她们只能听从。”她不过是想收个干女儿,她们敢反对?还懂不懂孝道?至于明雪的想法,那根本不重要。 “别为了我,而伤了您和两位少夫人的感情,不值得。”明珰咬着下唇,不肯答应,“毕竟我是外人。”怎么办呢?能找的借口都找了,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对着别人,她还能装疯卖傻一番,可对着夫人,她做不出来啊。 “胡说,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曾经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让你一生顺畅。”罗夫人眼睛红了,想起故人伤心起来,“可我却没做到,你就让我弥补一二吧。你不想做我的女儿吗?” 明珰的生母跟她是八拜之交,当年临走时将女儿郑重托付给她。她却没有善尽职责,辜负了故人之托。 “不是的……”明珰不忍见她难过,毕竟她是一片好意。她这么建议大部分是为了她好,想为她撑腰。徐家每个人对她都视若眼中钉,要是没有靠山,她的日子非常的艰难。但如果认了罗夫人为母,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可是…… “那就行了,我是认定你这个女儿。”罗夫人摸摸她的头,“快拜娘亲。” 找出的各种借口都被化解掉,明珰纵然百般不愿,可却无法推脱。只好盈盈拜了四拜,脆声唤道,“见过干娘。” “叫娘,我爱听你这么叫。”罗夫人欢喜不已。总算明正言顺能听这孩子叫一声娘了。 明珰眼睛一红,“娘。”这一声情真意切,由感而发。她才满三岁,她娘就离她而去,将她一个人独自留在不见天日的徐府,她对娘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十年来更没有这么叫过娘。 “好好。”罗夫人一把抱住她,喜极而泣,“乖女儿,娘的乖女儿。” 下人们都涌上来不住口的贺喜,“恭喜夫人,恭喜小姐。” 大家闹哄哄的,闹的一室的热闹和喜气。 “恭喜什么?什么小姐?你们在说些什么?”一脸惨白的徐明雪手托药碗走进来,讶然问道。 惨兮兮的明雪 罗夫人收起笑脸,严肃道,“你来的真好,过来见过小姑。”在罗家,女儿的地位比媳妇高。女儿可以跟着母亲同桌吃饭,媳妇只能站着服侍。 “小姑?”明雪傻傻的重复道,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这碍眼的臭丫头为什么也在? “虽然小珰是你的亲妹妹,但你嫁入罗家,就要按照罗家的规矩行事。”罗夫人淡淡的交待,话中不乏警告,“我已经收了她做女儿,以后就是你的小姑,你要多照顾她。” “婆婆……”明雪整个人愣了,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这死丫头,可为何她还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身边?还……转身一变成了罗家的干女儿……她是不是在做恶梦? “婆婆。”莫凤从明雪身后转出来,笑意盈盈道,“恭喜婆婆收了个好女儿,明珰妹妹聪明可爱,让人不由的疼到心坎去。”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太好了。母女名份一定,事情终于能尘埃落地了。对她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罗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还是媳妇识大体,不像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话里暗有所指,直指徐明雪。 而莫凤这个媳妇虽然不是她原本想要的,但进了罗家的门后,恪守妇道,孝顺公婆,行事端庄有分寸,又替徐家生下嫡孙。她已经从心里接纳了这个儿媳妇。 “多谢婆婆谬赞。”莫凤轻盈的拜了一拜,请示道,“婆婆,既然收了明珰妹妹做女儿,有些礼节可不能废。贺礼要补一份,酒宴也要摆上几桌,请台小戏,以做贺喜之用。还有家里人都要见见,办个正式的仪式。您看呢?” “好好。”这几句话说到她罗夫人心坎里去,果然是深得她心,“你是我们家的二少夫人,这事就由你打理,你去办吧。”果然是个有眼色的。 “是,婆婆。”莫凤春风满面的退下,去安排一切。这可是婆婆第一次对她这么和颜悦色。转身之即丢了个得意的眼色给呆若木鸡的明雪。 看她以后还怎么跟她争?一个名声坏的女人还跟她平起平座,害的她出门都羞的不肯多提徐明雪这三个字。 她以前在罗家常来常往,外人不清楚内幕,可她对这些事情还是了解一二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罗夫人精神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些血色,“来,小珰,娘有些好东西送给你。”一迭声的命丫环将她的首饰盒拿过来。 明珰连忙推辞,“娘,我不要。您收着。”她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能得罗夫人这份厚爱,她已经心满意足。而且她也回报不了什么,还是少受些恩惠吧。 “说什么傻话,首饰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送给闺女的。”罗夫人将首饰盒打开,一盒子各色琳琅满目的首饰让人眼花缭乱,“你挑挑看,喜欢哪些?”随手拿起一支红宝石凤钗在她头上比划两下。 “婆婆。”明雪总算是回过神来。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罗夫人厌恶的皱起眉头,早已将她忘的干干净净,明珰是当没看到,下面的人当然不会提醒她们,“还不下去帮忙?” “婆婆,这不大好吧。”明雪上前一步,一脸正气劝阻道,“明珰是我们徐家的女儿,这种大事还要问过我父亲……”死丫头,在娘家就踩在她头上,在婆家也想踩她一头?做梦!她不会让她得逞的。 “我做事需要你教吗?”罗夫人勃然大怒,居然敢反抗她,搞搞清楚,谁才是罗家的女主人? “媳妇不敢。”明雪嘴上这么说,可却一脸的不服气。 明珰心中暗笑,天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居然不懂的看人眼色,真是笨的可以。罗夫人早已有所决定,哪是别人能左右的?再说罗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明雪,她不知百般讨好婆婆却还偏偏要朝上撞,不撞个头破血流才怪。 说实话,她在徐家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几个女人身上,防着她们出手暗算,对明雪姐妹反而没留意。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她还一直把明雪当成隐形人呢。她还真不知道明雪会笨成这样子,所以对她能轻松爬到罗庭轩的床上这一事件,深表怀疑。不过呢,内情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心里也有数,徐家的几个女人都脱不了关系。 罗夫人狠狠的瞪着她,语气严厉至极,“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天下没有你不敢做的事吗?”转而又想到那件破事上去了,那可是她们罗家的耻辱。 “婆婆,您……”明雪委屈的眼睛红了。 “闭嘴,长辈训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你的规矩呢?”罗夫人冷笑一声,“对了,我忘了你根本没有半点规矩。但凡懂得一丝一毫的羞耻,怎么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这话可重了,足以让有羞愧之心的人去死。不过明雪嘛,就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评判。 明雪脸一白,跪下去服软了,“婆婆,媳妇知错了,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身体。”这是她一生的软肋,任何人都拿着这来刺她。此时顾不得对付明珰,只想着怎么混过去。 “我看到你,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罗夫人越骂越火,脸涨的通红,“给你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 “娘,您别生气。”明珰见状不由扶着她胳膊劝道。 原本气势弱下去的明雪看到这一幕,只觉刺心的不行,忍不住抬抬下巴,“婆婆,媳妇当年是走错了一步,可这两年努力改错,尽力做个合格的好媳妇好妻子。”她用话暗示大家,她才是罗家的媳妇,死丫头再怎么讨好罗夫人,也进不了罗家的门。 “走错一步?”罗夫人本来已经被明珰劝的止住,听了这话又火上了,“说的真轻松,难道你不知道身为女子,有些错可以犯,有些却半步都不能踏错。生在这世上,名节最最紧要。”就算贵为公主,犯了个淫字也要被人唾弃的。 “婆婆,您就算要教训媳妇,也考虑下场合。”明雪一时头脑发昏,不管不顾的指着明珰道,“再怎么说,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于我。” 以前她都能忍着不吭声,可她却不能忍受这一切被明珰看到。她回娘家时,可使劲胡吹自己有多受宠爱呢。 “谁是外人?小珰吗?”罗夫人气的浑身打颤,脸色发白,“她比起你来,不知有多亲。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小珰比?”一个烂货还自以为是,罗家的二少夫人,呸。 “娘,千万别生气。”明珰急了,这要是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丫环们急的送水倒茶,拍背顺气,一团乱。 此时的明雪跪在旁边用眼刀刺明珰,恨不得扑上去揍她一顿。还不知道上去问候一声婆婆。哎。 这时罗庭轩走进来,见状大惊冲上来扶住,“娘,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他刚刚才听说娘听了明珰做女儿,为何会气成这模样? “轩儿你回府了。”罗夫人抓着儿子的手,气极败坏指着明雪道,“你这位夫人越来越上脸了,居然敢跟我顶嘴了。” 罗庭轩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娘,您身体不好,何必跟这种人置气?她做的不好,按家规处置。打一顿或者骂一顿都依您,您何苦呢?”语气轻描淡写,嘴里的这种人好像不是他的夫人,而是个下人,不对,下人都不如的猫狗。 明雪听的泪水涟涟,心痛难言,捂住心口,“夫君,我没有顶嘴,我没有气婆婆。” “当着我的面,还这么轻狂,看了就让人厌烦。”罗夫人见到她这怯不胜衣的模样,比吃了苍蝇还恶心,“轩儿,让她出去。” 摆出这要哭不哭的鬼样子,想让她儿子误会她欺负她吗?这些年,她手里收拾的狐狸精不知有多少,明雪这点道行还不够她摆布的。 “婆婆您……”明雪深受打击身体发抖摇摇欲坠,楚楚可怜极了。 可惜没有打动罗庭轩的铁石心肠,冷冷的看了一眼,“还不走?没听到娘的话吗?你以后就安静的待在屋子里,无事就不要出院子,免得娘看见你心里不自在。” 真是个不知趣的,别人都不待见她,就连罗老爷的几个妾室看到她都拔腿就走,不屑于她为伍。她还东院窜窜,西院跑跑。不知道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待着吗? 明雪急了,这不是要软禁她吗?跪着挣扎着上前,“婆婆身体不适,我要服侍她老人家。” 罗夫人厌恶的摆摆手,“我不需要她侍疾,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听到没?”罗庭轩不耐烦的喝道,“出去。”这女人像狗皮膏药似的,一旦粘上就不死不休。烦死人了。他前世做了什么孽,居然会遇到这种人。 明雪眼泪汪汪的起身,跪的久了头晕眼花,身体一晃。 承诺 明雪眼泪汪汪的起身,跪的久了头晕眼花,身体一晃。 明珰正站在她身边,来不及思索伸手扶了一下。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没经过大脑思考。 明雪却愤愤的一甩手,将她推的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气的明珰心中暗骂,好端端的伸什么手?扶妓扶娼也不能扶徐明雪啊。 罗夫人看见这一切,发作起来,“你什么态度?这是在发泄对我的不满吗?”还敢推小珰,真是老虎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 “媳妇不敢。”明雪连忙挤出一丝笑容,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手脚不受控制。”她真不懂啊,她不过是来侍疾的,可为何会落的如此下场?以前只是不能出府,在府里还是能自由走动的,可如今…… “既然有病,以后就不要出来乱跑。”罗庭轩紧锁眉心,转头道,“来人,送雪夫人回屋。” 几名仆妇拥上来将明雪送出去,她边走边瞪着明珰,心中恨的咬牙切齿,都是她这个祸害干的好事。将来有机会她要百倍奉还。 去了厌恶的人,罗夫人深呼几口气,将胸中的污浊之气吐出。郑重叮嘱道,“轩儿,娘收了小珰做女儿,你以后要多照顾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罗庭轩恭谨应道,“是,娘放心。” 罗夫人丝毫不放松,“将来她出了门子,你也要做她的靠山,不要让人欺负她。” 她活着的时候能照应这孩子,可要是她死了呢?总得为她多考虑几分。明珰既没有娘家照应,又无人为她撑腰,要是嫁人后被婆家人欺负,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苦也说不出。 “是,娘。”罗庭轩心里酸酸的,可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就算他娘不吩咐,他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些年的明珰妹妹不是白叫的,早已视作家人。 明珰眼睛一热,低下头去。 罗夫人还是不放心,“你们要做对友爱的兄妹,相互扶持。”千万别为那件事生了嫌隙。 “是,娘。”“是,娘。”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罗夫人看着这对默契的小儿女,高悬的心总算落了地,“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算是不负敏妹妹的托付。” 明珰听到她娘的闺名,心神一散。 罗庭轩见他娘疲态尽露,心中极为不安,“娘您先休息会,养养神吧。”大夫每次都说是心病,需要心药医。他心知肚明这心病究竟是什么,因为那也是他的心病。 “是啊,娘,别让我们担心。”明珰回过神哄道。 “好。”罗夫人心事已了,安下心就感觉好累,“我先睡会儿,等二媳妇安排好一切,再来叫醒我。” 两人应了,明珰不假于人,亲手服侍她喝下汤药,扶她在床上躺好,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小心,尽量让她感到舒适。 罗庭轩悄无声息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暖暖的。 明珰一转头,见他发愣的样子,不由唤道,“二哥。”从此时起,改了旧时称呼。他不再是她的未婚夫婿轩哥,而是兄长。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二哥,罗庭轩感觉心中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怅然若失。 “二哥,你怎么了?” 罗庭轩挥去那些莫名的情绪,食指摇了摇,示意出去说话。 明珰看了眼已经沉沉睡去的罗夫人,点点头跟着出了屋,走到院子里。 “明珰妹妹,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千万不要见外。”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可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谢谢二哥。”明珰态度有礼的谢道。 “你……不能像以前那样……”罗庭轩声音顿住,说不下去。想让明珰恢复到以前那种熟不拘礼,依旧冲他笑的毫无保留,他是不是太过奢求了? “我会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明珰并不答他的话,只是笑道,“其实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成为我兄长的。”虽然有遗憾,但这种结局她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事是无法强求的。 但要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嘻笑打闹,却是再也不能。有些时光回不去了。 “明珰……”罗庭轩心里闷闷的,好像被块大石压住。可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莫凤一进来就见到两人愣愣的站着,心里一沉,但马上镇静下来,微笑着迎了上来,“夫君,明珰妹妹,你们怎么站在院子里说话?怎么不进屋子?”幸好他们不是待在屋子里单独相处,那样的话她可能做不到视若无睹。 “娘精神不济,睡下了。”罗庭轩神情自若,淡淡道,“你都打点好了吗?” “办的都差不多了。”莫凤笑着请示道,“那现在怎么办?” 罗庭轩看了看天色,“先让娘休息,过一个时辰再叫醒她老人家。” “是,夫君。”莫凤恭谨的应道,“老爷有事找您,您去前院吧,这里就全交给我。” “妹妹……”罗庭轩有些不放心明珰。 “夫君放心,我陪妹妹说说话。”莫凤依旧笑的优雅,无懈可击。 罗庭轩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有事就让人来前院。”对这个妻子,他一向尊重,也相信她是个称职的罗家二少夫人。 “妹妹,我们真是有缘。”莫凤拉着明珰的手,亲切温柔的笑道,“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六岁吧,那时就长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 罗莫两家是世交,莫老爷虽然是品级不高的御史大夫,莫夫人却是宗室的郡主,两家走动的挺频繁。明珰小时也在罗家常来常往,所以两人早就相识。 “莫姐姐说笑呢,我那时又矮又小性子又不好。”明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礼尙往来一番,“哪有您说的这么好,您才是温柔端庄善解人意。” 话说两人相识较早,却不亲密,只是点头之交。主因在罗庭轩身上,两个女孩子始终无法建立起友谊。 两人都客套的寒暄,闲谈几句。 莫凤脑中念头转了无数个,话有隐讳道,“都是一家人,别再捧来捧去的。妹妹,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别让长辈们操心。” 她早知明珰在罗夫人心中的位置,不是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媳妇能比的。而罗夫人是罗家的女主人,对罗家上上下下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和明珰作对,甚为不智。所以她再不喜眼前的女孩子,也要低头卖个好。 明珰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主动改口,“二嫂说的是。”人家主动示好,她也顺势下坡吧。 小时候非常讨厌别的女孩子喜欢罗庭轩,不许别人靠近他,尤其是莫凤。因此想出各种办法设了不少障碍,阻止那些女孩子。如今想来有些可笑,不是她的总归会失去。 “妹妹果然聪慧。”莫凤大喜,细细打量她几眼,见她脸色平和淡然,笑赞道,“世人都说徐家二小姐才华出众世间无双,可我说,她连妹妹一个手指都及不上。”以前只觉这丫头任性刁蛮不讲理,却不知她心思如此晶莹剔透。 “不敢,二嫂才是惠质兰心名门淑女。”好话她也会说,也不在意多说几句,“更难得你是个有福之人。”最起码比她有福多了,过上了她梦想中的生活。不过她并不记恨罗凤,这不是她的错。 莫凤收住笑,转了转眼珠试探道,“妹妹真这么认为?”要是她的夫婿被人抢走,她会不会做到这么心平气和呢? 明珰一双黑眸晶莹如水,沉沉的看着她,“你已经有了仲哥儿,还不算有福吗?”有父母有公婆有夫有子,全都拥有了。 “是,仲哥儿是我一生的依仗。”提起儿子,莫凤一脸的满足,但转眼就忧心忡忡道,“只是怕……有些好景恐难长久。” 她的话含糊不清,但明珰听懂了,笑道,“二嫂放心,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莫凤喜上眉梢,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不已,“妹妹说的是真的?”只要她明珰不来抢,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夫君是她的,罗家二少夫人的位置也是她的。 “当然。”明珰非常郑重的许下承诺。人家都有妻有子了,她再怎么不舍,也不会横插一脚。这点傲气她还是有的。 “那我就此谢过妹妹了。”莫凤一眼不差的盯着她的神色,不知怎的相信了她的话。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大方的许诺,“以后无论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帮忙。” “到时可别嫌明珰麻烦。” “怎么会呢?”莫凤喜形于色,看她顺眼许多,“差点忘了,这是我送给妹妹的贺礼。”她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放了全套的白玉首饰,钗、手镯、耳环、戒指等等。质地毫无瑕丝,晶莹剔透,价值不菲。 明珰瞄了一眼,摇头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就算是贺礼,只用挑其中一件就已经足够。 莫凤将锦盒一个劲的往她手里塞,“妹妹尽管收下,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既然没有威胁,那就多加拉拢,这可是一大助力。 明珰想了想,伸手接过,“多谢二嫂。”人家这是谢礼呢,不收白不收,不用有任何负担。 当天,罗家举行了隆重而简单的仪式,收明珰为干女儿。明珰按照规矩给罗家长辈一一行礼,也收了一大堆贺礼。 徐达夫妻也接到邀请,一起观礼。 看着身穿吉服笑意盈盈的明珰,徐达整个人恍惚起来,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个淡雅如水的女子。 相看 阳光正好,透过宽大的树叶洒洒散落一地。 明珰懒洋洋的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手拿着本书,看似是全神贯注的在看书,其实心神早已飘散。 自从拜罗丞相夫妻为义父义母后,徐家众人对明珰的态度大变。徐达虽然依旧淡淡的,不愿见她,但大夫人待她亲热许多,生活起居吃食用度比以前精致的多。 而徐明彗的态度值得玩味,她亲自到秋水阁来过几趟,说了些酸溜溜的话,又夹了几句“你我都是徐家女儿,要相互照应”之类半隐半露含蓄的话。 明珰不屑的撇撇嘴,真是的,明慧想拉拢她,使之成为她在晋王府立稳脚跟的一大助力,却拉不下高傲的面子,巴不得她主动贴上去讨好明慧。哪有这种好事?可惜她不吃这一套,任凭明慧说什么,她都低着头吃东西,一声不吭。 一想到明慧得不到回应,气的脸色大变拂袖而去的情景,明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笑意。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不错啊。 “笑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 明珰惊跳起来,“云公子?你来了?”不住的打量他,好像并没任何变化。 云岚脸上依旧挂着慵懒的笑容,丝毫没见那天的沮丧和绝望。“怎么?你在等我吗?” “你……”明珰支吾了半天,不知该不该问?那次他走后,她真的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云岚笑的风轻云淡,“丁小姐,这次过来是专程跟你道别的。”原本的确是不想再来护国寺,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跑了这一趟。 不管如何,这丫头带给他不少愉快轻松的日子。 明珰张了张嘴,“你……”丁是她母姓,她顺手拿来用。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我即将远行,你我日后恐怕不会再见面。这几本书留给你做记念吧。” 明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接过,这好端端的送她书干吗?可一看书本,不由欣喜若狂,居然是几本前朝医书,本本珍贵异常。迫不及待的翻看几页,半信半疑问道,“云公子,这真的送给我吗?”这可千金难买的医书,她只闻其名却无缘一见。 “是,这书对我无用,但对你可能有些益处。”这是他专门让人搜罗出来的。 “多谢云公子。”明珰眼睛发光,亮的吓人。这可比送她黄金还让她欢喜。“对了,你那几本游记……我还没看完……我没带在身边。” “不用还了,也一并送给你。”云岚异常大方,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怎么大方成这样?前次他口口声声让她及早还书,还不许她弄脏呢。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心里一沉。“你去哪里?” “四处转转。”云岚笑了笑,“海角天涯随遇而安,并没有目的地。” 明珰静默半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他,“这是我的回礼。” 云岚扬了扬浓眉,“这是什么?”小丫头还挺有原则的,不肯白受别人的礼物。 “解毒丸,普通的毒都可解。”明珰解释道,“虽然解不了你体内的剧毒,但能稍微缓解一二。里面共有三颗,在很难受的时候服下。” 这是她私下用尽办法千辛万苦搜罗来的,专门拿来防身,向来瓶不离身。可今日却把保命药丸送于他人,这礼不可谓不重。 云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一个深闺少女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境地才会随身携带解毒药?不敢想不能想也不忍想。“多保重。” 每个人的路都要靠自己去走,别人帮不了什么忙。 不想说谢,只想说一句保重,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你也是,一切多珍重。”除了这句,她亦无法说出其他。千言万语梗在胸口,却吐不出半句。 他挺拔而又坚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鼻子酸疼,忍了又忍,晶莹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湿湿的凉凉的,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境。 明珰一进门,花厅里除了大夫人外,还有一名陌生的妇人在座。来不及多看一眼此人,先上前行了一礼,“母亲。”为何突然召她过来?意欲何为? “明珰。”大夫人笑意盈盈的招她过来,“过来见见金家的大夫人。” 明珰心中大为讶异,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不招她见客的。可今日怎么会一反常态?压住翻飞的思绪,上前行礼。 金大夫人一手托住她,上下打量,笑道,“这就是你家的三小姐?好标致的女孩儿。不过令爱好像深藏家中,从不出门?我都没见过。” 明珰一头黑线,她脸涂成这样,能看出什么容颜?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但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低垂着头静观其变。 “这孩子得婆婆怜爱从小养在膝下,只是幼时身体弱,不让她出门。”大夫人连忙解释道,“所以大家对这孩子都不熟。” 金大夫人一脸关心问道,“那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早就大好了。”大夫人微笑道,“如今守着祖母的孝,轻易不出门。” “是个孝顺的孩子。”金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一双眼睛含有深意的不住在明珰身上打转。 明珰心头暗觉不妙,可又不知具体原由。听到大夫人吩咐她退下,暗吁了口气,福了福转身离开。 一出屋子,她低声叮嘱红芍马上去打探。 带着碧莲回到秋水阁,明珰坐在书房静静的等待,脸色变幻莫测。 一柱香的功夫,红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小姐,大事不妙。”打听到的事可把她吓坏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明珰淡淡的看着她。 红芍深吸了口气,一股作气道,“大夫人正为您找婆家……” 碧莲惊呼一声,“什么?找婆家?是哪个金家?是什么背景?”问话像炮弹一个个往外扔。这也太突然了,她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红芍气愤难言,瞪大眼睛,“就是兵部侍郎金家。”有没有搞错?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居然还瞒的严严实实的,要不是她跟大夫人院里的紫烟从小一起长大,极为交好,还打听不出来呢。 “金家?他家好像只有一个儿子吧?”碧莲脑子飞转,把金家的资料想了一遍,“想把我家小姐许给谁?” 金家门第很高,是高门大户。曾出了无数的名臣良相,人脉更是遍及朝中。可他家子息不旺,嫡支一脉只有一名嫡子。从小极受宠爱,可惜天生长短脚,这婚事就高不成低不就。年近二十还没娶正室,但通房有好几个,听说还生了个庶长女。 “就是许给脚有残疾的那个儿子。”红芍的脸色很难看。那种人能配得上她家小姐吗? 明珰心里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沉痛的闭上眼睛,虽然不曾奢求,可听到这种坏消息还是会难过。在徐达的眼里,女儿们不过是用来联姻的棋子。至于幸不幸福并不重要。 “什么?太过份了。我家小姐聪明美丽,怎么能许给那种人?”一向冷静的碧莲不淡定了,急的双脚跳,“大夫人怎么可以这么做?老爷呢?他也同意吗?” “哼。”红芍重重冷哼一声,“要是老爷不同意,大夫人敢这么做吗?” 她们心知肚明,大夫人并没有坐稳徐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决不会自作主张。 “那怎么办?红芍姐姐,你能不能跟老爷说说?”碧莲一把拉住红芍的手,着急的恳求。“别把小姐许给金公子。” “有用吗?”红芍一脸的无奈,“老爷会听个丫环的话吗?”光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碧莲急的乱了阵脚,“你跟普通的丫环不同,老爷或许会给你面子。”明知希望渺茫,可还是想试一试。如同落水的人,明知浮木不可靠,可还是抓着不肯放。 “别傻了。”红芍何尝不想帮小姐,可她有自知自明,“无关紧要的小事老爷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大事绝不会听别人的。” “小姐,怎么办?”碧莲心冷如灰。这个家里没一个好人,都不把小姐当人看。 明珰睁开清澈如水的眸子,“不是还没定下来嘛,急什么?”她已经恢复平静,心中已有所决断。 “小姐,人家都上门相看了。”红芍心里越想越乱,“听说是等二小姐嫁进晋王府后就正式纳采,一旦下聘事情就不能转缓……”这样算来,只有大半个月了。 “是啊,小姐,要是定下来一切都晚了。”碧莲拉着她的手满脸惶恐,“小姐,您快想个法子出来。” 红芍脑中灵光一闪,“小姐,要不我们去求罗夫人作主?她是您的义母……” “这种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作主。”明珰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声音清冷无比,“父母健在,安排女儿的婚事天经地义。别人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义父母,也没有越过亲生父母的理。 何况以两家的背景来看,徐家还算是高攀了。说不定,徐达心里高兴坏了。 “那换句话说,我们只能束手无策。”碧莲眼中泛上几丝恨意,“只能眼睁睁的任凭别人决定小姐的终身大事吗?就算所嫁非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吗?” 这个家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情,难怪当年大夫人不顾一切绝然离开。 红芍的泪水哗哗的流下来,跪下来大哭道,“小姐,您的命好苦啊。” 逃之夭夭 晋王爷同日迎娶正妃和两位侧妃,普天同庆,京城各个街道挤满人,人山人海眺首看那难得一见的盛况。那十里红妆,绵延不绝。 而徐家上上下下一早起来就忙乱不已,每个人都脚不沾地。即使这样人手还严重不够,于是乎将秋水阁的丫环们叫去帮忙。 明珰今日打扮的很庄重,全套头面一丝不乱,全身珠翠环绕。她被大夫人带在身边拜见了无数贵夫人,行了无数个礼。这是她首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面对各式各样的眼神。 一整天应酬下来累的直不起腰,到了傍晚时分大夫人总算肯放人,让碧莲陪她回秋水阁休息。 一进秋水阁,两人马上兵分两路。 明珰将身上所有的首饰都一一取下,放入首饰盒里,还有许多她平日里常用的首饰,珍珠翡翠玛瑙金玉等各种材质应有尽有,整整装了两大盒。这些东西应该能值个几千两银子吧。 这是前几天她借口婚礼上要精心打扮,需要多挑选多换多戴,才从看管老嬷嬷手里骗过来的。 既然要走,她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别人,是她的通通打包走。她又在房间里搜刮一遍,凡是值钱轻便的东西都收进包裹。 她原本就计划要离开这个家,远离这些讨厌的人。可那件事逼着她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一年。所幸她早就有所盘算,半个月足够她运筹帷幄,将所有计划都安排妥当,每一个细节都考虑的滴水不漏。 低头想了想,将几本医书和游记放在一起,取了几件朴素的衣裳,又将那只装有各种药丸的盒子从隐蔽的地方取出,所有的东西打成两个包裹。拿在手里惦了惦,还挺沉的。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屋子里朝外看,整个徐府灯光通明,喧闹声震耳欲聋,好一派锦绣繁华之地。 碧莲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手里拿了个包裹,“小姐,一切都办妥了。衣裳也弄到手了。” 明珰凝视着她,“你真的要跟我走吗?要是……”要是后悔她可以另行安排。毕竟这一走,不是出去逛逛,而是再也不回头。 碧莲急道,“小姐您走到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她这辈子的使命是保护明珰,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也无怨无悔。 明珰淡淡提醒道,“外面或许风雨飘摇,并不能过太平日子。”她对未来的日子没底,但却必须要闯一闯。 “奴婢不怕,再说这里也不太平。”碧莲在徐家生活了十几年,早已看透掩在风光无限下龌龊的勾当。下毒下药下绊子,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也罢,换吧。”明珰接过包裹,取出里面杂役的衣服换上,对着镜子理好头发,涂了些灰在脸上。一会儿功夫,堂堂徐家的三小姐转身一变就成了个小杂役。走在路上,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 碧莲也换好了衣裳收拾妥当,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红芍姐姐怎么办?我们扔下她不管吗?” “我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去处。”明珰从抽屉拿出一封信,信封上面写着罗府大夫人亲启,郑重的放在梳妆台上。至于其他人,不需要交待。 红芍的目标太大,而且又被借到大夫人身边,根本带不出去。 “哪里?”碧莲犹豫了下,还是追问了一句。 “罗府,我将她托付给义母。”明珰早已将全盘考虑好,在这个徐府,她只在乎两个人,除了碧莲就是红芍。她当然要妥善安排好红芍。如果她跑了,身为丫环的红芍是脱不干系的,但有了罗夫人的庇护,自然不会有事的。 碧莲放下心,点点头不说话。 明珰环视室内一圈,半响提起包裹,“走。”转身毫无眷念的走入深深的夜色中。 碧莲提起另一个包裹,紧紧跟随。 事先打探工作做的甚妥,她们混在那些杂役中从从容容的走出徐家的后门,明珰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这曾经住了十三年的地方。 因为是晋王爷娶妃的大喜日子,城中取消了宵禁。街上灯水通明,照的跟白昼一样。处处张挂着形状各异的花灯,人声沸腾,人来人往,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小姐,这边走。”碧莲引着她往济生堂走去,那里离徐府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非常近。“兰姨已经等在那里。”那是事先约好会合的地方,接下来就转到郊外的小田庄,等风头过了,就去江南。 明珰目不斜视,并不看那美不胜收的街景,“终于能和兰姨好好说话,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每次约在护国寺见面,都像做贼似的,提心吊胆,生怕人发现。 碧莲时不时的回头,脸上露出欢乐的笑容,“是,小姐,我们能和兰姨住在一起,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也不用装疯卖傻。”只要想到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心情舒畅的不行。 明珰浅浅笑道,“等去了田庄,就能过毫无顾忌的日子,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提防别人害我们……”脑中勾勒出幸福快乐的场景。但想的太过入迷一不留神走在路中央,没发现一辆马车正朝她冲来。 碧莲正好回头,脸色大变惊呼道,“小姐,小心。”人朝她扑了过去,可惜来不及了。 马车猛的被收住缰绳,扬起的风势将明珰刮倒,她猝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的挡了一挡。 “哎呀。”她痛的叫出声。 碧莲的心狂跳,脸色苍白冲上去扶起她,“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好倒霉,刚出来就被马车撞。 明珰抬起玉白如葱的双手,掌心被小石子划破,正渗出鲜血。 “怎么办?痛不痛?”碧莲手足无措的盯着那片血红。 “别慌,我没事。”明珰一脸平静,这点伤并无大碍,到了济生堂上些药就没事了。 碧莲又气又恼,怪自己没保护她,转头将火气发到驾车人身上,“你们怎么驾车的?不带眼睛吗?” “是你们突然窜出来,怎么能怪我们?”驾车人理直气壮回道,“是你们走路不小心,怎么能怪我们?”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还遇上这事,真是的。 “怎么不怪你们?”碧莲手指着他破口大骂,“街上这么多人,你们驾车那么快干吗?想要人命吗?” “你怎么说话的?”那人怒了,毫不退让。笑话,连当朝宰相也不敢这么放肆。可他却居然被个女子指着鼻子骂,忍无可忍。 明珰不愿生事,越低调越好,“算了,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 “丁小姐。”马车猛的打开,钻出一个俊朗的男子,“你怎么出府了?……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想干什么?”惊讶的让他声音都变了。这丫头此时应该好好的待在家里啊。 原本他正气定神闲的等待安康解决好事情,没想却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不由大惊失色。 “云公子。”明珰抬头看向他,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住,“你今日要出城吗?”这也太巧了,原以为今生无缘再见的人,隔了半个月又遇上了。这缘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你要去哪里?为何这种模样?”云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丫头弄成这样想干吗?如果她不出声的话,他还真认不出。她不会是想离家出走吧?出了什么事?徐家人又刁难她?疑问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打转。 明珰回避他的视线,咬着下唇,“我随便走走。” “是吗?”云岚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番说词?但不想戳穿她。“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晃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明珰连忙摇头,“多谢你的好意,我就不耽搁你出城了。”打死她,也不回徐府。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窘迫的样子,他静静的凝视,“出什么事了?”声音温柔亲和。 她眼睛一热,这些年遇到诸多的磨难,她都没落一滴泪,可此时听他一声淡淡的问话,却委屈的想哭。 云岚做不到视若不见,“上车再说。”他发现对这个女孩子很心软。 “小姐,这……”碧莲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没事,云公子不是坏人。”明珰勉强笑了笑,安抚她。 碧莲扶着明珰上车,云岚退到一边,翻出些东西,“把手伸出来,我把你上药。” 明珰默默的伸出双手,任凭他给她用清水洗伤口,洒上药粉,用布巾包伤口。看着他细心温柔的动作,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流。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你。” 明珰静默半响,在说不说之间犹豫。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挑了些能说的去头掐尾的说了一遍,即便如此,也听的云岚大为恼怒。 纵然她说的时候隐去了姓名,但云岚早知她的身世,自然一听即明。心里暗骂不止:徐达怎么为人父的?难道女儿的终生幸福还比不上他的仕途吗?还有没有人性?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一个弱女子,能走到哪里去?”他做不到放任不管啊。 “我……”明珰转了转眼珠,眼睛泛红,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天大地天,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地,就算遭遇不幸,也是我的命。”这话说的凄楚至极。 云岚沉吟许久,“要不要跟我四处走走?”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肠了? “也好。”明珰正等着他这一句话,展颜笑道,“反正我也没地方去,跟着你见识下湖光山水。” 云岚不由懊恼,这丫头太……太诡计多端了。可是……外面那么乱,还是相伴而行吧。最起码能保护她的安全。却不肯承认作了这一决定,心中隐隐有丝喜悦。 “小姐。”碧莲惊叫,她家小姐怎么又弄这么一出?怎么改变主意了? 明珰偷偷丢了个眼色给她,示意别出声。 云岚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失笑,“那好,我们这就出城,还有未办的事情吗?” 明珰笑的毫无城府,天真无邪,“我先抓些药,备着路上不时之用。” 云岚没有异议,点点头默许。她喜欢捣鼓药材,他是知道的。 明珰凑出脑袋朝窗外看了一眼,叫道,“前面那家济生堂停一下。” 等车停下后,明珰说了几味常用的药,取出那个装有首饰盒的包裹递给碧莲,“里面有钱,拿去用。” 碧莲会意的点点头,拿了包裹进去,不一会儿手里拎了几包药出来。 马车扬长而去,济生堂门前走出两个人。 “娘,您怎么放心小姐独自出门?” “小姐既然肯跟这人出门,必定是信得过的。她戒心极重,一般人走不到她的身边。” “可是小姐毕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 “别小看我们的这位小姐,她像极了她的母亲,聪明决断心有城府,普通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再说她保护自己绰绰有余,别以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发飙 罗大夫人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她匆匆忙忙带着下人准备出门,而罗庭轩在门口追上来一起杀到徐家。 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大变后,罗夫人再也没踏进过徐家的大门。可今日为了明珰,不得不勉为其难。 徐家早没了昨日的喜气洋洋,徐达大发雷霆将府里的每个人都骂的狗血喷头灰头涂脸。 罗夫人急步踏入大厅,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小珰呢?” 大夫人急忙迎了上去,将人安排坐下,命下人送上香茶。 徐达正骂的起劲,一时快口,“那死丫头居然敢离家出走,大逆不道目无君父的东西。” “往口,她好端端的干吗要离家出走?”罗夫人大怒,质问道,“要是你们好好善待于她,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徐达自己,既然生下孩子,就要疼爱她照顾她。 大夫人连忙陪笑道,“罗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她是徐家的女儿,我们怎么会亏待她?”真是没想到,明珰居然有这种勇气。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家,难道外面有人接应不成?可她一个极少出门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有没有亏待她,你们心里清楚。我也一清二楚。”罗夫人只想知道明珰的下落,能不能找回来?“先别提这些,你们派人找了没有?小珰有没有留下一言半语?” “有,拿去给罗夫人看。”大夫人示意下人将桌上的一封信拿过去。 下人将信递上来,罗夫人一看。上面清楚写着罗府大夫人亲启,可信封却已开启,心中极为不悦,只是顾不得其他。 她飞快拆开,一张轻飘飘的纸上写着,娘:当您看到这封信里,小珰已经远离京城。自知不孝,不敢求娘原谅,但求娘一件事,红芍是我贴身丫环,待我甚厚。我一走徐府不会饶过她,求娘将她带到罗府,挑个忠厚老实之人嫁了吧。徐府已无我容身之地,惟有远走高飞,自此海阔天空,绝不回头。惟有您老人家是小珰所惦念的,心中有无数的不舍,还请娘千万珍重,勿以小珰为念。自此一别,恐无再见之日。纵身处天涯海角,小珰亦祈求娘身体安康,喜乐平安。小珰顿首百拜。” 罗夫人大为悲戚,泪珠滚滚而下。短短几句话,万般无奈千般悲哀跃于纸上。她口口声声徐家,根本没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怜的孩子,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来找娘为你作主啊。” 此时心中深悔太过在意外人的看法,没有挺身而出为这孩子主持公道。 徐达劝道,“罗夫人不必为那孽女悲伤,就当我没生过这个不忠不孝女儿。” “没生过?”罗夫人气极攻心,手指着他斥道,“你说的好轻松,小珰那么好的孩子,居然被你说成这样?她哪里不忠不孝?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关心过她?有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二夫人自从嫁了女儿,正自视过高,又见拔了眼中钉,这心情好的不行,晃悠悠的出来,“夫人啊,您别生气,我家老爷一时气恼,才会……” “我没跟你说话,一边去。”罗夫人脸有厉色,怒斥道。 “你……你……”二夫人颜面尽失,脸涨的豬肝色,气呼呼道,“我好歹是晋王侧妃的生母。” 罗夫人连徐达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给个妾室脸面呢?更何况当年这女人仗着育有长子,将明珰母女害的不浅,“生母也不过是个妾,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她此时恨极了徐家上上下下,都是这些人联手逼走了明珰。 “老爷,你快帮我说句话啊。”二夫人自持这几日得了徐达的专宠,骄傲的不行。 徐达正心烦意乱,“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不懂看眼色的东西。人家是诰命夫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平起平座?真是上不了台面。 “老爷。”二夫人羞的快钻进地洞。 大夫人和三夫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解气不已,这些日子仗着女儿在府里耀武扬威,早惹的天怒人怨。 徐达拱了拱手,“罗夫人,你别介意,她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规矩。” “不懂就要教,永远都不懂吗?”罗夫人语气寒意迫人,“难不成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徐府的人没规没矩吗?连尊卑都不懂吗?”这话可重了。 以前是碍于明珰的处境,她隐忍不发。可如今人被他们逼的不知下落,这口气怎么也忍不下去。大不了将明珰找回来后,将她接到罗家居住。大不了让天底下的人笑话罗家处事不端,抢人家女儿呗。 徐达心中暗气,但硬是强忍怒气,“夫人请谨言,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想的。明珰向来胡闹,过些日子说不定就回来了。” “回来?她这次是下定决心了。”罗夫人冷笑几声,不假辞色道,“你们真够心狠的,连个小女孩都容不下。” “罗夫人言重了。”徐达要不是看在罗臣相的面上,早就发作了,“她天性不驯,后天再怎么管教也扭转不过来。”还以为那死丫头已经温驯懂事了。 罗夫人蹭的站起来,“你什么意思?是说敏妹妹性子不好喽。”这是她最不容忍的。 徐达脸色一白,“我不想提这个人。” “我偏要提。”她压制在心头的愤恨喷涌而出,挡也挡不住,“你负她实多,如今将她唯一的女儿都逼走了,你好狠的心啊。” 徐达也坐不住,跳了起来,“我负她?是她对不住我,对不住我们徐家。” “对不住你?哼,真是黑白颠倒。她嫁给你时,你不过是个白丁。她为你做尽一切,为你的仕途耗尽心力,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将那些贱女人一个接一个的迎进门,气她伤她害她。你……”气的说不下去了。 罗庭轩见状忙扶住她,“娘,消消气。” “胡说,明明是她害死了我的长子。”徐达大声吼道,“要不是有你为她撑腰,她早就被我送到衙门去了。哪容得她下堂而去?”这是他一辈子的痛。 这尘封多年的往事终于被挖了出来,依旧是伤痕累累,一碰就痛不欲生。 “呸,害死你的长子?你白天做梦呢?”罗夫人毫不示弱的对视,“她要是容不下你的庶子,早就不许你纳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进府。” “那是她无子,成婚多年都没为我徐家开枝散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徐达一脸的理直气壮,“她有什么资格妒嫉别人?” “她不是生下小珰了吗?她还流掉过一个男婴,怎么就无子了?”罗夫人真为丁敏感到悲哀,这就是她曾经全心全意深爱的男人。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翻出来再说也毫无意义。”徐达越想越心烦,“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当年已经有了公断,死的死,走的走,一切都无可挽回。 “不重要?”罗夫人冷笑道,“是啊,她如今生死未卜,你怎么说都行。”一晃过去十年,也不知她身处何方? 她始终记得丁敏那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眼神,最后被逼无奈绝然而去的背影。只要一想就恨的咬牙切齿。 “不要再提那个女人。”徐达再也不想回忆往事,如今的日子过的尚可,何必自寻烦恼?“明珰我会让人找回来的。” 罗夫人收起怒意,冷冰冰的看着他,“找回来最好,如果找不到,那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徐达心里一惊,“罗夫人这是何意?” “这些年我看在小珰的面上,让我们老爷和娘家多方看顾于你,如果没了小珰,我们罗徐两家就没任何关系,将来朝堂之上,各走各的路。”这是放在明面上的话,暗地的意思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那就全力打压,往死里打。也能一泄她的心头之恨。 徐达满脸堆笑道,“夫人何必动怒,就算没有明珰,还有明雪,她也是你的儿媳妇。” “儿媳?我可从来没把明雪当成儿媳,下贱胚子一个,我还羞于承认。”罗夫人越说越恼,想起明雪的生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过几日我就让轩儿写下休书,将那贱种休回徐家。什么人生什么种,一点都没错,喜欢爬主人床的贱婢生下的也是喜欢爬床的贱种。” 这话骂的贼难听了,不仅骂了明雪母女,还把徐达都骂上了。 “罗夫人,您……有话好说,千万别这么一时冲动,贸然行事。”被翻出往昔见不得人的事,徐达脸红的滴血,咬着牙关,勉强劝道,“要是休妻,这不仅是我们徐家的家丑,也是你们罗家的丑事。” “这是我们罗家需要考虑的事,不需要徐大人惦记。”罗夫人冷冷道,”红芍那丫头呢?我要带走。” “这恐怕不妥……”徐达这才想起将红芍打了一顿关在柴房。 “怎么我不能带走吗?嗯?”罗夫人威胁意味很重。她出身名门,就连宫里的皇后娘娘也是她的堂姐,一身气势压的在场的人抬不起头。 “不是,罗夫人尽管带来,一个丫头而已。”徐达脸色青白相交,却懂的要适时的低头。“来人,将人带上来。” “明珰找不回来,谁也别想好过。”罗夫人硬梆梆了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下人们带着一身是伤的红芍急忙跟上。 留下几个脸色各异的男女,心思不知转些什么。 相处之道 “真的好美。”明珰趴在窗边欣赏外面的景色心中感慨万端,她都看了好几天,依旧兴致盎然。 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是新鲜的,一棵古树,一朵鲜花,一个行人都能引得她凝神细看。 车帘外不断后退的树木,空气中淡淡的花香,金灿灿的阳光,一切都那么美好,自由自在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明珰终于看累了,悠闲的斜坐在榻上休息,手边放着八宝欑盒,下面一层里面放着各式的点心,上面一层是各种蜜饯。她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塞着酸酸甜甜的蜜饯,懒洋洋的视线落向车内精致的布置。 如果不曾进入这个车厢,光看极其普通的外观,绝不会想到里面是别有洞天,车厢内异常宽敞舒适,设施非常齐备。舒适的软榻,柔软厚厚的地毯,精致的暗阁抽屉,锦绣软凳,车厢顶还有专放杂物的夹层。角落里还烧着火炉,即便此时是大冬天,马车里温暖如春。 视线最后落在那个男子沉静的侧脸上,日光顺着外面的树木透过布帘洒进来,落到他的身上,显得清俊优雅高贵不凡。在这暖冬时分,有个人陪在身畔,不再那般常年孤寂而感到寒冷。 而他这些日子对她照顾有加,吃穿住行样样都事先替她打点妥当,知道她爱吃甜食,就连各式精致点心蜜饯也备的极齐全。不过极少跟她交谈,除非必要绝不跟她多说一个字。 这让她很是奇怪,他这到底算不算嫌她麻烦呢?难不成是后悔将她带出京城了?但又这么细心体贴,又不像啊? 云岚低垂着头看书,对她的视线仿若未觉。 她转了转眼珠,取了块糕点给他,“云公子,吃块山药糕吧。”好吧,她喜欢事事弄个清楚明白,不愿将疑惑憋着,在心里猜来猜去。那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不爱吃甜食。”他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 她直直的伸着手,不肯收回,“这对你的身体有益处,山药能健脾、厚肠胃、补肺、益肾等功效。” 云岚摇摇头,“不吃。”吃了也没用,何必勉强自己呢? “要不要喝杯茶?”明珰笑眯眯的,从火炉上端下装水的壶,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你看书看了半个时辰,该歇歇了。” “我不累。”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态度,也不接茶。 这可把明珰惹恼了,她本来就不是好性的人。他话音刚落,手里的书被她一把抢走。 明珰大眼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干吗这么待我?装哑巴装够了吗?”可恶的家伙。 他神色纹风未动,伸出修长的手,“别闹,把书给我。”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是不是后悔了?”明珰越发生气,双眼火星四溅,仿佛有两朵火焰在扑腾,双颊红通通的,“嫌我给你惹麻烦了?那我们就此分开,你我各走各的路。”这是不可能滴,她缠也要缠在他身边。她可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女孩子,见识有限,外面坏人那么多防不胜防,不如跟在他身边。最起码在他身边,安全无虞。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个信心。 他暗暗叹了一声,这丫头还是这么难缠,“你多心了,平常出行时,我都是一个人待在马车里面看书的。” “今时不同往日,有我这个大活人在呢,你不用那么无聊,最起码我能陪你说说话吧。”瞧瞧,明明是她自己嫌闷,却倒过来说,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云岚不想跟她走的太近,他已经发现自己对她异常的心软,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以前怎么有那么多话说?”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话骗谁呢?何况在护国寺两人斗嘴斗惯了,一时消停下来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唉。”云岚微微蹙了蹙,“丁小姐,能不能让我清净会儿?”就知道她是个大麻烦,当时再考虑一下就好了。 “你都清静六天……不对,七天了。”明珰伸出手指掐着算,“你可真憋得住,还是个大男人呢,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出了徐家,她骨子里压抑的天性渐渐放开。 “你……真是……”云岚哭笑不得,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明珰突然搅着袖子,委屈的撅着嘴,“等找到一个山清水秀适合安居的地方,我自会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没有……”云岚心里隐隐有丝歉疚。刚才还一脸生气冲他发火的人,此时却可怜兮兮的,他更喜欢看见她生气勃勃精神奕奕的样子。 “我知道……与你同行,必会给你带来诸多麻烦。”她心里暗喜,脸上神情却越发委屈,眼睛开始泛红,“我……我不会多待的。”有时候,来软的比来硬的更有用。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云岚慌了手脚,直起身体劝慰。怎么回事?说哭就哭? 以退为进的策略见了效,明珰暗暗偷乐,却不依不饶的指控,“别哄我了,你板着脸冷冰冰的态度已经明确无误的暗示我,快离开。”后面三个字抖了几抖,还带了哭腔。 “你这丫头,年纪小小,这心眼却多的……我真的没有这种心思。”云岚心里憋的难受,像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脑中飞转,总算给他想出个理由,“只是……只是突然想到你年纪也不小了,对你的闺誉有碍。”闺誉?这丫头有吗?不过能哄她开心最重要。 一会儿年纪小一会不小的,这人也太矛盾了。不过有一点她算是明白了,这人是真的关心她,而且对她没有任何企图心。所以她才会放心的赖着他,只要一日没遇到能让她停住脚步的地方,那就赖着他白吃白喝,还能白得几个保镖。不过她会有所回报滴。 “不用理那么没用的东西,我从小就知道闺誉啊清名啊都是骗人的,只有活的自在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从我离开徐家那天开始,这世间再无徐明珰……”。她伸手捂住嘴,欲哭无泪。惨了,说的太快,一时不留神说溜了嘴,把实话都说出来了。怎么办?一双灵活的眼睛骨碌碌的转,急切的想找个补救办法或者说词。 云岚的脸色平静如波,仿佛未听到,“也罢,既然出来了,就痛痛快快的玩玩。”该怎么说她好?要是真放她一个人出去转,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哎,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安心。 明珰盯了他半响,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他果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不过装作不知罢了。她顺势转开话题,“我要去扬州,听说那里风景极美。” “好。”他已经看出这丫头耍的花招,算了,既然带了她出来,就要负责她的安全。她身世堪怜,年纪比他几个侄子侄女还小,不如将她当成子侄辈,带她四处游玩一番,到时再帮她安排个妥善的后路吧。也算是不枉相识一场。 “公子,平安和碧莲回来了。”安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云岚撩起帘子,一辆外观也很普通的马车飞快驶来,在他们身边吱一声停下。 “公子,我把用的东西都买齐了。”平安恭谨的禀道,他的任务是打前站,并购买生活用品。和安康一左一右护卫照顾云岚。 碧莲探出头,拿了个包裹爬到明珰身边,“小姐,这是您让我买的东西。” 明珰笑眯眯的接过翻出来,里面是磨中药用的钵和杵,满意的点点头,“都买对了,不错。”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明珰贪看风景就把这事给忘了,刚刚平安要去采购东西时才想起。她得了他的庇护,那也为他尽一份心力吧。看看能不能配出解药来?即便希望渺茫,但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试试。要是那个人还在就好了,可惜…… 云岚斜看了眼,“你很喜欢医术吗?路上也总惦记着这些东西?”据他观察,她既不喜欢诗词歌赋,也不喜欢女红刺绣,唯独对医术情有独钟,当然还有美食。 明珰会错意,忙笑道,“我会跑到那部马车上捣鼓的,不会惊扰到你。” 这云公子是富贵出身,饮食起居都极讲究,而且有时喜欢安静。真奇怪,以前那么闹,怎么会变的这么快?难道是那毒让他受了刺激? “我并不在意,只是……你私下里怎么学医术?光看医书就能懂吗?没人教导也行?”他问出一个深埋心中的疑问,据他所知,医术一门高深的很,就算有师傅日夜教导也未必会学的精,她就算天资聪慧,也是件极困难的事。 “我……”明珰张了张嘴,犹豫要不要跟他说。 外面隐约传来求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怎么回事?”云岚悠闲的弹了弹小药钵,好像挺结实的。 “公子,外面有江湖人士追杀。”安康平静如水的声音传进来。 云岚淡淡的发出指令,“别管闲事,我们避开不理会。” “是。” 可惜事不如人愿,那几人打打杀杀转眼间就冲到他们马车面前。 惊魂 “救命啊。”那对被追杀的男女扑了过来,神情惶恐狼狈不堪。 后面紧追不舍的几人警告道,“少管闲事,江湖人管江湖事,闲人莫管。”边说着边围了上来。 安康面无表情一挥鞭子,就势要打下去迅速离开。 突然那女子冲到马前一把抱住马脚,声音凄楚不已,“求求你们,带上我们兄妹吧。”都走投无路了,哪顾得上是否会连累到其他人?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紧抓不放。 而那男子挥舞着大刀,前后冲杀,独力难支。 “公子,如今怎么办?”安康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皱起眉头,“他们把路堵住了,我们过不去。”打就打呗,干吗偏偏堵在官道上? 那女子眼中闪过绝望,无助的软倒在地上。 云岚揭开帘子一角扫视全场,抿了抿嘴,“先退到一边,等他们打完再说。”他懒的多管闲事,这种江湖事江湖自己了结,他犯不着掺和进去。 明珰凑过去,睁大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人?还真刀真剑的打杀? 云岚淡淡瞥了她一眼,轻轻落下帘子。 “我还想看呢。”明珰不满的撅起嘴。 他实在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不恶心吗?”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打的挺热闹的。”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哎,这丫头把这当成游戏了,其中的残酷是她无法体会的。不过最好她一辈子都不懂。 “王济生,你还是乖乖交出手里的东西吧,或许还会大发慈悲放过你们一条小命。” “休想。”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别怪我们不客气,给我杀。” 那男子咬咬牙拼命抵抗,不过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他独木难支又要护住妹妹,不一会儿,身上就中了几刀。 “哥,小心啊。”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去杀了那女的,东西可能就在她身上。” 那男子脸上有些慌乱,节节后退,拼命保护身后的人。场面极其的混乱。 本来嘛,不关云岚几个的事,可那帮人好死不死的一刀软在马身上,马受惊发出一声惨嘶,双蹄飞腾,疯了般狂奔起来。 安康反应迅速,紧紧的收住缰绳,努力想让马安静下来。 车厢内的人猝不及防,明珰翻滚在地,摔的眼冒金星七荤八素,努力抓着榻脚,不让自己滚出去。云岚眼明手快,一手牢牢抱住她,另一手攀着窗口。 而碧莲整个人摔了出去,平安惊见这一幕,抛下马车腾身过来,探身伸手接住,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一身的灰。 他起身迅速看向发疯的马车,皱了皱眉,“碧莲姑娘,你没事吧?”有安康在,应付这种场面绰绰有余。 碧莲遭此惊变,惊惶失措脸色发白,可强自镇定,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没……没事,快去救我家小姐。” “放心,不会有事的。”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部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马终于平静下来。安康揭开布帘,着急的问道,“公子,您可安好?” “还好。”云岚长长吁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子。“丁珰,没事吧?” “疼死了,真是倒霉,怎么就受了这无妄之灾?”明珰脸上不见任何害怕之色,呲牙咧齿的呼痛。突然脸色一白,“啊,碧莲呢?”急忙探出头朝四周查找,终于在角落里见到完好的碧莲,暗暗松了口气,视线一转,不由张大嘴擦了擦双眼,哇,平安身手敏捷几个起落,瞬间将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 “好厉害啊。”明珰眼睛亮闪闪,一脸的崇拜。她虽然知道平安身手不错,可没想到会这么强。 云岚心里隐隐不舒服,不过不愿自己多想,挥挥头道,“你乖乖的坐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他一下车,明珰紧跟着跳下来,笑眯眯的道,“我在车里坐闷了,下来走动一下。”顺便凑凑热闹,嘿嘿。 这丫头本来就不是听话的性子,真是拿她没办法。云岚无可奈何的开口,“跟在我后面,别靠近那些人。” 明珰忙不迭的点头。 领头模样的人捂住流血的右手,声色厉荏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坏我们巨鲸帮的事?”四周的刀剑落了一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害怕痛恨的神色。 平安真够狠的,一出手就把这些人的右手都废了。以后再想拿刀剑是不大可能了。江湖人一旦不能用兵器比死了更惨。 “管你巨鲸帮还是玉琼帮?”平安气息不乱,立如青松,淡淡的盯着他们,“胆敢招惹我们,今日能保住一条狗命,算是你们运气好。”幸好他家公子没事,要是出了任何闪失,今日的局面就不会如此善了。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头领脸色大变,“有种的报上名来……”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深厚背景的人? 平安懒的再理会这些人,冷冷吐出一字,“滚。” 头领摸不着路数,不敢多待此地。人家几招就把他们全制住,再不识趣,恐怕……“你们等着,我们巨鲸帮不会放过你们的。”照江湖规矩,这种场面话当然要放上一句。 看着这些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明珰失望的很,还以为能看热闹呢。“就这么走了?” 云岚有些好笑,“你还想怎么样?再打打杀杀一番?” 明珰露出讨好的笑容,“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嘛,有些好奇也很正常吧。” 云岚不由失笑,拍拍她的脑袋。“正常的女孩子不是应该吓的躲起来吗?”经过刚才混乱的场面,两人不知不觉恢复到往常的相处模式。 “呃?我没见过正常的女孩子。”明珰转了转眼珠,似笑非笑的道,“你见过多少?”说句实话,她身边的明慧和明雪都不是正常之辈,其他人她都不了解。 云岚一头黑线,早说她心性不与常人相同吧,还真没说错。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她能太平些。 那女子突然冲了过来跪下,双泪俱下,苦苦哀求道,“这位公子,请带上我们兄妹吧。” 云岚蹙了蹙眉,安康马上挡在面前,“姑娘请自重。” 那女子长的甚是娇美,虽然衣衫拘偻蓬头垢面,但难掩丽容,哭泣起来楚楚可怜,“如果不带上我们兄妹,依旧会被追杀的,到时还是难逃一死。” 安康虽然有些可怜她,但脑子还算清醒,“我们并不是想救你们,只是那群人惹了我们,给他们些教训罢了。”救她们不过是顺便而已。 “虽然这么说,但救了我们却是事实。”那女子仰起梨花带雨的脸,“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 平安心里不悦,冷哼一声,“哼,生死有命,难不成还要护着你们一辈子不成?”什么人呢?救了他们还这么说话,真是够讨厌的!再说他很清楚以他家公子的出身背影,最不愿接触这些江湖人。 那女子突然看向不远处的云岚,全是企盼之色,“不如让我求求你家公子吧,他必会大发善心救我们的。”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他如同盖世英雄般出手救了她,又如此的俊美出众,肯定是上苍派来救她的人。 估计她忘了是平安出手将那些人打发走的,怎么就算到云岚身上呢?估计人长的出色,就比较占便宜。 明珰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笑起来,真不知她是哪来的信心?没见云岚一直很冷淡吗?眼神更是没瞄过她一眼。这女人不会以为凭自己美色就能打动他吧?真是莫名其妙。 平安冷着一张脸,“再纠缠不清,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不介意打女人的。 安康反而有所不忍,转开脸去。 “姑娘,你有这个闲功夫穷蘑菇,不如快给你兄长疗伤吧,他快撑不住了。”明珰真不懂这女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她兄长那么拼命护住她,如今落的浑身是伤……真是的,也不尽快治伤,还一个劲的缠着他们?有病。 那女子这才如梦初醒,可犹豫不决的看看这看看那。要是失了这次机会,下面的路怎么走啊? 云岚护着明珰上车,淡淡道,“快把人打发走,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镇。” “是。”平安脸色一肃,公子不耐烦了。 “公子……”那女子张嘴欲说。 平安手一挥,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她整个人就弹了出去。 明珰坐在飞快奔驰的马车上,笑眯眯问道,“那女人怎么会认为你比较好说话呢?”明明他才是最冷漠的人啊,别看他平时慵懒温和的模样,那不过是个表面。 “她脑袋有毛病。”云岚波澜不惊,眼皮都未抬。 “哈哈哈。”明珰大笑出声,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共进晚餐 彩霞满天时分终于赶到小镇,进了镇上最好的悦来客栈。大家住进了事先预定的三间上房,按照以往的习惯,明珰和碧莲住夹在中间的那房。这样比较安全。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云岚主动约她们待会一起吃饭。 明珰脱了衣裳泡在热水里,舒服的吁了口气。真是一大享受啊。 碧莲轻柔的帮她洗刷,眼睛一红,“小姐,您……疼不疼?”她雪白的肌肤上青青紫紫,让人触目惊心。 明珰莫名其妙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在马车上撞的。“不疼,你没事吧?”当时可把她吓了一跳。 比前在徐府里那种惊弓之鸟处处要提防,连喝口水都生怕别人下毒的日子,这点痛楚算什么呢? 撞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呢?碧莲低下头,两滴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热气腾腾的浴桶。无比心疼这个就算再苦再痛也咬紧牙关仰头微笑的女孩子。咽下泪意,清了清嗓子,“没事,幸好平安大哥救了我。” 明珰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放声大哭也没人怜惜,只会让人看笑话。转了转眼珠,转开话题笑的一脸促狭,“平安大哥?你以前可没叫的这么亲热。” 她跟云岚在护国寺相识时,他身边只带一个平安。所以连带着碧莲跟平安也相识,有时还会一起给他们望风。但一直相交泛泛,并不熟络。 “小姐,您胡说什么呢?”碧莲果然轻易被转开心思,又气又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话虽这么说,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滋味。有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好,我不说。不过平安的确救了你。”明珰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羞羞答答的样子,心中安慰不已,少女情窦初开喽。“我们可不能失礼于人,要好好谢谢人家。” 掐指算来碧莲比她年长三岁,过完年就十七了。寻常女孩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可身处徐家,哪来的人选和机遇?碧莲尽心照顾她这么多年,总要为她筹谋一番。将来将她嫁给一个情投意合可以依靠的人,她也算放下一桩心事。平安倒是个极好的人选,只是他的年纪…… 不过有些事欲速不达,在没眉目之前,还是不要乱开玩笑,免得弄巧成拙。最起码要弄清平安有没有娶妻,可别弄出什么妖蛾子。 “小姐说的对。”碧莲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转眼一想为难道,“不过人家什么都不缺,怎么谢呢?” “傻瓜。”明珰笑吟吟道,“人家都是男子,比较粗心,平时生活起居你就多照应些,还有衣裳鞋祙之类的贴身之物,帮着打点一二。” “这……这不大好吧。”碧莲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没有过多跟外人相处的经验,有诸多的顾虑。 “有什么不好的?”明珰忍着笑劝道,“我们这是投挑报李,受了人家的恩惠,当然要回报。”当人家小姐容易吗?还得费尽心思牵红线,还要注意不易声色。唉! 碧莲被说动了,点头道,“小姐说的有理,我会多加留意的。” 明珰心里偷笑不止,脸上却一本正经。“我记得有和血化淤的药粉,你取些过来涂上。” “是,小姐。”碧莲边给她擦药粉,边问道,“我们为何不在房里吃饭?”前几天都是各自在房间内解决的。 “人多热闹嘛。”明珰淡淡道,不过暗自猜测,可能是白天的事情让云岚他们有了戒心,尽量不让她们落单。 洗好澡擦好药,换上新衣裳,明珰和碧莲神清气爽的下楼准备吃饭。 云岚他们早已下楼,正闲闲坐着喝清茶。桌上放着熟悉的整套薄瓷青花碗碟,还有雨后彩虹茶壶。 明珰嗅了嗅,这是上好的云雾茶,千金难买,这几天她喝的就是这种。这贵公子出游,果然是气派不凡。不仅茶叶点心都是事先预备最好的,连喝茶用的壶和杯子碗碟都是自带的。 等她们坐下,平安示意掌柜上菜。 虽然是小镇客栈,几碟菜式没有复杂花梢,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但食材还算干净新鲜,山野风味别有一番滋味。 明珰吃的有滋有味,满脸笑意。真好,在外面吃什么东西都好,不用再怕别人暗中搞鬼。 云岚只挟了几筷子野菜,几口白饭就不动箸。 平安和安康对视一眼,俱是满脸忧色。公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已经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 明珰眼尖瞧见了,皱起眉头,指着一盘最合自己胃口的菜道,“云公子,这野猪肉很好吃,你尝尝。” 云岚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响午时就吃了几口干粮,怎么会不饿?一个大男人吃的比我还少,像话吗?”明珰不由分说,挟了块野猪肉到饭碗里,盯着他,“吃。” 最起码她不爱吃干粮,但有点心甜食垫着,不会饿到。可这人点心不爱吃,如今连饭也只吃几口,怎么撑得住? 在她咄咄逼人的盯视下,他为难的蹙了蹙眉,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 “这才对嘛,就算没胃口也要吃东西。”明珰满意的点点头,解说起菜式,“你看这猪肉酥烂入味,放了些许红辣椒焖,有一丝丝辣味,特别好吃,色泽也好看。” “是吗?”被她这么生动的一形容,他好像是觉得这味道还行。 “还有这个,清炒野生菌,滑滑的韧韧的,极为鲜美又有嚼头。”她不时的挟上几筷丢进他碗里,自己还吃的特别香,还不忘说上几句。 随着她脆生生声音,惟妙惟肖的形容,云岚难得极给面子的多吃几筷。 平安和安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那吃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公子,对那女孩子挟过来的吃食来者不拒。 天知道,这位公子对吃食有多么挑剔,天下最精致的菜式放在他面前都不过是尝上一筷子。可如今却……那不起眼的野生菌最起码吃了好几筷吧?!这是什么情况?!! 平安跟明珰相识甚早,隐隐约约知道明珰在他家公子心里的位置有些特殊。虽然不敢随意惴测他的心思,但那几部医书却是他亲自跑到宫里藏书阁搜罗来的。服侍公子这么多年,还生平第一次见他为个女孩子这么费心思。出身高贵天生有些洁癖,向来对一般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他居然允许她待在他专属的马车里,用他的茶杯寝具等等,甚至没有一丝不悦。 安康就不同了,他只负责赶车保护公子的安全,一根筋的人从没留意过这些细节,见公子这种异于平常的表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看到公子难得的吃了碗白饭,二块野猪肉四筷子野山菌,一块山鸡肉,几筷子野菜,一碗笋丝山鸡汤。都暗暗欢喜,并打定主意,以后每次吃饭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位小姐陪着。真是神了! 外面突然进来几个人,为首的商人打扮,其他几人是护院身份。声音响亮的喊道,“掌柜,有什么好菜都送上来,咱不缺钱。” “好叻。”掌柜笑眯了眼,他最喜欢听这种话。这种乡野小地方,难得有几个财大气粗的主上门。今日要么不来,一来就来了两拨人。运气真好。 财主模样的人道,“孟芸姑娘,你先坐下,你兄长脸色不好,估计是流血过多,不如我请掌柜弄些补汤给他。”真是可怜,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歹徒见色起意呢?要不是有她兄长拼死保护,这朵鲜花就要被糟蹋了。不如让他担起保护美人的责任来吧。 孟芸一脸的感激,娇滴滴道,“谢谢沈老爷,幸亏有你的援手,才使得我们兄妹脱离险境。”那贵公子不愿收留他们兄妹,自会有怜香惜玉之人。 明珰听到这软绵绵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不由瞥了一眼,咦?居然是那对被追杀的兄妹。动作够快的,跟他们前后脚而已。又看了看她四周的人,心中有些了悟,估计是搭了便车。 那孟芸洗净脸整治好衣裳,这八分姿色就露了出来,怪不得有人动了色心。啧啧啧。 沈老爷胖乎乎的脸笑的挤成一团,“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姑娘,你千万别客气,这也是我们的缘分。”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啊。 “沈老爷……”孟芸粉脸羞红,娇艳欲滴的小嘴微启,视线却到处乱瞟,“咦?公子,您……您怎么在这里?”声音又惊又喜。 云岚好似没听到,低头问道,“丁珰,吃饱了吗?” “嗯,饱了。”明珰拍拍有些撑的肚子,笑眯眯的。 “那上楼休息吧。”他随即站起,转身上楼去。 明珰几人自然跟在后面,都没朝那桌看去。 “公子请留步。”孟芸温柔的快拧出水来的声音响起。 悸动 云岚置若罔闻脚步不停的往楼梯口走。 孟芸急了,追上来,“公子公子,您请留步。”伸手要抓他的衣摆。 平安迅速出来挡驾,不满的瞪着她。 沈老爷也连忙拦住她,视线不住在他们几人扫视,心中暗自惦量,这些人好像似乎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孟姑娘,他是何人?” “他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孟芸粉颊微红,双眼粘在云岚的身上,说不出的痴迷。 沈老爷见状,心中又嫉妒又愤恨,顾不得其他,一时冲口而出,“救命恩人?那给点钱不就得了。”这话将爆发户的本性一露无余。也不想想光人家身上穿的一件衣裳就值个千两银子,怎么会看上这些小钱呢? 孟芸也了一眼,似嗔怪又似撒娇,“公子这么高洁的人品,怎么可以用银子玷污呢?” 沈老爷浑身轻飘飘的,盯着她娇艳的容貌,神魂颠倒。 明珰听到这话,玷污?这词用的……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呢?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正走在楼梯上的脚一滑,站立不稳。 幸好跟在身后的平安及时扶了她一把,“小姐,小心。” “上楼梯注意看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云岚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明珰趴在扶手笑的浑身发颤,走不动了。“这能怪我吗?”指着他的手指抖个不停。 云岚被她笑的恼羞成怒,一把拉起她的手往上拖,“走。” 孟芸绕过那木头桩子,毫不气馁的追过来,“公子,奴家只是想跟你诚心道个谢,并无他意。”见他依旧不理不睬,将视线移到明珰身上,“这位小姐,请您帮我说句好话,让您兄长接受我的谢意。” 兄长?明珰停住脚步,看看自己又看看云岚,根本没一丝相像的地方,这女人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兄妹呢?不过呢,她是好心肠的人,当然不能让人家失望。“姑娘,我兄长天生冷淡的性子,这种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就忘了吧。” 心中却不住的摇头:这世道,好人是不能做的。居然还有强迫别人接受她谢意的超级白痴,真是太强大了。看来的确要出来走走,看看外界的事物,顺便见识下各色的人性。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古人诚不欺吾也。 “救命大恩岂敢忘,奴家愿做牛做马……”孟芸是打定主意粘上来。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又是这么出众的人物,要是能扯上关系,那下半辈子就不用在江湖打滚,辛辛苦苦混口饭吃了。 “孟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轻贱自己呢?”木桩子终于清醒过来,热情似火,“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兄妹的,不会让你们吃苦,好饭好菜绫罗绸缎任你享用。” 孟芸一板脸,作出正气凛然,“沈老爷万不可乱说,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怎么能跟你去家里?我还要名声呢。” 不行了,明珰笑的不行,肚子都笑疼了。碧莲咬着下唇捂住嘴拼命忍笑,平安也低着头偷笑,而安康却一脸同情的模样。只有云岚面无表情淡然无比。 云岚见她笑的满脸通红,气都快喘不过来,不由摇了摇头,“走,有什么好看的,坐了一天的马车,够累的,早点歇息。” “可是真的很好看嘛,让我再看一会儿吧。”明珰是当好戏在看呢。 “胡闹。”云岚不愿让她接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你爱看这些,将来找个好戏班让他们给你唱上一日。”言下之意,也承认了明珰的看法,将那孟芸当成戏子看待。 “戏台上演的哪有这好看?这可精彩逼真多了。”明珰以前在徐家也看过几出戏,可唱来唱去都是那些老段子,没啥新意。 “你再胡闹,我可不管你了。”云岚真拿她没办法。 “不不,云……”明珰转着灵活无比的大眼睛,古灵精怪极了,“哥哥,别生气,我很听话哦。” 这丫头,云岚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随即无奈的牵着她的小手上去,送她到房门口,“安心睡下吧,有事就大叫。不许轻易出门。” “好的,云哥哥。”叫就叫呗,她偏要挤眉弄眼,调皮的不行。 “你……你……”云岚你了半天,狠狠掐了把嫩嫩的小脸蛋,将她掐出红红的印子才放手,把门甩的震天响。 平安和安康两只嘴张的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就是他们那个有洁癖的公子? 深夜万物寂静,星稀月暗,正是夜黑杀人夜。 突然一阵狗叫声疯狂响起,随即激烈的打斗声刀剑声传入房内。 碧莲猛的被惊醒,侧耳细听片刻,噌的起身推了推身边熟睡的明珰,“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明珰睡的正香,任她推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外面响起敲门声,“开门。”平安的声音传来。 碧莲慌乱的穿好衣裳,冲过去打开房门,“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平安和安康两人左右护着云岚,云岚不答,只是朝内室看了眼,“去把你家小姐叫起来,我们马上走。”说完转过身去,静静等候。 “好好。”碧莲帮着一直呆呆没反应的明珰穿衣裳穿鞋子,急的直跳脚,“小姐,您快清醒些,外面有情况。”真是的,晚上就不能太平些吗?她家小姐的身子骨弱,每日要睡足四个时辰才能清醒,否则只会发愣。 “嗯。”明珰被她牵着歪歪斜斜的往外走,空着的右手揉了揉眼睛,完全不在状态,估计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平安见她们慢慢腾腾的,实在忍不住,“我来扶你家小姐,碧莲你在后面跟着。”手刚伸出来,就被杀出来的人打断。 云岚飞快的牵着明珰的手,果断下令,“安康开路,平安断后。” “是。” “是。”平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暗自决定下次决不能这么莽撞,这位小姐……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公子,就惨了。 只是明珰头不停的摇晃,走路摇摇摆摆的,眼睛努力睁着却无法控制的闭起来,样子既可怜又可笑。 云岚见状无奈的一把横抱起她,紧跟在安康后面疾步而行。 明珰一到他怀里,只觉安心极了,双手抱着他的腰,调整了下位置,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瞬间沉入了梦乡。 大堂内刀剑乱飞,场面混乱。 安康边开路边观察着混战,视线扫到一角落,脚步一顿,“公子,好像又有人过来追杀孟家兄妹,我们是不是顺便救上一救?” “不要多事。”云岚随意看去,孟家兄长身手迟缓,但还是有一定的攻击力,将妹子护的好好的。至于沈老爷的几个护卫身手差强人意。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安康一脸的求情。他对柔弱的女子没有抵抗力。 “胡闹,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公子,要是公子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别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不动路。” “公子,救救我们。”孟芸也发现了她们一行人,眼睛一亮如同见到救星大喊起来。 这喊声把追杀者的视线引向他们,云岚皱了皱眉,冷冷喝道,“快走,想死吗?” 安康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求情,提着剑朝大门口冲去。 “公子,您是大好人,救救我们。”孟芸的声音更响亮,这时倒丝毫没想到要装成娇滴滴。 平安见有几个人作势要冲过来,扬了扬眉,大喊道,“我们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杀就杀,如果主动招惹我们,就别怪我们下手无情。大路两边开,各走一边。” 那几个人果然愣了愣,趁这时机,云岚几人已经出了大门。 “公子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凄厉的女声响起,可惜没人回头看。 不一会儿,几人就赶到马车旁边,二个穿着黑衣的人窜了出来,对着云岚行了一礼就消失不见了。 “碧莲姑娘,你坐我的马车。”平安一把拉住她,示意让她上前一部车。 “可我家小姐……”碧莲不放心的看着紧闭双眼的明珰。真是的,她家小姐就这么信任云公子吗? 平安反问道,“难不成你不放心我家公子?”话虽说的坦坦荡荡,其实心里打着小算盘。 “不是啦。”碧莲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担心我家小姐需要照顾,你家公子不像是会照顾别人……” “你们说完了吗?”安康不耐烦的看着他们说个没完,“到了安全的地方任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碧莲面红耳赤无暇多想,身不由已的上了马车。 云岚看着躺在他臂弯里睡的甜甜的女孩子,心中莫名的奇异满足感。明知该将她放在榻上,不知怎么的就是舍不得放手。 手受了蛊惑般的抚上她的脸颊,软滑的不可思议,香甜的少女气息丝丝窜入他鼻息,渐渐蔓延开来,体内某个地方被轻轻拉扯着,眼神迷离。 明珰似乎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体,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一股暖流涌上他心头。 他猛的被惊醒,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中在她小巧柔润的双唇轻抚。这一瞬间,他心头的冲击排山倒海袭击而来。 像丢烫手山竽般忙不迭的将她放在榻上,盖上锦被,还不忘给她掖掖被子。 他静静的坐在一角,思绪纷乱不已,随着四周神色的变幻眼神突明突暗直至天色发白。 江湖路 明珰终于睡足醒来,入目的是雪白的车顶。愣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猛的想起昨夜的事情,心里一慌,急忙翻身起来扫视车厢一圈,咦?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呢? 揭开帘子,就见一人挺拔修长的后背,雪白的衣衫,乌黑的长发,紫色的发簪,在碧绿的湖水衬托下,好似画中人。 明珰揉了揉眼睛,“云哥哥。”松了口气,还好没把她一个人扔下。(这是啥逻辑) “醒了?”云岚转过身,嘴角扯了扯,神色淡然。 “云哥哥,有吃的吗?”明珰摸了摸饿扁的肚子。这都响午了,怪不得呢! 听了这话,云岚心情复杂,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麻俱全。他一夜心潮澎湃无法安眠,她倒是睡的极香,睡饱了又想吃的,真是太可恶…… 见他不答,明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没东西吃吗?那我吃些点心填填肚子。” 云岚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明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云岚对她的态度大变,以前再怎么冷淡也会有问必答,决不会这么一声不吭不理会她的。 什么意思啊?她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难道昨晚她睡的太熟,错过了什么? 思绪不知飞到哪里,被碧莲清脆的声音打断,“小姐,快下来漱洗,可以吃东西喽。” 听到有吃的,明珰顾不得多想其他,慢腾腾的爬下来,走到湖水边漱洗。对着清澈的湖水一照,哎,这是哪来的疯婆子?一头青丝散乱的一塌糊涂,这模样估计会吓坏不少人的。急忙用手指梳理几下,醮着水压平发丝。 碧莲取出牛角梳子,替她梳整齐。“小姐,您昨晚没受惊吧?打斗的很激烈,我都吓坏了。”此时想来还心有余悸。 “没有,我睡的太熟,对打斗没什么印象。”果然迟钝的人比较好命,只是想到云岚古怪的态度不由问道,“不过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碧莲的手顿了顿,惊讶的问道,“小姐是指哪方面?” “云公子他……他没事吧?他好像有些不开心。” “不开心?我怎么没查觉出来?”碧莲努力回想云公子的一举一动,徒劳无功的摇了摇头。“小姐,您会不会是多心了?” “不会,明明……”明珰微微颦眉。 此时平安的声音传来,“丁小姐,叫化鸡烤好了。” 叫化鸡?明珰眼睛一亮,口水顿时瀑布汗。她在一本杂记里看到过这道菜的做法,曾经在云岚面前提起过一次,没想到…… 平安扯了块鸡翅膀递给碧莲,示意递给明珰。 碧莲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接过来,递到明珰面前。 明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香喷喷的美味上,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又滑又嫩又酥,这火候掌握的正正好。埋头苦啃,不一会儿就消灭了两块鸡翅膀,一个鸡腿。还意有味尽的舔着手指头。 平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公子,又转过头看向明珰,“小姐,要不要再来个鸡腿?” 心中却嘀咕不已:昨晚他费尽心机安排公子他们单独相处,可公子怎么好像极不领情呢?这心情似乎也不大好,怎么了? “不了。”明珰脸一红,她吃的可真够多的,他们也不过烤了两只鸡作中饭而已。不过这味道还真是好啊。 “想吃就吃,没事的。” “不不,我吃饱了。”明珰摆了摆手,“你们吃吧。”吃东西要有节制,太撑了坐车可不好受。 “小姐,我去给你泡茶。” 喝着浓醇的清茶,明珰满足的眯起眼,真是一大享受啊。转眼看着平安和碧莲两人在湖边收拾残局,转了转眼珠,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云哥哥,平安娶妻了吗?” 云岚脸一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随便问问,到底有没有吗?”明珰凑到他面前,软软的撒娇。 “没有。”他的声音闷闷的。 “那就好。”明珰心中暗喜,没娶妻好啊,碧莲的婚事就有着落了。她虽然很看好这两人,不过平安要是娶妻生子了,那肯定要拍飞。她决不许碧莲作人家妾室。“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看,都打听起来了。 云岚脸色难看的很,“我怎么会知道?”心头浮起她对平安仰慕的眼神,拳头不知觉的握紧。 明珰吓了一跳,急问道,“云哥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云岚别过脸,不愿看她,“我?我能有什么事?”她还想到关心他吗? 明珰伸出双手把他的头扳过来,眼对眼,眉对眉,“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做错了什么吗?”她不喜欢猜来猜去的,太累。 云岚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你想多了,吃饱了无事就不要胡思乱想。”臭丫头,没心肝。 “真的?”她扫视着他的神色,越来越觉得怪异。 “假的。”云岚心烦气燥,不想接近她,可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男人的名字。复杂的心绪让他难以淡定。 明珰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着他,他的情绪真的不对劲。还想追问,“云哥哥……” 云岚脸色一变,猛的站起来,“有人接近,你快上马车。” 明珰见他郑重其事,不再多说,迅速站起来。 云岚扶着她跑到马车旁,送她上车。 她不忘大声叫,“碧莲平安,快回来,快点。” 那两人反应极快,一抱那堆东西,飞速跑回来。 平安侧耳听了听,脸色严肃,“公子,您请上马车歇息,一切由我出面应付。”如果没听错,好像有四五十骑,正冲他们的位置过来。 “看情况再说,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尽量避免动手,免得惊动地方。不过要是……你尽管下手,不用容情。”声音冷冷的,他登上马车放下帘子。 身在外面,低调行事不显山不显水是他一向的准则。但要是一旦出手,雷霆之击毁灭殆尽,绝无隐患。 “是。” 一群人估计有四五十人骑着马飞奔过来,带出一卷烟土,一靠近他们不由分说,围着他们就刀剑齐拔,整个场面瞬间紧张起来。 果然是冲着他们而来的,奇怪,他们又不是江湖人,哪来的仇家?哪来的恩怨?平安坐在马车上喝道,“来者何人?意预何为?” “交出宝物,饶你们全尸。”首领洪天一扬鞭子,盛气凌人。 “好大的口气。”平安心中震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全尸?你们这群草莽置王法于何地?视朝庭法纪为何物?” 洪天仰天大笑,“哈哈哈,居然跟我们说王法,真是笑话。”明知他们是江湖人,居然开口闭口扯什么王法? 下面的人都轰场大笑,乐不可吱。难掩粗鄙之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平安肃着一张脸,眼中精光四射,威严毕现,字字落地有声,“既是我大周朝的臣民,就要守我大周朝的律法。”他向来不屑于江湖人打交道,草莽之人只知逞勇斗狠持强凌弱,真正大仁大义的心系苍生的大侠没几人,多的是欺名盗世之辈。 这冷锐之气将对方压的透不过气来,洪天忍不住打量他,目露精芒呼吸绵长,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估计也没把握胜过他,心中惊疑不定,声音软了下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不知道比较好。”平安气息冰冷,挑了挑眉,“只要明白一点,惹了我们,诛连九族。”话声如冰玉落地,冰山裂缝,寒气逼人。 这些人浑身一震面面相觑,诛连九族?平常之辈能说出这种话吗?可是人为财死,鸟为财亡…… 手下人不由都看向洪天,“盟主,怎么办?” 洪天心中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动手?要是冒然动手,这行人恐怕是轻易招惹不起的。要是有什么差池,这后果恐怕会很严重。快意杀戳固然痛快,但后果也要考虑清楚。 他斟酌半天,还是不想跟他们动手,“交出宝物,放你们一条生路。”暗自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查清这些人的背景。他能坐上七杀盟的盟主之位,不只是靠武功高明,头脑清醒有谋略精明强干才是他制胜之道。 “什么宝物?”平安有些恼了,“说清楚,你们跟我们讨要什么?” “别给我装糊涂,爽快点,拿出来吧。”洪天对这东西是志在必得,他从无数人手中抢到那女人,这说明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免得我们动手伤了和气。” 他一向强横惯了,多年江湖舔血,信奉强者为王,要不是对平安心有忌惮,要就一哄而上,杀个精光了。 平安碍于公子严命,忍着怒气,“这位盟主,听说江湖人最为直爽,直来直去不藏着掖着,可你怎么……”要是哪里出了问题?好端端被人讨要什么宝物?真是莫名其妙。 洪天的眼珠在帘子上打转,心中猜测着马车上坐着何许人也,“虽说宝物有缘人得之,但江湖规矩有能者都可争一争。” 明珰听着这两人鸡同鸭讲,心痒难耐实在忍不住要伸手揭开帘子,却被云岚瞪了回去。 好吧,没关系,不让她露面,那出声总行吧。“宝物宝物?你们是不是要买路钱啊?要多少直说呗,干吗拐弯抹角?要打就打,啰嗦什么。” 云岚狠狠瞪了她一眼,爱凑热闹的臭丫头。江湖险恶,懂不懂啊? 交锋 “什么买路钱?”一个小喽啰满脸愤怒,跳出来叫道,“你们才爽快些,交出那颗朱丹果。”他深觉被侮辱,他们不是强盗,是一大庄三大派五大教六大盟之中的七杀盟盟徒。 此言一出,众人都横了他一眼。 “朱丹果?”平安神色大变激动起来,“传说是天下灵药中的圣品,食之无病则添寿一甲子,有病则立即根除,练武之人功力可增三十年,中毒之人药到毒解,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天啊,这可是传说中的至宝,难怪任何人都想拥有它。别说武林中人都想增加功力,那些中毒之人更是想得到它活命。只是真有此物吗?谁都没有见过。要是真的,那他家公子是不是有救了?他心绪翻飞,唯一的念头是不管如何,都要一查到底。 明珰正摇头晃脑的坚着耳朵听热闹,一听这话,身体一震。她曾经在一本医书上见过记载,百年有花蕾,千年才结果,一颗树上只结两个果子,比灵芝人参还要名贵。 那……她的视线移向面无表情的云岚,弹起一指戳了戳他,无声的询问:真有此物吗? 他淡淡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哪有这种神丹妙药?这都是世人以讹传讹的结果。要是真有?怎么不上贡朝庭?禁内宝库里收进这天下奇珍异宝,唯独无此物。他根本不抱希望。 明珰咬咬牙,不管是真是假,都要试了试。既然有流言传出来,所谓无风不起浪,必有源头才会如此。而线索如今都集中在昨天那个女人身上,那就尽力一试,无论是偷是抢是骗都要将此物弄到手。 不管车内两人是何心思,外面依旧还闹个不停,“别装模做样,快拿出来。”洪天心中是半信半疑,看他震惊莫名的表情,似乎真不知情。但人心太难测,或许是装出来的。 “这位盟主,你被人骗了,我们手里没有这什么朱丹果。”平安是巴不得有呢,就算有也早就让他家公子吞下去了,还轮得到这些人来抢夺? 洪天满心疑惑,“不可能,一个弱女子绝不敢骗我们的。”对着那么柔弱的女子大吼一声,她都会吓的浑身发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诳他? 平安并不傻,转了转脑袋马上想起一人,“不会是那个孟芸吧?她说的话能信吗?满嘴慌话,千万信不得。”这一路走来,只有这个女人跟他们有所牵连。不怀疑她能怀疑谁? “怎么可能?”洪天这话已经承认是孟芸告诉他这消息的,“她说的信誓旦旦,说爱慕你家公子,主动送给……” 他不过是作势要扒了她的衣服,她就哭哭啼啼把一切都招了。招供时还满脸的刻骨爱慕和思念,对爱郞的一往情深。 但凡女子,只要倾心爱上一人,别说是颗果子,连一身所有都肯捧着送到那个男人面前,只求心爱之人多看她一眼。在风月场上打滚的洪天深懂女人的心思,所以才不怀疑那孟芸的话,这个理由说的过去。 云岚虽然早已猜到背后陷害之人,但没想到会说出这种乱糟糟的话,不由皱起眉头,隐隐的怒气环绕四周,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他扯到这一摊乱麻中,还敢到处胡言乱语。这女人是不能留了。 明珰却掩嘴一笑,这女人可真够无耻的,也算是无耻界的奇才。人家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照样谎话一大筐。不过她是存心借机脱困呢?还是想将转移别人的视线?不过不管哪种想法,这种手段都够肮脏的。亏老天爷给了她一副好容貌,可没给她一颗好心肠。得,下次遇上她,她就多陪她玩玩,当然前提是她能在众多争抢之人中逃得性命。 “住口。”平安满脸气愤,一长串骂人的话脱口而出,“这种寡义廉耻的贱人说的话能当真吗?居然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女子的贞静端庄通通俱无,别说我家公子不会看上她,连我这个下人都瞧不上她。送上门我都不要,她的东西更不会要。我怕脏了手。呸,贱人,敢害我们?”义愤之下顾不得车内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少女,不宜听这些污语。 他生平最敬重公子,最恨别人坏公子的名声。 洪天本性多疑,不肯尽信他的话,但也不敢贸然出手。迟疑半响道,“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那敢不敢跟我们去总舵跟她对质?” 平安气怒未消,重重冷哼一声,“对质?她是什么东西?敢让我们跟她对质?” “那就是说不肯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洪天见他敬酒不吃,心中大怒,再也不肯低声下气,大手一挥,“上。” 他在这片刻之间已经考虑好,算盘打的极精,由他对付武功最高的平安,其他人就对付马车里的人。看平安的架式,马车里的未露面之人是他的主人,只要擒下那人,大功就告成了。到时将他们带到总舵好好盘问一番,不信他们不说实话。只要他办的利落点,毁尸灭迹,一切悄无踪迹,不管这几人是何背景,都查不到他头上。想的是极美,可惜他太天真太傻了。 平安拔出剑,蓄势殆发。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可洪天手僵在半空中,心中一紧,怎么四周还有强烈的杀气?难道四周还有隐藏的高手吗?刚才明明丝毫未查觉任何气息,而且这狠厉的气势只有顶尖高手才有的……难不成这是暗中保护护卫之人?他暗忖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这样一想,流汗直下心生怯意。可他此时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明珰脑子飞转,突然出声道,“等一下。”她想到一个好点子。 “还有什么话可说?”洪天暗松了口气,总算能借势下坡,他纵横江湖几十年,极少遇到这种尴尬的场景。 “对质嘛也行,不过呢,让我们专门跑上一趟是不可能的,我们怎么能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耽搁我们的行程,这样吧,看你们也不容易,我们发一回善心,给你们一个方便。我们正要赶往杭州城,你们把人带到那里。”明珰的语气高高在上,高傲的不行。 “这……”洪天迟疑的盯着那布帘,似乎要烧穿个洞。这几人口气一个比一个大,将他们这些江湖人丝毫没看在眼里。究竟是何许人也? 手下叫道,“帮主,这可不行,要是人跑了怎么办?” “笑话。”明珰冷笑几声,随手扔出一物,洪天以为是暗器,迅速朝后疾退。他是被刚刚那股杀气吓破胆了。 “哐珰”一声,扔到地上碎了,一片片的晶莹剔透。在阳光照耀下,亮的灼人。 “看看地上,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明珰碍于云岚的白眼,不露面只在布帘后面发声。 这些人盯着那些碎片半天,洪天毕竟见多识广第一个识别出来,惊呼一声,眼睛血红,“天啊,这是金龙琉璃杯,这……”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就随手这么一扔。爆敛天物啊!早知是此物,打死他也不能退啊。要是给他该有多好! 众人惊呼声此起彼伏,不可置信的吸气。是金龙琉璃杯啊,价值连城稀世珍品,就连江湖中最富有的云泽庄庄主才拥有一件。而且人家是视若拱璧的封存在藏宝库内,只有过年时才拿出来把玩一下。 可人家呢?不仅随便拿出来当器具,而且还当成破烂般乱丢。这是啥人啊?啥出身啊?就算他先前有过拼一拼的念头,在查觉杀气后已经都打消了。此时见此情景,整个人泄了气。 平安在心里摇头不止,这位大小姐真够胡闹的,公子也够舍得的,这是公子最喜欢的一个杯子。冷冷的开口,“我家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跟你们一般计较,不过要是犯了他,他是绝不会容情的。趁他此时心情甚好,好自为之吧。” 人家架子摆的越高,洪天心里越没底,摆出恭谨的神色,“是是,恕我失礼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这种人或许真没把什么朱丹果看在眼里,这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物。审时度势有自知自明是保命之道。 平安头一抬鼻子朝天,无礼至极,“你不用知道。” “那到时就在杭州城会面,”洪天态度软和的不行,早没了一出场时的气势,“如果证实这是个谎言,我愿亲自上门赔罪。” 等大队人马走了,云岚才瞥了她一眼,“你玩什么?” “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们玩玩吧。”明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模样极可爱,“再说打打杀杀的,也解决不了问题。能用脑袋,就能解决掉的事情,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让那些人主动将线索送上门,省的她费心。 支岚盯了她半天,眼中有抹暖意。这丫头是在担心他吗?在为他考量吗?心头热热的,真想伸手抱抱她,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沸腾的心潮顿时冷了下来。 心意 杭州城烟雨朦朦,水珠连成一线细细麻麻,水雾连天。 寒冬下雨本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潮湿阴冷刺进肌肤。 一辆普通的马车一路直接驶进杭州第一客栈楼外楼的内院,小二殷勤的拿着雨伞迎了过来。 车门打开,一位披着黑色羽篷俊逸的男子身手利落的跳了下来,随即转身将一名身着大红斗篷看不见模样的女子抱下马车。 平安抢过雨伞,挡在他们头顶,一路护着穿过几扇月门,曲径迂回,层层叠叠的回廊,进了最幽静的一座小院子。 院子虽小,五脏俱全,奇趣山石,碧竹翠树,大红雪梅开的正艳,散发缕缕冷香。 云岚进门扫视一圈,房间内燃着火炉,炉中点着香片,清清幽幽,淡雅宜人。外面寒风啸啸,雨水落个不停,室内却温暖如春。 他将明珰放下地,帮她取下斗篷。将她推到火炉边坐着,“等会身体就会马上暖和。” 明珰双手抱着暖手炉,纵然出马车时包的像个球,短短一段路,小脸已经冻的红通通。 “我一直以为江南暖和,可没想到会这么湿冷。”明珰身体微微发抖,揉了揉白玉耳朵推宫活血,“都冷到骨子里去。” “阳春三月嘛,这是腊冬自然不会暖和。”云岚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这跟京城的干冷大相径庭。”这丫头身子骨弱,可别受了寒。 小二极懂眼色的送上热水和姜茶。 明珰洗了把脸,喝了几口姜茶后,浑身才感到暖洋洋的。 云岚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脸色恢复平常,松了口气才回到自己房间。 一直插不上手的碧莲铺好床铺,取了热水过来替她脱鞋,“小姐,你觉不觉得云公子有些变了?”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查觉到了。 明珰双脚泡在热水中,舒服的眯起了眼,“变了?从何谈起?”她并没觉得呀! “嗯,怎么说呢?”碧莲低着头帮她洗脚,“好像比以前更细心周到,对您……”话到这里停了。 明珰微微蹙了蹙眉,“说下去。”什么意思?她想说什么? 碧莲咬着下唇,“对您非常呵护疼爱。”她是局外人,反而看的比较清楚。云公子表面上虽然淡淡的,可不轻意间看向她家小姐的眼神温柔似水,宠溺痴迷。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处处为她考虑。就像今天下起雨,他生怕她着凉不肯让她脚沾湿地,一路抱进来的。要是说云公子对她家小姐无一丝情意,她才不信。 明珰努力回想这几天的情景,“你想多了,云公子性子外冷内热,对身边人都照顾有加。”对待平安他们,都体恤的很,丝毫没有趾高气扬。 碧莲低着头撇了撇嘴,外冷内热?云公子恐怕只对小姐才这么用心,其他人哪能得他多顾一眼,瞧瞧那姓孟的女人,哭着喊着求他,他却不屑一顾袖手旁观任她去死。“不是的,我是说他是不是对你……”这种有关私情的话,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说下去。 明珰敲了敲她的头,轻声斥道,“别胡说,人家好意带我们一程,我们却枉加惴测私下议论,这不好。以后不许再谈此事。” 碧莲真爱胡思多想,被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云公子待她是极好,但可能是对朋友对手足的感情吧。两人相识之初有些口角,可如今却极为投契,如同是心心相惜的知已。她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 “小姐,奴婢也是为了您将来打算。”碧莲顾不得害羞,一把抓住她的手,字字诚恳,“我看云公子才貌出众,为人方正,家世也不差,又有能耐,最难得他有情有谊,这种人哪里去找?……您又没有长辈照拂,将来总要……这不失为一门好亲事。”脸涨的通红,可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 她这些日子早已想过,她们不可能永远在外面飘荡。或许有一天会让徐府人抓回去。到了那时,徐府还不知要怎么收拾她们!小姐的婚事还捏在人家手里呢。与其被胡乱配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如及早挑个顺眼的。最起码云公子能护住小姐。生在这世间,总要找个靠山。小姐再怎么聪明机灵,将来总要嫁人的。 “碧莲啊,我跟他年纪差了一截呢。”明珰弹了弹她的额头,哭笑不得,“再说他这年纪早就为人夫为人父,难不成我去争个妾室坐坐?”这哪跟哪嘛?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再说这事她从没想过。在她心里,更多的是把他当成兄长。 “我已经跟平安打探过,公子并没妻室,他眼界极高,一直没有合心意的女子,因此迟迟未定下亲事。”碧莲毕竟年长几岁,想的比较周到。“听说家中长辈皆已去世,家中只有一位长兄,极为疼爱公子,所以就听之任之。” 明珰捂住脸长叹一声,“你……你好端端的去打听这些……也不怕平安笑话你。”天啊,要是传出去,她怎么面对他?丢人啊! 碧莲连忙安慰道,“我问的极隐讳,平安大哥不会多想的。”再说她只是含糊开了个头,都是平安大哥自己主动说了一通,交待的极明白。 “以后别再提此事,否则我可要生气的。”她脱下外衣,钻到被子里躺好。 “是,小姐。”碧莲见她不悦,只好答应。不过嘴上虽然应了,可心里却暗下决定,为了小姐将来不再受制于人,定要努力掇合两人。 “咚咚”敲门声,碧莲去开门。 平安端着水晶托盘站在门口,上面放着泡好的雪参茶和几碟精致小点心,“碧莲,这是公子让我送来的,这种时节,喝些雪参能消除疲【奇】劳抵御寒冷。饭菜【书】还没好,请小姐先吃【网】些点心垫垫肚子,万万不可空着肚子睡觉,极容易伤身的。” 碧莲一一应了,关上门将东西送到明珰面前。 明珰将这几句话一一听入耳内,心里有些古怪。碧莲不说那番话,她没什么感觉,也不曾多想。可如今却不由的让她多思多想。 就算两人再投缘,他待她的好似乎超出了一般情况。难不成真被碧莲说中了?可怎么可能吗?她又不是长的国色天香,性子又不好,怎么可能让他看上?再说他出门后一直不爱跟她直接交谈,这种情况好像不是喜欢人的表现吧。可他真的很疼她,就算她扔了他最心爱的杯子,都不动一下眉毛。这又算什么呢? 捧着这热气腾腾的茶,明珰掩在烟雾下的神色变幻莫测。 “丁珰,丁珰。”云岚忍不住提高声音。发什么愣啊?都叫了半天没反应。 明珰猛的惊醒,“云哥哥。”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这两天这丫头总偷偷看他,眼情太过复杂,他都无法解读。 明珰摇了摇头,天啊,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根本没影的事,被碧莲一说,好像真煞有所事似的。清咳几声掩饰些许尴尬,“没有啊,云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云岚盯了半响,顺着她的意转开话题,“再过十几日就是春节,我们不如留在杭州过年吧。你觉得呢?” 明珰一脸迷糊掐指算了算,“啊,这么快就到了春节,我都没留心到。”真是的,离开了徐府,整天欣赏风景快活度日,连这种大日子都记不住。“好啊,就留在这里过年吧。” 其实吧过不过年,对她并不重要。 “你以前怎么过年的?有特别的风俗吗?过年时喜欢吃什么?”他也好记下来吩咐下人们去准备。 明珰想了半天,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徐府上下都聚在一起,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背后却是勾心斗脚冷嘲热讽花样百出。她忙于应付这些,每次就一个字,累。 “不记得?”云岚扬了扬眉,这是什么回答? “祖母在时,我要努力讨好她,求得她的庇护。祖母去世后,我每天过的如坐针毡。暗自提防别人的暗算。”不知怎的,明珰徐徐说出了这段过往,脸色黯淡无光,“每次过年,精神都放在各色人物身上,应酬交际,哪还记得吃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虽然养在老夫人房内,可老夫人并没有像世人认为的那般宠爱她,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不过是顾虑徐家的名声和罗家的权势,表面功夫而已。在老夫人心里,最重要的是徐达和徐子建,其他人都无可无不可。而她不过是个棋子,一个牵制罗家的棋子。要不是她和罗家有婚约,老夫人恐怕早就将她忘在脑后。 她还清晰的记得无数个夜里,徐家上下人等都睡下后,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佛堂念经,陪伴她的只有两根常年不灭的蜡烛,当时她才六七岁吧。要不是脑中始终有一股不甘心的意念强撑下来,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老夫人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府里府外的人都被她骗了,就连罗夫人也信以为真,每次都欣慰的说,她有个好祖母。可事实呢?谁能明白她有苦难言的宭境? 后来她装的极乖巧嘴甜,循规蹈矩行事丝毫不敢出错,才哄的老夫人心意回转,几年相处下来祖孙也算培养了些感情,她的日子才好过许多。可那黑幽幽的深夜已经牢牢印在她心底,永远消磨不去。她以后晚上睡觉都要人陪着才敢睡下。 这淡淡的几句话,让云岚的心不可抑制的剧烈疼痛起来,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以往每年过年他前呼后拥驱奴使婢,要什么有什么。就算要摘星捞月,都会有人为他摘来哄他一笑。而离他不远处的徐府,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举步为艰,小小年纪为了自己生存而苦苦挣扎。没人能帮得了她,她只有靠自己。 要是能早点认识她就好了,那样就能护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 很好很好,徐达、徐明慧、徐明雪、徐家后院的女人们……这些人他都记住了,徐家的每个人都休想好过。她受过的苦他都会还给他们,百倍千倍的奉还,谁都逃不了。自此徐家诸人悲惨的后半生就在这一刻定局。 又起波澜 除夕夜,杭州城所有人都早早的归家,一家团聚。家家户户从一大早就开始忙乎起来,街道一片空荡荡的。 客栈老板也早早歇业,整个客栈都被云岚包下。 院中摆着十几盆水仙和腊梅,窗上粘着喜鹊报春的大红剪纸,树上挂着红色纱罗制成的花灯,院门口挂着一对春联,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这是明珰想的,云岚亲手写下的。屋门上、墙壁上、门楣上贴上大大小小的“福”字,充满年味。 花厅内灯火通明,室内布置的喜庆洋洋。四周放了几只火炉,旺旺的火苗烧的室内极为暖和。 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放满了各式精致糕点和天南地北的几十种菜式,炒瓜子、炒豆子、干红枣、烤粟子等吃食摆的极整齐。 这十几天,天天有人送东西过来,有各种过年用的东西摆设,食材、玩意儿、首饰、衣裳等等。 幸好有平安和碧莲各司其职,将一切打点的妥妥当当。 昨日起就有人开始杀猪宰羊,洗净鸡鸭鱼肉,调配各色馅料。 所有人都忙碌不已,连明珰也不例外,忙着挑选过年用的衣裳,发放下去的封赏。虽然从早忙到晚,她却始终笑意盈盈,心中全是满足感。 到了傍晚时分,就不时有下人穿穿梭于院子之间,送上最新出炉热气腾腾的菜式和点心。 明珰笑眯眯的扫视一圈,心情极好。 云岚倒了杯酒,递给她,“尝尝,这是百花酒,花香四溢,酒性不烈,适合女孩子喝。” “谢谢云哥哥,让你受累了。”明珰接过看了看,水泽金黄诱人。喝了口,果然软绵香甜,这酒是杭州特产,听说江南人都极为喜欢,每年都有无数的商家从各地赶来进货。 而她手里的这杯酒是最富胜名的洛水斋出品,每年只对外供应三十桶。每一桶都会引人趋之若鹜,纷纷抢夺。 “这些都是下面的人张罗的,我又没做什么。”云岚说的轻描淡写。 其实自从那次谈话后,他就费尽心思布置这一切,短短十几天就搜罗了无数天南地北各种吃食和小玩意。 而他所做的一切,为的是想让她过个快乐的年,将过去缺失的一切都补回来。 明珰笑了笑,举起酒杯,“云哥哥,我敬你一杯,愿你事事顺心。”他天天早出晚归,她都看在眼里,也感动在心。今日的一切都如同在梦里,美好的像是个幻境。 “好,也愿你一生喜乐。”他的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一切磨难从此都远离而去。”只要有他在一天,谁都没想再欺负她。他绝不允许。 明珰眼眶一烫,这一生还没有一个人,这般无欲无求的疼她宠她,为她花费无数的心思。这种被人娇宠的滋味真的很美好很幸福。 云岚不住的给她挟菜,巴不得将所有未见过的未吃过的菜,都塞到她饭碗。虽然极力掩饰,但掩盖不了一闪而逝的疼惜。 他不时的给她介绍这些菜式的来历出处,谈吐非常风趣让人不由自主的侧耳细听。 明珰静静的感受着这些,平静的心湖像被投了块大石头,波涛汹涌心绪起伏。这么美好的男子真的喜欢她吗?她是不是可以永远都拥有这一切呢? 这些日子虽然忙碌,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时时的回味相识以来的片断,每想一次,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既忐忑不安又满心惶恐又夹杂着丝丝甜蜜。少女隐密的心思在不知不觉中起着变化。 她无法说清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决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但男女之情的话,好像也未到。只觉得两人相处时非常轻松,也非常的快乐。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隐藏,他能包容她的各种缺点和任性叛逆。 这种感觉跟以前和罗庭轩在一起的感觉又不一样。罗庭轩也很疼她,但更像是对待小妹妹,她不得不收起真性情,扮起他心目中的那种乖巧可爱完美的妹妹,她有些压抑。 饭罢,明珰喝着烫烫的红枣桂圆茶,心里暖暖的。原来这才是过年的滋味,温馨甜蜜快乐。 云岚站起身,笑的温煦,“走吧。” “去哪里?”明珰歪着头侧问。 “当然是放烟花。”她最爱看烟花,这是平安从碧莲嘴里得到的消息。 为了这,他不惜花费巨金硬是从别人那里买下张一匠亲手所制的烟花。张一匠是当世名家,所制的烟花是世间一绝,美不胜收。 放烟花?明珰眼睛一亮,跳了起来。“我来放。” “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试试。 当她亲手燃起,一朵明亮的烟花砰的一声在夜空中爆开,缓缓展开成梅花状,朵朵花瓣栩栩如生,留在空中久久不散。端的是巧夺天工。 望着那满天绚烂烟花,明珰仰头含笑凝视,心中默默企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所求不多,只求每年此时都有他陪在身边,一起过年。 院子里有专门放烟花的下人,一朵又一朵烟花点亮杭州城的夜空,引的无数人出门欣赏。欢笑声、喧闹声震耳欲聋。 不过明珰也乐呵呵的跳来跳去放烟花,像个调皮的小孩子。在烟花的映照下,笑颜明媚纯净。 云岚静静的凝视她,心里既酸涩又欣喜。这么看她的笑脸,他还能看多久呢?半年?一年?二年? 碧莲靠在墙边看了半天,泪水默默的落下。 平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也不怕晦气?”只不过更多的是笑意。 碧莲连忙抬手擦去泪水,“我这是高兴。” “高兴的落泪?”平安有些不解,女孩子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伤心哭,高兴也哭。 “我是第一次见小姐笑的毫无保留,她……”碧莲哽咽难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过去活的实在太辛苦了。” 平安静默片刻,公子专门派他调查过徐家的一切,对徐家的情况和明珰以前的处境都极为清楚,“别难过,以后有我家公子照顾,一切苦难都会过去。” 碧莲抹了把泪,努力调整情绪,迟疑问道,“你家公子……真的会照顾我……们吗?”她想确认云公子是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当然会,我家公子人很好……”虽然通过这几天的事,已经很肯定公子的心意,但平安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而且把丁小姐当成自己人看待。” 碧莲捏着衣袖,低头继续问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 平安想了想道,“家里做生意的,大周朝最大的生意。” 碧莲比较担心家中之事,“这万事公子能自己做主吗?家里兄长会很严厉吗?” 小姐不是能受委屈的人,如果上面有人打压她,这可受不住。 平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公子他在府里最大,谁都要听他的。” “最大?不是还有位兄长吗?”她可没有忘记这茬。 “他们是另府别居,各过各的日子。”平安只能说到这一步,其他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能说的。 碧莲虽然不知里面有何内情,但心里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好啊,上无长辈管束,中无妯娌牵制,家中唯我独尊,能过着舒心的日子。 明珰玩累了,这才跑到云岚身边。“云哥哥,好好玩。”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透着诱人的光泽。 “下次再让你放个尽兴。”能让她露出这样无忧无虑的笑脸,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明珰听的笑眯了眼,隐忍了多日的话冲口而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既然已经说出口,她勇敢的看着他,小脸无畏坦然。她骨子里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率真而坚定。 他却不敢正视她明亮的眼睛,支支吾吾道,“你……你的年纪比我侄女还小,我……” “你什么?”明珰满腔的喜悦被当头一盆冰水倒下,他什么意思? 云岚咬咬牙,脸上一片绝决,“我把你当成侄女。”内心的真实情意绝不能说出口,他不能害了她。 明珰如同晴天霹雳,一颗心浸在冰水中,寒彻心肺。侄女?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吗?不由冷嘲道,“我不知道云公子是这么的慈爱,随便就把个女孩子当成亲侄女。”来搅乱了一池春水,却来说这种话,不可原谅。 他的眼睫毛轻颤不止,“你的性子跟我五侄女有几分相似,所以难免会爱乌及屋。”看着她受伤的小脸,他何尝不心痛难抑。 “那我可要多谢那位小姐,是我沾了她的光。”明珰愤怒的一把推开他,忍住发酸的鼻子欲坠的泪水,转身小跑回房间。 碧莲在远处看到,急忙跟了上去。 提亲 平安站的较远,没听到两人的谈话,“公子,你怎么跟小姐吵架了?她毕竟是女孩子,您就让让她吧。”刚刚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情势突然急转而下呢? “我和她的事,你别乱插手。”云岚不是不知道他暗地里推波助澜,可是有些事不能再放任下去,“她……永远是个晚辈。”他不怕自己吃苦,但舍不得她受伤害。 她的前半生受尽磨难坎坷,他不想让她的下半生沉浸在痛苦绝望之中。她还这么年轻而美好,不值得。 晚辈?平安张大嘴,一头雾水,这是唱哪出戏啊?明明把人家当成掌中宝,还扯什么晚辈?这些日子兴师动众,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只博佳人一笑。 可如今却淡淡的一句晚辈就带过去。开什么玩笑?可看到公子沉重惨白的脸色,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云岚沉痛的闭上眼睛,心中暗道:对不起,明珰,我是为了你好。我是将死之人,陪不了你多少日子,与其将来天人永隔痛不欲生,不如就这样吧。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却未碰面。 大过年的,上上下下没一个过的舒心的,气氛很是凝重。 平安一脸沮丧的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少爷,小姐把东西都退回来了。” “你怎么传话的?”云岚皱着眉看向明珰所住的屋子。屋内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这丫头还真憋的住。 “我只是说这些小玩意早就搜罗来的,给小姐解解闷。”平安愁眉苦脸,“可是她……”这算什么事啊?明明是专门花尽心思,却不敢直承。 云岚着急的追问,“她说什么?快说。” “她说无亲无故不敢受,已经沾了不少光,没脸再多受恩惠。”想起那位小姐端着一张脸,浑身冒着冷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公子他不肯过去,只是默默的发呆。却差遣自己时不时的过去送东送西,可人家不领情啊。 这些日子她们主仆两人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吃饭也是让人送过去,否则就不吃.。 云岚心乱如麻,这丫头除了一日三餐外,她再也不肯接受任何东西,连以前最喜欢吃的点心糕点也未动分毫,纹风不动的端出来。摆明了要划清界限,这样倔强的人儿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平安暗叹了一声,“小姐骨子里是个极骄傲的人,她以后或许都会这种态度。”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心情不好,他家公子也跟着难受,他们这些属下更是有苦难言。 云岚早就乱了心神,“你想个好办法出来。” “公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平安皱着眉,抓抓脑袋,“其实只要您愿意……”【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我有什么资格?我这破败的身体能带给她幸福吗?”云岚难掩黯然之色,心痛如绞,“长痛不如短痛,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过几日就忘了。” 如果没有这毒,他会紧紧抓住她,永远陪着她,宠着她,护着她。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分享他的荣耀和地位。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惜这一切都是空想。 “公子您怎么能妄自菲薄呢?这世间的男子没人比你更出色。”平安心情沉重不已,“再说您的身体一定能治好的,您可千万别泄气。” 这是压在他们所有人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平时都不敢拿出来触碰。看着公子一次又一次的发病。大家的心都不好受。 “我……算了,不提这事。”云岚挥挥手,不愿让他再多担心事,“你好好照顾小姐,对了,可以让碧莲帮着劝说。” 明珰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但碧莲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应该能听进去一二。 “碧莲如今恨死我了。”想起她对他横眉竖眼的样子,平安心里极不是滋味。“她怎么可能帮我们?” 平时见惯了碧莲温柔腼腆的笑容,细心体贴的照顾一旦突然冷若冰霜冷起脸来,这巨大的悬殊让他一时失落不已。 云岚一眼瞧出了他的心事,“是我连累了你。”猛的想起一桩事情,上次明珰的一席话点醒了他。 “公子说哪里话,实在让平安诚惶诚恐。”他紧张的额头冒出冷汗。 云岚摆摆手笑道,“平安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二十四岁吧?”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转,似有所悟。 “是,公子记性真好。”平安不知公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向来服从惯了,下意识的回道。 “你这些年只顾着我,把自己终身大事耽搁了。”云岚心里有些愧疚,“我这人粗心,也没想到这茬,是时候帮你张罗亲事了。” 平安是孤儿,是他从街上捡回的。平安没有长辈为他留意,这婚姻大事还得他来作主。 “公子。”平安的脸刷的通红,磕磕巴巴半天才挤出一句,“您都还未成亲,属下岂敢占先。”好端端的怎么扯到他头上?公子这几天的心思太难测了,他都摸不着头脑。 “话不是这么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瞧着碧莲那丫头温柔体贴又懂事,极适合你。”云岚虽说心里有了打算,但还是尊重下属的意见,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你觉得呢?” 不过以他的眼光,这两人是极般配的,天造地设的一双。 “公子,”平安窘的脖子都红了,“这事……”想起碧莲俏丽的身影,柔柔唤着平安大哥,心里有丝甜意。 云岚满意的点点头,“既然这样,这事就这么定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出面说合吧。 当下,他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到明珰住的屋子前敲门,“丁珰,开门。我有事找你。” 明珰大为惊讶,拉开门,“什么事?”他不是都躲起来不肯见她吗?(到底谁躲谁呀) 这几日她关在屋子里,反复回想反复思索,都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那样说?难道真的是她自做多情?又羞又窘又气的她本想一走了之的,可她不甘心,她还没想通。而且碧莲…… 一时之间想走难,不走也难,只好躲起来自己纠结。 “我能进去坐坐吗?”他的视线贪婪的看向她的面容,好像清减了些。都是他不好,让她这么伤心。 明珰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让开身体。 云岚坐定,嘴欲张,在看到一直站在明珰身后的碧莲,脸色不善警惕的盯着他,不由改了主意。 “碧莲姑娘,请帮我煮碗莲子羹。”虽说是客气的请求,还是带上了命令语气。身居高位惯了,有时会不知不觉的带出来。 碧莲可不吃他这一套,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哼,我又不是你的丫环。干嘛要听你的话?我想保护我家小姐呢! 在她心里,凡是欺侮小姐的人都是坏人,都是她的敌人。亏她还一门心思劝说小姐,想撮合他们。可这混蛋居然……想想就让人生气。 好吧,原来人品好性格好啥都好的云岚形象一路下滑,变成混蛋了。 云岚见指使不动她,不恼反而有些欣赏。很好,是个忠心耿耿的丫环。她身边的确需要这种人。 明珰喝了口茶,见他丢了个眼色给她,抿了抿嘴,“碧莲,我也要喝莲子羹。” “是,小姐。”她虽然不愿,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子。 “她走了,有话就直说吧。”明珰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以那天尴尬的情景,能避多远就多远吧。估计有重要的事情才不得不出现吧。 云岚清咳了几声,简单的将他的意思说了一下。 明珰眼睛一亮,这个建议说到她的心坎去。她将碧莲的亲事一直摆在心上,只是碍于女孩子的身份,一时难以启齿,如今送上来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先将两人的恩怨摆一边,把这件事情办妥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问一问。“平安不反对吧?虽说你是他主子,但这种事还是要他自己愿意才行。” 碧莲跟了她多年,她想让她下半辈子过的顺心如意。她也明白,要是强扭的瓜是不甜的,对碧莲也没啥好处。 “他默许了。”云岚嘴上说着话,这眼神一直不落的盯着她。 这几日他日日悬心,生怕她想不开。晚上都无法入眠。就算偶尔眯上一会儿,梦里全是她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可他鼓不起勇气来看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好,碧莲这边我替她作主了,允了这门亲事。”明珰心中暗喜,面上摆出矜持模样,淡淡道,“至于怎么章程,我也不大懂,还是云公子说了算吧。”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种事情没经历过,的确不懂。 这事居然这么顺利,太好了,也不用她绞尽脑汁开口暗示。而且这是男方主动开口的,不是她们赶着上去的。碧莲的脸面算是保住了,将来也不至于低了平安一头。 重新听到这一声生疏的云公子,他心里酸涩苦楚,“好,我会找城中最好的媒婆过来提亲。不过有一事跟你商量,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不如早点把亲事办了,也免得他们这一路别扭。” 这桩婚事他极力说合,一是他见这两人品貌都不错又各自有意,索性成全了这一对儿女。其二是他看出了明珰有远离之心疏远之意,到时她要走,他也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阻止。可有了这层关系,以她的性子不会说走就走。 人生苦短,如今他别无所求,只盼着能多陪她一段日子。那样就算去阴间地府,他也毫无遗憾了。 “早点?云公子的意思是?”明珰微微蹙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不如选在那天。”他一路走来时,已经想妥一切,“你认为呢?” “这太急了吧,来得及吗?”明珰迟疑起来,“要准备的事宜太多……” 虽说她本意要订下这桩亲事,但怎么会急成这样? “放心,我会让人抓紧办。”云岚打起包票,“定能在十五那天安排妥当。” 对他的办事能力,明珰还是相信的。“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都麻烦云公子了。”她起身微微弯下身体要行礼。 “别。”云岚忙乱的扶住她,两人对视,一时视线凝住。 成亲啦 碧莲没想到自己在厨房转了一圈,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她听到这消息时,足足愣了一柱*****夫。 “小姐,我不答应。”回过神来的碧莲脸都不红一下,直直的回道。 “为何?”见她如此表情,明珰奇怪的很,她不是很喜欢平安吗?这桩婚事应该是她企盼的啊。 “他……他们存心耍我们,您……”碧莲只要一想起这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亏她认为云公子是好人,还想掇合他们。可没想到云公子不是东西,居然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了她家小姐,这实在是忍无可忍。 既然不喜欢她家小姐,那就不要对她这么好,免得她们会错意啊。他难道连这点都不懂吗?还是他向来对任何女子都这样的'如果是这样,那也不是好东西。 这下她把平安也怪上了,人家是爱屋及乌,她是恨屋及乌了。 “不是跟你说了,云公子只是把我当成侄女辈。是我们想多了,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明珰心头酸酸的很难受,但面上丝毫不露,“平安是个有担当的,你跟着他不会吃苦。” 人家既无意,她便休。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吊在一棵树上呢?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死缠着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下贱。 “不行。”碧莲一口拒绝,言词凿凿,“我答应过大夫人,要保护到你出阁那天,我不能食言。”这是她一生的承诺.人家救了她这条命,她允下这个条件,很公平。 再说这些年的相处,两人早己亲如姐妹,她怎么可能离开小姐去嫁人呢'小姐身边又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她真的不放心。 “傻瓜。”明珰笑着劝道,“承诺是死的,人是括的,要懂的应变。”心中不是不感动,但碧莲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缘?何况碧莲喜欢他,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吧。这是她唯一能帮她做的事情。 碧莲念头飞转,怎么想都不妥当,“我还是不答应,小姐,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对她来说,小姐比较重要。平安毕竟是那人的手下,将来也不好相处啊。 明珰闭上眼睛,左思右想,居然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既然你这么说,耶我去回绝此事。你准备收拾东西,不是我们带出来的,都还回去。我们可不能自占人家便宜,这几日再出去打听下消息,为我们下面的行程做些准备。”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碧莲一头霉水。 “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明珰狡黠的笑笑,眼波流转间灵慧毕现,“此事既然不谐,更应该离开。” 碧莲惊叫,“离开?我们去哪里?”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啊。可是转眼一想,如今这种境况,确实有些尴尬,离开也好。 明珰心有成竹的开口,“随便哪里都行,梅阔天空任我们遨游,天大地大四处为家。”如果不行,她还有一条退路。不怕 “可是我们两个女孩子,遇到坏人怎么办'”碧莲从没单独在外边走动过,这心里实在没底啊。要是有兰姨在身边就好了,那样还有个人可以商量。 “你觉得我们需要怕坏人吗?”明珰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担心,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的考量也有道理,尽量低调行事。你去帮我技几件男子穿的衣裳,我们以后改妆而行。” 碧莲点了点头,出去办事了。 这消息很快传到云岚他们耳朵里,惊的跳起来,面面相觑。 “公子,怎么办?”平安急的团团转。不仅不肯答应这婚事,还想离开单独行事。她们俩是弱子,又没在外面走动,这胆子也太大了。 “你去找碧莲好好谈谈,务必劝下来。”云岚心里明自问题出在哪里,当时和明珰商议时,她是一口答应的,那问题只可能出在碧莲身上。 他沉着一张脸,心如在油里煎熬,他怎么能放心让那丫头出去乱闯?她那爱热闹的性子,无事还要巴不得弄些事情出来的人,简直是个大麻烦,要是惹出祸来,谁帮她解决? 平安此时心乱如麻,揪着头发,“我怎么说?” 云岚气的瞪着他,“这也要我教吗?动动脑子,不管如何,都要说服她。” 平安苦着脸,绞尽脑什,这怎么说嘛? 云岚脑中灵光一闪,招了招手,“头凑过来,我教你。” 不知平安是怎么跟碧莲说的,过后她就改了主意。 “碧莲,你是不是想好了?”明珰上下打量她,“以后可不能再改了。”哇,这平安的口才很好啊,才一会儿功夫,就把固执的碧莲说服了。 碧莲嘴角含笑坚定的摇头,“不改。” 明珰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难怪她,谁让碧莲刚刚还一副怒火冲冲的模样,转眼间就成了满脸笑意的幸福女人呢?这转变也太大了。 “小姐。”碧莲不愿说。 “好,我不多问。”明珰笑眯眯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只盼着你以后的日子幸福美满。” 碧莲眼睛一红,心中感动。小姐,你这么掏心掏肺待我,我必不会负你。为了你的将来,我会竭尽全力的。 云岚的行动力没得说,几天的功夫就把诸多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召集那些下人敲敲打打,布置喜堂、新房、喜宴等等。 至于新娘的喜服首饰款式都流水似的送到房间,让她们挑选。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大红的喜堂早已布置一新。院子里一片红色的海洋,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绸缎。 院子里挤满了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碧莲秀发梳成鬟,大红的喜服衬的气色极好,整个人精神焕发。 明珰亲自替她插上支价值不非的宝石流苏钗,钗嘴上还有颗诺大的明珠,“我的首饰盒当初留在兰姨那里,不能给你添妆,等回去后,我再补上。” 碧莲脸带羞色,“公子这次赏了不少,件件都不差。平安大哥也给我买了两套头面。” 这次都是小姐作主挑的,专挑贵重的最好的。她都看的心里直打鼓,生怕公子嫌她们太贪心。 “他们送的是他们的心意。”明珰暗自得意,人家送上门的,她干吗不挑些好的?这可当成碧莲压箱底里的宝贝,将来还能传给下一代呢。“我的那份可不能省,到时你喜欢什么,由你挑。” “谢谢小姐。”小姐的心意还是要领的。 “我没有经验可供你参考,只有一句话要交待于你,你和平安都是孤儿,没有长辈照应,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明珰感觉自己是大人似的,有些汗颜。不过真的很舍不得,眼眶有些涨热。 “我们有你和公子照应嘛。”碧莲心里很淡定,“反正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小姐随时都能教诲一二。” “你嫁过去就是云家的人。”明珰强忍酸意,勉强笑道,“我哪还能罗哩罗嗦的?不是讨人嫌吗?” “怎么会呢'平安大哥答应我,我们成婚后,他就是小姐的属下,听从小姐的安排。”要不是这话,她才不会爽快的答应嫁给他。 “啊?”明珰猛的呆住,“云公子舍得吗?”据她所知,平安可是他最得力的下属。 碧莲拉着她的手保证,“有什么舍不得的?云公子都答应了。”小姐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平安过来正好派上用场。 “我这算是赚到了。”明珰半开玩笑,心思已经转了几转。这是他的意思吗?他宄竟是怎么想的? 香儿跑进来,“吉时到了,外面都催了。”她是云岚送给明珰的新丫环,换下碧莲。 喜娘扶着盖着红盖头的碧莲到喜堂 明珰笑盈盈的在后面一路跟随。 喜堂内平安身穿喜服,紧张的浑身冒汗。 云岚不由笑斥道,“没出息,成亲而己,至于这么紧张吗'” “公子,没经过的人是不会懂的这种心情的。”平安的视线一直盯在门口,嘴上都不知在说些什么。“您哪天成亲就能明自。” 云岚心里一叹,他是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细细叮嘱道,“答应碧莲的事情,定要做到,以后徐明珰就是你的主人,她的安全由你负责。”在他还有能力时,为她铺一条路,保她后半生无忧。就算他不在了,也能放心闭眼。 “是,公子。”公子不能做的事,就让他帮着做吧。 看着平安和碧莲满腔喜悦双双拜堂成亲,随着那一声长长的“礼成”。不知怎的,明珰松了口气的同时酸酸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砰”门被推开,洪天带着一帮人押着孟芸兄妹进来。 明珰不悦的皱起眉,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时辰来,真是讨厌。 最讨厌的是那娇柔软绵的声音,“公子。”一进门,孟芸的眼睛就牯在云岚身上,看在众人眼里,神色各异。 明珰心里暗骂:好恶心,这女人在七杀盟怎么活的这么滋润呢?不仅容貌丝毫不见憔悴,更加光彩照人了。这里面可有什么文章?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还摆出勾引的姿态,真是碍眼的很。也不想想先前是怎么陷害他们的? 不要脸! 云岚坐在首位,也不理任何人,捧着杯热茶慢慢喝着。这些人还不够资格跟他说话。 平安跟他们是打过交道的,站出来道,“洪盟主,你来的好快啊。”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居然闯进他的婚礼,破坏他的好事,太可恶了。这次非得好好收拾一下,免得以为他们是好欺的,什么人都能掐上一把。 整治(上) 洪天没料到是这种场面,愣了一愣,“今日是……” 平安皮笑肉不笑,“是我的大喜之日,洪帮主来的真巧。” “是在下葬撞了,先给兄弟赔个罪。”洪天抱了抱拳,算是赔罪,“不过这事情总要解决,择日不如撞日,你觉得呢?”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为了这件事情,他连个年都没好好过,风尘仆仆赶来。一路上还被武林中人追杀,死了不少兄弟。快刀斩乱麻,再拖下去伤亡更大。到了这种田地,他已经骑虎难下,誓要拿到这朱丹果,吃下能增加三十年的功力,那样他就能称霸武林,想杀他门都没有。 平安不敢自专,转头请示道,“公子。” 云岚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览无遗。 洪天的视线移到他身上,不自噤了噤,这人沉静高贵风姿绝代,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小心陪笑道,“这位是你家公子?请为我引见。” 平安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脸上却一派倨僦,“我家公子不喜欢跟生人接触,请见谅。” 洪天心里不舒服,可不敢勉强,人家光这么坐着,一身尊贵之气自然而然散发,令人不敢冒犯。江湖中人是培养不出来这种气质的。不是白道黑道,难道是官府中人?一想到这,心抖了一下。官府中人最为麻烦。 “那好,我把人带来了,正好面对面的说开。”洪天压住烦燥,示意手下将孟芸推了上来,“孟姑娘,你把那番话再说一遍。” 孟芸跪倒在地,含情脉脉求道,“公子,求您救救我们兄妹,我们愿为奴为婢,供公子驱使。” 这话把洪天气的够呛,有事说事,来这一套干吗?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人家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多得是天下奇才甘为驱使。”平安已经对她有了成见,任她貌美如花,这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们这种货色怎么配?废话少说,为何要诬陷我们?”心中暗恨已,这种场台还不忘施展媚术,当他们都是死人啊,要是小姐误会了,怎么办? 孟芸咬着下唇,死不承认,“我没有,我真的将东西给了公子。”她深知此时此刻要咬紧牙关,不能吐实,否则就没命了。或许这位贵公子会看在她的面上,网开一面,伸出援手。 她对自己的容貌相当自信,从小到大没一个男人能逃的过她的手掌心,就算落到七杀盟这些人手里,她也没吃什么苦,只要对着那些粗人笑一笑说上几句软话,那些人就巴了上来,争着讨好她。她撇下弥天大谎,就是想指望公子救她一救。 平安气的想一掌扫过去,灭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撒谎?”没见过这么贱的女人。 他此时是明珰的属下,自然站在明珰的立场考虑问题,绝对容忍不了这女人。他还盼着公子和小姐能共结连理永不分离,这样他也不用为难了,所以他绝不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我不敢,公子,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吧。”孟芸脸上越发柔弱,整个人漱漱发抖,声音凄楚无比,“我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这话说的太暖昧,引的七杀盟那些贼眉鼠眼的人神情各异,有的笑的一脸猥琐,有的嫉妒羡慕,有的愤恨不己。 明珰和碧莲一直被人护在隐蔽处,听的目瞪口呆。真是大开眼界。把假的说成真的,这说话确是一门艺术,得学起来。 洪天转过头,“你们还怎么说?”脑中念头飞转,下一步该怎么走?或许试试激将法? 平安一脸的鄙视,“呸,这贱 人说的话你能信?”还是一盟之主呢,没脑子的家伙。 “人家女孩子都这么说了,事情自然一日了然,你们还是识相点,将东西交出来。”话虽这么说,但洪天的态度并不强硬,他对此事半信半疑,实在是这帮子人太镇静了。那位公子根本连眉都未抬一下,好似把这当成一场笑话。 “哈哈哈,真是可笑。”明珰大笑着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转了出来。 云岚脸上终于起了变化,皱起眉头,担心的看过来,这丫头,就不能乖乖的躲在别人身后吗?就不能让他少操些心吗?江湖中人个个都不是菩茬,拈上了也是件麻烦事。 平安急忙退到她身边,提神护着她。 “你……”洪天听出了她的声音,忙收起怒色,“这位小姐,有什么好笑的?” 她的性子他算是领教过了,是个任性妄为随心所欲的人,这种人惹不得。再说他眼睛尖着呢,这位小姐一出来,整个院子的气氛就变了。 “我是笑你呢。”明珰一边笑,一边嘲讽道,“堂堂一盟之首居然被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你到底会活的这么久?”这话说的太直接,太过分了。 那些属下果然暴跳如雷,“你敢对我家盟主无礼?”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无礼又怎么样?你来杀我啊。”明珰双手抱胸,露出挑衅的神色,“哼,你们要敢动手,谁也走不出这个院子。” 她是有恃无恐才敢这么叫嚣,要是她一个人早就躲在一边看热闹了。她非常笃定云岚会护着她的,虽然她也不知从何来的信心? 七杀盟的人纷纷喝道,“你好大的口气。”哪来的丫头?居然让个女孩子出来说话,男人们都死光了吗? 洪天摆摆手,制止属下,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非常客气的问道,“这位小姐,你何以见得?”人老成精,更懂得看情势,会看人。 “洪盟主,你的激将法对我们没什么用。”明珰撇撇嘴,口气大得很,“不过我闲着无事,就陪你们玩玩。” 洪天愣了愣,这丫头居然看出了他的打算?小小年纪,心思却够深沉的。这群人到底从那里冒出来的?为何他派出盟中兄弟没日没夜的追查,都一无所获呢?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这不合常理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这群人的背景深不可测。也正因如此,他更加忌惮。 “小姐何意?” “我帮你审审这件无头公案吧。”明珰并不需要他的同意,直接走到孟芸身边,“孟芸,你口口声声说进了宝物给我们,在哪里给的?什么时候?给了谁?谁能证明?” 她并不是想强出头,实在是看这女人不顺眼,不整整她实在对不起自己啊。居然想缠上云岚,讨厌! 孟芸心中又妒又恨,“你凭什么质问我?你是什么东西……” 她一进这门,心神都在那云公子身上,可是让她嫉妒交加的是,这云公子对她无动于衷,连看一眼都嫌麻烦。可此时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这女孩子,走到哪跟到哪,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妹不像啊?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平安出手如电。 孟芸娇艳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她捂住脸,气的脸色发青,“你敢打我?” “你是什么破烂货,敢用这种口气跟我家小姐说话。”平安像甩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手,“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再敢无礼,你死定了。” 孟芸浑身发抖,转了转眼珠,突然泣不成声,梨花带雨别样娇柔,惹的不少人怜爱不己,“公子,您就看着别人这么欺负我?” 可惜云岚的心肠向来硬,眼睛都不瞟一眼,视若无物。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孟芸声泪俱下,楚楚可怜至极。 明珰里不舒服极了,怒气冲冲喝道,“平安,再给我打,打到她招为止,孟芸,你要么招要么这辈子都别想开口了。” 看着这女人当着她的面,摆出这般勾引人作态,她心里的火往上冲。这女人要是勾引别人,她只会当成笑话看,才不会多管闹事。可偏偏来招惹云岚,那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孟芸气的满腔通红,为什么公子会纵容这丫头的无礼? “你不配知道。”平安右手一扬,作势要打。 洪天手一拦,“有话慢慢问,何必动手呢?” “洪帮主是怜香惜玉之辈,可惜我们这些人从上到下,都不懂这些”平安笑眯眯的点头,“再说这种货色,连中上之姿都算不上,啧啧,这鼻子长的太扁,皮肤不够白…… ”反正是说的一无是处,比烂泥都不如。 孟芸羞窘难堪至极,一双眼睛愤愤的盯着他们。 “你乱看些什么?”碧莲心里不爽了,这也看的太仔细。 平安后背发凉,糟了,连忙赔笑道,“夫人息怒,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而己,你跟她计较些什么?” 这话听的碧莲浑身痛快,也不跟他计较了。 却把孟芸气的吐血,“你欺人太甚,公子,你不管管这些下人吗'”真是不懂看人眼色,人家云公子根本不搭理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上去。图惹笑话而己。 洪天这时已经看出些许端倪,心里正暗自发狠。这贱 人,敢骗他?害他惹上这么麻烦的对手,看他怎么收拾她' “平安。”云岚总算是大开金口,不过这话是能气死人。“这是你的大喜之日,早点把这些人打发掉,别让新娘子受委屈。不过这是好日子,就不要大开杀戒,手下留些情。”这声音淡淡的,听到众人耳朵里却冰冰的,一股寒气不自从心口冒出。 “是,公子。”平安正一肚子火呢,正想发泄一下。 七杀盟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暗自提防。洪天叫苦不选,这院子里的人都精光四射,步履轻盈。一看就知高手,动起手来哪是人家的对手? “等一下,我的事情还没完。”明珰笑眯眯的开口,“我还没问完话呢。”不管这朱丹果是真是假,这下落一定要问出来,她对此物是势在必得。 洪天头点的飞快,一脸讨好,“对对,小姐你有话尽管问这个贱 人,我帮你把她制住。”上去点几下迅速将孟芸几个穴道点住。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姐是能作主的。 “孟芸,你给我说清楚,这宝物到底在哪里?你给了谁?为何要陷害我们?”明珰边说着边笑眯眯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我为何要回你的话?你有什么资格……”孟芸怒目以对,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啊,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整治(下) “什么?我可没动你啊。”明珰一脸的无辜,摊了摊手,“你怎么了?哎呀,是不是很痒啊?放心,死不了人的。”的确是死不了人,只不过是比死还难受。 孟芸手脚无法动弹,瘙痒难耐,神情痛苦,“救命啊。” “妹妹,你怎么样?”孟瑞心急如焚,他就这么一个亲人。这些年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感情很是深厚。 明珰看了半天笑道,“洪盟主,解开她的穴道吧。” 孟芸手脚一旦能动,双手乱抓,又叫又跳又抓,像个疯婆娘。过了一会儿,脸上起了一粒粒红红的小疙瘩,如花似玉的脸瞬间变的恐怖吓人。 这场景让在场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吓的孟瑞大惊失色抱住她,一个劲的呼唤。 明珰在云岚身边坐下,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托着下巴看好戏。 孟芸上抓下拉,衣裳都快扯破了,浑身都是抓痕。 孟瑞急的满头大汗,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扑到明珰脚下,“小姐,您就饶了我妹妹吧。”他们也是迫不得己的。 云岚微微蹙眉,不满的瞪着他,平安忙上来拉开。 明珰心情甚好的眨了眨眼睛,“我又没做什么。”就这么一会儿,就熬不住了?这药粉的效果不错哟。 孟瑞使劲磕头,额头转眼就磕破了,渗出血来,不住求情,“小姐,求求你了。” “求我做什么?”明珰把玩着手指,“只要乖乖说出实情,自然无事了。”她又不是什么神仙,没有多少悲天悯人的慈善心肠。她只想问出答案。 “这 ”孟瑞迟疑了下。这可是他们的保命符,要是交了出去,他们还能括吗? “哥。”孟芸脸上早己抓破,一条条鲜血直流,特别吓人,“我们……本来就把东西给了…… 公子……这就是事实。” “好啊,那我们慢慢玩吧。”明珰心里大怒,到了这时候还想害人,那就看看谁能横到底,嘴角翘了翘,“对了,提醒你一声,半个时辰后这痒会慢慢渗入骨子里,一辈子都会这样哦,是不是很好玩?你脸上的红疙瘩真好看,就留着吧。”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你好恶毒。”孟芸恨的眼中充血,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而她更是以自己花容月貌为僦,要是没了美丽的容貌,她还怎么活? “比不上你呀,你可要撑的久点。”明珰越生气,脸上笑的越灿烂,“这是我刚配制出来的,还没拿活人做过试验呢,你可是第一人,该感到荣幸。” 其实她身上有好多种药粉,不过这是最常用的,效果最好。在徐家时,谁惹了她,她就暗中反击。不过她懂的收敛,份量不会下的太多,顶多让人痒上一柱香的功夫,所以也没有人怀疑是她的手笔。 “你……”此时的孟芸痒的恨不得抓下身上的肉,痛苦的想死。这比砍她一刀还要让人难忍受。到最后,她都没力气说话了。 孟瑞眼睛红的滴血,头磕的咚咚响,“小姐,我说实话,请你赐解药。” 在场的人都屏住气,支起耳朵,生恐漏了一言半语。 明珰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态度能气死人,“你说了再给。”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先给解药。”孟瑞看着妹妹受这种折磨,心痛如绞。 “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明珰笑起来,耀花了所有人的眼,“半个时辰后,你后悔都来不及了,我是无所谓。我可以慢慢等的。” 有求于人还敢谈条件'哼,真是不懂审时度势。反正她不急,急的是他们。 “好,我说。”孟瑞不忍的看了眼妹妹,咬了咬牙,“那朱丹果并没有送给他人 ”纵然不舍,但不是他们能拥有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命都没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我们,活的不耐烦了。”洪天第一个忍耐不住,火冒三丈,追问道,“东西呢?藏在哪里?” 孟瑞虽然想通了,但还是有些犹豫,“这……”毕竟她们兄妹为了这宝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背叛师门,欺师灭祖,成了江湖中人人唾弃的弃徒,如今还性命难保…… “说。”洪天此时恨不得撬开他的嘴。他一直以为孟家兄妹不敢骗他,可却生生的上了恶当。终日打雁,险些被雁啄了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孟瑞闭了闭眼,“在 埋在悦来客栈院子的银杳树下。”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孟芸一时心急想出了这个办法。 “悦来客栈?捉住你们那天所住的客栈?”洪天想不到是这个答案。 “是。” 明珰暗暗松了口气,有下落就好。 平安喜动颜色,大为欢喜。 云岚神情复杂,仲怔不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珰站了起来,幽亮的眸子咄咄逼人,“如今一切都清楚了,洪盟主可有什么话说?” 她从来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主,她信奉爱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教条。她哪容得了这些人不分青红皂自冤枉,甚至缠了她们一路呢?虽然她们并没有吃亏,甚至打探到了最重要 的消息。但有些事情却不能轻易过去。 洪天脸忽红忽白,行走江湖多年,居然栽在这双兄妹手上,脸都丢尽了,要是传出去,他还能在江湖中走动吗?而且为此还惹上了这几个极难缠的人物,“这这这位小姐,你想怎么样?”这丫头虽然不足为畏,一掌就能打死她。可后面有这些人作靠山,他哪敢得罪? “我一介弱女子,哪敢说什么?”明珰撇得干干净净。 洪天冷汗直流,弱女子? 他可没见过这样玲珑剔透的弱女子,浅笑盈盈使尽霹雳手段,谈笑之间早已下了黑手,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人是弱女子? 他念头飞转,迅速作出判断。态度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是洪天鲁莽,险些酿成大错,洪天在此向诸位赔罪,来,送上我的贺礼。”金灿灿,亮闪闪的。 “既然洪盟主这么有诚意,这一节我们就此揭过。”明珰看了几眼,算他懂事,放他一码,“不过今日是平安的大喜之日,你们冲撞了他的好事,可准备了什么贺礼?”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极了。 云岚拳头抵在嘴边,清咳了几声,掩去笑意。这丫头,这是让人又爱又恨。 洪天头疼不已,迫不得已从怀里掏出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看就价值不菲,“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备下礼物,这区区薄礼,还望笑纳。”天啊,这么难缠的女孩子,他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这可是他最心爱之物,随身携带,空闲之时常拿出来把玩的,想想就心疼。 平安毫不客气的收下,转手递给碧莲,不拿白不拿。不过小姐如果去经商,估计天底下的商人都没活路了。 洪天抱了抱拳,转身带着手下要走。 “等一下。” “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洪天咬了咬牙,硬着挤出一丝笑意。这丫头诡计多端半点亏都不肯吃,又有人为她撑腰,千万不能得罪于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半点不错。 “贺礼都送了,当然要喝杯喜酒再走,可否能给我这个面子呢?”明珰话虽然客气,但话里的意思表明非得喝了酒才能走。 “好说好说。”洪天抹了把冷汗,反正消息己经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平安心领神会,大手一挥,示意手下都上去灌酒,必务将这些人灌趴下。 “小姐,请给我妹妹解药吧。”孟瑞趁机出来求情。 明珰掏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散发清香的药丸拿在手里,“喏,给她吃下去就行了,不过下次别让我看见,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每见一次就让她试试我的药粉,我还有很多品种都没试过,正缺个人试药呢。” “不敢,我会好好管教于她。”她明媚的笑脸看在他眼里,像极了恶魔,后背不自一阵阵发。 “我看你人还不错,可是你妹妹太没教养,你可要约束她。”明珰像长辈似的教导他,“他日闯出更大的祸,你可救不了她。”其实眼下的祸已经够大了,能不能保住命还难说。 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却一本正经的教训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这场面不自让人忍俊不禁。 云岚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这丫头天 性 爱玩爱闹,就顺着她的意吧。 “是是,谢谢小姐教诲。”孟瑞恭谨的很,不住的点头。 她捏着药丸晃来晃去,就是不给他,“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出来走动,免得害人害己。” “是,小姐说的是。”孟瑞眼睛直盯着这药丸,耳边听着妹妹越发凄惨的哭喊声,心急似焚。 明珰依日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眼看就要半个时辰了,孟瑞急的满头大汗,可却不敢催她。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姐的性子很恶劣,半点招惹不得,身边的人又纵着她。 “哎呀,你也不提醒我。”明I;障叫一声,总算大发慈悲放过他,“给你吧。” 孟瑞一脸感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飞奔到孟芸身边,将药给她服下。 “小姐,你好坏。”碧莲眼里全是笑意。 “我哪里坏了?”明珰拍拍小手,看着院子里那些吃吃喝喝的人,嘴角噙笑,“我把解药给他了。” 碧莲捂着嘴偷笑,肩膀一耸耸的,“可你在里面掺了玉容,这痒是止住了,但脸上的小疙瘩却不会消退,她这脸算是毁了。”可惜她一点都不同情那女人,一双媚眼骨碌碌的永远在勾人,脸色又厚的像城墙。心眼又坏,又极会惹事生非。没了美貌或许能安份些。 不过这样的结吊,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可是灭顶的灾难。 “我没毒死她,已经是手下留情。”明珰朝天翻了个自眼,“那女人该偷笑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人?哼。 碧莲笑着打趣道,“小姐放心,她那种人是入不了公子的眼。”小姐的心思她这个贴身丫环,还是明了几分的。 “胡说什么?”明珰脸一红,嘴一撅,“我才懒的理他,他喜欢谁都不关我的事。”只是这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那独坐一畔的人影,自斟自饮,淡淡的烛光下,显得太过冷清。她的心莫名的 有些不适起来。 “小姐别生气,公子这样待你,并不是存心的。”碧莲还能不了解她吗?知道她是在说气话。突然想起平安所说的只言片语,安慰道,“他或许……” 明珰猛的回过头,“或许什么,有话直说,别拖拖拉拉。”难道另有隐情? “公子或许是担心身上的毒,怕拖累你。”碧莲是这么想的,试想一个身中奇毒的男子,如果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主动亲近?除非这是极其自私自利的人。 这样一想,碧莲的心软不己,也左右为难。这毒要是解了,皆大欢喜。可要是解不了,她家小姐 哎,还要不要继续掇和他们呢? “你怎么知道……”当初这事明珰没跟任何人提过,包括碧莲。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笑吟吟的打趣,“平安连这种事都跟你说,看来他是把你当成内人了。” 难道真如碧莲所说的那样?是怕连累她?而不是真的把她当晚辈?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一点没错。聪明机智的明珰在这件事上就犯糊涂,看不懂猜不出云岚的心思。 “小姐,我跟您说正经事,您却来捉弄我。”碧莲脸红了,初为人妇,还不能适应新的身份。 看在明珰眼里,极为欣慰,不过嘴上却不饶人,“你如今是有靠山的人,我可不敢得罪你。 “小姐。”碧莲羞红了脸,瞪大眼睛,“您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明珰还真怕她恼羞成怒,笑着求饶,“好好,我错了。” “我心里有数,别操心,今日是你和平安的大喜之日,还是把心思放在平安身上。”明珰挥了挥小拳头,“他要是对你不好,尽管来技我,我帮你收拾他。” 这大话说的,论起打架她哪是平安的对手,一拳就能将她打趴下。不过她料定平安不敢,狐假虎威的感觉不错,嘿嘿。 “他才不敢。”碧莲难得的强硬一回。 “女生外向,嫁了人就帮起夫君了。” “小姐。” 月下谈心 一轮明月高挂天空,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柔柔的淡淡的。 四处静悄悄,寂无人声,寒风簌簌。 亭子三面糊着窗,角落里放着几只小火炉,炉中烧着宫制的银丝碳,无烟无味。 云岚一脸落寞的喝着酒,百般滋味在心头。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他转过头,不自惊讶的起身迎了上去。还不忘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厚披风,“天色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了?” 明珰漫不经心的道,“睡不着,出来走走。”长发披散,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衣,小脸清清爽爽,一副睡前打扮。 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听着耳边陌生的呼吸,她忍不住起来喝口水,没想却看到他一个人在亭子间自斟自饮。 “胡闹,这么冷的天,也不披件大氅。”云岚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将她包的严严密密,“香儿人呢?她是怎么照顾你的?”心里恼怒不己,主人出外走动,身为贴身丫环居然不跟随在身畔,还要来何用? “可能白天累着,睡下了。”明珰拢了拢披风,实在太大太长了,有点像偷穿大人衣裳,不过还带有一丝他身上的余温,非常的温暖。“我能照顾自己。” “你是不是不喜欢香儿?我再给你换一个人。”因为事出突然,这丫环是临时找来的。他正琢磨着要挑个能干的人过来。 “不用费事,香儿挺好的。不过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亦步亦趋跟随左右。” 云岚皱着眉头,摸了摸她的小脸,“外面冷,快进去休息。”他知道她身体弱很怕冷,不自心生忧虑。 “不要紧,你喝你的酒吧。”明珰挥了挥手,“不用理会我,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转转就进去。”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在寒风中转悠,将她拉进亭子里,让她靠近火炉的位置坐下,温了壶酒,“怎么了?碧莲离了你,你不习惯吗?” 明珰看着他为她忙乎,心里暖暖的,“不是,我为碧莲感到高兴,这事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他一力主持,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这是他们的缘分,与我无关。”云岚倒了一杯烫烫的酒塞给她,“喝几口,暖暖胃。” “不管如何,你操了不少心。”明珰心情甚好的饮了一口,抬头看向隔壁院子,“对了,安康他们此时恐怕已经在千里之外吧?” 那些江湖人都被灌醉了安置在隔壁,而安康带着几人早就偷偷出发,赶去取药。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使的不错。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丫头今日大闹一场,看似胡闹的后面深藏着一片苦心,最终的目的全是为了他考虑,他都一一看在眼里,这如何不让他感动?“他们骑的都是千里驹,日行千里,几日后就能回来。” 这样的大闹让那些江湖人消除了不少戒心,甚至以为他们对朱丹果毫无觊觎之心,而没有出手赶尽杀绝.更是为了将那些人摆在明面吸引其他争夺者的视线,而他们就能暗中下手,不费吹风之力更不会惊动其他人。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这也是她一直没法入睡的原因之一。这关系到他的生死啊。 “尽人事,听丢意吧。”云岚怕到时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你怎么这么消极'”明珰听了不乐意,狠狠瞪了他几眼,“你要相信他们必能拿到朱丹果,你的毒必能解的。” 云岚一口饮干杯中酒,叹了一声,“哪有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 患得患失的感觉同样缠绕在他心头,他何尝不想马上牿好自己的毒?那样就能毫无顾忌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朱丹果没人见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难道真有那等奇效?” 明珰不悦的板起脸,“你把事情都往坏处想,这样可不行。” 云岚笑了笑,不跟她多辨。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并没大错。“回去休息吧,别冻坏身体。” 她就是不想睡觉,躲在黑暗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容易胡思乱想,“你想进去就进去吧,我再坐会儿。” 他怎么可能扔下她不管?忧心忡忡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这可不像一向勇敢乐观的她。 看来他真的恨在意她,但这在意有多少是亲情成分?还是男女之情?她弄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栖息的家,有自己眷念的亲人,可我却像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这心里空落落的。”特定的环境特定的人,让她也多愁善感起来。可能是受了碧莲大婚的影响,一时感叹。 云岚暗暗为她难过,“恨你父母吗?”他虽然屡屡遭人暗害,但最起码,他有深爱他的母亲和兄长,不掺任何杂质。 她的声音幽幽的,无悲无喜,“以前恨过,如今……不了。” “为何?”他扬了扬眉,恨?不恨? “跟我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好恨的。”她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不值一提。 云岚眼眶一热,“丁珰。”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对待陌生人的确不需要恨。恨也只对着自己在意的人才特有的情绪。 明珰白了他一眼,“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可怜。”不过有个人能这么心疼自己,感觉还不错。心疼?她愣住了。她怎么就能肯定是心疼呢? “是,你不可怜,你怎么会可怜?你有碧莲平安红芍他们关心你。” “你呢?”明珰歪着头打量他,喝过酒的小脸嫣红一片,艳如桃花。 “我……我当然也关心你,我早说过了,你像……我侄女,当然会关心你。”云岚困难的吐出这一句,静静等着她发怒。 “那也不错。”明珰也不生气,不过呢,转眼就起了坏心眼。“要不我以后叫你叔叔吧?”还侄女呢?敢占她便宜' “不要。”云岚冲口而出,迎视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不敢多看垂下视线,极力缓下语气, “你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叔叔的,我不习惯。” “说的也对,那就算了。”明珰低下头偷笑。看他以后还敢动不动提这个话题?叔叔?要真把自己当成叔叔辈,让她叫几声有什么关系,至于这么介怀吗? 云岚不由松了口气,打死他都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声叔叔,那让他情何以堪呢? 明珰躺在床上掐着手指算着安康一行人的行程,心情着急的等候消息,躺着也不安心。 碧莲端着托盘进来,“小姐,喝碗骨头扬,这是公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你帮我喝。”明珰皱了皱小鼻子,这几天吃药喝汤的,烦死人了。 那天晚上不过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第二天就很没用的生病了。真是的,她还披了厚披风呢,可人家云岚照样生龙括虎的,一点事都没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碧莲扶她起来,“这是公子的心意,喝吧。”心中有些自责,都怪她没有尽到责任。 明珰不得己蹙着眉喝了下去,这扬是极美味的,可一天要喝上七八碗就不怎么美味了。 “小姐,你身体弱,以后就不要在夜里出去走动。”碧莲收了碗,摸了摸她的额头,嗯,已经不烫了。“看,你都着凉了。” “并无大碍,你就不要再唠叨。”明珰最怕她在耳边唠叨,可她也是一片好意。 “我不是担心你吗?我一不在你身边侍候,你就病了。”碧莲想起新婚第二天,就听到小姐生病的消息,把她吓着了,这几天都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我不过是小恙,你们也太小惊大怪。”明珰笑眯眯的,心情不错。 “小恙?”碧莲轻轻戳了戳她的头,“公子都快急疯了,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召了过来,跑前跑后买东买西的。”不仅如此,他早晚都守在门口,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行。其实也不是大病,偶感风寒也属平常,可他却当成大病似的,一惊一乍。 明珰一阵傻笑,话说这次的生病也挺好的,有人嘘寒问暖照顾有加,不像以前孤零零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闻不问的。再说她从这件事上总算想明自一件事,云岚对她真的没得说,不管是哪种情谊,但都是情真意切半点不渗假的。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碧莲实在拿她没办法,脑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小姐,您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明珰不解的睁着黑自分明的眼睛。 “故意生病啊。”谁见过生病了心情还这么好的病人?一天到晚都挂着笑? 明珰听不懂了,“我脑袋又不糊涂,干吗好端端的让自己生病?”奇怪,成婚后的碧莲说话怎么古里古怪的?难道成婚真能改变一个人?那也太快了。 “真的不是想存心试式公子的心意'”不能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她家小姐的心思九转十八弯,难测的很。 “碧莲啊。”明珰哭笑不得,摇头叹道,“你成了婚怎么变得多疑起来?这可不好。”要试探心意,有的是办法,需要用最笨的办法吗?再说已经不需要了,他的心意经此一事,早己一看就明。 “是我错了。”碧莲汗颜不己,脸红通通的,“小姐当然不会做这种傻事,您最怕生病的。” 她怎么能这么想自家小姐呢?院子里似乎有动静,明珰侧耳听了听,突然脸有喜色,“是安康他们回来了。” “真的?”碧莲也大喜,终于等到他们了。太好了明珰爬起来理了理衣裳,不顾碧莲的劝阻,跑了出去。 下棋 花厅里,安康跪在地上,举着一物高过头,满腔喜悦,“属下总算不辱使命。” 在场的人都眉飞色舞,欣喜异常。 云岚点点头,神情淡然道,“辛苦你们了,没遇上麻烦吧?”心情却难掩激动,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好消息,他还做不到坦然面对死亡,尤其是他放心下不那丫头。 “非常顺利。”安康回禀这几日的行程。 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到那家客栈,趁月黑风高之时偷偷潜入,果然在银杳树下翻到了装有朱丹果的盒子,当场就换了包,不露痕迹的将东西带了回来,一切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听罢这些,平安早己忍耐不住,一把接了过来进到云岚面前。 云岚接过翻来覆去的细看,鸡蛋大小,红彤彤晶莹剔透极可爱,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朱丹果,看模样好像有些像,但…… 明珰气喘吁吁的冲进来,目标直指这果子,伸出手紊耍,“让我看看。” 他皱了皱眉,“怎么起来了?也不好好躺着。”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将果子递给她。 明珰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果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闻了闻味道,默想着曾经在书里看过的关于朱丹果的资料。反复比较,总觉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心里没底,“这就是朱丹果?” 她虽然暗中学习医术,但说不上是绝顶高手。制毒方面或许能跟人一较高下。 “不确定。”云岚也没见过此物。 “那怎么办?”明珰蹙起眉,“这种东西可不能乱吃。”根据她的经验,越是奇异之物,越要郑重。弄的不好,会适得其反。 “要不找个人试药吧?”平安忍不住插上一句。眼看着东西到手,却不知是真是假,不甘心的很。 试药?那还要弄烟云散这毒药,还要挑人试毒,这…… 云岚摇了摇头,心中有所盘算,“不必,我们去药王谷。” 平安眼睛一亮,双掌一击,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明珰眨了眨眼睛,“药王谷?那里有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吗?”既然叫药王谷,应该不会名不符实。不过他们好像很熟悉那里,很有把握的样子。 “那里居住着世间第一神医沈维先生。”云岚心里有些欢喜,笑着跟她解释,“天下奇物都逃不过他的眼去。”不管如何,有了一线希望,总要试试。 沈维当年给他解过毒,才让他活到今日,虽然不能尽解,但足以比下宫里的所有太医。要是他都不能识此物,那这丢下就无人能识了。 “沈维?”明珰声音蓦然高了起来。这名字…… “怎么?你也听过他的大名?”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反常啊。 明珰脸上绽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听过,当然听过,鼎鼎大名的第一神医嘛。” 云岚深深凝视了一眼,这话听着没错,可怎么听就怎么怪呢?似乎另有含意?不过看她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到了那里一切自明。 既然做了决定,收拾好东西说走就走,只是看着住了多日的客栈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明珰有些许的失落。真是奇怪,离开徐府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回来时我们可以再住进去。”云岚看出了她的依依不舍之情。 明珰摇摇头,凡事不必刻意,这样就好。 她抬眼朝后望去,平安正驾着车和碧莲说说笑笑,两人脸上都有说不出的柔情蜜意,让人称羡不己。 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选择跟云岚坐一辆马车,也不去打扰这两人,还是让他们多相处吧。新婚夫妻嘛,总要多亲近些,多培养感情。前几天让碧莲日夜照顾生病的她,把平安仍在一边,她心里还有几许歉意。 风静云轻,日头高挂,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从心里暖到全身各处。 “累不累?”云岚拉她坐好,担心的看着她的脸色,“你身体刚有所好转,就要启程赶路,要是身体不适可要说出来,不要硬撑着。”香儿被他一怒之下遣走,她又坚决不肯让碧莲过来服侍她,只好他自己亲自照顾。 原本打算在多住几日,等她养好身体再说。可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匆匆启程。他自然能明白她的心思,盼着早一日赶到药王谷,及早解去这毒。 “我知道,云哥哥,”明珰笑吟吟的点头。 或许是两人的态度都不约而同的有所改变,独处一室,并不见尴尬。 他愣了愣,不知她怎么又改了称呼?不过比起先前的云公子顺耳多了。他不愿多想背后的含意,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塞到她怀里。 “这是什么?”明珰莫名其妙的看向他。 “红包。”他清俊的脸上有丝笑谑。 本该在大年初一时给她的,可出了那件事,就一直挑不到好时机拿出来。 红包?她是小孩子吗?她今年十四岁,明年就及笄了,不过需要拿个盒子来装红包吗?她好奇心起,顾不得跟他理论一番。翻开盒子,原来是副玉石棋子,颗颗晶莹剔透,莹润无暇,玉质细腻,足以价值连城。白子洁白如玉,黑子晶亮润泽,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光,着实可爱。惹的她爱不释手反复摸裟,可是…… “我不会下棋。” 她垂下头极难得的有些自卑了,琴棋书画她什么都不会。徐达不许她学,她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教你,这个极简单,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语气平常稀疏,会不会下棋好似根本不值一提。 明珰嘴角漾起浅浅的笑,难得的矫情一回,“可我要看医书。” 他顺着她的意哄道,“在车内看书对眼睛不好,偶尔看看无碍。” 甚为有理,也罢,就听从他的意见,打发无聊时间罢。这丫头是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至此明珰就跟着云岚学棋,她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心思又缜密,进步飞快。 不过有一点不好,这丫头没棋品,总爱赖皮悔棋,常惹的云岚苦笑不止。 “哎呀,就让我悔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第N次的对话又在马车里响起。 “刚刚你也是这样说的。”云岚淡淡的提醒,“起手无悔大丈夫,这句话没听说过吗?” “我是女子,跟大丈夫没关系。”明珰撅着嘴,手拈着颗黑子,不肯放入棋盘中,另一手伸出食指晃来晃去,“好不好吗?就这一次。” “最后一次啊。”话虽这么说,云岚却知这绝不可能。谁让他就爱看她无忧无虑的笑脸呢。 “好勒。”一经同意,她乐呵呵的马上将棋子退回原位,“再来。” 他执着白子思索,尽量不动声色的让她几子。哎,她爱悔棋却不许别人让她,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两者好像没多大的区别吧。难缠的小丫头 她长长的睫毛下黑自分明的眼睛粉嫩的脸颊小巧的鼻子,怎么看都可爱无比。认真看了 看,想了想,聚精会神的思索着下一步走法,歪着头单手托腮,一切美好的像幅画卷。 光这样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安宁而愉快。真想这么永远纵着她宠着她。 明珰敲了敲棋盘,脑中想着下一步的走法,“想什么呢?轮到你下了。” 他回过神,看着盘中情势,不自失笑,“你考虑好了?不改了?” “不改……等一下,再让我想一想。”半响后,她坚决点点头,“不改了,就这么下。”心中却怀疑起来,应该没错吧。 他一子落下,封死去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子,实在是件大难事啊。两人本来就不在一个段上。 明珰这才发现这个位置将前后路都堵住了,不由大悔,“不行,这步不算,重来。” “别赖皮,刚才还说是最后一次了。”他抚额,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我刚才说了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明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个不 停,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有吗?有吗?”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赖皮的模样实在可爱,引人心痒难耐,极想捏捏她的小脸,拼命克制心中的蠢蠢欲动.“不能再重来了,这盘棋都下了半日,还没分出胜负 ”看她还能掰出什么理自来。 “这说明我大有进步嘛。”她大言不惭,脸都不红一下。 “你呀。”云岚满眼疼惜,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重来。”本来就是陪她玩的。 “云哥哥最好了。”遂了她的意,不由发出一声欢叫,笑容那个灿烂啊。 声音飘出马车,传到众人耳朵里,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这位大小姐哟小霸王一个 “公子也太纵容小姐了。”平安不自说了一句。 ”怎么?不行吗?”碧莲不乐意了,掐了他腰一把。 ”行,当然行,小姐那么可爱,当然要多多疼爱她。”平安如今是妻奴,对新婚妻子那个叫千依百顺哟。 “小姐最懂的体谅人,你看我们能单独相处,还是她的意思。”碧莲自然是护着明珰,谁让两人多年来相互扶持共同经历风雨呢。 “小姐这一点上还是非常……” “嗯?”碧莲的声音暗藏危险。 “我是说。”平安的语风急转直下,“我家小姐什么都好,所以公子的眼光就是好。” 这才换来娇妻满意的笑容,哎,原来为人夫婿就是这种滋味。真是让人既欢喜又紧张啊。 药王谷 青山绿水,丛丛鲜花怒放,绿草青青,鸟语花香。 微风吹拂,带起一阵青草香,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 云岚一行停停走走,有如走马观花。 明珰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眼睛都忙不过来。 碧莲在旁边扶着她,忍不住问道,“小姐,累不累?不如我们歇会儿?” 真是累死人了,这山路不好走啊,到处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这入谷的路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马车是进不去的,只好用脚走路。可这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到达药王谷。 “我们都歇过两次了,不能再歇,赶路要紧。”明珰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云哥哥,还要走多久?” 真是奇怪,她们两个弱女子累的气喘吁吁还能理解,可人家一介贵公子模样,为何会这么气定神闲,丝毫不受赶路之苦呢?瞧瞧,连滴汗都未出,奇怪来哉。 “平安,你来说。”云岚没来过,自然是不知。 “小姐别急,快到了。”平安笑道,他几年前来过一次。“再走个一柱香的功夫,差不多了。” 心中却暗叹:要不是迁就这两个弱女子的脚程,他们早就到了。让她们在山下等候又不肯,非得坚持跟进来。真是的,公子也不劝阻。 明珰精神一震,“那我们走快点。”就算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又走了一段,前面路上有块碑,写着龙飞风舞的三个字:药王谷。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瑞的是好字。 “到了,到了。”明珰不由大喜,终于找到这个深藏在山间的药王谷。 石碑前一丛丛鲜花开的正艳,明珰随手摘下一朵,深吸一口香花,心情极好。 云岚抚着这块石碑,忐忑不安中难掩一丝兴奋。 “何人在此喧哗?”一个身穿粉红衣裳的女藩子从里面窜了出来。 “这位姑娘,请帮我……”平安上前一步,正想说明来意,请她去通禀一声。 那女子不理,一脸怒气的指着明珰斥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花啊。”明珰一脸的莫名,挥了挥手里的花朵,“怎么了?” “谁让你乱采的?”那女子怒气冲冲,气势逼人。 碧莲不悦的挡在明珰面前,“又不是你家的,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什么人啊,真是莫名其妙,没礼貌,别人的问话都不理会。 “方圆百里都是我们药王谷的,花花草草谁也不能乱摘。”那女子有些心疼的看着那朵花,那是她亲手栽下的,只许自己摘。 碧莲怒从心起,为了朵微不足道的花这么吵闹,是不是存心找事啊?“谁规定的?没见任何提醒的牌子。”就算不许摘,也该竖块牌子吧。再说了凭什么不许摘?药王谷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我规定的。”那女子理直气壮的一仰脖子。 明珰冷冷淡淡的插上一句,“摘都摘了,还能怎么办?”她本身就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人,却极讲道理。如果这女子好好跟她说理,她或许能听进一二。但这种强横的态度却让她火大了。对付这种人,她向来采取你横,我比你更横的策略。 “你赔给我。”那女子估计有所依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这位姑娘,不如这样吧。”平安抢出来,赔着笑脸道,“我们赔些钱给你,这事就这么算了。” 明珰皱了皱眉,硬生生的忍住气不再跟她纠缠。要不是为了云岚的身体,她才不会这么轻松的让事情过去。有求于人,还是姿态先低些。 反正报仇嘛,十年不晚,她可以事后再算帐。 不过就算他们想自事宁人,人家可不答应啊。 那女子依日步步紧逼,气焰嚣张,“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药王谷不缺钱。” 平安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那你想怎么样?总不能让花朵再接回枝头吧。”要不是为了公子,真想一掌拍死她。什么人啊,居然敢在他面前叫嚣,活的不耐烦了。 这话听进耳,明珰脸色变的阴沉起来,心中拿定主意要狠狠收拾这女人。不死也得脱成皮。药人?她配吗? 平安疑惑的问道,“药人?什么是药人?”他怎么没听过这一说法? “就是给我试药的人。”她不怀好意的解释,“我给她服下毒药,再配出解药,查看……”话没说完,当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碧莲眼冒火光,平安的拳头握紧。 一直在后面不说话的云岚,脸色发青怒喝道,“放肆,药王谷的人都这么肆意妄为草菅人命吗?” 那女子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当稀世珍宝般长大,身边之人宠的厉害。又从未出过谷,根本不懂看人眼色,“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受些惩罚也属正常。” “不过摘几朵无主的花,犯了哪家的王法?”云岚向来不出头跟人计较,此时气的怒火冲天,忍不住指责道,“你年纪不大,心肠却这么狠毒。” “狠毒?”那女子恼羞成怒,越发的张扬,“我让她做我的药人是看得起她。” 明珰气极而笑,“那还要谢谢你喽。”手一扬,已经做了手脚。 “你们敢欺侮我?好大的胆子。”那女子未查觉出来,只是横眉竖眼,正想大大发作一场,突然想起什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你们是来求医的吧,别指望药王会救你们,快滚回去吧。” 但凡来求医之人对她是毕恭毕敬,生怕惹恼了她,而这几个人真是眯了眼,敢来惹她?真是活腻了。 平安眉头紧锁,“我们是来找药王的,跟你没什么关系,走一边去。”虽知这女子跟药王肯定有瓜葛,可顾不得这些了。 那女子气的脸色发红,“没我的允许,药王才不会理会你们。”敢对她无礼? “哟。”平安也是一肚子气,“好大的口气,难不成你就是药王?” “我不是,但药王要听我的。”她打定主意不许谷里的人来救他们。 “平安。”云岚早已将明珰做下的手脚看在眼里,心气平了些,“别跟不懂事的小丫头多啰嗦,去求见药王。” “你敢?”那女子拦在前面,不许他们过去。 平安懒的跟她辩,闪电般的出手,就点了几个大穴,将她定住。 那女子惊怒交加,生平第一次吃了亏,不自扯开嗓门大叫,“爷爷,师伯师兄,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什么人敢这么大胆'”话声刚落,两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大喊道,“你们是何人?敢来我药王谷杀人,好大的胆子。” 一人年长些,四五十岁模样,另一人二十岁出头,自面书生模样,都脸有怒窖。 平安定晴一看,原来是熟人,拱了拱手,“是我,陆兄这些年可好?” “平兄弟,怎么是你?”年长些的陆知多看两眼,这才认出来人,不自吓了一跳,两人曾经见过一面,对他还有几分印象。师父对他是客客气气,极为礼遇。知道平安此人背景深厚,不是能招惹之辈。 另一边陆意帮沈文静解开穴道,幸好平安并没有出重手,用的都是普通的手法,因此一解就开。 沈文静一旦重获自自,互时有恃无恐,“师伯,帮我杀了他们,他们戢侮于我。” 一出口就要打要杀,她的心性有够狠的,以为杀个人跟杀只鸡那么简单吗? “阿静别胡说。”陆知一惊,脸色一自,“平兄弟怎么可能以大欺小呢?”他深知这个师侄女的脾气,只有她得罪人的道理。可得罪人也要看对方的本事和背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罪的。 沈文静惊讶的看着他,“师伯,你不帮我却帮个外人,我要跟爷爷告状。”怎么回事?这师伯向来最疼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无论她再怎么闹腾,都会帮着她。可此次怎么 陆知见平安似笑非笑嘲讽的神情,不自脸色大红,“平兄弟莫怪,都是我们没有管教好门下弟子,让你见笑了。” 但凡江湖中人对药王谷都是敬上三分,决不会主动惹事。试想一下,江湖中人受伤中毒是家常便饭,总要求人医治吧。这药王谷的医术堪称丢下第一,谁敢得罪?还有许多江湖人士欠了药王谷大人情,当然都会罩着他们。所以药王谷中人都是别人高高捧着的,难免有些骄傲之色。 而沈维身为一谷之主,向来情高无尘,对几大门派的首脑人物都不假辞色。可唯独对此人例外,这说明了什么呢? 他虽然不知平安宄竟是何许人也,但从师博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决不是他们药王谷能惹得起的。他老于世故,自然不会冲上去撞的头破血流。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师伯,你为何对他们这么客气?这些都是坏人。”沈文静又惊又疑,心里胡乱猜测,“你……你难道想背叛师门吗?”怎么会这样? 陆知第一次对这个孩子斥道,“阿静闭嘴,你丢的脸还不够吗?”以前那些有求于药王谷的人,他都能帮她摆平,可这些人估计搞不定。 “我哪里丢脸了?师伯,你欺负我,我要跟爷爷告状。”沈文静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只会说这一句。她以间也是这么闹,每次都轻轻化开,一点事都没有。 “告状?”一个清瘦的老人走近他们,视线停在沈文静身上,不自心疼的问道,“怎么回事?阿静你怎么了?” 他只有沈文静一个孙女,又怜她从小失怙,把她当成命根子般疼爱,从来舍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 “爷爷,您快帮我作主,将这些人都杀了。”沈文静见大靠山到了,心中大定,开始骄纵起来,“师伯还帮着外人,您 ” 陆知清咳一声,提醒道,“师博,您看这是何人?” “平……”扰维转过来,脸色大变,“你怎么来了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会是公子出事了吧?他深知公子的性命与他有着天大的瓜葛。要是真的治不了,那药王谷恐怕将是那人发泄怒气的目标。天子一怒,尸横遍野,哪管其他? “沈先生,此次前来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平安拱了拱手,嘴上说着赔礼的话,话风一转,“不过令孙的脾气好像太大了,对着我家公子都敢出言逊。” 此言一出,沈维脸上有了惊怒之气,慌乱不己,“公子?这……他……”孙女居然惹上了那位大人物?天啊 “沈先生。”云岚从暗处走了上来,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知我是否来的冒昧?成了不速之客?”这语气可不怎么好,硬梆梆的。 谁让人家孙女犯了他的大忌,他心里正火呢。顾不得平时一贯的温和淡然。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这孙女太过无礼,我让她给您赔罪,您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计较。”沈维大惊失色,不过人老成精,心思转了无数个,“阿静过来,给公子……” 他深知公子身份贵重,一怒之下毁个药王谷也不算稀奇事,他虽然对公子有救命之恩,可也不算什么,那是他的职责。这些年他并没有彻底治好人家,人家兄长的脸色可难看的很。 “啊……”阿静突然脸色苍自,捂住肚子,倒在地上。 冰火两重天 “阿静阿静,你怎么了?”沈维大惊失色,扑了过去,慌乱的不知所措。纵然是当世名医,此时也不过是个忧心孙女的老祖父。连把脉这种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爷爷,我好疼,肚子疼。”她冷汗一滴滴的滚落,肚子好像有把刀子在绞似的,五腑六脏移了位。 陆知父子也一脸焦急的围了上去。 陆知见师傅关心则乱,忙自己出手把脉,突然惊叫一声,“这是中毒的迹象。”迅速掏出一颗解毒丸塞进她嘴里。 不一会儿,沈文静才好转过来,蹭的跳起来,“爷爷,是他们干的,是他们想害死我。” 明珰撇了撇嘴,要是真想害死她,自然不会在药王谷下毒,班门弄斧而己。 “公子,这是……”沈维又惊又疑问,却不敢大声质问。 云岚板着一张脸,冷傲之气让人胆战心惊,“令孙不修口德,这次不过是略为薄惩,下次就没有这么轻轻放过。” 沈文静生平未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心中愤愤不平,“爷爷,您可要为我报仇。”在她心里,爷爷是无所不能的。 “沈先生,我们好言相求这位姑娘,请她代为禀报。”平安念在还有求于人,忍住气道,“可她却口出恶言,还要将我们当成药人,此等险恶用心,恕我们无法领受。” 这话听的沈维脸色蓦然大变,“公子,老朽在此给您赔个不是,请您给老朽一个薄面,放过这个不争气的丫头。” 天啊,把这些人当成药人?就算向老天爷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都怪他太过宠爱这孩 子,把她惯坏了。有些人是惹不得的,否则会满门人头落地。 “爷爷,您怎么能这样……”沈文静双目圆瞪,一脸的不解。爷爷为何要这么低声下气? 沈维心惊肉跳,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回房间。意儿,你陪她进去。” “可是……”她纵有千般言语,被陆意半拉半抱的扯进谷去。 沈维抹了把冷汗,“公子,您看这事能否就此揭过?”纵然孙女有千般不是,可还是要护着 她。谁让她是他在世间唯一的血脉呢。 平安不敢自专,无声的向云岚请示。 “有沈先生的面子,当然就此做罢。”云岚挑了挑眉,“不过这药人一说宄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这么枉顾法纪枉顾人命吗?” “公子别误会,绝无此事。”沈维脸色惨白,刚落地的心又提了上来,“医者父母心,我们怎么会做这种缺德事情?绝无可能。”静儿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快被她害死了。 “那你孙女怎么会这么说?”云岚不置可否,继续追问,“还说要将我们捉起来,要在我们身上下毒,她再配解药?” 他的声音淡然的很,可沈维背后冷嗖嗖,整个人快昏厥过去,抖着声音道,“都怪我管教不严,那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陆知见状,忙在旁边搀扶师博,心中暗自猜测,这些是何许人也? 看了半天戏的明珰跳出来,“的确不懂事,口口声声喊打喊杀的,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徒弟,要把我们全都杀光光呢。”哼,沈家就是这副德行?还自喻为神医?呸。 沈维不知她是什么人,但随着云岚他们一起来的,自然不敢得罪,好声好气道,“小姐恕罪,我一定会严厉惩罚她的,”心中暗苦不选,喊打喊杀?这实在是有些过了。 他自问虽然极为宠爱孙女,孙女是极为骄纵,但心性不坏,有时还会帮着他看顾病人。这次怎么如此行事? “那倒不用,我们不过是小人物,受些委屈也不要紧。”明珰抿着嘴,语气冷淡的很,“要是遇上凶神恶煞的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这话说的让人汗颜,沈维低着头脸红不己,“小姐说的是,多谢小姐的金玉良言。” 只是不知为何,眼前这女孩子似乎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真是奇怪难道是他太过敏感了? 可怜一世清高的神医,临老被孙女所累,还要低头下气跟人赔礼道歉。 平安见火候差不多了,出来打圆场,“小姐,沈先生是当世名医,您就不要为难人家。” “我哪敢啊?”明珰嘴角翘了翘,配合的相当默契,“沈先生可不要跟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般计较,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可要宰相肚子好撑船,多原谅一二。” 这绵里藏针的话,听的沈维苦笑不得,“小姐言重了。” 陆知有些看不过去,忙笑道,“师傅,公子他们远道而来,请他们进谷休息吧。” 沈维有了台阶,忙不迭的顺着阶梯下来,“说的极是,公子请。” “沈先生请。”云岚嘴上客气着,脚步却当仁不让的走在前面,这尊贵的大家之气尽显无疑。 落在最后面的碧莲小声的问道,“小姐,你为什么故意针对神医?你不喜欢他?”恐怕她才是最了解明珰的人,跟在她身边十年不是白跟的。 “我又不认识他,说什么喜不喜欢的。”明珰眼珠转了转,笑的调皮,“不过他的那个孙女挺讨厌的。” 碧莲轻易被她转移了视线,忘了前面的话题,“我也很讨厌她,这么任性,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女,真是碍眼。” 明珰轻笑道,“别气,反正我们也出了口恶气。” “小姐越来越厉害了。”碧莲一脸的崇拜,“你怎么出手的,我都没留意到。” “嘘”明珰小声笑道,“别让他们知道,这老头子护短的很,谁知道他会不会冲我下手?” “他敢?有公子保护您,不会有事的。” 明珰心里一甜,说的对,有他在呢。刚才他那么生气,正是为了她。 药王谷风景如画,小溪潺潺,花径清幽,绿柳轻拂,错落于中的竹楼精致美丽,一切美好的如同幻境。 进了大厅,说了几句客套话,沈维就开门见山道,“公子请伸出手,我帮您把把脉。”看着气色,好像不大好啊。 他每年出谷一趟,就是专程去京城为他把脉。今年还未到时候,这公子就上门了。恐怕…… “劳烦先生了。”云岚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沈维把了半天脉,紧皱眉头,又换了另一手诊了半天,脸色不好看。 云岚自己心里有数,“先生有话直说吧。”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沈维心情烦燥,“公子这几日晚上是否心痛难忍?有时还会喘不过气?”这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这话一说,听的在场的人个个色变。 明珰心乱如麻,手指不知觉的掐在木椅上,抠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听着下面的话。 难怪这几天他有些精神不振,眼圈有些黑。原来是这样,可他却没有吐露一言半语,依日每日陪她下棋聊天。 可是有一点,无论她怎么纠缠,让他伸出手给她把脉,他是死活不肯。原来如此,原本如此…… 云岚神色淡淡的,点头道,“先生医术高明,的确如此。”瞒了一路,如今再也瞒不下去。 这样也好,是生是死落个干脆。 “先生,我家公子的病……能不能……”平安脸色发自,话几乎说不下去。 沈维脑中千百个念头转过,最后选择吐实,“公子的毒已经渐入心脉,这样下去恐怕不能持久。”怎么办? 明珰听到这话,眼泪快要掉下来。攻入心脉》她身为医者,自然知道这几个字的含义。 平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生,请你救救我家公子,他可不能有丝毫闪失啊。” “平安快请起。”沈维上前扶起他,这何尝不是他最大的心愿?“为公子治病,是我的职责所在,可我这些年日夜苦思,苦无良策,始终技不出一个将余毒排出的良方。” 平安心急生智,从怀里掏出一物,“先生,你看看此物,有没有用?” “朱丹果! ”沈维眼睛一亮,发出一声惊叫,“居然是朱丹果。”他当年看到一颗,没想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一颗。 大家欣喜若狂,太好了。 平安眼含热泪,“真的是朱丹果?那我家公子是不是有救了?”老天爷保佑啊。 沈维在最初的欢喜后,突然清醒过来,脸色有些黯淡,“可惜了,要是早些送到就好了。”这阴差阳错啊,令人扼腕。 “什么意思?”明珰忍不住抢先问道。 “朱丹果确实是天下灵药中的圣品,食之无病则添寿一_子,有病则立即根除,练武之人功力可增三十年,中毒之人药到毒解,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沈维长叹一声,“这些说的都没错,但是只限于它离开枝头十二个时辰内。”太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明珰失声尖叫,“什么?”十二个时辰?可这果子到他们手里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而之前更是长达几个月。 “只有新鲜的果子才能这等奇效。”沈维盯着这果子,满眼的失望,“十二个时辰后就功效渐失,与普通果子并无大异。” 何谓冰火两重天,这情景就是。明珰几人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一颗心重重的荡到谷底,这颗心冰透了,手脚冰冷。在春天里却感到了大冬天的寒冷。 这朱丹果居然还有此一说,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的话,还好些。可给了他们希望,却又硬生生的夺去这一线希望,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那一点用都没有吗?”平安满腔沮丧,不死心的问道,“一点都没用?” “让老朽好好想想。”沈维沉吟许久,心里有个腹案,“或许可以加上几味珍贵药材配制成药丸,用来护住公子的心脉,这样也能延缓毒气攻入心口。” 毕竟是圣药,虽然失了一部分功效,但应该还有残余的,试试再说。 “那麻烦先生尽快配制出来,公子的身体……”快撑不住了,要是能配出这药丸,也能争取些时间,让他们另想办法。 “是,我先进药房,让我徒弟陪伴你们。”沈维一说完,不等他们回应,就急匆匆的走进药房,他治好公子病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热切。这谷里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都悬在公子一个人身上。 他平安,这些人才能平安。要是他出了事,那就……都要给他陪葬。 扑倒 明珰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外面,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重不己。 沈维进去闭关三天了,这药丸还没有制出来。就算制出来了,还是解不了毒。 碧莲满腔不忍劝道,“小姐,您别愁眉苦脸,公子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明珰何尝不知道这是在安慰她,“我出去走走。” 谷内绿草茵茵,各色鲜花千姿百姹。迎风招展,香气袭人。 顺着那弯弯曲曲的小径信步闲走,心情依日纠结不己。 纵然风景美如画,但心事重重,万物皆入不了眼。 一阵对话飘入她耳朵里,不由让她停住脚步。 “师妹,你就暂且忍耐几日,等他们走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女子任性刁蛮的声音,“这是我的家,为什么要让着那些人?” “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些人个个大有来头,师祖都不敢得罪他们。”男声苦苦相劝。 “我可不怕他们。” “那你是想让师祖难做人吗?” 听到这里,明珰嘴角扯了扯,原来这丫头还不死心啊。 原本以为她这几天没出现在面前,是想通了,不敢再闲事。看来并非如此,是被家人给劝住了。 沈文静眼尖,一眼瞄到掩在树后的她,火气不由上扬,“你在屋子里不好好待着,出来干嘛? 明珰淡然笑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的够宽的。” 这样的气定神闲却让沈文静气不打一出来,“这是我的地盘,就要月日我的管裁。” 还管教呢?以为她是谁呀。真是太让人无语了。 “师妹,别闹了。”陆意满腔通红,窘的要命。 明珰笑眯眯的,不跟她啰嗦,直接转向另一人,“陆公子,你还是多管管你家小师妹,免得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性子没有长辈的庇护,真的很难说。 “呸,你才死呢。”沈文静气的脸红脖子粗,怀疑的盯着她,“对了,那天的毒不会是你下的吧?” 明珰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表情,“什么毒?我听不懂。” “你别装糊涂,你最有嫌疑。”沈文静越想越有这可能,“那天你站在我对面,最有下手的机会。” 明珰板着脸,“沈姑娘,你是堂堂药王的孙女,难道还看不出是谁下的毒吗?嫌疑?这种话少说,容易得罪人。” 这话明嘲暗讽,不仅说沈文静没本事,而且说话讨人嫌。 把沈文静气的够呛,手指着她的鼻子,“肯定是你下的毒,你好恶毒。” 明珰厌烦的拍开她的手,本来心情就不好,她再这么胡搅蛮缠,更是厌恶。“既然这么说,那我再多下几种毒,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敢! ”沈文静不服气的抬高头。 明珰挥了挥手指,“那就试试,我敢不敢?” 陆意着急的挡在面前,“丁姑娘,请您手下留情,我家师妹被人宠坏了,但本性并不坏……” 沈文静来不及细听,只听到前面一句就暴跳如雷,“师兄,我哪里被宠坏了?你怎么帮着别人说话?是不是看她长的漂亮,就看上人家了?”说到后面,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陆意哭笑不得,“住口,这种事不能乱说。”他们十几年的感情哪是说变就变的? “那你干吗处处帮着她?” “我是在帮你啊。”陆意头疼欲裂,这师妹一吃醋就会理智全失,什么都乱说。 “你嫌弃我不懂事,说我娇纵…… ” “师妹,我没有这么说你,你误会了。” “你真的没喜欢上她?” “真的没有。” 明珰算是看出来,这两人是对情侣啊。不过这女孩子醋性太大了,捕风捉影的事都纠缠不放。不过呢,她眼珠一转,“陆公子,你人真不错,温柔敦厚,你喜欢哪种女孩子?我帮你介绍。” 正闹的正欢两人猛的愣住,沈文静眼冒怒火,“关你什么事?” “我是看陆公子人好啊,给他介绍过温柔如水的女孩子,嗯,这样郎才女貌般配……” “你……你……”沈文静气的说不出话来。 陆意脸红通通的,“谢谢姑娘的好意,不过我已经跟师妹有了婚约,绝不敢有二心。” 这话一出,沈文静转怒为喜,拉着他的胳膊,得意洋洋。 明珰摇了摇头,这样一个好男子配这么刁蛮的丫头,真是糟蹋了。“如果哪天你嫌你师妹任性不懂事,那尽管来招我,我保证给你招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她坏心眼的不想让沈文静好过,谁让她小气呢。谁得罪她,就不让谁好过。 说完也不等他们有反应,笑着一路离开。 只留下两人闹着别扭。 闹了这么一场,明珰的心情好多了。 转过一个弯,前面突然出现一汪碧汪汪的湖水。夕阳洒落在湖面,一圈圈的光晕散开,波水连连,美丽如幻境。然而吸引她目光的是,那条落寞的白色背影,说不出的萧瑟。整个人像座石雕像一动不动,屹立许久。 心里一酸,她挥挥头,快步走进他。 走到离他两三步时,他才惊醒过来。 云岚朝她身后看去,微微蹙起眉,“你怎么乱跑?碧莲呢,怎么不跟着你?” “我不用她跟在身边,这湖水真漂亮,真想脱了鞋子下水玩玩。”说的心动起来,她还真弯下身体想脱鞋子。 云岚吓了一跳,板着脸喝道,“别闹,初春的湖水还是很冷的,你的身体不好,容易受凉。” 明珰固执的不肯听话,“不会的,我只玩一会儿。” 云岚拿她真是没办法,软下声音哄道,“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象孩子,日头快下山了,快顺原路回去。” 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听了这话不再坚持己见,“你怎么不回去?” “我想一个人待会。” 明珰心中暗叹了一声,他又变成冷冰冰的样子,真是讨厌。 明知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是因为他的身体缘故,可她的心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习惯了他对她百般疼爱千般呵护,时时温柔的浅笑。忽然的变脸让有些她受不了。 明珰摇摇头,“我们一起回去,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 云岚打定主意不想跟她多亲近,“不用理会我,你先走。” 她跺了跺脚,“你什么意思啊?跟我生什么气?我又没有得罪你。” 他紧锁眉心,“你就当我不可理喻,不理我就行。” 明珰伸出手要拉他的胳膊,嘴里不住嚷,“偏不,我偏不如你的愿。” 云岚朝后一退,不想跟她接触。 她一时站立不稳,朝前摔去。 云岚吓了一大跳,忙伸手想扶住她。 明珰心念一转,顺势伸手要抱住他的身体。 他明显受惊,要退不退的重心不稳。很不幸,这股力量将两人带倒在地。明珰重重的摔在他身上。 明珰这心里气啊,抡起小拳头挥了挥,“你是不是存心的?想摔我一跤。” 云岚成了肉垫,上面软乎乎的身体让他脸红心跳,“我没有。” “你明明想欺负我。”明珰轻敲了他胸口一拳。 这一拳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道,可他心口却痒痒的,脖子都红了,无力的辩解,“我真的枯有。” “我说有就有。”明珰蛮横的很,不讲理的嚷完这一声,才发现他的异样。 云岚白皙的脸上飘起两朵红晕,视线东移西飘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趴在他身上,怪不得摔在地上不痛不痒。蹭的一声脸一下子红了,天啊,两人离的这么近…… 按在他胸口正想起身,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她顺势又趴回去,“云哥哥,你以后不许对我这么冷淡。”这种机会可要好好把握,让他答应她的条件。 小祖宗啊,她这是趁火打劫。 这种情况怎么谈嘛?云岚无力的提醒道,“你先起来再说。” “偏不,你先答应我,我再起来。”明珰得意忘彤,她是个女孩子,哪有什么力气?他要是真想起来,只要伸手将她一推就行。 云岚心乱如麻,四肢像棉花似的无力,“你是女孩子,脸皮……” 明珰眼睛晶亮,全是得逞的笑意,“脸皮什么?太厚了?” “我没说这话。”云岚就算说气话,也不想伤她。 明珰不知为何,心里暖洋洋,像喝醉酒似轻飘飘的,“你是不是喜欢我?是男女的那种喜欢,不是长辈对晚蜚的那种喜欢。” 云岚听闻此言,整个人傻掉了。这丫头……这丫头……又问这种话,真是…… 既然问出口,她红着脸追问道,“是不是?” “不是。”他终于回过神。 “真的?”她反问道,咬着唇突然凑上去,贴上他丰润的双唇。 两人脸对脸,唇对唇,眼对眼。 云岚脑袋轰一声炸开,眼前五彩缤纷。 明珰无措的贴了会儿,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凭着本能舔了舔。 这下像触动了他某个关节,他一把抱住她的腰紧紧拥在怀里,霸道的掠夺……强硬的挑开她的牙齿,和她唇舌疯狂纠缠…… 等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分开,看着她彩霞满面,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的胸口,他的神智终于回来,蓦然一把推开她。 他做了什么?居然跟她亲的如火如荼,他疯了?他竟然在她面前这么轻易失控,她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啊。 “喂,你想扔下我一个人就跑了?”一句话拉住了他想落荒而逃的双脚。 云岚从头红到脚,估计脚底都红透了,“我……我刚刚一时昏了头……” “知道了,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明珰一口打断他,神情不焦不躁,淡定的很,“我走不动,你扶我一把。”其实心跳的像揣了只兔子,跳的厉害。不过是面上装的镇静罢了。 云岚心头不知什么滋味,失望、遗憾、紧张、不安齐齐涌上来。 “怎么了?快过来。” 他茫然的走到她身边,一副想扶又不想《奇》扶的矛盾模样。理智想让他《书》逃的远远的,感傍却不由自《网》主的拉住他的双脚。 明珰本来紧张的心情,看到这一切,突然云淡风轻起来。“蹲下来,背 他不受控制的照着她的话做。 明珰小心翼翼的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嘴角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意。 云岚心乱的说不出话,脑袋塞了一团乱线,整个人茫然失措。 刺痛从肩膀传来,将他惊醒。 明珰咬了他一口,霸道的宣布,“云哥哥,以后你是我的男人,不许你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云岚脚步一个跄踉,整个人震惊的像被雷劈了。 隐情 沈维从药房出来,整个人憔悴苍老不少。 他捧着一个洁白如玉的长颈瓶子,“公子,这里有十粒药丸,每十天吃一粒,保你心脉无碍。”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总算把药制出来。 云岚微笑着收下,拿在手里掂了掂,“有劳先生费心了。” 沈维脸有愧色,“不敢,是老朽无用,配不出根治的解药。” 云岚摆摆手,很是通情达理的道,“这怪不得你,你已经尽了全力。” “那……”沈维迟疑了许久,才懦懦开口,“公子,以后能不能为我们求个情,老朽年过花甲死不足惜,但我孙女徒弟徒孙年纪尚轻……” 当初那人曾经说过,治不好云公子的病,后果自负。这句话一直是他的梦魇,生怕最后会落的满门人头落地的下场。 他死不要紧,可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人跟着一起去死。 “沈先生多虑了,这些年托了你的福,我才能活到今日。”云岚心思敞亮,自然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安慰道,“我岂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放心,一切有我。” 沈维松了口气,“多谢公子体恤。” 他知道云公子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说出口,一定会做到。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交谈的明珰突然插嘴道,“沈先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语气中全是质疑。 沈维面有怒色,但考虑到她的身份忍气吞声,“姑娘这是何意?难道怀疑我没有尽全力吗?” 明珰抿了抿嘴,眼神变幻莫测,“听说沈先生师门有一门绝挂,名曰金针刺穴……” 这话一出,沈维大惊失色,身体震动不止,“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听说这事?” 身边的陆知脸色大为震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这是师门的绝密,一个外人怎么会知晓的?就连药王谷里也只有他和陆知两人知道此事。 “你不用管我是从哪里听到的。”明珰脸色冷冷的,咄咄逼人的追问道,“我只是问一句,这金针刺穴能解世间任何一样毒,你怎么不用此法给云哥哥解毒?” 口口声声说尽力,可为何还藏着掖着不肯动用此法?真是太可恶了。 沈维张大嘴,手指抖个不停,说不出话来,“你……你……” 眼前的女孩子轻轻的一句话,不仅说出了师门最大的秘密,还对此法的用处了如指掌,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又为何对他有种莫名的敌意,眼神中有一丝不善,藏的再隐秘还是能查觉出来。 难道他跟她有什么过节吗?可她的年纪根本不可能啊! 不管他脑中如何飞转,平安忍不住抢先质问道,“沈先生,我家小姐说的可是真的?真有这种绝好的办法,为何不用?” 有没有搞错?既有彻底解毒的办法,却藏起来不用。这些年公子的苦白吃了?这老家伙还敢隐瞒不报,居心何在?亏他还以为他尽心尽力了。 “这……”沈维面色极其复杂,百般滋味在心头。 平安见他不答,更是生气,恼怒的喝道,“沈先生,你这是何意?” “平安,退下。”云岚挥了挥手,依日表现的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笑道,“先生请勿见怪。” 他开始时也有诸多怀疑,但这两人似乎有难言之瘾。而且他相信一般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不大可能不尽全力的。 “公子,你有所不知,不是老朽敝扫自珍,而是……”沈维为难的紧锁眉心,但知道今日定要给个说法出来,否则麻烦大了。咬咬牙将心中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金针刺穴确是我们师门的绝艺,但种种原因并没有传承下来。” “没有传承下来?”云岚未置可否,“难道失传了?” 沈维长叹一声,神情黯然,“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师门绝学在这尘世间就此……” “未必见得吧。”明珰又一次冷冷的插嘴。 “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维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难道是怀疑我没有说真话吗?” 明珰不假巴索的点头道,“的确是。” 一直不敢插话的陆知再也忍不住,肃着一张脸道,“姑娘请慎言,我师博绝不会说假话的。 明珰盯着沈维不住的打量,半响说出一句话,“失传并不见得,不过沈先生或许真的没有学成。” 别的人都不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唯独沈维脸色大变,忽白忽青。“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师门之事这般清楚?”他是没有学到这一手,但不表示别人也没有。但那人是…… “你不用知道,我只想再问一句。”明珰严肃的追问,逼人的气势压的他呼吸困难,“这金针之穴有没有流传下来?你究竟有没有学到?还有谁学会了此门绝艺?”这一个个问题都直指最隐秘的所在。 沈维面如土色,嘴唇哆嗦个不停,“这……”随着这一声清脆的问话,心头欣起狂涛骇浪,尘封几十年的往事全部涌上脑海。 这情景吓到了陆知,忙一个窜步扶住他。 云岚出来解围,“丁珰,沈先生不仅医术高明,人品也只得称许。” 这一个丁字划开混沌的迷雾,沈维若有所悟,惊叫道,“你姓丁?难道你是……” 话音还未落,陆意满头大汗的闯进来,“师祖,外面有人硬要闯进来,正在谷口闹事。” 陆知正一肚子火要发,当场就骂道,“当我们药王谷是什么地方?想闯就闯?师傅,让我去打发他们。” 陆意拦住他,“爹,那些人要找云公子。” “找云公子?”陆知转过头请示道,“公子,您看怎么处理?” “一起出去看看。”云岚也心里不爽,正听到最紧要的关头却被打断,害得他一肚子疑问。 他对别人的事情不关心,可唯独对明珰的大事小事都特别关心。何况这好像牵扯到许多恩怨,这更让他悬着一颗心。 谷口一行几十人正吵吵闹闹,叫嚣着要闯进来。不过碍于药王谷素来的威名,只是虚张作势。 沈文静带着几个下人满腔怒气的跟他们对恃。 沈维阴沉着一张脸,“谁敢在我扪药王谷胡闹?” 洪天是认识他的,也曾救过自己的命。忙堆满笑赔罪,“药王请息怒,我是找他们几个人有事。”手指了指明珰几人。 平安挡在前面斥道,“又是你们?又怎么了?一路追着我们,不嫌麻烦吗?” 洪天暴跳如雷,想起一路的辛苦,真想打死他们,“你们好狡猾,将我们耍的团团转。” “胡说八道,我们怎么了?”平安半点不让,昂着头道,“当初你带人搅了我的婚礼,我大人大量,不仅没跟你计较,还请你们喝了喜酒,你们倒好,还来兴师问罪,这是哪家的道理?” “说的好听。”洪天呸了一声,胸口的怒火烧的直冲脑门,“你们暗中赶在我们面前,将东西掉了包,害的我们不仅拿不到真的朱丹果,还一路被人追杀,这笔帐我们要好好算算。” 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折损了不少人手,这口气怎么能忍?就算这些人背景再大,他也要出了这口恶气。江湖人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谁知道哪天人头落地,想那么多干吗? “洪盟主这话从何说起?掉包?”平安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怎么越说越悬乎,我们都听不懂啊!”不是不敢担当责任,而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江湖人有时真的不讲道理。 洪天朝后大吼一声,“孟芸出来,把真相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后面钻出一个人,脸上疙疙瘩瘩的丑八怪,如果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这是曾经娇美如花的孟芸。 孟芸满腔随恨,恶毒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明珰,“朱丹果确实被掉包了,我是亲眼见过这朱丹果的,我的师博可以做证。可如今却变成了一颗普通的果子,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的心流血不止,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女,变成了人见人怕的丑八怪,这让她无法接受。 这段日子悲惨的经历更让她恨的咬牙切齿。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珰害的,她要她付出代价。她非死不可。 “不错,却是掉了包。”慈眉善目的方栋出来作证。“我是她的师博,当初是我得了朱丹果,被这不自徒儿偷了出去。” 平安冷笑一声,“你是她师博,说的话能作准吗?” 什么玩意?看他就不顺眼,一副慈悲好人样,可这眼珠乱转分明不像好人。眉宇间有股淡淡的邪气,恐怕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怎么不准?她是我崆峒派的弃徒,我为何要帮她?”方栋依日慈悲样,可话却丝毫不见软和,“小哥,我劝你这是老实的交出东西,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都怪自己这个徒弟,使出百般花样从自己手里偷走了朱丹果,要不是这样,他早就白得三十年的功力了。江湖中人哪个不敬着他? “不客气?你还想用武力逼迫我们承认不成?”平安翻了个白眼,有恃无恐道,“怎么能怪到我们身上?真是莫名其妙。” 洪天又气又怒,“你们别想赖,当日只有你们听到朱丹果下落。” 平安双手握拳,拳头咯咯响,“就凭这点就能无端指责我们?真以为我们是吃素的?”想打架,奉陪到底。 人群里飞出一对人影出来,语气好冲,“小子你口气好大啊,就让我们兄弟跟你较量一下。” 平安右手按在腰间,拔出利剑,“还怕你们不成?来啊。” “住手,你们当我药王谷是什么?”沈维见情势紧急,连忙出来调和,“敢在我门前动手,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洪天陪笑道,“别误会,我们绝不敢的,药王德高望重,世人皆敬重。” 沈维淡淡抬了抬下巴,“他们几人是我的贵客,我是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要是公子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洪天抱了抱拳,劝道,“药王,您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将我们害的有多苦。”他深受其害,恨不得将所有的气出在他们身上。 沈维在江湖中的地位超然,没几个人敢跟他作对,“江湖的恩恩怨怨我不干涉,但要在我眼前动他们一个手指头,那是不可能的。”这话一说,他已经表态,他是护定这几人了。 这不得不让所有的人惦量一番,跟药王对作的后果能担得起吗? 生死关头 洪天越想越不甘心,“药王何苦护着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巨大的落差让他咽不下这口气,理智飞了大半。 沈维抚了抚长须,语重心长的劝道,“洪盟主,我是为了你好,莫要为了无谓的事情而得罪一些你招惹不起的人。” 这暗示的够明显了,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应该听的懂,而不再纠缠不清了。 “管他们是什么人?抢了朱丹果就是不行。”孟芸心心念念只想置明珰于死地,顾不得当初对云公子的那一腔遐想。“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她如今这鬼样子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不如一起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孟芸见状,眼中充满恶毒和同归于尽的疯狂,大声嘶喊,“各位,你们就想这么算了?一颗朱丹果意味着什么?你们心里不清楚吗?师父师兄弟们,你们能放过这天下奇珍吗?洪盟主你能容忍这些人欺骗你吗?齐氏双侠,你们能将宝物拱手相让吗?” 使劲的挑拨终于让大家群情馓奋。 齐家大哥第一个附和,“孟姑娘说的对,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方栋也点头道,“这是我们崆峒派的东西,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对。…‘对。”大家都同意。 明珰心里不悦,微微蹙眉,怪声怪气嘲讽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孟姑娘,这张大花脸都认不出来了。”这死女人,早知如此,就不该留她这条小命。 “妖女。”孟芸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你将我的脸毁成这样,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是生不如死啊,还活着干吗?不过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好怕啊。”明珰假意害怕抖了抖身体,勾了勾嘴角,“可为了你的私仇,你就蒙骗天下人?将这些人带到这里送死吗?无中生有满口谎话,没半句真话。你真是用心歹毒。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不错。”转移话题她最在行。 本来嘛朱丹果失了效力,就算落到她们手里也没多大意义。但既然平安已经一口否决,她当然也要推的一干二净。 孟芸眼睛发红的怒吼道,“你住口。”明明是她恶毒,却倒打一耙,真是气死人了。 “你怕什么?怕我拆穿你的阴谋吗?”明珰摇着头,冷笑道,“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求爱不成恼羞成怒,反过来想陷害我们……” 话说她自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想起心里有些不舒服。云岚是她的,不许别人也喜欢。 有些人听了这些话,怀疑的视线在两个女孩子身上来回扫视。 一个娇俏可爱,一个丑如妖怪,人是视觉动物,不知不觉的偏移在美的一方,脸上神情更多的是对孟芸的怀疑。 孟芸心中大急,跺着脚道,“胡说,你又要颠倒黑自,大家别听她胡说。” 明珰不理她这一茬,朝她身后看了几眼,”你兄长呢?怎么不见他?他不是说要好好管教你吗?怎么又放你出来狂吠?” 这话刺的她心痛如绞,泪水流了下来,“是你害死了我兄长,是你害的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会放过你的。” 想起兄长为了保护她而身中几刀死去,她才发现这世间只有家人才是最可靠的,可膳一切都迟了。 可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女孩子,全是她害的。 孟芸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心里才会好过些。她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她一时贪心定要这颗朱丹果,费尽心机甚至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才把果子骗到手。要不是这一茬,谁愿意一路追杀他们兄妹?所有的起因都是她的贪念。 明珰闻言有些扼腕,太可惜了。“所以你想陷害我们,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喊打喊杀?” 说句实话,她对孟家兄长有几分好感,最起码他有一颗肯为家人拼命的心。比时不时花痴的孟芸好多了,只是怎么死的却是他呢?老天爷也太爱开玩笑了。 孟芸见四周的人都怀疑的眼神,不自气自败坏,“我没有……” 可任她怎么辩,那些跟来的人都不大相信她了。 “等一下。”方栋走过来,冲明珰抱了抱拳,“这位小姐,你说你们根本没有换下朱丹果?全是她胡说?” 难道又被这个逆徒骗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孟芸利用美色从他手中骗走过一次,难保这次又是满嘴胡说,将他们拉过来替她报仇。他可不想再当傻瓜,被她骗得团团转。 “我们要来干吗?”明珰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朱丹果一旦离了枝头十二个时辰就没有任何功效+,据我所知,你们人人争抢的朱丹果早就过了十二个时辰吧?要来何用?” “什么?”“什么?”众人都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不信你们可以问神医,他最了解药物的习性。”明珰讲沈维拉出来做挡箭牌,还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唉,你们都被她骗了。” 还别说,神情无辜的还真像一回事。连几个知道实情的人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了? 洪天冲沈维态度有礼的行了一个礼,客气的问道,“药王,这是真的?” 沈维点点头,“真的,医书中早有记载。”他回的极有技巧,只为这一说法作证。却没承认朱丹果最后落在谁手里? 众人都没听出来内中的含意,失望的唉声叹气。他们都不质疑药王的话,毕竟这些年的威名摆在那边,不可能为了这些人故意说谎的。 孟芸见情势大逆转,急得满头大汗,“大家别信他们的话,他们相互勾结,不可信的。” 洪天狠狠瞪了她一眼,“药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跟人勾结?”又骗他?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她死定了。 “是啊是啊,我们信得过药王的为人。” 孟芸又气又急,束手无措百口莫辩。 正当大家心生退意之时,沈文静跳出来道,“这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朱丹果真的在他们手里。”手指着明珰几人。 一语石破天惊,馓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说出惊天之言的女孩子身上。 沈维脸色死灰,“阿静,你胡说什么。快退下。”心中哀叹,完了,这不懂看情势的笨丫头,为了点小破事就出卖公子他们,她疯了…… 沈文静振振有词,仗着家人的宠爱有恃无恐,“爷爷,您不是总教育我,要诚实待人吗?可您怎么帮着他们骗人?” 她生平第一次吃大亏,当然憋的难受,非得讨还不可。 洪天紧皱眉头,“药王,她是你的孙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维白着一张脸,头摇的飞快,“我孙女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爱乱说话,不能当真。” “爷爷。”沈文静不服的叫道,“朱丹果是在他们身上,你明明是亲眼看见的。” “啪。”沈维挥手打下去,满心苦涩,他想保住这唯一的孙女啊。闯出这种大祸,灭门之日不远了。 “爷爷您居然打我?”沈文静捂住脸,震惊失望难过伤心等情绪都流露在脸上,“为了这些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打我?我可是您唯一的亲人啊。” 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就比她这个孙女还要重要吗?爷爷可是从来都舍不得弹她一个手指头的。可今天却。 沈维此刻深悔太过娇惯这个孙女,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意儿,带她进去,将她关在房间内不许她出门。“ 方栋眼珠乱转,似乎想通了什么。“慢着,事情还没说情楚,沈姑娘还不能走。” “是啊,药王。”洪天也从震惊中醒过来,不由的指责道,“您怎么能包庇这些人?”枉他这么尊敬他,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各位,你们别误会,我这孙女前几日跟这位姑娘吵了一架,闹的很不开心。”沈维极力解释道,“所以这才闹了这么一出,女孩子太过任性,大家别理她。” 他已经顾不得一世清名,只想弥补一二,免得后果不堪设想。更是为了保住孙女这条小命。 “爷爷。”沈文静还不服气,却被陆意紧紧捂住嘴。 方栋此时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想拿回朱丹果,“药王,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你孙女都这么说,由不得我们怀疑。” 至于药王前面所说的朱丹果已经没了功效,也无人相信了。 “对,大家都听到了吧?”孟芸得意的大笑,好,太好了。“我前面说的没错,朱丹果是在他们身上,大家去抓那个女孩子,只要抓住她,另外几人都会没投的。快去。” 云岚心中一急,将明珰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那些江湖人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平安挡在前面左挡右闪,以一敌十,剑疾如风,挥舞的拨不进水。 两名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人加入混战,一人飞到云岚身边护住他,警惕着看向四周。 只是那些江湖人听了孟芸的话,都冲明珰而来。 刀光剑影中,云岚护着明珰朝后退,想退出重重包围,左手朝天扔出一物发出信号,让人速来救援。 他太过托大,以为身边有这几人保护就够了,又在药王谷不便多带下人,免得药王谷的人多心,此时却后悔莫及。 他并不怕死,可他却怕身边的女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明珰心中气的吐血,本来事情已经和平解决了,可却被沈文静这死丫头全毁了,女人的小心眼发作起来,真要命。 “别怕。不会有事的,马上会有人救我们的。” “我不怕。”明珰微笑着仰起头,被他护在怀里,觉得安全感十足。 纵然四周刀剑齐飞,她却无惧无怕,坦然自若。只因身边有个他。 “小心。”云岚猛的将她推开。 明珰被推的倒地,震惊的回头,眼瞳蓦然圆睁,惊骇至极。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云岚胸口被刺出鲜艳的血花,白色的衣裳鲜血淋漓,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不是想杀你,你为什么要替她挡剑?”孟芸握着染满鲜血的匕首,面色惨自,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后悔莫及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杀那个贱丫头,可事情却怎么变成这样,孟芸整个人傻住了。她就算再恨天恨地,也没恨过他呀。 明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云哥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下。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啊,为什么要救她? “公子。”黑衣人心中着慌,手中剑飞了出去,锋利的剑锋刺进孟芸的心脏,立时倒地。 平安听到叫声,不由转过头,吓的魂飞魄散,“公子。”心中恨极,手下不再留情,运足力道,每一剑夺人性命。 明珰粗鲁的擦了擦泪水,掏出药粉替他止血。血洞一时止不住,她手抖个不停,下唇早己咬破,鲜血顺着光洁的下巴流下来。 云岚心疼的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别哭,我没事。”眼前却一片金星闪闪,心知要晕过去了。 “云哥哥,你不会有事,我会救你的。”明珰从头上拔下一支不起眼的金钗,扭开钗子头部露出中空部位,倒出来几支精致的金针,手起手落,利落的在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血终于止住了,明珰松了口气,幸好这刀偏了心脏一寸,否则性命难保了,想想就后怕。 正在左闪右躲冲过来的沈维,见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整个人征住。这就是失传五十载的金针刺穴,看这女孩子的手势虽然只是初入门,但己经有模有样。 没想这绝艺有重现人间的一日,沈维百种滋味捅上心头,尘封多年的往事再次翻开来。 “师博小心。”陆知一拳拍开偷袭的人,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沈维回过神,“我没事,快去救公子。”也罢,那么多年过去,也是到了重新面对的时候。是对是错,早已有了论断。 说话之间,大批救兵赶到,没过多久就制服这些人,一时间死伤无数。 平安顾不得其他人,冲到云岚身边,“公子,你怎么样?” 云岚见大势己定,终于撑不住,放心的闭上眼睛昏过去之前说了一句,“保护好小姐,不许让任何人伤害她。”书本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明珰心中又痛又酸,又夹着一丝甜意。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她……将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小姐,公子他……”平安见他突然闭眼,慌乱的不知所措。 “他只是晕过去了。”明珰眼神肃静,语气坚定无比,“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的。”她不同意,谁也别想让他去死,就算是阎罗王亲来,也不行。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伤口,忙乱了半天总算结束,明珰替他把了把脉,抹了把冷汗,幸好止血快,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他苍白无神的脸,紧闭的双眼,看的她心痛不己。 手不自自主的抚上去,顺着光滑的额头笔挺的鼻子苍白的脸颊落到他毫无血色的双 唇。趋前吻上他的唇,舌尖舔了舔,摁让他窿复血色。 “哗”门忽然被推开,碧莲冲了进来,“小姐……”话音然而之,红云窜上脸颊。 平安跟在后面莫名其妙的推开她,看到这一幕,嘴张的老大。这也太…… 明珰反而是最淡定的,替他掖了掖被角。“出去说话。” 知道公子伤势稳定,平安夫妻重重的松了口气。 平安皱着眉头,“小姐,沈先生有话跟你说。” 只是今日太过大意,竟然让公子受伤,他护卫不利心情极为郁闷。幸好无事,否则真要一抹脖子跟着去赔罪了。 “我没话跟他说。”明珰心中有气,不待见沈家人,“那些人怎么处理?” “安康在处理。”说到这个,平安语声阴森森,“不会放过那些人,谁也逃不了。孟芸已经没气了,算是便宜了她。” 要是不死,他肯定亲自动手,包管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百种的酷刑一一在她身上施展一遍。 敢与他们作对,就要敢于面对这后果。 “那沈文静呢?”明珰对她耿耿于怀,要不是她突然出声,怎么会有这种局面? 平安心里也讨厌此女,见过不识时务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不懂看情势的人,“这个我做不了主,等公子醒了再说。” “哼,沈家的人都这么不要脸。”明珰啐骂道。她也知道平安的顾虑,云岚的病还要仰仗人家爷爷医治,要是杀了她,恐怕会引起反弹,那就得不偿失。 云岚的性命最紧要,其他的都能摆在一边,等医好了病,再来翻后帐也不迟。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文静尖细的叫道,“你说谁呢?” “你耳聋了?”明珰心头正火,这直接送上门的发泄桶当然不能放过,“我说得这么清楚,沈家的人。”这后面几个字声音拔高,每个人都听得仔仔细细。 “你……”沈文静还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你别忘了,你还站在我们沈家的地方。”敢这么大声,找死。也不知爷爷到底在怕什么?居然让她过来道歉,真是笑话。有谁比药王谷的人还厉害吗? 她曾经随着爷爷出去过一次,那些江湖人毕恭毕敬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就连武林盟主的态度也是就为恭谨,对她是亲切的不行,比自己亲生女儿还要好。 这一切让她以为世间上没人敢招惹她,她能横着走了。 明珰撇了撇嘴,“不过是抢了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她的医术不够好,至于这样容忍眼前之人吗?早就拿刀砍过去了。 纵然她会金针刺穴也无济于事,她才入门,很多其中的奥秘她还通通未解,根本来不及等她学透。所以才会寄希望于沈维,没想他居然也不会,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他几十年积累的经验,再怎么样也比她强上几倍。她再怎么痛恨他,也忍住这口气不敢发作。 “你胡说什么……”沈文静气的直跺脚,眼睛冒火光。 “阿静闭嘴。”沈维大喝道,“这次你酝成大错,不知悔改,还敢胡闹?”这不懂事的小祖宗,是让她来赔罪的,不是让她过来跟人吵架的。她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沈文静不服气的尖叫,“爷爷,她在骂我们沈家。”在她眼里,沈家是最荣耀的。 沈维气的鼻孔直喷气,身体直打哆嗦,“丁珰姑娘是你的师妹,也不是外人。”他怎么教出这样不懂事的孙女? 可怜他临老还要为这个孙女打算,为她留一条后路。他做了什么孽呀!老妻独子媳妇早早离世,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还这么的不懂世情。 经过此事,他深知明珰在公子心里的地位,要是能攀上这层关系,将来也不至于太惨。他不指望能大福大贵,只求孙女平安无事。 在场的人都震惊莫名,“什么?”都没听过药王有个师兄,世人都以为是一脉相传,并没其他传人啊。 明珰神色淡淡的,“我可不敢高攀药王谷的人。”她最恨沈家的人,才不想跟他们扯上一丝关系。 “丁珰,你是我师兄的后人。”看着她与师兄相似的神情,沈维有些优良,“都是同出一脉,何必这么见外?”他终于明自当日初次见面时,这女孩子隐隐的敌意从何而来。 听到这句话,勉强克制怒火的明珰一下子炸毛,脸色涨的通红,厉声指责道,“药王说笑了,你当年是怎么对待我外祖父母的?你当年为了一己私欲,逼走他们,又逼他们立下毒誓。如今却来说什么同出一脉,你的脸皮真厚啊。” “你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你外祖父母是这么说我的?“沈维神情复杂的无法用言语描述,“他们如今可好?” 明珰冷笑道,“早死了,都死了二三十年,早就化成灰,还好什么。” “死了?”沈维震的后退几步,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早该想到,可却始终不敢承认。” 当年的他年轻气盛加上嫉妒心,这才闹出同门相残的惨剧。可膳一切都为时己晚。 明珰讥笑道,“如今露出这种假情假意,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看了就让人恶心。”像看个脏东西似的,不屑一顾之情溢于言表。 沈维的身影在风中凌乱,面容扭曲,惨无人色。 沈文静大惊,连忙扶住他,“住口,不许你这么说我爷爷。”哪里冒出来的师妹?她才不稀罕,谁也不能伤害爷爷。 “我偏说。”明珰一脸的鄙视和唾弃,“沈大神医,都是因为你,我们祖孙三代才会落的这般悲惨下场。”纵然世人都说沈维是天下第一神医,天下人仰视尊敬的对象,可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人。 沈维眼冒金星,耳朵雷鸣不断,“悲惨下场?这……这话怎么说?”他还犯下了什么样的错? 愤怒烧红了眼,恨的咬牙切齿,新恨加旧恨让明珰难以自制,“你知道我外祖父母是怎么死的?贫困而死的。空负一身绝世医术却不能用来施展,连养活自己都困难。而我娘是为了报恩,才不得不嫁给一个……不负责任花心的男人……”哽咽难言,无法说下去。而她也不用这么悲惨的过了十三年。 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老头子,这怎么能让她心生恨意呢。说什么医术无比,仁义无比,都是狗屁。 “小姐,您冷静,为了过去的事情伤了身体不值得,何况为了这种人生气,他不配。” “我只是想到我的祖辈一生凄凉,而他却高床锦被美食,享受众人尊敬的眼光。这股气怎么也咽不下。” 温情脉脉 云岚从长长的昏迷中醒来,困难的睁开眼睛,胸口好疼,四肢无力。 一灯如豆,室内昏昏暗暗。 转过视线,就见明珰趴在床边沉睡,半边脸颊雪白如玉,长长的睫毛轻如蝶翼,小嘴微微嘟着,有些像小婴儿。。 能活着看到她真好!为了能多看她一眼,他什么痛苦都能熬。 颤抖的伸出手刚碰到她的黑发,就把睡的不踏实的她惊醒。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明珰揉了揉眼惊喜万分,“云哥哥,你醒了?”太好了,她就知道下半夜他会醒过来。 她一直实在他身边,希望他醒过来时,第一眼就能见到她。 “我……”他刚一出声,这才发现声音嘶哑难听,干渴难耐。他昏迷了多久? “渴不渴?”她反应迅速的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喂他慢慢喝下。“伤口是不是很痛?” “不痛。”其实痛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云岚不想让她内疚难过,有些不放心的打量她,“你没事吧?” 虽然他昏迷前大局己定,但不能确定后面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我很好,云哥哥。”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明珰眼泪汪汪,“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替我挡刀。”她宁愿受伤的人是自己,最起码她身体健康能活蹦乱跳。 到底是何种深厚的感情,才会让他这么奋不顾身的拦在她面前呢?只是一句简单的喜欢,恐怕不能表达吧。 云岚的眼神充满宠溺,“傻丫头,没有下次了。”如果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再有这种刀剑齐飞的事件,绝不允许。 直到这时,她才相信他终于平安度过这一劫了,含着泪水吐露心中的怕意,“云哥哥,当时我真的好害怕。”她真的很怕他会死,再也不能像如今这样宠溺的看着她,不能再开口跟她说话。 这一生父母不疼长辈不爱,活到十几岁还被人抢走未婚夫婿。她一直以为这一生不会遇到一个爱她如命护她如宝的人。 可她终于遇上了,有这么一个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男人,她心中再也不抱怨上苍对她不公平。就算前半生孤苦无依,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这么珍贵的情谊她绝不想失去。 她所求不多,只求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跟这个男人一生一代一双人。至于权势富贵她都不在乎。就算他是乞丐,她也跟定他了。就算他身中巨毒,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陪伴他左右。 他困难的伸出手,替她拭去泪水,“别怕,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她的泪啊,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以前看到女人流泪,他只嫌心烦。一直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其实是没碰到那个让他心疼的人。 “别说这个字,我不喜欢听。”明珰明显受了刺激,脸色一白。 云岚苦笑不己,这霸道的丫头,连这都要管,可他的心却莫名其妙的喜欢。 压住心头的激荡的情潮,转开话题,“平安呢?去休息了?” 这深夏半夜的怎么让她一个女孩子守在这里? “他哪里能休息?”明珰叹了一声,“正忙着收罗各种药材和食材,准备给你好好补补。” 平安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懊恼,他身为护卫,居然让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他难辞其咎。正想尽办法弥补,在公子醒来之前谁也睡不着觉。 所以这大半夜的到处召集人手,忙个不停。 “何必大张旗鼓呢?”云岚也明自这一点,“我又没什么……” “这还没什么?”明珰狠狠瞪了他一眼,“命都差点丢了,你别东想西想的,安心养伤,其他都有我们呢。”真是不会爱暗自己,伤成这样还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气死她了。他脸色这么苍白如纸,不休息还啰嗦些什么? 这么凶巴巴的态度,云岚不怒反笑,“去休息吧,你眼睛都肿了。”只觉窝心极了,心口暖洋洋的。 “我不累,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她才舍不得离开半步。 云岚见她满脸疲倦,心疼不己,忍住胸口的疼痛蹙起眉,“我不需要人照顾,快回房睡觉。” “你少操这份心……”真讨厌,他怎么不听劝呢?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碧莲在外面问道,“小姐,公子是不是醒了?” 她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就过来查看一下情况,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两人的对话,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啼笑皆非。这有什么好争的? 她发现这两人平时都很冷静,小姐更是成熟的不像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但两人一待在一起,就特别幼稚。这是不是太在意对方才会这样? “嗯。”明珰应道。心里汗颜不已,真是的,他伤成这样,还跟他较什么劲?连喝药这事都忘了。 “那我去将汤药端来。” 碧莲去厨房端来了熬了许久的药。 明珰不顾他的劝阻,亲自扶起他服侍他用药。 喝完药,他疲惫的倚在枕头上,“沈先生呢?怎么不见他?”按照常理,不是早就应该守在身边不敢离开半步吗?那样的话,这丫头也能下去休息了。 明珰听到这讨厌的名字,难掩厌恶,“不用他,我能治你的伤。” 他身上的奇毒她是没办法,但这种伤她应付的绰绰有余。 再说白天被她说了一通,沈维替云岚把过脉知道无碍后,自觉羞愧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云岚不明所以然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沈先生难道……”不会也出事了吧? 碧莲忍不住插上一句,“公子想多了,他是没脸来见您了。” 这药王谷老的小的,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心术不正,活该沈家这一脉快绝嗣了。还有这么一个不长眼的沈文静,没了家人的庇护,能活的长才怪。真是恶有恶报! 自从听了明珰白天那番话后,碧莲算是把药王谷上上下下的人记恨上了。 云岚却误会了,劝道,“沈姑娘年纪小不知轻重,也不是存心想害我们。”他并不知沈丁两家的过节,以为她只介意沈文静的暗算。 他心里对沈文静也腻味的很,被宠坏的孩子,做事不知轻重,差点害死他们一行人。不过沈维十多年的医治之恩,他一直记在心里。 明珰心里不悦,但见他脸色惨白,不愿跟他较真,冷笑道,“你的心肠好,倒显得我们有些小,心眼了。” 云岚着急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先生只此一个亲人,我不忍心他难过。”怎么生气了?难不成这沈家姑娘又出妖蛾子?惹恼了她? 沈文静纵有千般不是,但却是沈维嫡亲的孙女,世间唯一的骨血。不看僧面要看怫面。 他越解释,她心里越恼,“是啊,你对任何人都好,真当自己是慈悲心肠的菩萨?” 她不求他跟她站在同一立场,但不要帮着他们啊。沈文静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一向冷心冷面的他为她百般开脱吗? “我没有慈悲心肠,只是欠了他的大人情……”她的脸色阴沉沉的,云岚心里着慌,不安的很。 “饿不饿?”不等他说完,她一口打断,“我肚子饿了,你出事后我一直没吃东西。” 她讨厌他一直口口声声为别人辩护,而这别人还是她的仇人。要是平时,早就跟他争论到底,可这时候……算了,忍一忍吧。 “你疯了?”云岚又急又恼,“干吗不吃东西?你的身体受不得饿。”这下顾不得什么沈先生沈姑娘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 见他生气,她反而心里舒服了许多,“你一直不醒,我担心都来不及,哪有心情吃饭?” 明珰接过东西,“你去看看平安,劝他歇会儿。” 这时候或许只有碧莲才能劝得平安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碧莲正担心丈夫,见这里不需要她,连忙答应,急匆匆的去前面。 “我自己来,你先吃饭吧。”他费力的要起来,被她一手按住,狠狠的白了一眼。 “别乱动,你伤的很重,再扯破伤口就麻烦了。”明珰舀了碗热气腾腾的鲜鱼羹,吹凉递到他啃边,“吃。” 她虽然没照顾过病人,却似模似样,动作轻柔细心。 “我不饿,你先吃。”云岚终是心疼挨饿的她,在他心里,她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明珰定定的看着他,手固执的伸着,一动不动。 云岚无法,只好张嘴咽下羹汤。心里暗忖:好像从最初认识时,他就没有争得过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上辈子欠了她好多东西,这辈子要偿还? 看他一口一口喝下她喂的汤,心里充满满足感,恢复了好心情。 明珰笑眯眯的调侃道,“慢慢吃,没入跟你抢。” “笨蛋。”他忍不住斥道。 他们说话间,碧莲将吃食送了上来。 云岚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丫头。 “味道好吗?”不过这鲜鱼汤香气四溢,看他吃的这么香,她也有些嘴馋,口水快流下来了。 他点点头,“还行。”虽然比起宫呈的吃食差多了,不过她亲手喂的,当然滋味不错。 话音刚落,就见她舀了一勺往嘴里塞,还律律有味的咂了咂嘴。 他顿时石化,愣愣的盯着她……她的嘴唇。 “怎么了?”明珰莫名其妙的看回去,理直气壮的很。 “我……”云岚垂下视线,支支吾吾道,“这……这调羹我用过的。” 好吧,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但遇到这情景,他还是有些窘迫。 “嗯?”明珰这才慢三拍的反应过来,瞪着手里的调羹,像要瞪出个洞来,脸烧红云,白玉般的耳朵都快红的冒烟,不过嘴上不肯服软,轻飘飘的扔出一句,“我不嫌你。” 云岚脸颊一阵阵烫红,视线随乱的东游西荡,不敢看向她。心中暗想:这丫头什么都敢说。却错过了她千年难得一次的羞涩。 故人来 明珰征征的盯着药炉,炉上熬着药,火苗窜来窜去,任由思绪乱飞。 自从那天后,云岚的态度忽冷忽热,眼神复杂的让人猜不透。 这几日更是将她借故调开,不让她在跟前照顾他。 她念在他重伤未愈,不愿跟他较劲,干脆避到一边。等他伤好了再一起算帐。 只是心头闷闷的,一抽一抽的难受。 他的有些心思她能猜到,可她并不领情。 真是讨厌,有什么好顾虑的。人活一世,就要随着自己的心意走。只要不伤害到别人,爱做什么都行。 怕东怕西,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就算他命在旦夕,不知明天会如何。她统统不在意,两人活的开心就好,想那么多干吗? 为了不知名的未来,将她推的远远的,这样实在无法让她接受。 要是他真的不喜欢自己,那么就算她再喜欢他,她也不会紧缠着他不放。这点自尊心她还是有的。 但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们心里都有对方。既然两情相况,有什么值得放弃的? 她的个性中有着勇往直前的特质,认准目标绝不退缩。 心中暗暗下决定,再等几日他养好伤,好好收拾他。让他知道得罪她是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哼哼 “丁姑娘。”男子清亮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明珰一抬眼,扯了扯嘴角,“陆公子,有事吗?” 别的不说,陆意对感情一心一意的态度是她所欣赏的。不像有些男人左拥右抱还嫌不够,巴不得天下的女人都对他投怀送抱。 陆意笑了笑,书卷气十足,斯文的脸庞俊秀无比,“药熬好了吗?师祖让我过来看看。” 对着眼前的女孩子,他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 那天揭开往事时,他也在现场,听的一清二楚。 明珰用湿布揭开锅盖,挥开烟霉,看看火候,“再等一柱香。” 陆意点点头,在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沉默半响突然道,“丁姑娘,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明珰微微蹙眉,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想讲就讲,不该讲的话就别说。”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 陆知一时语塞,这么直言不讳的女子从没接触过,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斟酌许久道,“丁姑娘,师祖年纪大了,受不了刺馓。自从那天后,他就寝食难安,整个人消瘦不少,这样下去恐怕不大妙。” 明珰板着脸,“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你就原谅他吧。”既然开了头,后面的话好说多了,陆意很想化开两家的恩怨,“他这些年救了不少人,仁心仁术极为人称道……” 纵然沈维千错万错,但他救了许多人,应该能功过相抵吧。 “这于我何干?”明珰面无表情的看着火炉,讥笑道,“他救了多少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再说她的心很小,只容得下自己在意的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陆意走近一步,“他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的心理折磨够他受的。” 他真的心疼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他记事起,沈维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榜样,一直激励着他。 在他看来,沈丁两家本为一脉,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好说话,私下说开就好。陈年旧事,就让它过去吧。活着的人比较重要。 明珰一挑眉,站了起来冷嘲热讽,“陆公子,难道杀了人再来说一句对不住,一切就船过无痕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想轻轻揭过?做他的春秋大梦。 陆意没见过这么固执不讲情面不讲伦理,咬死不放的人。“我没这个意思,他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你就发一次善心 ”连这种话都说出口,看来真的是词穷了。 明珰转了转眼珠,似笑非笑道,“我的原不原谅就这么重要?” “当然。”他满腔恳切的点头道,“他想求得你的原谅,这样会让他好过许多。” 沈维对他来说,是自家的爷爷,一个从小疼爱他的老爷爷。 听了这话,明珰嘴角扬起一抹恶意的笑,“我不会原谅他的,让他这辈子都良心不安,这是他的报应。”那最好,她偏不原谅他。让他永远背着这桩心事下地府吧。 陆意目瞪口呆,“姑娘这是何苦,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药王谷在江湖中还算有点份量,要是不嫌弃,我们可以……” “不需要,我不会接受仇人的施舍。”哟,看来以情动人不行,就换一招,用利益说动人心了?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姑娘,你太固执了。”陆意真没办法。没想她会这么难缠。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的祖父母因他而死,你的父母因他一世孤苦,你还会这么轻飘飘吗?”明珰冷哼了一声,心中很是不悦,“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将心比心,要是轮到他身上,恐怕不会这么轻松了。 “或许你说的有理,但他毕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还不知能活几年。”陆意苦苦哀求道,“你就让他安心吧。” “我做不到,就算他离世下了黄泉,我也不会原谅他的。”明珰一脸冷酷,语气恶狠狠的,“就让他带着一世的罪孽去求我外祖父母的原谅吧,要是他有这个脸的话。” 面对如此欺雪傲霜满脸冷漠的女子,让他讷讷无言,纵有满腔话语都说不出口。 明珰不再理会他,将药倒出来,过滤两遍。这才放到托盘上,送药去喽,留下一个傻乎乎明显受了刺激的木桩子。 咦?怎么多出几个陌生人来?还守在门口当卫兵?奇怪! 一人伸手拦住她,喝道,“站住,不许入内。” 明珰伸长脖子看向里面,“你们是什么人?拦我的路做什么?” 另一人也板着木木的脸,“我家主人在里面,闲杂人等莫入。” 他高傲的态度惹怒了明珰,“好狗不挡道,没听说过吗?”这都啥人啊?还不许她进云岚的房间? “你大胆。”那人大怒,脸色铁青,仿佛受了奇耻大辱般。 “让开。”明珰才不怕他,双手不能动,用脚踢了踢。 那人气的吐血,刚想有所动作。 里面传来云岚的声音,“让她进来。” 那人憋气憋的难受,白了她一眼,但还是让开路。 明珰快步冲了进去,将托盘里的药放在桌上,“这药还是烫的,你快起来喝完。” 云岚看着她手里热气腾腾黑乎乎的药,直犯恶心,“煎药这种事让别人去做,你别动手。”常年喝药,都喝的反胃了。 “我乐意给你煎药,你连这个还要管?”明珰看出他的心思,恶作剧的递到他嘴边,“快喝。”心里直想,让你欺负我,哼,就让你喝苦苦的药。 云岚无法,接过药一饮而尽。 “给你蜜饯。”明珰总归是心疼他的,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零嘴,正好去去苦味。 “我不用。”云岚有些窘,大男人家的吃什么蜜饯。还当着侄子的面,有些丢脸啊。 明珰不由分说的直接塞进他嘴里,动作粗鲁的让旁边的人目瞪口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才半年功夫,这两人还是他认识的人吗? 明珰这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一个人,定睛一看张大嘴,“晋王爷,你怎么在这里?”不能怪她,她一进来心神都在云岚一个人身上。其他人都不重要。 晋王也惊讶莫名,“徐姑娘,这话我该问你,你不是在家里养病吗?” “养什么病?”明珰奇怪的反问,她好着呢。谁咒她? 晋王的视线在两人来回打转,“你父亲说的,你生了场大病,需要好好休养。”心里别提有多震惊了,他们的关系……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吧…… “他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不用理会。”明珰一脸的无所谓,不过有件事还是挺好奇的,“对了,我那门亲事呢?退了吗?” “亲事?”云岚惊叫出声后,才想起是有这桩事。当时不介意,此时却有些酸不溜丢的感觉。恨不得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痛揍一顿。 晋王心里更加打鼓,“听说退了,好像罗夫人从中做梗,具体情况我也不情楚。你是离家出走?” 他早知需加这个嫡女与其他人不同,他也是另眼相看的。虽然不免夹杂着利用成分,但有一半是真的欣赏这个人。 明珰不喜欢他的语气,“你管的太宽了。”她离家出走又不关他的事,需要用这么赤裸裸震惊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吗?(人家哪是为了这事才盯着她?) “你好歹是我妻妹。”晋王的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弯,“怎么算管的宽呢?” 明珰冷笑道,“一个侧妃的妹妹也算你的妻妹,你正妻不说话吗?” 他那个妻子可不是那么心胸宽阔的人,不过表面功夫极好。 “我王妃德言容功俱佳,品行好的很,怎么会介意这种小事?”看来杜氏在他印象里很不错。 “看来明 慧还挺得宠的。”明珰才懒的问候徐家的诸人,反正都与她无关了。“你来这里干吗?游玩吗?”新婚才半年就耐不住性子了? “我是来……” 他还没说完,就被云岚抢过话头,“晋王爷过来找药王讨药方的。” 他不想让明珰知道他的身份,当初时只说自己是商人,如今再说就是欺骗。他知道她最讨厌别人骗她,不想让明珰讨厌他,一点点都不行。 “云哥哥,你也认识晋王爷?”明珰睁大眼睛。 晋王本来就心潮起伏,听到这话,声音蓦然拔高。“云哥哥?”他脸都抽成一团,惊吓过度。 明珰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这个也不关你的事吧。”讨厌,一向稳重淡定的晋王爷怎么变的一惊一乍的?难道成亲反而让他性格大变?不大可能啊。 晋王真想哀嚎一声,“我叫他叔叔,你却叫他云哥哥,你说有没有关系?”这不是平白无故矮了一辈吗? “那你要叫我姨?哈哈哈。”明珰笑的人仰马翻。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看着她笑的得意忘形的样子,两个男人彻底无语,交换了一个眼色。 “对了,你怎么叫他叔叔?”终于笑够了,撑着发软的身体突然问道,“他也是皇室中人? 云岚屏住呼吸,不知所措。 托孤 晋王笑着解释,“是远房表叔,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不过我从小就喜欢叫他叔叔,比较亲切。” 第一次见皇叔这么介意一个人,让他惊讶的移不开视线。 “原来是这样。”明珰并没起疑心,皇室枝繁茂盛,远支的宗室亲眷,宫中后嫔妃的亲戚之类的那么多,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也弄不懂。 云岚暗松口气,送了个感谢的眼神给他。 晋王见了忍不住暗叹:我这个皇叔自幼出类拔萃,又是父皇唯一的同胞手足。喜欢他的女子不数胜举,母后更是屡次召各家闺秀晋见,想为他做媒。可他从未动心过,对这些人不假辞色。害的他还以为皇叔是和尚转世,活了二十几载,哪能不近女色呢? 可如今却一头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左看右看都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吸引皇叔?长的清丽而己,根本称不上国色天香,性格又粗鲁又任性,一声不吭就逃家。这样的女孩子哪里好了? “你看什么?”明珰被他挑剔的眼神惹恼了,至于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吗?“我哪里不对劲吗?” “这倒没有。”他哪敢说什么,没见云岚正虎视眈眈警告他吗?“徐小姐……” “我叫丁珰。”明珰出声截断他。出了徐家,就不愿再用这个姓氏。 晋王从善如流,必竟是皇叔的心上人,还是给足了面子。“那丁小姐要不要给家里通个信,我可以帮你传回去。” “不必。”明珰一口拒绝,脸色冷冷淡淡,“他们不会在意我的生死,我也不想知道他们的好坏。” 两不相关,对谁都好。虽名为一家人却相互仇视,巴不得对方早点完蛋。她做不出虚伪的问候徐家人。 “丁小姐,他们纵有千般不好,总是你的家人。”晋王心中微讶,不由劝道,“这样说不大好。” 皇室中人勾心斗脚相互陷害是司空见惯的事,但都是藏在暗处。可无论斗的再凶,恨不得你死我活势不两立,这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一团,决不会放在外面。 可她却是不管不顾,满不在乎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的眼光。这样的女孩子是愚蠢呢?还是率真? 明珰嫌他多事,“晋王爷真以为是我姐夫吗?徐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他要是真关心徐家的家事,她这颗脑袋可以割下来当球踢。 徐家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棋子,一颗他通向至高无上宝座的棋子。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能随时丢弃。 “我只是关心……”晋王爷被她的直接弄的哑口无言,纠结了许久才扯出一个理由来,“明慧的家人。” 明珰撇撇嘴,“徐家只有二夫人是她的家人,其他人都是她的仇人。” 说的好像很疼明 慧似的,可惜她不大相信啊。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沉溺感情的人,温煦如春风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颗极度渴望权势的野心。 不能说他错,但凡皇子都有这种野心。不过她是不会欣赏这种人的。 晋王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丁小姐太偏激了。”这位姑奶奶他得罪不起啊。 这话说的明珰眉头紧锁,反嘲道,“晋王爷也不像是皇室中人。”哼,他有什么资格评论她?就凭他是当朝皇子,可她不吃这一喜的。 “哦?”晋王来了兴趣,追问道,“皇室中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明珰好笑的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和权势。”这不是自己讨骂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 晋王张大嘴,这算是开了眼界。当着他这个皇子的面都敢直言不讳,这胆子够肥的。还敢嘲讽他?不过他也明白了皇叔为何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 “你不怕我砍你的头吗?”他威胁道,心里却无语的很,皇叔喜欢这种胆大包天的人? 明珰得意洋洋的抬高头,“不怕,云哥哥会保护我的。”她又不是笨蛋,会倒霉的事才不会干。她有把握云岚一定会帮她的。再说晋王爷对云岚态度好的很,能有什么事啊? 她有恃无恐的模样惹的晋王不住的翻白眼,的确拿她没办法。 云岚举起右手放在嘴边清咳,掩住嘴角明显的笑意。这侄儿千年难得一次的吃憋也挺有趣的。 晋王爷越想越不是滋味,趁她离开屋子凑到床边,不死心的问道,“皇叔,您真的这么喜欢她?” 皇叔喜欢的人打死他也不敢惹啊,先不说父皇母后会对此事欣喜若狂,把这个女孩子当成宝来对待。就说皇叔这人的个性,看似对一切都淡淡的,其实骨子里极护短。 记得小时候镇南王看上皇叔院子里的丫鬟,死活都要得到手不可。 可人家丫环有心上人了,根本不答应,镇南王趁大家不注意时霸王硬上弓。丫环失了清白悲愤之下抹了脖子。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皇叔大怒硬要镇南王赔命,不管不顾,就算太妃说情都不管用。父皇最疼这个兄弟,向来是有求必应。这事闹到后面,一镇南王夺爵远贬了事。 经此一事,以后谁也不敢小瞧这位闲置王爷。他虽然不干涉朝政。却有让人毁家灭族的能力。 因此他们这些皇子对这位皇叔趋之若鹜,百般奉承,只求他在父皇面前说一句好话,远远胜过四处钻营到处拉拢人心。 那不过是个小丫环,如今换成他的心上人,那更不得了。他贵为皇后亲出的嫡皇子,也不敢得罪她啊。 云岚脸一红,却不肯承认。“别胡说,她只是个孩子。” “您瞒着别人还行,瞒我是不可能的。”晋王笑吟吟道,“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原来皇叔也有口是心非的毛病。 “我会视她如妹。”云岚轻叹一声。 “皇叔,你这是何苦,你喜欢她就让父皇下旨给你们喝婚。父皇不会反对的,他盼你成婚已经多年了。”晋王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两人之间有障碍。 “我这身体……还是算了。”云岚摇摇头,苦笑不己,“她才十四岁啊 我舍不得。” 短短一句话欲语还休,却说尽了千般深清万般柔清,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皇叔,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死都不放手。”这是他从小受的教育,但凡自己想要的,都要去争取,都要得到。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我做不到。”云岚浑浑看了他一眼,“我只想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窖。” 只有深爱过,才会明白患得患失,想要她一生幸福的感觉。他不能只顾眼前的欢愉。如果不能陪她走一辈子,那就让他远远守着她,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晋王深受震动,皇叔居然这么喜欢她,喜欢到宁愿舍弃,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意?这就是所谓的真正情爱吗? 他虽然娶了几个妻妾,但这种深入骨髓的感情却从未经历过,不懂。女人嘛,喜欢就多分点宠爱给她,不喜欢就扔到一边让她乖乖听话。不省心的就杀了。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纠缠痛苦呢? 云岚不愿多提自己的感情事,“以后多帮我看着她一点,莫让别人欺负她。”这么率真明亮的女孩子啊,他真怕不在了,会有人伤害他。那样的话,他就算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她有你嘛。”晋王听了这话,心里酸酸的,“再说她那强硬的性格,谁能欺负她?” 他早就听说这位徐家三小姐,跟徐家那些人斗了十几年,也没见她受到伤害。反而时时将其他人整的灰头土脸的。如今更是胆大妄为离家出走,将一切规矩礼教都视如粪土。这样聪明勇敢的女子,谁能在她手里讨上便宜? 就算他对皇叔有些功利之心,但不可否认,多年的相处还是积下深厚的叔侄情谊。对一个妨碍不了他又对他向来照顾的叔叔,确实有一份似友似父的感清。 “她不过是外表强硬,内心却极脆弱,很需要别人的呵护。”正因为是如此了解她,才会担心不己。生旧她一偏激,就走绝路。 “皇叔。”晋王垂下头,眼中有不忍之色,“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会守着她一辈子的。” 他的身体除了外面的人不知外,皇室中人大都清楚。虽然没明说,但这些年不断找药找大夫,瞒不了那些人的。 “别拿这种话哄我,沈先生身为天下第一神医都苦无对策,还有谁有办法?”云岚心中满是惆怅,已经接受现实。“答应我,以后多照拂她。”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在诸多侄儿中,他最欣赏这个孩子。不仅因为是视若亲母的皇后所出,而且他身上极似皇兄的霸气和才干。心地也尚可,将来要是登上皇位,虽称不上一个仁君,但必能成力一代有所作为的君主。 “好。”晋王听出了他的托孤之意,表清严肃的许下诺言,“我答应您,有生之日都会尽力照顾她,不让她受欺负。”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保证,太多的他无能为力。可皇叔为了这个女孩子肯低下头恳求,让他深受震憾。 “多谢你了。”云岚明白他的难处,能得到这个保证已经很满意了。一个皇子的骄僦让他不会撒这种谎,也没这个必要。“作为回报,我会尽力帮你达成梦想。”助他登上九五之尊,就算为了明珰的未来。 “皇叔不会有事的。”晋王眼里一阵阵湿热,有股泪意逼上来,熏的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有些语无伦次道,“父皇让我过来接你回京城,不能再这样乱跑……你不知道父皇知道你受了伤,震怒……”他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一次从皇叔嘴里得到这么明确的答案,他却没有预想中的欢喜。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巨石。难道他的身体真有这么糟糕吗?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皇叔死。这些年大家费了无数的心力和精力,依旧留不住他的性命吗?这对父皇和母后,将是个巨大的打击。 “也罢,出来转了很久,也该回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见这么轻松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晋王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话当真?”他出京城时,可打定主意要软磨硬泡,求皇叔回去的。谁让皇叔行事随意,向来不听任何人的劝说。 “当真。”云岚的双眸说不出的幽黑深远,似有无数的话在其中流转。 扬州 明珰走在药王谷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说不出的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 “丁珰,你等一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声音。 明珰停住脚步,回首一看,是白发苍苍的沈维,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有什么事?” 这几日沈维明显老了一圈,心事重重的样子。云岚的受伤和晋王的到来以及他手中的密旨都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寝食难安愁白了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札记,颤悠悠的伸到她面前,“这是我几十年的医术心得,送给你。” 明珰愣了许久,神情怔忡复杂难言,“送我?我可不要。”天下没自吃的午餐,她不傻。 对一个医者来说,这是个巨大的诱惑。药王一生的心得啊,得到它可以增长许多见识,也可以…… “你不是想医好公子吗?或许对你有所帮助。”沈维固执的没缩回手,“那日我见你虽然会金针刺穴,穴位也认的很准,但有些关节还没琢磨透。”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说到这个,明珰眼睛发亮,“如果会的话……”哪怕只会一点点也好啊。最起码可以相互研究一二。 “要是会,我也不会藏着。”沈维语气沉重,“当年我恩师不肯将此绝技传给我,反而传给我师兄,也就是你的外祖。我钻研多年都未入门。这手绝技博大精深,需要特殊的手法通过穴位治病。但每一样的力道手法都不同,各穴道轻重都不一样。稍有差池轻则全功尽弃,重则性命不保,对施针者也是一大考验。” 所以才称为师门最绝密的一门绝活,代代单传,到了如今差不多都失传了。 这么麻烦啊?难怪她研究了这么久还是在原地打转。人家研究了几十年都未登门入室。不过拿了他的东西,就要卖他一个人情。这……想想就有些不甘心啊。 “这本札记是我一生心血,记载了无数的医案,你有入门的心法,有了这个必能事半功倍。”沈维挥了挥那本札记,“不要光记恨我们,最重要的是公子的身体,不是吗?” 姜还是老的辣,知道如何挑中别人心中最渴望的软处。 他这次是下了血本,没办法,他走投无路了。 这次孙女闯的祸太大,公子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身边的人个个眼神不对劲。何况后面那位至尊更是个爱护手足之人,此次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他只能想尽办法将伤害阵到最低。 不可否认,这句话深深打动了她。是啊,还有什么能比云岚的身体更重要的事情?上一代的恩怨暂且放下,一切都以他为重。 她犹豫半响,低叹了一声,无奈的接过来,翻了几页,精神振奋起来,每一页每一个案例都是字字珠玉,果然是倾尽他一生所学,真是好东西。 见她看的入神,沈维忐忑不安的心稍微放下,“觉得如何?是不是很有用?” 明珰收起书卷,视线淡淡的扫向他,允下承诺,“放心,我会帮你孙女求情,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算再贿赂我也没用。” 她心知他所求的就是这一件事,沈文静命真好,有这么真心呵护她的家人。 “多谢。”沈维大喜,“我会好好管教她。” 在公子心里,眼前的女孩子份量极重,她说的话自然会听送去,那他身边的人更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希望她的性子能改好吧。”明珰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道,“要是不改,你也护不了她多久。陆家父子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虽然沈维为孙女铺了一条后路,将她许给了陆意。但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挡得住的。 听她一语点出最关键的核心问题,沈维不由苦笑不止,这就是师兄的外孙女,七窍玲珑心,聪慧至极,远胜于他那个娇纵的孙女儿。 他一生都比不上师兄,临到老还要看他外孙女的脸色,这是老天的报复吗? 明珰惊讶大叫,“什么?要回京城?” 怎么回事?她才离开半日,事情怎么变成这样?难道晋王爷说了什么吗? 云岚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不动声色道,“是,有些事情要我回去处理。” “那……我怎么办?”明珰愁眉苦脸,左右为难,前后失据。她不想离开他,可又不想回到京城。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云岚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温柔,语气却极为坚定,“跟我一起回去。” “可是……”她不想自投罗网,徐家不会放过她的。 “别担心徐家那边。”看出了她的顾虑,云岚含笑保证,“他们不敢欺负你,一切有我。”也该是好好算算这笔账的时候,谁也别想欺负明珰后全身而退。 “这……”明珰低着头撅起嘴,心里挣扎的厉害。 “不相信我吗?”云岚的声音柔柔的,如春天的微风,不带任何压力,让人浑身舒适。 “不是。”明珰脱口而出,眼中有几丝不安,“真的一切都能依靠你吗?” 他就算跟晋王是亲戚,但也是远亲,能对抗朝中大臣吗?徐达不管怎么说,都是一部的尚书。 再说她的突然出走,他肯定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捉她回去重重惩治。虽然不会要她的命,但或许会将她胡乱配人。 “当然,以往种种都忘了吧。”压力眼神充满情意和坚定无畏,轻轻允下诺言,“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伤害。”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努力增加她的信心。 明珰轻易被说服了,仰起头笑眯眯道,“云哥哥,你对我真好。”他的话如同点点春雨,洒在她心田,满腹的欢喜。就这么轻易相信他,定会努力保护她的。 “……” “不过我们还没去扬州呢,你答应过我的。”明珰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你难道想反悔?” 为了徐三小姐的一句话,一行人一路游山玩水赶去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句诗说明这时节的扬州是最美的,烟雾迷漫、繁花锦簇、垂柳青青。 夜间街道挂有千万盏花灯,亮如白昼,人水马龙,熙熙攘攘,一片繁荣的景象。 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有搀老携幼全家出动,也有一对男女情侣相携游玩的。 各种摊子摆了一长龙,卖花乌卖首饰卖小玩意卖吃食的,什么都有。 说来凑巧,一年一度的赏琼花节日被他们赶上了,这情景是扬州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路上的琼花大如盘,洁白如玉,晶莹别透,淡雅的风姿和独特的风韵引的行人不时驻足欢看。 明珰像只刚飞出鸟笼的小乌,拉着云岚的手兴奋的跑前跑后,眼神发亮,映的小脸皎如明月,清雅如水。 她今晚穿了件淡粉的拖地百摺纱裙,衣袂飘飘,飘然若仙。头上用白玉簪分成两束头发,瀑布似的散在胸前。活泼可爱,像溜出家门玩的大家闺秀。 “云哥哥,你看这画眉乌,声音好清脆,真好听。” “云哥哥,快看这些糖人,要挑哪几个?”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云哥哥,这木钗真别致。” “……” 看着那两人言笑晏晏,眉宇间都是笑意。晋王抖了抖身体,“平安,你家公子一直都这样吗?怎么笑的像个傻子?”他跟云岚感情极好,所以说话也无所顾忌。 碧莲听见这话,白了他一眼。稍微走远几步,这是啥王爷?说话也不知分寸。整一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她对晋王爷从没有过好印象,不能怪她,谁让他是的夫婿昵。迂怒,大家都会。 平安心里暗忖,你才是傻子,人家那是情意绵绵,这是你薏幕不来的。面无表情的回道,“公子,这种话可不是您能说的。” 晋王虽然是当朝皇子,可在他心里远远比不上他家公子。听不得别人说公子的坏话,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 “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太维护你家公子,我跟皇叔是一家人,你也分的太清了。”晋王心里满不是滋味,故意为难他,“要不我跟皇叔说一声,将你要到我身边?” 原本说好回京城,却为了成全明珰的心愿而改道向南,一路游山玩水赶到这里,真是太宠她了。女人是绝对宠不得的,一宠就不知天高地厚。 可他却不敢多说,只能无言的跟在他们后面。要是皇叔的身体真这么糟糕,那就让他尽性随心而行吧。或许这是最后的盛宴,他只有成全的份相信父皇也是这么想的。 “公子不会同意的。”平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晋王一肚子的委屈,直接找他茬,“就这么自信?在皇叔心里,你的地位恐怕没我重吧。”正因为都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太近,少了平时那张虚伪的面具,有时还会开开玩笑,看能不能破坏平安那始终面无表情的脸色。 “霄公子误会了。”平安眼中闪过一道嘲讽的笑意,“公子已经没资格将我送人了,我已经是小姐的护卫。” 晋王嘴张的可以塞送一粒鸡蛋,“什么?他居然将你送给徐明珰?他还真舍得?” 平安可是跟皇叔一起长大的,基本上是形影不离。皇叔平时可护平安了,谁欺负他都不行。可如今却轻轻松松就送人了?这天要下红雨了吗? “连自己的命都舍得,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平安的声音淡淡的,心里却复杂的无法用言语形窨。 明珰偶尔一回头,不由唤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话说?陕过来,这里有字谜,大家一起猜。”有没有搞错?平安不跟碧莲趁机谈情说爱一番,却跟个晋王爷啰嗦个没完? 逛夜市 晋王爷抬头看了看这些造型么异的花灯,上面有一个个谜面,都是简单易懂的,并没有太过刁钻古怪的题目。“这有什么好玩的?” “我想要奖品。”明珰抬了抬下巴,眼睛晶亮亮的盯着花灯。 “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晋王爷颇为不屑的摇摇头,“你要是真喜欢,就让叔叔买给你吧。” 这些东西比起宫里的花灯,那可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他才瞧不上眼。 “买的跟赢的不一样。”明珰不满的自了他一眼,“你……你这种人不懂的,我不跟你说。”这种感觉绝对不同,图的就是个乐趣。 这种皇室贵胄天生享受一切,无论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人送上,太轻易得到,根本不知道其中的乐趣。 “哎,我是哪种人?”晋王听出她鄙视的语气,心里不悦。 不过一路上早就习惯她不把他当贵人看的态度,拿她没办法。 还别说,突然有个不畏惧皇室权威的人出现,还蛮新鲜的。这是他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的,有时还故意吓唬吓唬她,试探她害怕的底线。感情他是把明珰当成奇珍异兽呢。 明珰懒的理他,“一边去,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切,这人真无聊,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极限,估计在宫里闷坏了,可怜的娃啊。 明珰下意识的将他当成晚辈了,没办法,谁让他比云岚矮了一辈呢。 晋王偏不如她的意,“把话说清楚。”要不是看在皇叔面上,他才不会这么容忍她的无礼。 被他挡住视线,看不到花灯。明珰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口敷衍他,“不学无术不自量力的人。” 话说气死人的本事,她最拿手。以前徐家上上下下都被她气的吐血过。 “什么?你……说我不学无术?”晋王真的被气着了,脸色涨的通红,“这些字谜简单的很,我一看便知。” 世间谁不知他晋王爷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棋琴书画俱精?这绝对是种侮辱!天大的侮辱! 云岚无奈的出面调和,“阿霄,你让开些,丁珰看不到上面的花灯。” 哎,跟明珰斗嘴,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可是深有体会。这个侄儿如果不依仗身份,恐怕难以在嘴上占得便宜。 不过就算摆着王爷的架子,估计她也不买帐。 晋王一脸挫败的闭上嘴,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给皇叔面子,不跟这个女子一般计较。可是皇叔啊,你怎么能尽帮这丫头,而不顾他这个嫡亲的侄儿呢?重色轻侄! “大话都会说。”明珰撇了撇嘴,“云哥哥,我要那个莲花灯。”她指着那座脸盆大的灯,朵朵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精致唯美,流光槛彩。灯座上写着谜面:十日谈。 云岚含笑点头,“好,我试试。”心头已经有了答案,正想开口。 冷不防晋王的声音冒出来,“这是个询字。” “这位公子猜对了。”老板笑眯眯的取下花灯,递给他。 “拿去。”晋王得意洋洋的递过去,“你是不是该把刚刚的话收回去?”敢情人家一直介意明珰说他是不学无术啊。 讨厌,她是想让云哥哥帮她赢回这盏莲花灯,他抢什么风头啊。头一扭,“我不要。” “你刚才还吵着要……”晋王的声音弱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云岚,“我明白了。”他不是什么不懂的呆子,好歹他也娶了好几个女人进门,对女人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 敢情两人是耍花腔啊,心上人赢来的东西才珍贵,别人赢的不值钱。 他虽然扳回了一局,赢回些许颜面。但却搅了皇叔的好事,真是罪过。 明珰白了他一眼,越发鄙视他。气鼓鼓的拉着云岚的胳膊走开。 云岚低头看她,笑着问道,“你不喜欢晋王爷?”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想跟皇室中人走的太近。”明珰懒洋洋的道,“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自视过高,又牵扯太多的利益,麻烦得很。” 以她怕麻烦的个性,当然能避则避。无意搅进皇室那摊混水里,容易掉脑袋。她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的,她不想跟明 慧的男人多接触。 可能是有些迁怒,讨厌明 慧,连带着她身边的人都不待见。 云岚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态度让他怎么坦白啊?可一回到京城,再瞒着她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办呢?真是左右为难,头疼不已。 “哎呀。”明珰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身体朝前冲去。 这街上人实在太多了,基本上是人挤人,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明珰又长的娇小,被淹没在一片人海中。 “小心。”云岚大惊,伸手要将她拉回来。 正当此时迎面突然冲过来一辆马车,马似乎受了惊,车上的人大声呼喊让开让开,沿途的行人纷纷走避。明珰被几个行人不由自主的挤得越来越远。 “丁珰,丁珰。”云岚大急,脸色发白。“来人,快去帮她。” 无奈场面太过混乱,根本挤不进去。 随着人群不知走到哪里,明珰转来转去,看着四周陌生的景物,气馁不已。 这里她一点都不熟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深吸口气,压住心头的慌乱。脑袋转的飞快,迅速分析眼前的困境。左顾右盼,淡定了不少。她坚信云哥哥会很快找到她的。 四处环视一圈,挑了个卖豆腐脑的摊子进去,叫上碗豆腐脑,边吃边等着他们来找她。 喝了两碗香香的豆腐脑,还没等到技她的人。 明珰摸了摸身上,拉出荷包看了看,哎,没带钱,只放了几个小点心。这些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用不着她带钱。所以碧莲给她装了几个垫饥的小点心,让她突然肚子饿时吃。 无奈的叹了口气,托着下巴,东张西望。 这摊子只有两张桌子,生意还不错,挤的满满当当,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久坐,可是没钱付帐,走不了啊。 “姑娘,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突然冒出一个猥琐的声音。 明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两个贼眉鼠心的男人,脸上挂着恶心兮兮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没有。”明珰摇摇头,不想理会。她心情不好,不愿多惹是非。 “你是不是离家出走?忘了带钱?”其中一个人笑的极欢,热情的不得了,“跟哥哥们走,请你上大酒楼吃饭,这种小地方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他们在旁边观察许久了,看衣着打扮,都是只大肥羊啊,肯定能大宰一票。 明珰不由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上去有这么好骗吗?请她上大酒楼吃饭?骗谁啊?无亲无故突然请她吃东西,她会信吗?想骗人也要想些好点的说词啊。 还别说,她稚气未脱的脸,茫然的神情,的确很能唬人。加上她通身亮闪闪的首饰和华贵的衣裳惹的别人心生凯觎,忍不住挺而走险。 那两人心头暗喜,对着老板挥手,“来来来,这姑娘欠了多少钱?我帮她付了。”真当她是入世未深在父母庇荫下长大的小姑娘。 “十文钱,”老板见他们两人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专干些不上道的勾当。心里发毛,不敢提醒那姑娘。生怕惹来无尽的麻烦。 那人很爽快的付了钱,“姑娘,跟我们走吧。”以为帮了她,就能获得她的好感,进而就能将她骗到手。 明珰心里叹了一声,两头笨猪,这样的手法就能骗她?她在徐家混时,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这些根本是他们玩剩的。不,是看不上眼的手法。 明珰眼珠转了转,“我在等我家人,不能跟别人走。” 听到这话,那两人心里有些着慌,四处看了几眼,更加急着想把人骗走,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关系,等他们来了,我让老板跟他们说一声。” “不行。”明珰装出一脸天真无伪的表情,煞有其事的样子,“哥哥说不能跟陌生人走,会被人骗。”小模样还非常可爱,大眼睛一转一转的,灵活极了。 “我们像坏人吗?”那人指了指自己鼻子,这小丫头好像没有想像中好骗啊。 明珰笑眯眯的极尽无辜,“坏人脸上又没刻字,我怎么知道?”扮猪吃老虎,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正觉得无聊,送上门的玩具当然要玩玩,打发时间。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难缠?真让人头疼。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跟她软磨,伸出手要硬拉她,“跟我们走。” 明珰心里冷笑一声,手指弹了弹,一抹药粉已经悄无声息的洒了出去。 想欺负她?再练上十年八年吧。想在她手上占便宜,那就别怪她无情。她并不爱随便修理别人,只要别人不惹她,她才不会主动伸手招惹。但想打她的主意,谁都别想,她会十倍百倍的奉还。既然这两个小混混不识趣,那就让他们试试她刚制出来的无眠粉。很好玩滴,这无眠粉不痛不痒,但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连着一个月都这样。自天黑夜都只能睁着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不伤他们的命啊,她是不是很善良呢?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一声大吼响起,震耳欲聋。 刺杀 明珰见了来人,暗松了口气,嘴角露出浅浅的笑窖,“阿霄,你来的好慢。” 认识他这么久,只有此时最顺眼。 那两家伙见李霄气势不凡,身后还跟了几名随从,心里着慌。“姑娘,这位公子就是你的哥 哥?” 明珰笑的贼兮兮,“我侄儿。”语气那个理直气壮啊。 这话一出,李霄一头黑线,嘴角抽了抽。 “这么年轻的侄儿?”那小混混真是不识务,也不趁机逃走,还夸张的张大嘴,“姑娘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李霄心里正不爽,他拿明珰没办法,但对其他人就不必。 一个眼风过去,后面的侍卫就一掌打出去,两人蹭的被打趴在地上。 现场一片骚动,众人都躲到安全的地方,眼睛都好奇的盯着他们。 “杀人了,救命。”昏头转向的那两家伙愣了半响,才大叫起来。“救命啊。” “再乱说话,割掉他们的舌头。”李霄心里还不解气,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胆敢拐骗无知少女,活的不耐烦了。” 这绝对是迂怒!红果果的迂怒! “我们不过是请这位姑娘上高档酒楼吃饭。”他们心里不住暗叫倒霉,原想狠捞一票,却踢到个大铁板。早知这样,打死他们也不敢招惹这位霉星。 “胡说,她需要别人请吗?” 地上的倒霉蛋反驳道,“她又没钱,这豆腐脑的十文钱还是我们给的。” 可怜啊,不仅没捞到好处,还贴了十文钱出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堂堂世家之女,岂会十文钱都拿出来?”李霄骂的起劲,有些指桑骂槐,“看看,她身上任何一样饰物都是上百两银子,哪会需要别人帮她付银子?” 这话听在明珰耳朵里,感到别扭极了,这是在帮她骂人呢?还是在骂她? “真的不骗您……”声音抖啊抖,抖的不成语调。 明珰见他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满腔惶恐,起了恻隐之心,“算了,让他们走吧,我也没吃什么亏。” 再说她已经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估计接下去的一个月会过的生不如死。一日不睡觉或许没什么,但一个月不睡,那会很謦。 “滚。”李霄双眼圆瞪,气势逼人。 那两人吓的屁滚尿流,忙不选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明珰小心翼翼的瞥了几眼,非常肯定他在生她的气,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窖,“这里的豆腐脑滋味不错,你要不要试一试?” 干吗给她脸色看?她又不是故意的。谁愿意被人挤的孤身一人落单呢? “还吃?”李霄眼风扫到她身上,脸色不善,“你跑的不见踪影,把我们都吓坏了,叔叔快急疯了。”想起皇叔当时惨白如纸的脸色,心里不忍极了。 试想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一个人流落到陌生的地方,什么状况都会发生。能不着急上火吗?当时就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地毯式的搜索。连他这个亲王也顾不得颜面,阵尊纡贵亲自带上人手出动找人。为的是早点找到她,让皇叔早点安心。 明珰心里一疼,脸色变的发白,顾不得其他着急的问道,“他没事吧?人呢?” “我们所有人散开四处技你。”李霄将情况说了一遍,“反倒是我先找到你,快跟我回去。” “那走吧,别让他担心。”明珰心挂云岚,说完抢先出了店门。 李霄盯着她的背影半响,追了上去,“丁姑娘,说句实话,你真的对叔叔有意吗?”问出口后,隐隐有些后悔。这话问的不恰当啊。 明珰怒眼一扫,“这种事不需要跟你交待。” 什么人啊?居然来问这种事?这种事是两个人的私事,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我无意冒犯你。”李霄无奈的解释道,“只是你应该清楚我叔叔的身体情况吧,我真的很……” 并不是他爱管闹事,他只看到皇叔的一往情深,却没看出她的任何情意。只觉得这丫头任性妄为,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明珰听懂了他的意思,静默片刻道,“他是我最在意的人。” 原本一腔怒火,听到他的解释平静下来,毕竟他是真的关心云岚,两人有共同在意关心的人,感觉亲近了不少。 李霄对云岚毫不掩饰的关爱,让她心里极为熨帖,比关心她还要来得高兴。 “那就好。”李霄点点头,“千万别伤害他,这世间或许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她的话虽然含蓄,但还是非常坦直而真诚。 经过这一打岔,明珰消除了不少敌意,笑眯眯的调侃,“你们叔侄感情不错啊,我还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权势。” 李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凭徐府的那一面,你就这么判定?会不会太草率了?我自认并没有得罪你。” “当初你对我还算客气,不过你当时恐怕在心里衡量得失吧?”明珰下意识的把他当自己人,说话也直率自在多了,“你对明 慧也没有多少真情实意。” 说句实话,李霄还真没见过说话这么直来直往的人,“你跟她向来不对盘,难道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这话直接承认了明珰所说的话,他娶明 慧为侧妃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 “那倒没有,不管我的事。”明珰撇了撇嘴,她和明 慧没有丝毫姐妹之情,她没兴趣为她打抱不平,“只是说出我看到的真相罢了。” 再说他们夫妻间的事,别人也插不上手管不了。 李霄不由反唇相讽,“知道吗?活的太清醒会很辛苦,做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何尝不想做糊涂人,可惜……”话音未落,就被意外事件打断。 “纳命来。”随着一声惊雷般的厉喊,从人群里钻出几个蒙面黑衣人,手举利刃直冲他们杀来。明晃晃的剑尖散发着寒意。 整条街的空气顿时如紧绷的弓弦紧张起来,原本随意行走的人们尖叫起来,四处逃窜。 侍卫们拼命的分开人群想挤过来,无奈这时乱了套,根本无法动弹。 李霄倒是丝毫不惧,神情淡定。从腰间拔出暗藏的软剑,振剑而上,那剑身寒光四射,明显是件奇宝。铮地一声,刀剑相接,对方的刀便像切面条一样断成两截。 刺客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手中的断剑,神情也多了些谨慎。没想这目标居然是个练家子,消息有误啊。 趁这片刻时间,两个侍卫硬是挤了上来。“好大的胆子,竟然当街行刺。” “废话少说。”刺客们揉身而上,缠斗起来。 李霄见来了帮手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将场面交给侍卫们。 他举着软剑横在身前,全身戒备。“你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为了皇叔,也不能让她出事。 明珰神色淡然,打量着眼前的情况,“不要紧,你先护着自己,千万闪失不得。” 看情况,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晋王李霄而来。目标明确,下手狠辣,招招致人死命。这种人不是死士就是*****,为了目标不择手段,除掉目标才会退场的人。 见她在这种危险时刻,还这么冷静自恃,并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吓的花容失色失声尖叫。不由刮目相看,不愧是皇叔看上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 一名武功最高的刺客突破防卫圈,冲他们过来。嘴里高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李霄神色未变的迎了上去,丝毫不见畏惧,“未必,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刺客招招狠毒,直刺身体各大穴,“将死之人没资格知道。” “好大的口气。”李霄知道从这些人嘴里得不到什么讯息,奋起反击,“就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 明珰微微蹙眉,后退几步。视线紧紧的注视着打斗场面,暗暗着急。 李霄必竟是皇室贵胄,功夫虽然不错,但跟专门经过训练的刺客是无法相比的。幸好还有几名侍卫赶过来,几人合击对手,这才战成平局。 正当她全神贯注大气不敢喘的看着这一切,忽视了四周的环境。 一个黑衣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明珰后面,飞快的制住她,用剑横在她脖子上,“住手,晋王,你还想要她的命吗?” 李霄猛地回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欺负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衣人声音冷冷的,“我们是*****,用不着什么江湖道义,想要她活命,放下手中的剑。” 李霄表情挣扎,手握的发白。放下手中的剑,意味着放弃抵抗,任由人杀戮。可明珰的命也很重要,她是皇叔的心上人,她要是有个闪失…… “快点。”黑衣人不耐烦的轻划一下,血瞬时从洁白的脖子流出。 明珰只觉脖子上一痛,咬着下唇脸色发白,眼神闪过一丝冷冷的光。双手下意识的摸上剑身,无意中划过黑衣人的手。 李霄脑中一片混乱,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救她?还是放弃她,选择逃跑?可是皇叔知道后,会怎么对他昵? “看来这女孩子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就让她去死吧。”黑衣人作势一挥剑身,往明珰身上砍去。 “不要。”李霄大急,惊叫出声。 明珰心里有丝感动,到了此时他还没有放弃她,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领了他的情。“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同行而己。所以你抓着我也没用”帮着他撇清。 “闭嘴,快点。”黑衣人根本不信,他们一路跟随晋王一行人多时,不可能看错的。“我的耐心有限。” “少爷不要啊,不值得。”几个侍卫不住的呼喊。对他们来说,晋王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是尘土,无足轻重。为了个不相关的女人牺牲,开什么玩笑? 李霄脸色忽青忽白,挣扎的厉害,咬咬牙,“好,我答应你们,不过别伤害她。”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明珰眼中划过一丝愕然,万万没想到他会做这样选择。他昏头了?像他这种一生下来,就懂得趋利避害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黑衣人得意洋洋,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是看死人。脑海里全是灿烂美好的将来,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后遗症 没等他得意完,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倒下去。 李霄正慢慢矮下身体,听到这动静连忙抬头。见此情景眼睛圆睁,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明珰抹了把脖子的鲜血,脚尖狠狠踢在黑衣人身上,“想杀我?做梦。”可恶,逼她不得不出手狠毒,这可是她第一次杀人啊。 谁让他拿剑逼迫她,拿她当软柿子捏,可惜看错人了。她最恨别人的威胁,用死亡来威胁她,那就让他也尝尝死亡的滋味。 几名侍卫精神大振一拥而上,将其他几个黑衣人都制住。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黑衣人一声不吭,蓦然头一别,纷纷软下去。 侍卫醒悟过来,急忙去掰开他们的嘴,可惜太晚了,他们都咬破暗藏在牙齿中的毒自尽了。 是死士!明珰心里暗惊,究竟是谁的手下?这么狠毒? “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可惜这些人都死了,问不出背后的指使人。” “我心里有数。”李霄脸色很不好看。 明珰张了张嘴,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算了,肯定是他们皇室内部的相互残杀。她还是少掺和为妙。 一行人默默的回到客栈,都心事重重。 明珰跟在李霄身后,因为身材娇小,被遮的严严实实。 云岚脸带着急的冲了过来,“阿霄,有没有找到丁珰?” 他带着人来来回回的找遍了,都找不到,只能寄望于侄儿。 “云哥哥。”明珰推开面前的李霄,露出她的身体。眼中酸涩无比,像见到亲人的小孩子,委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我回来了。” 当时那样危险的时刻,她淡定自若丝毫没有惧意。可如今却控制不了情绪,差一点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云岚眼睛一亮,伸出双臂一把抱住她,神情触动万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感谢老天爷,让她又回到他身边。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在她不见的一个多时辰内,他经历着一生最难熬最痛苦时刻。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各种不好的场面,把自己吓的够呛。 被他拥在怀里,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由自主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更加靠近一些。似乎想把刚才所受到惊吓都忘掉。 真想这样被他抱着,将一切危险和痛苦都隔开来,只留下安全和温暖。那该多好! “小姐。”碧莲眼泪汪汪,眼睛红肿肿。 明珰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从他怀里退开,“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只要人平安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云岚上下打量她,一不小心瞄到那道残留血污的伤口,眼中掀起巨大的风暴,脸色铁青,“你的脖子怎么了?” “已经不流血了,没事。”明珰用手遮住伤口,因为这位置她看不到,又不想让那些大男人帮她,所以草草止了血。 碧莲满脸心疼,怒气冲冲道,“小姐,是谁伤了您?谁干的?我去杀了他。” 明珰看到他们这么关心她,心里慰帖的很,“已经死了,不用你亲自动手。” 云岚眉头紧皱,听出了她隐在话里的危险画面,眼中藏不住的忧心和恐惧,“先别站在这里,进去休息吧。沈先生,麻烦你帮丁珰处理伤口。” “是。”沈维作为随行人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随时照顾云岚的身体。 “不用,让碧莲来吧。”明珰一口拒绝,又不是大伤,自己能处理,只要让碧莲搭把手就行。 碧莲小心的替她清洗伤口,疼的她蹙起眉。 “小姐,您忍忍,一会儿就好。” 明珰忍住疼痛安慰她,“我已经止过血,不会有碍的。” “好端端的发生这种事,那些人太可恶了,小姐又没有招惹到他们,却……”碧莲越想越心疼,泪珠啪啦啪啦的滴在桌上,带起几许回声。 “别哭,我不疼。”明珰有些头疼,她真怕别人掉泪。 怎么可能不疼?碧莲满心满腹的自责,喃喃自语,“都怪我不好,没有守在小姐身边,让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找不到回来的路。还被人追杀……” 明珰连忙打断她的唠叨,轻描淡写道,“我真的没事,只是破了道小口,过几天就恢复了。” 碧莲替她清理包扎好伤口,长吁了口气,“以后我寸步不离的守在您身边。” “别别,我怕平安骂我。”明珰翻了个白眼,要真让她这么做,估计平安会气的吐血。寸步不离?那是不是晚上都陪睡在她房里? “他敢?!”碧莲大眼一瞪,煞有其事。 明珰笑眯了眼,调侃道,“你越来越凶了,我可不敢留你在身边,还是让平安生受你吧。” “小姐,你有捉弄我。” 两人笑闹着,将刚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另一间屋子里,听完李霄的叙述,云岚若有所思,“你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啦?” 这问话没头没尾,李霄却听明白了,神情黯然至极,“是。” 云岚脸色阴沉不定,半响骂道,“可恶,都是至亲手足,居然下这种毒手。” 就算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也不能干这种残*****足的事。 当今皇上如今有五子,除去皇后所出的晋王爷,还有淑妃所出的魏王,邵婕妤所生的赵王、于美人所出的燕王,以及不知名宫人所出的五皇子。 而魏王和燕王都已经成年,都可以与晋王一争天下。而这次刺杀幕后主使者就是其中之一。这让云岚很是痛心。 李霄低垂着头,“天家无兄弟,当然您和父皇例外。”他们是皇室中难得的手足情深。 云岚深思半天道,“你想怎么做?” “我能做什么?”李霄抬起头,脸上全是沮丧难过的神情,“没有留下活口,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要是跟父皇告状,反而会落下口舌。还会坏了父皇对我的印象。” “你父皇没有这么昏庸。”云岚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还跟他玩心眼。想让他出面,还拐弯抹角装腔作势一番。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李霄脸一红,他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只是这些人也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老人家肯定左右为难。” 这话说的有道理,云岚点点头,“如果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也属于正常。但像今日这样狠下毒手,这种事姑息不得。” 心里不自感叹:皇兄对外再心狠手辣,可虎毒不食子,对自己的骨肉还是很顾惜的。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心痛。 “皇叔,这事我不方便……”李霄不敢再对他耍心计,直言而告。 云岚也知道他的难处,“放心,我会出面解决。不管如何,你救了小珰的命。”就冲这,也耍还上这个人情。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李霄有些汗颤,“我可不敢居功,丁姑娘她不是弱女子,胆色非凡,不同寻常。”一连用了好几个夸赞的词。 当时的场景虽然他有这个心,但最后脱险全靠明珰自救。 云岚心里得意,面上却淡淡道,“这些话别当着她的面说,她已经胆子够大的,要是再得意,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情。” 李霄笑道,“不会的,丁姑娘行事极有分寸。”言词间多有赞誉。 云岚心里有些怪怪的,别扭的很,盯着他细看,“你……好像对那丫头大有改观,不生她的气了?” 他记得以前两人总是摩擦不断,让他也左右为难。这才多久啊,转变的挺快的。 “我从前对她有些误会。”李霄心思剔透,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淡笑道,“不过经过这事,才发现丁姑娘很不错,跟皇叔很般配。” 轻轻松松一句话,将所有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不愧是皇室培养出来的人精。 云岚暗笑自己多疑,“别胡扯。” 李霄想了想,“皇叔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云岚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叔侄有什么不能说的。” “丁姑娘她……杀了人后,神色有些不对,可能是第一次……”他难得婆婆妈妈的提醒一句,正常人第一次杀人都会有些阴影。处理不好,恐怕会有大麻烦。 一起经历过磨难,李霄心里把明珰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距离也亲近不少。 云岚深知这其中的难题,不由心痛如绞,“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不得不自己出手。” 他一心想护住她,却让她手上沾血,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皇叔别这么说,我在现场都帮不了她,我更加没用。”李霄不由开解起他,“对不起,皇叔。” “你已经尽力了。”云岚摆摆手,心情有些沉重,“我只是很担心她能不能调试好自己的心态,不受此事的影响。” 李霄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多嘴,会让云岚这么郑重其事,“丁姑娘向来坚强,不会有事的。她在徐家时,处境那样不堪,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心中却暗叹:皇叔太重感情了,对明珰太过在意。希望他的身体早点好起来,那样才不会任何遗憾。 云岚被转移心神,面色不善,“说到徐家,阿霄,你不介意我收拾他们家吧?”哼,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等回到京城,就马上动手。 虽然这是他早做好的决定,但还是会牵扯到晋王的利益,于情于理都会跟他通个气。 李霄脑中转的飞快,一会儿就得出决断,“皇叔不必顾虑我,徐达那老家伙在朝堂上太过活跃,早惹到了不少人。” 徐达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此人的利用价值早就大减,不如就让皇叔出出气吧。再说皇叔出面问他的意见,不过是给他这个面子。哪是真的要他同意?他才不会傻到跟皇叔作对。 云岚不自笑谑道,“你会得让你的侧妃伤心?” 当初他还是参加完他的婚礼,才离开京城的。听说那徐明 慧还挺受宠的,一起进门的三个女人,好像她恃寝的日子最多。 “她既然嫁给我,就是我们晋王府的人,与徐家无关。”李霄根本没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她要是懂事,乖乖闭嘴。如果大吵大闹,那我不介意让她学的懂事些。”女人并不重要,家世好的拉拢过来,帮他成大事。没家世的可以放松身心,何乐不为呢?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云岚不知谖说这个侄儿无情呢,还是夸他管教后院有法子呢? 帝后 马车晃当晃当,载着一行人历时三个多月又回到京城。 明珰伸手撩开窗帘,巍巍壮观的城墙、络绎不绝的行人顿时映入眼市。 心里深叹一声,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城门口依日像往常那样守着几名挎刀的官兵,眼睛警惕的盯着进出城门的行人,随时准备处理突发事件。 碧莲也凑过来一同看向外面,“小姐,我们回京城,不会有事吧?” 想起当时离开时,灰溜溜的样子,心里有丝惊慌。不管如何,她是徐家的逃奴,要是被逮回去,完蛋了。还有小姐是逃家,以徐达无情的性子,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当然不会有事。”明珰懒懒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心想不亏是京城,人真多。“你已经成婚,是平安的妻子,徐府拿你根本没办法。” 就算徐家过来捉她们,她也有办法处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先去罗家拜访?一来让干娘放心,二来要是徐家不识相,也好让罗家为她撑腰。 “我自己无所谓,我只是担心您。”碧莲对徐家众人丑陋的嘴脸了解的很,生怕她们乱来。 “跟着云哥哥走就行。”明珰笑了笑,“再说有事的话,可以让晋王爷出面。”这要是半年前,决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一路走来,说说笑笑,关系走的极近,一个是存心讨好,一个是对他大有改观,很快培养出了家人般融洽的感情。 “小姐说的是。”碧莲也想起了这个大靠山,不由笑逐颜开,“那我们都住到公子家里?” 她怎么把这位皇子给忘了,他可是皇室之人,除了皇上皇后,谁都要给他些面子。徐明慧更是没毒牙的蛇,不足为患。 太好了,她有些迫不及待看徐家人吃憋的样子。 明珰不由失笑,“这……”脸色变化也太快了吧。 突然从城里飞奔出几骑,直冲他们而来,来者停马跳下来,蓦然跪在地上,“末将奉皇上之命,前来迎接福王殿下和晋王殿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时间阻止。 李霄为难的皱了皱眉,探出头,见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御林军首领,连忙抬了抬手态度极为亲和笑道,“郑将军请起,父皇和母后身体可安康?” 这位将军是最忠于父皇的,平时鲜少见他离开父皇身侧。 “皇上和皇后都好。”郑将军说完这句话才起身,恭恭敬敬赔笑道,“只是心里挂念您们,这几日都命人盯着城门,一探得消息就命末将过来接驾。” 他不敢得罪这位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更不敢得罪那位深受皇上疼爱的福王殿下。 他们这些最接近皇上的人,才会知道福王殿下在天下至尊心中的地位。他的一句话可以轻易撼动一个枝繁茂盛的家族。 李霄眼角看了看一直端坐面无表情的皇叔,又瞄了眼后面的马车,心里苦笑不止,“父皇是让我们直接进宫?” 皇叔这路上一直不敢跟明珰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两人本来已经商量妥当,一进京城,就住进晋王府名下的那座在东华街上五进的宅子,充作云岚的府宅。 可天防地防,却防不了父皇的爱弟之心。将一切计划毁的干干净净。 郑将军的这番话说的够清楚,但凡是个脑袋正常的人,都能听明白。何况是明珰那种冰雪聪明的女子呢! 怎么办?这么猝不及防的揭开真相,爱恨分明性子极烈的她恐怕会气炸吧。 “是。”郑将军点头禀道,“还请那位徐小姐一起进宫,两位圣人要见她。”心里还蛮好奇那位能让皇上和皇后同时点名的女子。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没办法,皇上不好女色,心思全在政务上。后宫之事都全交由皇后处理,他从不插手。所以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 这话一出,云岚不安的换了个姿势。 晋王看在眼里,无奈的笑笑,“郑将军稍等,我跟皇叔说说。” 郑将军忙应是,心中却嘀咕福王怎么了?这么古怪,连面都不露一下。难道是身体又不适? “皇叔,如今怎么办?” 云岚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指尖,他知道一回京城就不可能完全瞒着他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可总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想个好的说词求得她的谅解。 可没想到东窗事发会这么快,让他一时想不出应对之法。皇兄还想见明珰,这是何意? 见他不言不语,李霄急了,“皇叔,您拿个主意,父皇母后要见丁珰,她……” 碧莲伸出头,脆生生的提问,“这位将军,您刚才说的徐小姐是指谁?”还不时回头看向满脸铁青的小姐,心里不安极了。 有没有搞错啊,福王爷就是云岚公子,云岚公子就是福王爷。一切都不可思议极了。好像在做梦似的,让人晕晕乎乎。 郑将军打量她几眼,见她一副妇人打扮,心里猜不透她是何人,但也不敢得罪,客客气气道,“徐家三小姐徐明珰徐家。” 他对内情略知一二,深知那位小姐决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皇上为什么要见她?”碧莲蹙起眉。 对这一件事没有喜悦感,只有几许恐惧感。她骨子里对皇家天生有畏惧感,总觉得扯上关系就不是好事。可能是受了明珰的影响,才会这么想。 “皇上的心思,无人能明白。”郑将军有些不悦,这种话可不能随随便便问。“你跟徐家三小姐是……” 窥测君心,可是大罪。 “我是她的贴身丫头。”碧莲见他脸色有些变了,硬着头皮问道,“福王是谁?”心里已经有数,不过是想证实一下。 郑将军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把她当成傻子。“当今天子的手足,晋王爷的皇叔。前面马车里坐的那一位。” 这丫头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同行了那么久,还问这种白痴问题? 话说到这种地步,再不懂就是白痴。就算她们想自欺欺人,也不行了。 明珰脸色惨自,一声不吭。好,他们居然联手骗她,把她当傻瓜一样耍的团团转,是不是很有趣? 当时她还专门问过李霄,可他是怎么回答她的?远房表叔,混蛋,滚! “小姐……”碧莲很不安,想帮他们说句好话,却无从说起。 明珰牙齿咬的咯吱响,“不用帮他们说话。” “小姐。”平安在外面小小声,语气极虚。 “闭嘴。”明珰声音冷咧,对他可没有好语气,也是同谋,蛇鼠一窝。还好意思说是她的护卫,可却处处帮着旧主,这样吃里爬外的家伙要来何用。 此时的她早己气的七窍生烟,胡乱迁怒。 完了,云岚和李霄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哀叹,恨不得让郑将军把话吞下去。 马车经过好几条街道,直接驶进金碧辉煌的皇宫,通过那重重巍峨的宫门,直接在庆云宫停下。 气势磅礴的宫殿,精致绝伦的摆设,别具一格的庭院。玉树琼枝、仙境奇幻。 众多宫人们都跪地相迎,众口一词的喊道,”恭迎福王殿下回宫,恭迎晋王殿下回宫。”气势磅礴。 碧莲扶着明珰下车,看这阵式气都不敢大喘一声。 明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将所有人都视若空气。 云岚偷看了她好几眼,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他率先走进宫殿。 一个穿皇袍的男子迎上来,脸上挂着欣喜的笑窖,“岚弟,你终于回来了,让皇兄好好看看你,路上可平安?身体有没有不适?累不累?” 一连串的问话夹杂着浑浑的亲情,让云岚嘴角不由漾出一抹温柔的浅笑。“皇兄,您问了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 玄正帝年过中年,五官出众风度翩翩神采焕发,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范。 而皇后仪态高贵完美,嘴角的笑意如沐春风,“皇上,您先让岚弟坐下休息,一路风尘仆仆肯定累了。” 这个手足不仅是丈夫的至亲,也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感情极为深厚,也是因为他,才将夫妻两人紧紧联系起来。她的皇后之位坐的异常稳固。 所以对这个幼弟,不仅疼惜疼爱,也有几分感激。 “对对,岚弟快坐,”玄正帝忙不选的唤人,“来人,快送上福王爷最喜欢喝的龙井茶。还有爱吃的点心也全部都送上来。”完全把他当成小孩子般宠爱。 弄的云岚好像在外面没吃没喝似的,想全部弥补过来。 而且眼中只有一个皇弟,至于其他人都没注意。 他只觉得欠了这个弟弟许多许多东西,这辈子都还不清。加倍成倍的待他好,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皇兄,不必这样。”云岚有些窘,平时都这样,他并没觉得不妥。可明珰在旁边看着,会怎么想呢? 贪吃引起的血案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明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传说中冷酷无情的皇上?这可是当年宫庭政变时血洗了无数政敌,上万人头落地,血流长河的主啊。 她不爱进宫,想尽办法避开皇室的赐婚,最大原因就是缘自于此。 可怎么对自己的弟弟会这么疼爱呢?恐怕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这么好吧。简直不可思议!人家晋王站在一边,也不见皇上多看他一眼啊。 皇后一直观察着她,“徐小姐。” 明珰这才回过神来,冲着这对大周朝最尊贵的夫妻行了个宫礼,姿势极标准,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对她的首次印象很好,“徐小姐不用紧张,你既然是岚弟的朋友,也算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这女孩子不错,长的好,性子落落大方,不像那些羞羞答答怯怯弱弱的女子,规矩也丝毫不乱,看模样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汗) “明珰不敢。”她此时老老实实的不敢东张西望。 她也想让他们喜欢她。无关其他,只因他们是云岚的家人,是他在意的人。 生气归生气,可以私底下算帐,在这种大事上她可不含糊。 这么文静乖巧的样子,皇后果然对她大有好感,“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吧,明珰。” “这是明珰的荣幸。”她点头大方的很。 面对这世间最高贵的几人,不知为何,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许是他们此刻都亲切无比的缘故。 “好。”皇后越发的看她顺眼,“明珰,我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果然跟我想像中的一样。” 她就喜欢不骄不躁不谄不媚的女孩子,有些率真又不显失礼。言行举止都恰当好处。 不过有些奇怪,徐家怎么教养出这么好的女儿来?记得徐家二小姐她也见过,印象中是个浮躁又爱装模作样的人,空有美貌却脑袋空空,本来不想将她许给儿子。可儿子主动来求,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不愿扫他的兴。这才下了恩旨。 明珰闻言心里惊讶不己,这话从何说起?想像? 皇后使了个眼色,宫女手捧着一个锦盒过来,“这是我和皇上进给你的见面礼,我早就备下,就等着你来。” 明珰忙起来谢恩,然后才双手接过东西放在前面的案上,尽显大家风范。 只是心里越发的迷惑,皇后对她似乎过于客气了。送礼还算正常,就当是送晚辈之类的女眷,也有前例。但这话说的好像有深意啊。什么意思呢? 云岚虽然跟皇上聊着,但眼风时不时关切的扫向她们这一边。 皇上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暗自摇头。 从不动情的人,一旦动情是非常可怕的。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指的就是这个吧。眼里只有一个徐明珰,都没查觉回话出了好多错。哎。 看来这个弟媳他是注定要接受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徐明珰各方面都很出色,无论言谈举止长相和气质都不比其他名门闺秀差。 话说自从知道皇弟身边有徐明珰这个人后,他就命人将她所有的信息都查出来。所以基本情况都很了解,但没有亲眼看见,总觉得不放心。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必竟他了解下来,徐家的几个儿女都不咋的。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烂泥出清莲,坏竹出好筝。 云岚是他最疼爱的人,他希望他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自幼两人就非常亲密,年纪相差虽大,感情却极深。母妃去世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照顾云岚,这些年他都不敢忘。可是……都怪他啊……皇后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况,语风一转,“明珰你离开家里将近一年了吧?想不想家?”明珰含糊笑道,“还好。”哎,既不能说一点都不想,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说自己想徐家。“到时我让宫人送你回去,定不会让他们责备于你。”皇后倒是真心为她考虑。 明珰一头黑线,皇后也太热情了。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徐家。 云岚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连忙出面解围,“她不回徐家住,等会她跟我回福王府。”声音虽轻,但语气很坚定。 “这不大好吧”皇后不甚赞同,“瓜田李下,对明珰的名声有碍。” 这世间风气开放,男女极为平等,但好人家的子女都比较在意自己的名声。 “皇嫂。”云岚笑着解释,“我以前就答应让她去我府上玩,那座水苑如今莲花开的极盛,正是赏景的最佳时节。” 这谎话是信手拈来,引得明档低下头猛翻白眼。每一句真的,混蛋,就会骗人。不过比较起来,她还是更想去福王府。 别说明珰不想回去,他也不想让她回去受罪。 就算他能明令徐家不可慢怠她,但总有意外的时候。到时他鞭长莫及,后悔也来不及了。 皇上心中暗笑,忍不住帮着他说话,“既然岚弟这么说,就依你。我下道口谕,让徐小姐住到福王府。” 紧张成这样,皇弟也太在意这个女子。哎,算了,既然是他的心愿,都会成全。 “谢谢皇兄。”云岚真心感激皇兄,有了这道口谕,谁敢对此事说三道四?那可是抄家的大祸,也算保全了明珰的清誉。就算面对徐家诸人,也有理直气壮的底气。 皇后见状无奈的摇摇头。皇上还是十几年如一日,对岚弟无原则的疼爱,要什么都肯给。再不合理的事情,都会一口答应。孩费尽心思为他们将来铺路,哎。 李霄眼珠转了转,让下人选上许多土仪,“母后,这是儿臣在江南给您买的小玩意,您留下分送给人吧。” “难为你一片孝心。”皇后果然被转移视线,看着这大堆东西,心里欢喜。东西虽然不值什么,但身在江南还想着京城里的母亲,足以让她安慰。 “能让母后一笑,孩儿也算功德圆满了。” “你这孩子。”皇后被哄的眉开眼笑,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肉,满脸慈祥,“霄儿,你府上有柱喜事。” “喜事?”李霄没接到府中消息啊。 “你王妃有喜了,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做父亲。”这个消息对她对皇室来说,都是个天大的好事。 这代表着晋王府有了继承人,而一个男婴对他们更是意义不凡。 “真的?”晋王喜动颜色,眉飞色舞。只是奇怪为何不送消息给他? 他也一直盼着这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在皇位竞争中又将添一个有力的筹码。 “这还能骗你不成?”皇后眉目间全是笑意,“我已经赏下不少补品和衣料过去,你回去后多陪陪你王妃,让她心境愉快的为你生下白白胖胖的嫡子。” “是,母后。”李霄欢喜的恨不得马上回去。 母慈子孝的场面,不知怎么的有些刺痛她的眼睛。她也很想有人能这么温柔的看着她,对着她轻声细语关爱备至。可她的娘呢? 云岚进上一碟新鲜出炉的糕点,“这点心味道不错,馅料细腻不咸不淡,正是你喜欢的。” 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那碟点心,细品他那借用心良苦。那股酸不溜丢的滋味一扫而光,可一想起他的欺骗,又咽不下这口气,嘴一撅不肯接。 云岚硬是将碟子塞到她手里。 皇上看着他们的互动,有些无语。 香喷喷的味道、晶莹剔透的卖相引的她嘴馋不己,唾沫疯狂衍生,忍了半响实在忍不住。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商量,要不吃完了再生气? 这样也行,自己的思想工作一经做通,她才津津有味的开吃,这点心做的极小,一口就能咽下,不一会儿就下去三块。还好她记得进食礼仪,还算斯文,只是速度有些快。 李霄见不得她这么贪嘴的样子,“少吃几块,免得到时晚饭又吃不下。” 想起这一路上,每次大家一起吃晚饭的场景,不由翻了个自眼。 明珰头也不抬,嘴里含糊,“不要紧,晚饭可以不吃,点心不能不吃。”这点心是她的致命伤,每次都要吃撑才罢休。 所以通常都是云岚哄着她,劝她少吃点。可此时正在冷战,他也不敢出口。 “怪不得瘦骨嶙峋,不长内。”李霄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她碍眼。 凭什么让皇叔小心翼翼的待你?凭什么我们要哄着你?凭什么给我们脸色看? “瘦归瘦,但是健康。”明珰嘴动个不停,可却不甘示弱的顶回去,“太胖容易生病。”眼风还不忘暗有所示的看了看他。 这样的场景时不时发生,云岚都见怪不怪了。反正都没恶意,就当练练嘴皮子。 可帝后没见过啊,都睁大眼睛看的仔细。怎么回事?皇儿也会跟人斗嘴?这徐姑娘也不怕皇儿? “胡扯。”李霄跟她贫惯了,并不在意。他又不胖,这丫头就会瞎掰。“到时太丑没入要。 明珰怒了,什么没人要?“你怎么老跟我作对?想找骂啊……”她的声音葛然而止,眼角抽了抽。整个人僵住了。 在场的人脸色各异,古怪的很。 完了,明珰心里哀嚎,她忘了这是皇宫,不知不觉将平时的习惯带了出来。而且接话接的顺溜无比。这在外面并不算什么,可是在皇宫…… 怎么办? 她居然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对他们的爱子如此不敬!她是不是要倒霉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无辜的……要怪就怪那李霄吧…… 徐达登门 “哈哈哈。”皇上朗声大笑,打破一室的凝滞,“徐小姐真是直率。” 众人俱松了口气。 云岚抹了把冷汗,庆幸不己。 他虽然知道皇兄看在他的面子上,肯定不会为难明珰,可他这颗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提起。 这丫头装的再乖巧,终会露出真性情。不过也好,这样也是真正的她。 明珰也暗自拍拍胸口,不管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既然这么说,就算是*****了这一关。 不过在心里提醒自己:切记切记,祸从口出,慎言。 一起吃过晚膳,皇上才舍得放人。还一再交待让他们经常来宫里玩。 从皇宫出来,跟李霄作别,约好过几日上他府里一聚。 两人才一起回到福王府。 福王府灯火辉煌,总管全叔带着下人们出来迎接。 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云岚心情有些温暖。 这些都是照顾他多年的老人,感情都不错。 看着他们热闹的叙话,明珰默默的站在一边。 好像每个人都有归地,唯独她没有,每个地方都不是她的家。 福王府会是她的家吗?这些人会轻视她吗?初来乍到的她敏感而不安。 云岚一直暗中盯着她的神色,见这样忙将她介绍给下人,并让全叔安排住处。 全叔有些为难,“王爷,这位小姐安排在哪里?” 视线时不时的扫过去,这对于福王府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状况。这位娇客也不知会不会在府里长住? “清嘉阁。”福王轻轻扔下这话。 全叔脚步一滞,这是王爷最喜欢的地方,谁也不许进。今日却破了例,看来这位小姐会是他们的主母。好好好! 心里欣喜至极,终于让他盼到这一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王府就会有热闹的小娃娃哭声吧。 全叔这么一想,对明珰的态度热情的不行,反把明珰吓了一大跳。 云岚无奈,只好让他先去收拾清嘉阁。 看着全叔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他满头黑线,“别介意,全叔是好人。” 明珰默默的点头,表示知道,却不回话。 云岚在前面领路,明珰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踏上一座弯弯的曲桥,两边的水莲随风飘荡,亭亭玉立。碧色莲叶上连成一大片,含苞欲放的粉红花朵,美丽如诗如画。 果然是暑气全消,夏天最适合住在这里。 湖中水阁精致无比,件件摆设都是精品。古董字画更是价值连城。 轻纱飘动,柔美异常。 云岚坐在窗边,手里转着茶杯,时不时的看她几眼,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还在生我气吗?是我不好,不谖骗你。” 哎,这次是他做的不对,不该那般行事。也不知这丫头要跟他生气多久?闭着嘴不吭声的她让他心疼极了。 明珰气鼓鼓的,硬梆梆的顶回去,“晚了。” “那你想怎样?”云岚柔声哄道。 知道她肯跟着他回来,就说明一切还有得挽救。 要是真不想原谅他.她会不管不顾的选择离开。才不怕什么皇权什么皇室? 她是真正的性情中人,爱恨都是那么鲜明,鲜明的让人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样的人最简单,也最容易受到伤害。 “还没想到。”明珰头一扭,看向外面的莲花池。 “这样吧。”云岚始终好言好语,“你住在这里慢慢想,想到了任何惩罚都依你。” “真的都依我?”明珰转了转眼珠,起了捉弄之心。哼,让你试试被人欺骗的滋味。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对我? “是。”他认真的点头,态度极真诚。 这样低声下气神态温柔无比的他,又想起他身上的病。让她不自叹了口气,一肚子气化于无影,激不起她的坏心眼。却下不了台不想轻易开口原谅他。 她就是心软,他是个病人啊。要是心情不好,加重病情,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要是个健康活蹦乱跳的正常人,她肯定整的他叫苦不迭。 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他笑了起来,眼中似有满天星光,璀璨明亮,“缺什么就跟下人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别看这丫头强硬凶巴巴的样子,那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手段,心肠极软。 明珰把玩着小巧的手指,扭捏不安,“我住在这里,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她也知道不合常理,可她却没有地方可去。 云岚心里一疼,摸了摸她的头,“胡思乱想些什么,皇兄都同意的事情,谁敢反对?” 明珰点点头,放下心。 刚开始明珰还端着脸,但在云岚特别小心翼翼劝哄下,终于有说有笑起来,算是和解了。 “这是什么?”明珰托着一枚古朴的戒指,样式很特别。 皇后所送的那只锦盒里四套各色珠宝的头面,宝石成色都是极品,而且是配套的。但这枚戒指却是另外放置,有些奇怪啊。 “是母妃留下的,她当年最喜欢的一枚戒指。”云岚一眼就认出此物,接过来轻抚,神情有些激动。 “那我收下是不是不大妥当?”听了这话,她心里有些古怪。 “既然给了你,你就收下吧。”云岚递还给她,眼睛还一直盯着那枚戒指。 这事父皇送母妃的定情之物,母妃爱若珍宝,没想到这枚戒指居然在皇兄手里,他一直以为做了陪葬之物,真是奇怪! 明珰笑眯眯的喜在食指试了试,有些大。又试了几下,套在中指倒是正好,越看越喜欢,翻来覆去的看。 看着父母的定情物戴在她的手指上,云岚的脸一点点红起来。 徐达夫妻联袂登门拜访。 云岚听了通报,神色未变,手指拈了枚黑子放入棋盘。 明珰也置若罔闻,托着下巴绞尽脑汁的想着下一步。 全叔垂手守在一边,不置一词。 光线一点点向西斜,云岚终于停下手,抹了把脸,“休息会儿,吃些东西。” 明珰笑眯眯的点头,慢条斯理的喝了碗莲子羹。 吃完再漱漱口,洗洗手。 两人这才慢悠悠的并肩朝前院花厅走去,动作之悠闲如同闲步漫游,磨蹭的急死人。 路上还会时不时停下来看看鸟雀,赏赏花。 徐达夫妻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喝了一肚子茶,心里烦燥不己。 这算什么意思?存心想让他们没脸吗?别忘了,明珰是徐家的女儿,他们没脸,她有什么光彩? 这福王莫名其妙的将明珰接到府里,这是不是意味着对她有意呢?如果是这样,徐家又能攀上这高枝吗? 高枝不怕多,越多越好,那样才能保得徐家基业牢固,荣华富贵绵绵不绝。 他们想的越来越美,眼中全是美好的憧憬。 云岚携着明珰进门,先在位置坐好,喝了下人送上的茶。 这才清了清嗓门,语气淡淡开口,“徐大人徐夫人,不知有何事要见本王?” 明珰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还是第一次听他自称本王,还似模似样挺像回事的。 徐达受此怠慢,脸色僵住,这跟幻想天差地别,忍住心口的那股气存心试探,“王爷,下官太过冒昧,此行特来向王爷请安,同时接不懂事的小女回府。” 看你怎么应对?如果真对明珰有意,就被他拿住软肋,到时他可以风光的做福王的丈人。将来朝堂上还有谁跟他作对?走出去谁不薏幕羡慕他? 云岚喝了口茶,“丁珰是皇上下旨让她住在王府的,徐大人有任何不满,可以找皇上说去。” 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他才不信徐达敢去找皇上说此事。徐达的这点把玩瞒不过他的眼,偏不如他意。 一个受尽冷落的女儿,如今因为跟皇室扯上关系,才想起她来。恐怕是看中她身上的利用价值吧?有他在,休想得逞。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徐达心里暗恼,却不敢有任何抱怨,“丁珰?”他慢三拍的才听出不对劲,脸色难看起来。 “我只认识丁珰姑娘,可不认识令爱。”他这话说的更尖刻,几乎明示说明珰跟徐家没关系。一面,她果然没看错人。 徐达愣了半天,脸色一点点转黑,他不敢和福王较劲,却敢拿女儿出气,“明珰,谁准你改姓的?” 这个死丫头,身为徐家人却敢乱改姓氏,当他是死人啊。 明珰眨巴着眼睛,进门后第一次开口,“我没有啊,我从母姓。”大周朝的规定没有硬性要求子女一定要从父姓,从母姓亦可,她可没有错啊。 徐达气的七窍生烟,“死丫头,你有什么资格……” 云岚听不得这个死字,更容不得别人欺负她,“住口,我们王府不是徐大人训人的地方。” 徐达眼中充血,脸涨的猪肝色,牙齿咬的咯吱响,“下官不敢,实在是这丫头太气人了,她的所作所为有辱徐家的列祖列宗。” 云岚板着脸,冷冷的嘲讽道,“她既然姓丁,跟徐家的列祖列宗有什么关系?跟徐大人也没有关系,所以轮不到你跳出来教训她。” 明珰觉得窝心极了,原来有人护着的滋味真的很好,眼里的笑意蔓延开来,满眼满腔都是灿烂的笑意。 这场景落入徐达眼里,更觉得被明珰羞辱了,怒气冲上头顶,不管不顾起来,“王爷,您再尊贵也插手不了别人的家务事。” 算计 他此时还仗着是明珰的老子,福王爷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还真奇怪,他不把明珰放在心上,动辄喝骂。可却还想凭着这层关系捞好处。 这种人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极品脑残。可能厚颜无耻的人都这样吧。 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啊? 云岚一拍桌子,茶碗哗拉拉作响,眼睛一瞪,厉声斥道,“大胆,你敢指责本王?你是活腻了吗?本王可以成全你。”皇家尊贵气势一览无遗。 见他动了真怒,徐达夫妻吓的弹跳起来,脸色惨白,身体抖个不停。 徐达忙跪下去请罪,“王爷恕罪,下官被这逆女气糊涂了,绝不敢对王爷有任何不敬。” 云岚心里的怒火不住的往上冲,气势磅礴直往他们身上烧,“我哪敢恕你的罪?你都敢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对着本王大声咆哮,视本王无物嘛。” “王爷恕罪……”徐达抖的不成声。他才深刻明自这才是真正的天皇贵胄,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他到底是哪根箭不对,居然认为福王好欺呢?人家平时不露山不露水,是不屑跟他们这种人打交道。是不屑,而不是软弱。 云岚往地上一扔杯子,水洒杯碎,冰冷破裂的声音敲在每个人心里,“不送,我们福王府请不起你们这种贵客。” 真是不长眼,他还想过几日才对他们下手,不过他们等不得,就不要怪他无情。正好借机发作出来,也不会牵扯到明珰身上。免得不知情的外人乱传,毁了她的声誉。 “王爷……”徐达双腿软的快倒下去,面如土色。 “明珰,你快替你父亲求情啊。”徐夫人如梦初醒,冲明珰扑过去,“你好歹是徐家的子孙,我们也养了你十几年。这生养之恩……” 明珰身体一闪,躲在云岚身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云岚顺手一拦,冷冷的盯着他们俩。 “大夫人,父亲嫌弃我不配徐家门楣,我也不敢高攀。至于这十几年的生养之恩,我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话里的嘲讽不言而喻,都听的出来。 徐夫人缩回手,不敢过去。 徐达听了这话,眼中的明珰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当年她也是这么嘲讽这么冷傲,将他的自尊往地上踩,然后拂袖而去,留下他受尽折磨。 一时随怒之火盖过害怕,气势汹汹的威胁,“臭丫头,攀上高枝就不理家里人了?没有家族的支撑,你什么都不是。” 明珰此时有恃无恐,抓着云岚后面的衣裳,“那不劳徐大人关心,我的将来由我自己作主。”她连叫声父亲都不愿出口,会有父亲说出这种话吗? “离经叛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徐达状若疯狂,眼中颠狂,茫然无神,仿佛陷入往事中,“不,是像你那个同样狂傲不逊的娘,都是异类。” 真的不懂,平时都那么温柔端庄的女子,为何一转眼会变的这么厉害,简直判若两人。 明珰冷哼一声,“所以才不容于徐家?被你嫌弃讨厌?” 她也想做个受尽父母宠爱天真明媚的女孩儿,可是老天爷不给她这个机会。离经叛道?谁会天生就这样?都是环境逼出来的。 再说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别人不爱她,自己爱自己就好。至于世间种种都不要放在心上,自己开心最重要。 云岚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想传递温暖给她。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徐达此时心绪乱麻,根本分不情现实还是过去,摇着头辨认了半天,才分清眼前女子并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我是你的父亲,我要你去死,你就得乖乖去死。你学的孝经呢?” 这话说的云岚怒火狂烧,有这种父亲吗?会有让自己女儿去死的父亲吗? 明珰敏感的查觉到两人相握的手有所异动,他的手青筋弹起,忙安抚的轻捏他的手,“哎,你不知道吗?孝经在我眼里,不值一文。”她是存心要气徐达,语气很轻鄙。 “大逆不道。”徐达气的翻来覆去只有这几句。 “父不慈,身为子女怎么孝顺呢?”明珰心很冷,冷得浑身发抖,“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可您呢?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些人欺负被人下药暗害,你还不照样心安理得视若不见吗?”所以没资格跟她说什么孝道,他不配。 徐达被噎的满脸通红,半天吐出一句,“你自己没本事,还指望别人帮你?” …奇…这句话让云岚脸色铁青,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是畜生不如。没本事?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本事?身为父亲的不能保护自己年幼的孩子,还说出这种令人发指的话,那他确实该死了。 …书…要不是明珰有自保能力,她早就死了。 …网…明珰倔强的抿着嘴,眼眶有些湿热,声音却冷如翠玉,神情绝然,“那我这句话也还给父亲,还给徐家,希望父亲永远记得这句话,不要后悔。” 为了过去的岁月,为了无数受尽折磨的日子,她会将这句话还给他。没本事?好,就看徐家有什么本事?能保住永远不倒,到时也休想别人帮你们,这是你们该受的惩罚。 既然他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她自当尽力回报一二。 “你什么意思?”徐达心里游移不定,暗自心惊。隐隐浮现不详的预感。 “没什么意思。”明珰转过身去,掩住泫然欲泣的神情,只留下一个挺直的后背,不屈而骄傲。 跟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父亲,这神圣的称呼都被玷污了。 最后徐达夫妻被灰溜溜的扫地出门。 徐夫人东想西想,眼里全是害怕,“老爷,现在怎么办?明珰那丫头对我们怀恨在心,恐怕会对我们徐家不利。” 早知她有今日,当初就该好好捧着她供着地,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 “这死丫头果然是个祸根,当初一生下来就该掐死她。”徐达泄气的坐在椅子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哎,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但是福王护着她,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走了狗屎运,怪不得眼睛长在头上,不理家里人了。 “要不去求求皇上?”徐夫人帮着出主意,“我看福王存心包庇那丫头,会帮着她的。” 刚才的情景她都看在眼里,福王爷开始时待他们虽然冷淡,但并没有动怒。后来勃然大怒,完全是因为老爷对明珰的恶劣态度才导致后面的一切。 福王爷估计是对明珰有情,所以才会这样。 徐达无力的摇摇头,“没用的,皇上不可能帮我们。” 他在玄正帝手下做了这么多年,对帝心也有几分了解。福王虽然不出现在朝堂,但极得圣宠。 徐夫人满心的惶恐,“那怎么办?福王摆明了要找我们茬,我们徐家恐怕会……” 她不想徐家出事,虽然诸多不如意,但能让她顶着徐夫人的名号,风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哼。”徐达越想越担心,越来越纠结,“徐家没那么容易倒下去。”他绝不允许。 徐夫人脑中暴光一闪,“老爷,我们家不是还有个晋王侧妃吗?”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不管能不能用,抓住再说。 “晋王?”徐达心里一喜,嘴角扬了扬,“不错,听说晋王挺疼明 慧,夫人,你挑一天去趟晋王府,让明 慧求求晋王爷,把这事给抹平了。哎,要是这次有喜的是 就好了,那样我们徐家的腰板也能直些,说话的声音也响些。” 还是这个女儿最有用,不枉他最疼她。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到了此时,他还蒙在股里。什么都不知道。 晋王此次出京,玄正帝给出的官方答案是派晋王去办件棘手的政事。 所以除了至亲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专门去接福王回京城。 可怜这个老家伙还想搬出晋王这个靠山,来对付明珰和云岚。 也不想想人家干吗为了他们而得罪自己的皇叔呢?划不来嘛。 真以为自己是晋王的岳父,能为所欲为? “我去求些生子秘方,给明 慧进去。”徐夫人稍微有所安慰,但心里还是乱成一团,“只要生下晋王的孩子,她才算真正在晋王府立稳脚跟。” “这些你去张罗吧。”徐达甩甩手,烦燥的起身去找三夫人。或许她能有什么绝妙的好办法。也不知晋王出面,能不能挽回这一切?念头一个接一个的转,却心里始终没底。 大夫人看着丈夫远去的人影,心里又气又嫉。哼,到了这种危难关头,眼里还只有那个*****。看那女人怎么帮他度过这一劫?恐怕她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不管如何,她才是徐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既便那*****生下儿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认她作母亲。 不过明珰那丫头卸让所有人大跌眼界,居然能搭上福王这种贵人。真是太不可巴议了,哪来的那么大魅力,引的福王怒发冲冠为红颜呢。 只是这么一想,她的心一冽。明珰的性子好像有很大的转变。以前那么平庸俗气任性的女孩子,如今却眼睛情亮,眉宇间暗藏聪慧和坚强,说起话冷淡而清冷。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傻乎乎的笑容。 要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她都要怀疑并不是同一个人。 是以前故意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呢?还是突然改变?如果是前者,明珰的心机够深,骗过了所有人。这份隐忍一旦爆发出来,恐怕会搅个天翻地覆。 徐家是不是要完蛋了?她后背心发凉,隐隐有丝绝望。 明慧出招了 一大早起来,明珰在丫环们服侍下漱洗好。 碧莲推门进来,接过丫环手里的梳子,替她梳起长发。 明珰在镜子里看了她几眼,抿嘴笑道,“这么早过来干吗?也不多睡一会儿。” 这些日子碧莲已经有了少妇的风韵,脱胎换骨般脱去以往的内敛,眉宇间有种幸福的光彩。这些都是平安的功劳吧,待妻子极好。 碧莲麻利的替她打扮,“今日要去晋王府做客,我怕这些丫头粗手粗脚,打扮的不够体面,让您在晋王府失了脸面。”这可是大事,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自从进入福王府后,云岚就安排了四名贴身丫环给明珰,而碧莲和平安有另外的院落,还有小丫环服侍,日子过的极舒适。 但碧莲心里装着明珰,要是无事,白天都陪在她身边。 “哪用得着这么讲究?”明珰闭上眼睛,任她在头上作文章,“不过是过去恭贺人家,抢了人家晋王妃的风头就不好了。” 晋王府为了王妃有孕一事,专门广派请柬,请大家过去饮宴贺喜。 自然也不会漏了福王府,进了两张请柬过来。 “很多人都带双富贵眼,狗眼看人低。”碧莲反而想的比较多,“您以前……不大出现在这种场台,那些人对您肯定有很多难听的话,趁此机会好好震震人家。” 她有诸多考量,以前小姐为了保护自己,在外的名声不大好。但要是做个福王妃,她的名声可要洗白一番。 明珰漫不在乎的笑笑,“何必呢?那些人与我何干?”她本来就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 “那您也不怕天王爷的脸吗?我们如今住在福王府,出去代表着福王府的脸面。” 碧莲跟着她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说服她最管用。 明珰听了微微蹙眉,心思转了转,没降了,“行了,就依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她不在意自己被别人怎么说,却不允许别人说云岚的坏话。 明珰出现在云岚面前时,让他不自自主的惊艳。 一袭粉紫的拖地雪纱裙,与额头的紫晶坠子交相辉映。一支珍珠镶嵌翠玉的发钗将头发一半挽起,另一半倾泻披散在后背。冰肌玉骨,清丽脱俗。 脱去厚厚的白粉伪装,选择轻薄的妆容,脸如凝脂,柳眉星眼,粉粉花瓣似的双唇备增少女的娇俏。 明珰转了个圈,衣裙飘飘,飘然若仙,“好看吗?” “好看。”云岚傻乎乎的点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明珰抿嘴偷笑,他的表现让她有种满足感,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云哥哥,我是不是也该送几样贺礼过去?可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 她以前没有交际应酬的经历,送礼这种麻烦事更是弄不懂。 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袭人鼻端,直侵五脏六肺,熏人欲醉,极力稳住心神道,“我帮你挑了几样,一齐送过去了,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 有他在身边.真是省心,“谢谢云哥哥,等会儿我是不是要进后院?” 要是有人不长眼存心找她麻烦,她是不是能肆无忌惮的反击呢?先问清楚比较好,她才好掌握分寸。 “别担心,我让碧莲和娟秀跟在你身边,娟秀的身手不错。”娟秀是明珰的贴身丫环之一,但以前是云岚的暗卫,如今直接拨给她用了。 这话直接暗示她,啥都不用担心,我连*****都准备好了。(汗) 明珰眉开眼笑的点头,欣喜的同时又有些汗颜,她好像想的太多了,不过他也想的挺多,被此被此。 “我不会让你丢脸的。”她保证道。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云岚正色盯着她,“这话不对。” “嗯?”明珰迷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不用想那些没用的,只要记住一点,绝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云岚按住她的双肩,郑重其事的交待,“知道吗?无论是谁想欺负你,你都不要怕,无论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撑腰。” 他知道这次晋王府派出的帖子就有徐家,而他已经开始动手了。估计徐家这次会有所动作吧,不过这种公众场合不大容易出事,必竟众目睽睽之下,很难下手。 徐家但凡有些脑子,绝不会轻易出招。但难保这中间有不长脑子的混帐。 不过他也做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出事的。 “我知道了。”明珰别提多开心了,心里暖乎乎的,“不过晋王府没有这么恐怖,说的好像龙潭虎穴似的。阿霄要是知道,肯定要骂我们小心眼了。” “人心难测,事先做好准备总好过事后后悔。”云岚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任由那滑腻的触感留在心田。 “说的是,”明珰转了转眼珠,“要是阿霄的王妃得罪我,我也能反击吗?” “当然无论是谁,就算是阿霄得罪你,你也能反击回去。”云岚暗笑,她在皇宫里都不把晋王放在眼里,其他人其他地方,更是别想让她缩手缩脚,“不过晋王妃应该很识大体,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明珰小嘴一撅,心里酸溜溜的,“你对她印象很好嘛,你们以前认识?” 他不由失笑,安抚道,“在宫里见过几面,不熟。” 明珰一直盯着他看,半响突然道,“老实交代,你以前是不是对她有意思?”话里的酸意藏也藏不了。 “胡扯什么,我不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云岚哭笑不得,这丫头哪来的胡思乱想,“不过她是阿霄的妻子,这话传出去,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对不起。”明珰相信了他的话,有些羞窘,小脸红通通的,“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那一茬的?谁让他在她面前夸别的女人呢?他眼里一向视其他女人无物的,难怪她要误会了。 云岚安抚着冲她笑笑,毫无芥蒂,“你也认识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以前在罗家见过她,她……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明珰摇摇头,不想再说往事,“看在阿霄的面子,我也会客客气气,不会轻易得罪于她。”当然前提是,她也不来找她麻烦。 “做些表面功夫就行。”他才舍不得她受委屈,不放心的叮嘱,“如果真不喜欢那里,你就让人上前院找我,我带你回家。” “嗯。”明珰心里甜滋滋的。 明珰一进晋王府,就被人接进后院,直接进了正妃所住的萱草院。 一屋子的女人,把她当成奇珍异兽般的盯着。让她有些不适,不过挺直腰杆看回去,不肯示弱。 而晋王妃待她却极为热情,像是至亲姐妹似的寒喧问暖,奉若上宾。亲热而平等,没有一丝一毫居高临下的味道。 弄的明珰受宠若惊,暗叹,这女人就是聪明会做人,果然极适合做晋王妃这个位置。 两人的一举一动引的无数人侧目,但没入敢出来说些酸话。这些人消息都灵通,早己知道这位徐家三小姐是受过皇上皇后的召见,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她人住在福王府,这一消息足够她们玩味揣摩的。 “小珰。” “娘。”明珰才发现罗夫人也在座,忙上前行礼。 罗夫人一把拉住她,上下打量,神情激动万分,嘴里责怪道,“你这孩子说走就走,知不知道娘很担心你?” 虽然明珰回到京城后,给她送过信报过平安,可没有亲眼看见,总是不放心。 “我知道错了。”明珰羞傀的低下头,“对不起。娘。” 对于其他人的各种心思,她毫不介意,但对这个真心疼爱她的妇人,却有愧。 本该一回来就应该上罗府拜访的,可云岚不知为何,不肯放她单独出去。弄的她郁闷的很。 罗夫人轻抚她的后背,”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知道她在福王府过的很好,有福王的庇护,她这颗高悬的心总算松了松。 明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眼眶湿湿的,“我以后不会再这么任性了。” “娘知道你受委屈了。”罗夫人哪会的怪她,满脸都是心疼,“别怕,一切都有娘护着你。 ”不过以后或许也不用她护了。替她高兴的同时,又夹杂着几许酸意。 要是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这孩子本该是她的儿媳啊。 “谢谢娘。”明珰感动的抱着她。 “你如今住在福王府,习惯吗?如果不习惯,就搬到我们罗府。”虽然不大可能,可还是要说一说,明珰没有娘家照拂,以后罗家就是她的娘家,福王爷就算再尊贵,也不许他欺负明珰。 “习惯,王府里的人对我很好。”明珰笑眯眯的跟罗夫人聊着别后情景。 她听说罗庭轩的妻子莫风又有了身孕,所以这次没跟着出来应酬。但也轮不到明雪出面,她依日被关在院中,行动不自由。开始时还有精神乱叫乱嚷,到后来无人理会她,她也没力气再折腾,一个人过的像活死人,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让她吃饭就吃,让她睡觉就睡。像个没灵魂的木偶。 而罗庭轩也没有再进明雪的房间,莫风主动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环开脸做了通房,去服侍丈夫。赢得罗家上下交口称赞。 明珰听到这里,不由暗叹,这女人也太贤良了,恐怕心里还不知怎么呕呢。她就不信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会这么大度。为了个中看不中吃的贤名,将丈夫送出一半给人,真是傻透了。 换了是她,打死她都不会干这种事,夫婿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别人休想分享。 虽然早就看到徐达夫人带着其他两房妾室也在座,还时不时的往她身上扫,神情古怪,眼神恶毒。 她却视若不见,只顾着和罗夫人亲亲热热的说话,不理会她们。 众人虽然嘴里说着话,但视线都围着她们几个转。 徐夫人她们气的脸色忽青忽白,却不敢当众做些什么,只能暗气在心头,心里却骂了千百遍。 她们虽然不敢,但有个人却恃宠而骄,冲着明珰直接发难了。 原本站在王妃身后当摆设的明 慧突然提高声音,将室内其他人的声音都压下去,“三妹,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我替家里求个情,你就大发慈悲放过徐家吧。”虽说是求情,可语气硬梆梆的,神情更是高傲中夹带着轻视。 这话说的也很恶毒,存心要让明珰脸面扫地,在整个京城无互足之地。 闹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各异,有看好戏、有怜悯、有幸灾乐祸。 罗夫人大怒,愤愤的盯着她。徐家除了小珰外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蠢货,比猪还蠹。 明珰歪着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侧妃娘娘,这是何意?我不明白。”她不叫二姐,将两者之间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视线却在明 慧身上打转,哎,这种笨女人,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种好日子王妃才是主角,她却穿了件水红的衣裳,颜色极为接近大红。也不懂得避讳,啧啧啧,从小就蠹,嫁人后好像更不行了。 看来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 明 慧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听说你仗着福皇叔的疼爱,要毁了徐家……”怎么听上去好酸啊? 其实她具体情况根本不清楚,只听生母哭诉几句,她生母也是一知半解,又是将明珰恨之入骨,所以添了许多自己的看法。 这话传来传去,难免会传的一塌糊涂。她又住在后院,晋王爷和晋王妃也不会跟她提起这些事。 所以她就认为明珰如今攀上福五爷,准备打击报复,将当初欺负她的人都要收拾一通。于是乎就想先下手就强,在舆论上压倒明珰,为自己博得同情分。 她盘算的蛮好,可也要别人配合啊。明珰是好欺负的人吗?她们从小交手,她就没赢过明珰。吸取不了教训,奈何奈何。 “侧妃娘娘。”明珰一口截断,不准任何人将污水往云岚身上泼,神色淡淡的,“这种道听谴说的话能当真吗?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胡说八道,也不怕丢了晋王府的脸。” 眼神有意无意的扫向晋王妃身上,她的脸色怪异的无法言说。她才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明慧如今也归她管。 要不是看在李霄曾经维护她的面上,她才不会好声好气的提醒这笨女人。出了这种事,最后名声受到牵连的还是晋王府。 这徐明 慧的脑子越来越糊涂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冲她发作,她是不是疯了? 明 慧脸一白,偷偷看了眼一脸铁青的正妃,心虚起来,可到了此时绝不肯冲自己的死对头服软,“你……你只要答应我就行。” 心里却对王妃很悚惧,在晋王出门的这些日子,她被王妃暗中整了好几次,吃了不少亏,故而懂得了收敛,前些日子安份守己不敢硬出头。 不过晋日回府后,在她房间歇了两夜,她的气焰又涨上未了。 “没影的事,我怎么答应?”见她拎不清,明珰也不再费心点醒她,“我劝侧妃娘娘还是安心待在后院,别掺和这种乱七八擅的事情。” 她实在无语,明 慧不过是晋王的侧妃,这种场面轮不到她说话,不仅抢了正室的风头,而且还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 就算要针对她,有的是千百种办法,她却挑了最笨最直接的。她想让自己下不了台,却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只是她不轻意中在明 慧脸上发现了一件极为惊讶的事情,如果她没看错,徐明 慧好像被下了绝肓药…… 心里一凛,不敢再想下去,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手,不外乎晋王的这几个女人。这晋王府后院也是藏污纳垢,凶险程度绝不亚于皇宫。 明慧被她堵住话,深感丢了脸面,勃然大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不敬。”她这模样真以为自己是万人之上的贵人了,气焰之嚣张令人侧目。不过她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在她心里,皇后的宝座是她的囊中物。她还需要看其他人脸色吗?只要哄好王爷就行。 “住口。”王妃忍无可忍,厉声斥道,“徐明 慧,你不过是晋王府的侧妃,对着我和王爷请来的贵客大呼小叫,你太失礼了。”她气的忍不住了,直接指名道姓。顾不得平时那套虚伪的表面功夫了。 明珰是她和王爷都得罪不起的人,她想找死也不用拖着她们一家子啊。 经此一事,晋王府的脸算是丢尽了。她心里后悔不迭,不该假充好人,假装宽容大度,让这种女人出来见客的,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只配关在后院永不见天日。 明慧在她手里吃过几次暗亏,对她有些忌惮,身体抖了抖,但当着众人的面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她是我们徐家人,有什么失礼的。” “看来你不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嫁进晋王府,就是王府的人。”王妃浑身散发着冷气。却极为克制自己,声音尽量轻柔,“别总把徐家放在嘴边。” 心里忍得吐血,拼命提醒自己不要冲动,千万不能落下话柄。 “难道我就不姓徐了”明 慧真的不懂看人脸色,也不懂审时度势。 人家已经给了她台阶下,她只要顺坡下来就行了。可惜她就是拎不清啊。 王妃的脸色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碍于自己的名声,既不便直言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撕破脸面,“既然你这么惦记徐家,不如回娘家暂住吧。” 明慧大惊失色,随即怒火上扬,“什么?您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她是皇后亲赐的侧王妃,平日里连王妃也要给她三分面子。 肯定是嫉妒她得王爷的宠,王妃她已经抢在大家面前先有了孩子,她还想怎样?王爷已经回府,她也不用怕王妃了。王爷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他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李霄刚踏进院子,就听到这几句话,脸色阴沉像黑炭,“那我有没有资格呢?你既然惦记着娘家,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王妃还顾着王府的脸面,只说是暂住,还有转圜的余地。李霄的话意思却有休弃她之意。 明慧脸色惨白,身体一软,跪到地上,拉着他的衣裳的下摆,“王爷,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教训我家三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进来?她平时装出来娇柔甜美的表相全毁了。 徐二夫人第一个爬到李霄身边跪下,“王爷开恩,我家女儿不懂事,您要打要骂都行,就是不能休她啊。”面无人色啊,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她唯一的希望。 要是休回家,她们母女还怎么活? 大夫人也随即跟过来跪求,“王爷,您别生气,明 慧这孩子也没说什么,小孩子家家,姐妹间斗斗嘴也很正常。”还是她比较机灵,将一切解释成无伤大雅的斗嘴。 “王爷。”三夫人眼珠乱转,“明 慧是您亲自挑中的,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不能随便休弃。”她是不在意明 慧是谁是死,但休回来是不行的,徐家的名声可不能毁,她的儿子还要继承徐家的一切呢。 跟在李霄后面走进来的云岚,闻言皱了皱眉,走到明珰身边,关心的打量她,“她欺负你了?有没有怎样?” 明珰调皮的吐吐舌头,“倒霉啊,好端端的坐着,也会被人数落。” “别怕,我帮你出气。”云岚不待见徐家人,如今心里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个徐明 慧。 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明珰脸色看。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明珰摇了摇头,无声的示意,四周还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热闹呢。她可不想让人误以为云岚仗势欺人。 虽然她很想让他这么做,震震这些不要脸的女人,但还是私下解决吧。太高调太出风头,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低调做人低调做事,才是避免诸多纠纷的不二法宝。 “你们怎么进来了?不用招待客人吗?”她主动转移话题。 “刚才宫里公公过来传旨。”云岚朝外面那抹人影抬了抬下巴,“赏了不少珍贵药材补品下来,阿霄特意将公公带进来,让晋王妃谢恩。” 这是规矩,但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尴尬的场面。 人家只好等在外面,不方便进来。 “怪不得。”明珰心里有丝幸灾乐祸,“都听到了?” “只听到后面几句,不过能猜出来。”这些人都是人精,宫里混的更是人精中的尖子。 “当笑话看吧。”只是可怜李霄夫妻喽。这脸丢的,连宫里的使者都看到了,哎,真是…… 云岚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这也是他自找的。” 他可半点都不同情晋王,谁让他的女人想欺负明珰,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儿,谁也不许伤害她。 所以说女人不能胡乱找,有的苦头吃。女人多了,这是非也多了。 另一边,李霄气怒交加,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徐家人,“三小姐即便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出嫁的姐姐教训她。你太逾矩了。” 就不能让他省心些吗?这场面传到父皇母后耳朵里,会怎么想他?连自己府里都管教不好,还能做什么大事? 看来女人光有美色是不行的,没脑子心肠恶毒,连做件摆设都嫌麻烦。 他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选这种傻瓜呢?原以为没头脑的人容易控制,却忘了这种人也容易闯祸。 算了,以后远着点。 这么一想,注定了明 慧的彻底失宠。而失宠的女人日子可不好过啊。孤床冷被,下人们的欺压,别人的冷嘲热讽,后院女人的无礼,每一样就足以让心高气傲的明 慧受尽痛苦折磨,生不如死了。 “王爷,我错了。”明 慧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严重了,可怜巴巴的求饶。 李霄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王妃,这是你的责任,由你来责罚。” “是,王爷。”王妃知道他是为她立威,也是想挽回些影响,“侧妃以后就在自己院子里休心养性,没事就不要出来走动。”真便宜了她,不过人在府里,想怎么折腾她,还不是她说了算。只要王爷眼里没有这个贱 人就行。 说句实话,嫁进王府这些日子,她最讨厌这个侧妃,总仗着自己是才貌双全的名声和王爷的疼惜,不将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还时不时的给她下眼药。幸好王爷分得清轻重,才没惹出事来。 原本等王爷出去后,她下手整了她次,以为能让她学乖,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明慧委屈的泪花乱转,“王爷。”她不能被关起来。 不能出来应酬,她怎么让外人记住她?她还想生下儿子,母凭子贵呢。(汗,还想生儿?) 李霄此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嫌恶的看着她,难得的没有流露多情温柔的一面。唯有冷面以对,脸色难看,“都没听到王妃的命令吗?来人,送侧妃下去。” 上门求情 下人们都没见过自家王爷这么凶狠的样子,吓的脸色大变,一拥而上,将明 慧拉了下去。 将这女人打发走,李霄走到太监身边,尴尬不己,“让公公看笑话了。”难得有这种大喜事,却被个愚蠢的女人破坏。禁足?哼,不会这么便宜她的。 公公赔笑道,“王爷不必这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出一两个这样不识趣的人,也很正常。 李霄打理他几眼,“多谢公公体谅。” 这是母后宫中的老人,应该会站在他这边。虽然瞒不住父皇母后,但也不会添油加醋火上流佃。【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王妃谢过恩,接了宫中赏下来的东西。公公才在云岚叔侄的陪伴下去前院。 王妃安抚着在场的各家贵夫人,最后走到明珰身边,“三小姐,是我们府上管教不严,才让你受了委屈。” 明珰微微点头示意,“王妃客气,我不会放在心上。” “三小姐真是通情达理。”见她真的不介意,王妃心里暗松口气,眼前的女子是皇叔的心上人,父皇母后都以礼相待的人,她哪敢得罪?只有不开眼的明 慧才会触这个楣头,“咦,这支珠钗甚是特别,设计巧夺天工,不知是哪里买的?” 心里却有一送隐诲的庆幸,幸好明 慧和明珰没有姐妹之情,否则凭明珰在皇叔和帝后心中的地位,她这个晋王妃恐怕难以坐稳这个位置。 万幸明 慧蠢笨,经过这一事,她在王爷心里的地位恐怕会一落千丈,将来也不可能翻身。 “这个?”明珰拔下那支钗,“是皇后娘娘送的。”这是锦盒中的其中一样,样式极精巧,洁白圆润的珍珠配上点翠,格外耀眼。 “怪不得这么好看。”王妃一脸的羡慕。 明珰嘴角含笑,摩挲着那一颗颗珍珠,感受着丝滑的触觉,“这是皇后娘娘送的,不便另外送人,否则我就送给你了。”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我可不敢。”王妃连忙摆手,“母后甚少送首饰给人,三小姐好有福气,得到母后这般垂青,真让人羡慕。” 她不过是想跟明珰有些话题,借以拉近两者的关系,哪是真羡慕她。 她贵为晋王王妃,经手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皇后是她嫡亲的婆婆,自然不会吝啬这些身外之物。 明珰脸上充满孺慕之情,“皇后娘娘仁厚慈爱,母仪天下,丁珰甚为仰幕。” 晋王妃的小心思可瞒不了她,不过她并不打算跟她交恶。做表面文章她也会,而且做的很好。 在场的人听了这些话,心里都盘算开来。 她们的心思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眼前的女孩子极受皇后宠爱,将来也必会是个贵人,值得一交。 这样下来,明珰就惨了,应酬的脸都快笑僵。 看着那些贵妇人围着明珰恭维,徐家那三个女人气的要命,却不敢发作,忍的心口发痛,银牙都快咬碎。 过了几日,徐夫人带着下几上门求见。 可惜门卫早就接到王爷的命令,徐家的人无论是谁来,都不许通报。 徐夫人急的团团转,却不肯走,对着门卫软磨硬泡。丫环们也纷纷使出浑身解数。 可惜门卫始终不耐烦的皱紧眉头,不肯通融。任她们百般哀求,都连连摇头。 他们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敢公然违背王爷的命令。 华丽的马车驶出王爷正门,在微风拂动中,窗帘卷起一角,露出明珰精心打扮过的俏脸。长长的黑发随风飘动,美丽而优雅。 徐夫人扑了出去,“停车,停车。”太巧了,终于让她等到这丫头。 平安吃了--惊,连忙拉住马车,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徐家的大夫人,却装作不知,板着脸骂道,“什么人这么无礼?居然敢拦福王府的马车。” 徐夫人抓住窗帘一角,低声下气求道,“明珰,你高抬贵手放过徐家吧,求求你了。” “哦?”明珰揭开一角,茫然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我这几日都没出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父亲已经被连降几级,如今做个小官,他……”徐夫人急急忙忙说着徐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徐达被皇上找了个理由大大发作了一番,连贬几级,从尚书一路贬到员外郎。 但依旧在工部任职,以前的下属如今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样的情况更加让人难堪。 众人异样的眼光,冷嘲热讽不绝于耳。 她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去交际,而徐达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喝醉后骂声不绝,对着下人们大打出手。 这一落千丈的境地实在无法让人适应,家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她反复思量,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只好硬着头皮求见明珰,解铃还需系铃人。 明珰听明白了,心里暗乐,“这于我何关?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此事。云岚只跟她说过一句话,任何事都由他来处理。 徐夫人不知这话的真假,只是苦苦哀求,“你求求福王爷,让他收手吧。”除了因为明珰而交恶,还有谁会这么大动干戈对付徐家? “住口,胡说什么。”明珰大怒,“福王爷才不会做这种事,你想破坏王爷的清誉,我可不答应。” “不,我不敢,我的意思……”徐夫人自知说的话太过直接,想了半天努力转圜,“你父亲只是犯了点微不足道的小错,想求王爷帮着说说情。” 明珰冷着脸,推的一干二净,“你求错人了,王爷不参与朝政,对官员的升迁插不上手。” 徐夫人不肯放弃这一丝微弱的机会,“可以的,只要他肯插手,就能帮上你父亲的忙。” “这种朝庭大事不是你我能干预的,要是让御史听到,可会参上一本的。”明珰暗想,她为什么要帮徐家?徐家一败涂地才是她希望看到的。 “明珰,望你不念旧恶,伸出援手吧。”徐夫人真弄不懂,徐家对她再不好,也是她的家.夫君再漠视她,也是她的父亲。没见过这么心狠的女孩子,见家里出了这种事,都不肯伸一下援手。或许还是她在背后挑事…… 明珰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事,“徐夫人,别再胡搅蛮缠,我是没办法的,求也没用。” 徐夫人暗咬牙,脸一板,“那我长跪于此。”她倒是要让别人看看,福王府是怎么仗势能人的?大周朝的百姓听到原委后,定会唾弃他们这些权贵的。 到时这丫头必定抵不住舆论的压力,放过徐家的。 明珰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眼神冷如寒冰,如冰棱直刺人心,“平安,让九门提督过来赶人。” 哼,用心险恶,想用这种办法逼她妥协,做梦。 她不是说她仗势能人吗?那就让她开开眼界看看何为真正的仗势能人? 九门提督可能会帮徐家吗?真是好笑。 “明珰,我是你嫡母,你怎么能冷血至此?”徐夫人不敢置信,她怎么会这么绝情? “你还是回去早做准备吧。”明珰不耐烦的很,既然徐夫人都撕破脸皮,那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不过是降职而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嫡母?哼。她有利用价值,就把自己当成长辈,来压她。她可不吃这一套。把她当软柿子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大人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巨震,降职而己?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急的大叫,“明珰,你可不能落井下石。“ 要是徐家完了,她的日子会好过吗?或许还有可能家破人亡。一想到这种可怕的结局,她浑身发抖,胆战心惊。 “哪需要我出手,听说这些年父亲惹上不少敌人,这些人足以让徐家倒塌。” 一直不吭声的平安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宫快要来不及了,让皇后娘娘久等,可不好。” 什么人啊,还好意思找上门?脸皮够厚的。这样就扛不住了,以后可怎么办? 徐夫人眼睛一亮,紧抓窗帘不放,“你要去见皇后娘娘?替徐家求求情吧。” “开什么玩笑?”明珰一口回绝,她又不傻,“皇后娘娘向来信奉男主外女主内,你想存心坏娘娘的规矩吗?” 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还求皇后娘娘开恩?她的脑子有毛病啊? 不管这事是谁做的,她都很乐意看到徐家有这种下场。 “我……我不……”徐夫人被吓到了,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她受不起。书本网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小姐,别理她。”平安冷冷的开口,“她今日的举止足以构成大罪。”吓唬一个妇道人家,他还是做得到的。 他对徐家的反感是压也压不住。从妻子嘴里听到,她们主仆这十几年艰辛的生括,把他心疼坏了。 徐家有今日,全是自找的。如今还好意思找上门来求情,恬不知耻。 “大罪?”徐夫人脸色发白,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哪知道这么多朝庭规矩? 平安表情严肃,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用心不良,存心想陷害皇后娘娘。” 徐夫人面如死灰,身边的丫环们连忙扶住她,“我……我绝无此意。” “大夫人。”平安还不肯放过她,语气轻蔑,“给你一个建议,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出来乱跑,落在有心人眼里,是不安份。又是一款大罪。” 敢欺负他的妻子和主人,不可原谅。他很乐意在打垮徐家这件事上搭把手的。 “啊?”她又惊又急,整个人摇摇欲坠。 又被拒 昭阳殿是皇后的寝宫,宫殿气势磅礴,壮观气派。室内摆设更是些前所未见的珍品。 皇后依旧神情温柔慈祥,和坐在下首的明珰聊起家常起居。 明珰虽然应对自如,但心里直打鼓,到底有什么事?皇后可不是普通人,没事不会召她进宫。 皇后拐弯抹角半天,终于直入主题,“明珰,你和岚弟相处的如何?” 明珰摸不透她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我们……还好。”问这些,做什么? “你别紧张。”皇后见状,不由笑了笑,“岚弟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和皇上早就想把他的婚事给办了,可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能解决掉。” 云岚的婚事一直是他们的心病,但他自己不乐意,皇上舍不得勉强他。如今终于出现他喜欢的女孩子,终于能了了这件心事。 “皇后娘娘的意思……”明珰脸一红,绕来绕去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皇上想替你们的赐婚,你觉得如何?”她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探探她的心意。 皇上虽然已经下了决定,但还是想郑重其事一些。 “这……”明珰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低垂着脖子不敢抬头,更别提回话了。 皇后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成了。却故意取笑她,“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明珰着急的抬起头,见皇后笑吟吟的神情,知道中计,脸越发的红,声音低了下去,“云哥哥知道此事吗?” 她真的想嫁给他,陪著他,不离不弃。 皇后满意的点头,“估计此时皇上正在跟他说这事。”心里盘算着,先要挑个黄道吉日,库房也要翻一翻,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让什么人去准备婚事…… 他们俩情投意合,她是乐见其事。这孩子和她也算投缘。 明珰想起他一贯的态度,心里有丝莫名的沉重,“那等他答应下来再说。” 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但不亲密。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亲近,唯一的肢体接触就是摸摸她的脑袋,像对待不懂事的孩童般,宠爱无比。 让她既生气又隐隐有一丝喜欢,纠结的要命。 “你是怕他不答应?”皇后不懂她为何这么不自信,在她看来,岚弟对这丫头情根深种,“不会的,岚弟很喜欢你,他是求之不得。” 明珰却没有这么乐观,据她对他的了解,恐怕这事有得折腾。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有些时候真的不能事事顺心。 明珰勉强笑了笑,却难掩一丝忧色。 皇后对她是爱屋及乌,拍拍她的手臂,“你小小年纪,别想的太多,一切都交给我给你们操办,保管办的风风光光。”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话风一转,“晋王府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当那传旨的太监回来禀报时,皇上那高深莫测的表情,让她暗自心惊。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盼着他将来能继承大宝。毕竟他嫡子的身份注定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要是将来别人做了皇帝,绝不会放过他的。谁能容忍一个对自己最有威胁的人呢? 所以她的儿子只许胜不许败,败了只有死路一条。 但皇上的儿子并不止晋王一个儿子,其他几个长成的儿子也对这宝座虎视眈眈。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在宫里步步为营,费尽心机。 可却出了这种事,让她不由气恼在心,却还得强撑着微笑为晋王府里的诸人辩白一番。 徐明 慧却自此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一根必须拔掉的刺。 皇后说的再客气,明珰可不敢当真,宫里的人都心思深沉,她无意为敌。“皇后娘娘说笑了,这种小事我早就忘了。 得罪她的徐明 慧自有人教训,她乐的看好戏,半点不沾麻烦。 皇后见她说的很坦然,暗松一口气,“还是你懂事,要是你那二姐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明珰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大人物,要整治她也极容易。但她身后的福王爷却是千万得罪不起的。 为了她们母子的将来,也要拉拢住这个女孩子。 明珰浅笑盈盈,率真中带着一丝羞涩,“说到懂事明理,谁也比不上晋王妃,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处理的妥妥当当,引的所有人夸赞不止。” 她不是傻瓜,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思。她也知道云岚和皇后的关系甚好,当下就借着称赞晋王妃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比起那些不认识的皇子,她更希望看到晋王胜出。好歹人家也曾为了保住她的命,肯放下手中的武器,就冲这一点,她也是站在他这一方的。 她这人虽然性子烈,但对于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爱护过她的人.都记在心里。 皇后心领神会,看她的眼光越发的慈爱,“我这个儿媳妇是我亲自选的,自然不会差。” “皇后娘娘的眼光当然是最好的。” 两人越说越投机,感情也亲近不少。 皇上进来时,明珰和皇后聊的正起劲。行了礼后,都伸长脖子看他的身后。 皇上神情不豫,在椅子上坐下,摆摆手道,“别看了,那小子已经走了。” 明珰垂下了头,泄气不已。 “走了?”皇后莫名其妙的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不理,只盯着明珰看,神情很是复杂,“三小姐,你和岚弟怎么回事?他死活不肯答应婚事。” 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暗气。他满心欢喜和岚弟谈起他的婚事,料想这次肯定能成,他已经在盘算要赐什么东西,怎么操办婚事了。 岚弟倒好,愣了半响,一口拒绝,还不顾礼节转身就走。 “他没有答应?”明珰嘴里只觉的发苦,虽然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可心里还是很难受,堵的慌。 “嗯,i问他理由,他又不肯说。”皇上正窝火,口气不大好。任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心里都不舒服。 明珰忍不住替他开口解释,“他是为了他身上的毒。”不管如何,她都不愿让人误会云岚,尤其是他的兄长。 “毒?”皇上的脸色果然大变,喃喃自语,“难怪他不肯直说,他是怕我伤心……”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十几年,已经成了他最大的隐忧。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皇后轻抚上他的手,柔声劝道,“皇上您别这样,明珰还在这里呢。” 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难得一见的黯然迅速掩去,“你也知道这事?他说给你听的?” 明珰点点头,“算是吧,我们去过药王谷。” 药王谷三个字让他有所触动,“可惜沈神医也束手无策,我纵然贵为一国之君,却救不了自己唯一的弟弟。” 明珰心里一片黯然,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皇上,岚弟不会有事的。” 皇上是拿这个兄弟没办法,“明珰,你怎么想的?” 明珰苦着一张脸,不再费事掩饰此时消沉的心情,“云哥哥不肯答应,我也无可奈何。随他的意吧。” 皇上板着脸,语气不善,“你是介意他的身体?” 在他心里,岚弟是最好的。身为皇室王爷配徐家三小姐,已经是委屈了。要不是岚弟着实喜欢她,他还嫌明珰这丫头出身太低,性子也不大好,长的也一般般。 至于云岚身中巨毒,别人会不会嫌弃?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事。云岚能看上别人,那是她祖上烧了高香,快去磕谢祖宗。 明珰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这话,心里更别扭,撇了撇嘴顶了回去,“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此事。” 他们这些皇家中人,只顾自己的心意,别人的死活才不管。还总把别人往坏处想,烦。 她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心烦意乱下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皇后大惊失色,忙开口帮着圆场,“是啊,皇上,明珰不是那种人,刚刚还说要听岚弟的意见。” 皇上愣了愣,他早知这丫头的性子不好,但……算了,这样直率的性子恐怕是吸引岚弟的地方.一切看在岚弟的面上,“你还算明理,这事朕不好硬下旨意,岚弟的脾气硬,朕不好勉强他。还是你去劝服他,让他应下此事,他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也好让地下的母妃心安。 皇后嘴角抽了抽,还算明理?这话说的也太勉强。 人家都退了一步,明珰当然也低眉顺眼起来,“我尽量试试吧,不过他很固执,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皇上到了此时,总算有些明白这丫头的性格,你硬她也硬,你软她也软。顺毛驴啊,还好,总比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强。“你是他喜欢的人,他自然会听你的。” “其他的事情他或许会听进一二,可这事……”明珰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心里很明白,他不肯应下此事,为的就是她的未来。她怎么劝,恐怕都不见效。 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两人,皇上忍不住叹道,“徐达倒是养了个好女儿,可惜啊……” 重情重义,也算是性情中人。纵有诸多不好,但既然是皇弟喜欢的人,他就担待一二吧。这是皇弟第一个喜欢的人,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们夫妻多年,皇后自然听懂了他言下之意,“都会好的,岚弟会平安活到百岁。” “当年要是朕能警醒些,岚弟就不会中毒,都怪朕。”皇上脸上全是后悔和遗憾。 “这事您也不想的,要怪就怪那阉人,皇上那么看重他,派他去照顾岚弟,可他却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帝后的对话翻出一段陈年日事,当初云岚年幼,母妃又体弱,根本照顾不到。他也不过是个出宫另住的皇子,就指了个最亲信的公公去照顾云岚的生活起居。 没想到那公公却被宫中太妃收买,在云岚的饮食中下了毒。等他发现时,一切都晚了。就算他后来当了皇上,能自己作主,费尽心力也挽回不了这一切。 这也是这些年皇上特别疼爱云岚的原因,一半是手足之情,一半是歉疚。 皇上眼里全是坚毅和果断,“如今说这些都晚了,朕能做的就是尽力补救,只盼着岚弟能早日解毒。” 他再派人去找些不出世的神医,总会有人能解毒的。他是受上苍庇护的帝王,必能顺心如意。他坚信这一点。 “一定会的。”皇后只能这么安慰。 离开 从皇宫回来的明珰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微风吹动细细的竹帘,带起一室的迷离。 窗外荷叶铺天盖地连成一片,清雅的水莲摇曳生姿,淡淡的荷香随风渗入,淡雅宜人,比任何熏香还要好闻。 可是这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大热的天,却奇异的四肢发冷。 一颗心飘飘荡荡不着地。 难道她的坚持是错的?或许他真的没有她想像中的喜欢她…… 这两日他待她的态度变了许多,好像冷淡了些,也不再一直在这里陪她。是不是嫌她麻烦了? 她一直认定他待她是一片真心,但也许…… 云岚听了下人禀报后,挣扎许久终是放不下心,赶了过来,“丁珰,该吃午膳……” 入眼那孤寂落寞的背影,心里一疼。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吗?纵然他极力不想让她受伤,但还是无法避免吗? 明珰动作丝毫不变,幽幽的问道,“你真不想娶我?” 云岚心口被针扎般疼痛,静默半响,压住自己纷乱的情绪斥道,“这不是女孩子该说的话。” 他知道他伤了她,可他的心更疼更痛。 明珰勾了勾嘴角,自嘲道,“我又没有长辈为我做主,只好自己问问。” “你……”云岚勉强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真是厚脸皮。” 以往遇到这种场面,只要开开玩笑,将话题转移就没事了。 明珰身体僵住,后背越发萧索,垂下头一声不吭。厚脸皮?她真的有这么…… 云岚眼中闪过几丝挣扎,脚抬了抬,又退了回去,“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了。”明珰的心情糟透了,捂住疼痛的胸口,声音无力而感伤,“或许你心里真这么想的。”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脸皮厚的让人嫌弃?或许是她自作多情,或许是她自视甚高,或许是她身在局中,有所误会,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可怜她…… 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自己都嫌弃起来,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朝前走了几步,看着她消沉悲伤的侧脸线条,把自己恨得要死,“不是的,我说错话了,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 “没关系,说就说吧。”明珰当时心灰意冷,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我一介孤女,配不上高贵的福王爷。” 或许是该死心了,这么不要脸的缠着人家,会惹人讨厌的。可能已经被人讨厌了,不过她拎不清而已。 云岚慌了手脚,“明珰,你存心气我吗?” 他没见过她这么自贬过,她一直是那么的骄傲和自信,就算在逆境中,依旧斗志昂扬,从不退缩。 “我不敢。”长长的睫毛掩去一向清澈如水的双眸,雾里看花,难以琢磨。 “别这样。”他越发的慌乱,她一直是那么乐观开朗,又开得起玩笑,这样反常的人儿让他不安极了,“我不是嫌你,是我不能拖累你。” 为了哄她,他只好吐实。 明珰摇头,“我不在意。” “你还是个孩子,许多事情都不懂……”云岚伸手要摸她的脸,行到半路,又缩了回去。 明珰只觉心口有股烦躁升起,想砸了眼前的东西,想冲上去揍他咬他,双手紧握,“别再来这一套,烦死了,我反正已经明白,我的出身背景都配不上你,你别找借口了。” 明知不是这样的,可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出口。她受了伤,也想让他受伤。 “明珰,你能不能别再激我?我……”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两个人都会争执许久,让他伤神不已。 明珰大喊道,“好了,我过几天就搬走。” 心里委屈的想哭,谁稀罕这破地方,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不用你收留我。该死的同情心去给别人吧。 “别胡闹,住的好好的,搬什么搬?”他怎么可能放她出去? 徐家如今可不太平,一门心思在四处钻营,而且对明珰恐怕恨之入骨。他怎么放心的下? “福王府毕竟不是我的家,我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别人会说闲话的。”她突然冷静下来,但脸色怎么看都不正常,有种异样的红晕。 她犯了执拗,钻起牛角尖。一心想离开福王府。以前一直想搬进来,可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傻子,说不定别人都在暗地里笑话她。 “你从来不介意这些的。” 她的神情冷冰冰。“我得给未来的福王妃藤地方,免得她以后有所误会。” “你……你……我不会成亲的,所以没有什么福王妃。”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娶,怎么可能娶别人? “说不定过几日,你就改主意了。”明珰面无表情,心里伤心不已。“我还是别碍了别人的眼。” 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她就好难受。她就是在折磨自己,也顺便折磨他。 云岚心烦意乱,这丫头的性子能不能别这么固执,“别闹了,你能搬到哪里去?” 明珰眼睛一红,她有这么可怜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可以租房子住。” 云岚心里长叹一声,“我不可能让你出去借房子住,你安心住下。” 他知道她心里要的是什么,可他给不了她。但是让她出去住,是不可能的。只有将她放在他双目所及的地方,他才能放心。否则他会寝食难安。 明珰就是不肯听他的话,“不,这不是我的家,就算住租的房子,那也是我花的钱,心安理得的很。” 他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同行了一段路,住在这里算什么?她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岚气急。这丫头怎么劝都不听,真想敲敲她不听话的脑袋。 明珰气呼呼的鼓着脸,“我能怎么样?我只是想搬出去住。”这是她的自由,她爱住哪里就住哪里。他们无亲无故,他有什么资格管她? “别为难我,好不好?”云岚忍不住摸摸她的头,万千珍爱,嘴里却说着违心的话,“我不可能娶你的。” 他心知肚明,跟他这么闹别扭,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为的就是这件事,她想他娶她。可是…… 明珰听了这话,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厚,哪有女孩子死活要嫁人的?她就这么贱吗?贱的被人轻视吗?她只觉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她。 不嫁就不嫁,她不稀罕。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是好色就是重权,要不就是前瞻后顾。 “别哭别哭。”云岚抖着手替她擦泪,她的泪水如同落在他的心上,滴滴都让他无法承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能娶你……我不能害了你……”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 为什么总这样?一再的纠缠这个问题,伤了自己也伤了她。 “别说了,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她双手捂住耳朵,心抽痛,痛的无法呼吸。 “丁珰。”这样的她,让他心痛难抑,到底是谁错了?深感无力,又一次痛恨那个给他下毒的人,要不是那个人,他和她怎么会这么可怜。对,可怜。他就算是贵为王爷,也不过是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 这几天毒性发作的越发厉害,他不敢让她知道。她这么冰雪聪明,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只要多留心一下,就会注意到。 他只能一个人躲起来不见她,甚至封了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口。可这又能瞒多久?或许他连这个月都挨不到,娶她?只能是个美好的梦想,却永远不会实现。 皇兄只为他着想,只为他考虑,可他却做不到这么自私。 “出去。”明珰眼前一片模糊,伸手要推他。却看不情眼前的东西,摔了一跤。全身都痛,但心口最痛。 云岚心疼的想扶起她,“别这样。” 明珰泪流满面,一把推开他的手,指着门口吼道,“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出去啊。” 只要不见到他,她就不用这么难过。大不了,以后再也不纠缠他,再也不见他,顺他的意不再烦他。 虽然这么想,可还是哭的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听着那一声声痛哭,他的眼也红了,捂住心口无力的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娶你。 将皇后进的首饰和云岚帮她添置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原来属于她的并不多,一个包裹就能将所有的东西收起来, 换下华丽的衣裳,穿起离开徐家时带的寻常衣服,动手梳了两个包包头,她自己只会梳这种。 她环视一圈,有些恋恋不舍。 半响,咬了咬皓齿,毅然而然的转身走出这座精致的水阁,踩着那长长的曲桥,听着吱吱的声音,神色有些恍惚。 脚才踏上岸,一股怒气迎面袭来,“你去哪里?” 他跑的一头是汗,脸色发白,神情紧张惶恐。 明珰扬了扬嘴角,笑意没蔓廷到眼里,“我义母邀我去罗府暂住,我好久没去陪她,所以答应她了。” 她的理由很正当很充分,他没办法阻止,“住几日?” “可能三五日,也可能是七八日吧。”明珰神色淡淡的,疏离而客气,“这些日子麻烦你甚多,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就多担待点。” 云岚的胸口有股说不出的恐慌,“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明珰自嘲的笑了笑,“王爷说错话了,这不是我的家,不能用回来这个词。” “丁挡。” “你好好保重身体,我走了。” “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明珰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他只觉心口被挖走一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似乎要消失了。 忍不住追上去,“丁珰,你在罗家好好玩,三日后我过来接你。” 明珰说不出此刻的感受,酸甜苦辣麻五味俱杂。 不肯娶她,却又舍不得放开她,他就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多么不一致吗? 嘴上不断的要推开她,可举止却反其道而行。他能不能别露出这种要被抛弃的眼神?像个无助的即将被大人抛弃的孩童。满眼的惶恐失措害怕,这样的眼神真的不适台他啊。 这让她怎么办嘛?怎么放得下? 徐家出招 明珰住在罗家的日子很平静,罗家上上下下对她都客客气气,照顾有加。 连罗大人也对她另眼相看,还主动让她随着罗夫人叫他义父,态度之温煦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毕竟罗大人本身是个严肃的人,对自己的子女们都不假辞色,要求非常严格。 明珰心知他的这番做态多数是看在云岚面上,但还是很恭谨,让罗夫人倍觉有面子。 而罗庭轩夫妻对她更是呵护备至,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般疼惜。当然明雪她没见到,一直在院子里,不能走动。 但这些人都比不上罗夫人的娇宠,把明珰当成亲生女儿疼的心坎里去。 吃的住的喝的,都是亲自安排的,不假手于人。 在罗家,明珰还看到了嫁为人妇的红芍。 罗夫人把红芍嫁给了她陪房儿子易凡,他是罗家的外管事,帮着打理罗夫人嫁妆中的几间铺 子,家中条件很不错,还有小丫环侍候。 红芍当时又哭又笑,还半真半假的怪了她半天。 害的明珰还要哄她,赔尽不是。没办法,谁让当时她离开徐家时没带上红芍,本来就不大地道。 再说红芍是在徐家最护她的人,她始终记得这份情意。 得知她如今过的富足而幸福,明珰也很高兴很欣慰。 唯一让她挂怀的,只有云岚。时不时会走神,想着他在府里做什么?吃什么?有没有想她? 虽然一怒离开,但分开反而更加的想念他。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苦中带甜。 罗夫人怜爱的看着她,让下人送上各色点心,“小珰,这是你喜欢吃的点心,多吃些。” “谢谢娘。”明珰拈了块莲叶糕,放进嘴里。 知道她爱吃,罗夫人在吃食上特别花心思,不仅有她平时最爱吃的点心,还有各种没见过的新鲜花样。这街心意深深的打动了她。 这就是母亲的疼爱吧? “在这里住的不舒服吗?”罗夫人难掩心疼,用丝帕帮她拭去嘴角的糕饼屑。 这孩子就算在笑,眼中的愁思始终不断,让人不忍啊。 明珰睁大眼睛,有些迷惑,“没有啊,爹娘对我很好,几位兄嫂对我照顾有加。” 罗夫人抚上她的长发,“那你为何还这么闷闷不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跟娘说,娘帮你。” 唉,谁也帮不了她,不愿让罗夫人为她担心,尽量笑的灿烂,“没事,娘。” 罗夫人不由猜测道,“是不是担心徐家会对您不利?别担心,有我们罗家呢。”还是个孩子啊,遇到这种事难免会不安。 明珰知道她会错意,但也不好说什么。顺着话题问道,“徐家如今怎么样?” 罗夫人嘴角扬了扬,有些快意,“徐大人又降职了,只是工部的一名七品小官员。” 明珰愣了愣,心头说不出的滋味,“恐怕会被所有人都往地里踩吧。”徐家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了。 官场本来就是个名利场,更懂得见高踩低的道理,如今见皇上彻底厌弃徐达,更会落井下石。徐家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徐达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仕途顺畅,光耀门楣。遇此重大挫折恐怕会难以忍受吧,更何况是从高处落下,这种被摔的粉身碎骨的滋味够他受的。 罗夫人露出一抹真心欢喜的笑窖,语气恶狠狠的,“他那么待你们母女,那是他的报应,活该。” 总算让她盼到这种结果,太解气了。看到徐家如此惨状,让她出了口恶气。报复一个人不是让他轻松的去死,那也太便宜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最高明的。 对于满心功名利禄的徐达来说,这样的处境比死还痛苦。 明珰心里很复杂,本该是解恨的,但却像压了块大石似的喘不过气来,沉甸甸的百味俱杂,不过却没有一丝怜惜和同情。 她早知自己不是善良之辈,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可怜徐家。这是徐家该受的。 低着头静默半天,“我娘……她去哪里了?” 罗夫人眼睛一亮,急急开口,“我并不知道她的近况,当年她离开京城后,就跟我断了联系,这十年音讯全无,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这孩子这些年不曾问起过她娘的事情,就算她主动说起。明珰也会马上转移话题。她知道这已经是这孩子心头的一根刺。 今日突然主动提起,这可是个好现象。 明珰心里惆怅,“她一个女人身无长物,又没有家人朋友帮忙,恐怕会很难度日。” 对生母的感情更为复杂,想念她又恨她,不想让她影响自己的心情,所以从不愿提起她。 罗夫人神情有些欣喜,“你娘冰雪聪明,又有急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应付。” 明珰眉头一挑,撇了撇嘴,“她真那么聪明,还不是被人陷害,被赶出了徐家。”可见也不过是片面之词。朋友眼里自然一切都是好的。 罗夫人不愿让明珰有所误会,帮着解释,“她是为了你,才会中了别人的陷害。” 难得她肯询问过往,还是将过去的事情说给她明白,让她别再记恨敏妹妹。 毕竟这事敏妹妹唯一的骨肉,是她唯一挂念在心头的人。 明珰震惊的抬头,嘴张得老大,“什么意思?”和她有关? 罗夫人露出深思,想起了许多往事,一幕幕都在脑海中闪过,深深叹了口气,“你小时候经常生病,你娘最疼你,一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还有一次你出水痘,情形非常凶险,她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照顾你,寸步不离你左右,难免会疏忽其他。所以才会中了那几个女人的圈套,当然还要怪你父亲心太狠,耳朵太软。”说到最后,脸上带出嫌恶的表情。 女人再聪明有什么用,遇上扶不起墙的男人,根本是无用武之地。她的才华只会碍了男人的眼,只会伤了男人的自尊心。 她从头到尾就没瞧得起徐达这个男人,志高才疏,心眼小又死板。 “原来是这样。”明珰静默半天,叹了口气,遗憾中带着一丝释怀,“离开徐家也好,否则也会郁郁喜欢,不得安宇。 罗夫人看了她几眼,继续说下去,“你娘后来已经死心,唯一舍不得就是你这个女儿。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怪她没带着你一起走,可你要理解她,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她根本带不走你,而且前途茫茫,她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她没信心能照顾好你。。” 罗夫人说的话她能听懂也能理解,但还是做不到不介意。 她咬了咬下唇,“我明白,真的找不到她吗?” 罗夫人心里很遗憾,“这些年我一直在派人找她,可一直没有消息。”难道真的已经……不,不会的,她肯定会不得这孩子,一定会回来的。 明珰心里暗叹:难道是天意吗?她要是能在此时出现,该有多好。 莫凤闯了进来,神情不安,气喘吁吁道,“婆婆,不好了,出事了。” 罗夫人心里一慌,起身扶住她,“别急,慢慢说。”这媳妇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是遇到小事就惊惊乍乍的人。 婆婆镇定的神情,让她微微松了口气,“徐家三夫人带着徐家小少爷跪在大门外面,一直磕头……” 明珰霍的跳了起来,双手紧握,恨的要命,“什么?他们疯了?”心想,肯定又是冲着她来的,徐家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罗夫人脸色一片阴沉,眼中闪过怒火,“他们想做什么?” 莫凤不安的看了一眼明珰,明珰哪会不懂她的意思,苦笑不止。摊上这种烂家人,是她的不幸。 罗夫人僵著一张脸,“有话直说。” “他们……”莫风咬着唇,不敢说下去。 罗夫人久历世情,猜也猜得到外面发生的事情,不再为难媳妇,“算了,我自己去看。” 莫凤大惊,拦在她面前,“婆婆别去,围观的人山人海。” 迫不得己只好说出实情,徐家母子一来就跪下,磕头只求要将徐家三小姐徐明珰接回家去。其他并无二话。最奇怪的是他们刚一跪下,几条街的人莫名其妙都涌了过来。 一切的发生速度极快,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去找衙门驱赶走那些人。她让人带徐三夫人母子进来,他们却死活不肯。所有的行动好像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罗夫人听罢,气的咬牙切齿,“可恶,这招太恶毒了。”使出这么狠辣的招数只有那个贱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招致命。 她们这样惺惺作态,但更加狠毒,任由围观众人纷纷惴测。流言在这个朝代是很可怕的。 她们不仅要将明珰逼回家去,还要将罗家也牵扯进去。 明珰眼眶红了,又愤又怒,心口有把火在烧,“对不起,看来是我害了罗家。我出去解决。” “别去。”罗夫人一把拉住她,“他们是在逼你回徐家,到时掐着脖子就能让她们为所欲为了,还能牵制住我们。这女人还是这么的狡猾,当年不放过你娘,如今又来害你。” 明珰也知道这种情况很难处理,她在外人眼里,永远是徐家的女儿。徐家人让她回去,明正言顺,她没有理由硬赖在人家家里,到时各种难听的话会淹没罗府,“可这样下去不行,罗家的声誉会受损的。” 徐三夫人这招真的很损很厉害,罗家不仅不能说什么,还要乖乖将明珰进出来。 “别急,让我想想办法。”罗夫人越想越急,脑袋一片空白。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明珰怎么可能让罗家牵扯过去?挤出一丝笑容道,“让我出去吧,这事由我而起,我不出去的话,她们不肯善罢干休的。” 莫凤脸色忽青忽白,出声劝道,“她们敢这样做,后面肯定都安排好一切。只要你一走出去,就由不得你。你的名声毁定了,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 明珰心灰意冷,什么都不顺,“我不在乎,毁就毁吧。”他们打的主意是想逼死她吗?没关系,死她不怕,还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不行,我不答应。”罗夫人脸色难看的摇头拒绝。对她来说,罗家的名声和明珰都很重要,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明珰不再跟她辩,趁她不留意,冲了出去。 受鞭刑 闻讯而来的罗庭轩终于赶在她冲出大门前,一把拉回她。 “二哥,放开我。”明珰拼命挣扎,挥舞的双手离紧闭的大门还有一寸之远。 罗庭轩不肯放开手,着急的劝道,“别冲动,我们先观察一会儿,想个万全的对策。” 这样冲出去,肯定会很惨,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悲剧的发生。 “可这种场面……”明珰满心的烦躁,若是因为她的缘故,带给罗家天大的麻烦,她会良心不安的。 “都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在坏。”罗庭轩不可能让她出去送死。 明珰愣了愣,停下挣扎,想了想点头。 两人通过细缝,看向外面。 外面果然是围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围成一圈。 三夫人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素服,未施脂粉露出一张憔悴黄黄的脸,正对着罗家大门一边磕头,嘴里一边叫,“求罗家开恩,让我家三小姐回家。” 罗庭轩心里大怒,这女人说的什么鬼话,好像罗家故意将人藏起来似的,居心不良,太可恶了。 旁边的徐子建也是一身素服,稚气未脱的小脸有些苍白,大声叫道,“三姐,你快回家吧,爹娘都很像你。” 明珰冷哼一声,这徐子建出来掺什么热闹,他也想跟她作对?那就别怪她记仇。俗话说得对,龙生龙,凤生凤,那死女人生出来的也不会是好东西。亏她以为徐家只有他还算不错,原来是看走眼了。 说这话也不脸红,想她?想她去死吗?呸。 四周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嗡嗡作响。 围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高压住了其他人,“这到底怎么回事?罗家怎么将人家女孩子收留在家里?家里人来接都不放人,是不是有什么内幕?”说完还挤眉弄眼意有所值。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也大声道,“听说这徐家女儿跟罗家公子有些蛇尾,可能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还暧昧的笑笑,引得在场的人都兴致盎然,拉着他要一问究竟。 这话气的明珰脸色发白,罗庭轩紧握双拳,恨不得冲出去揍他们一顿,让他们胡说八道。 外面那两人说的正起劲,其他的人都支起耳朵细听,神情都恍然大悟兴致勃勃。“真有此事?那干嘛不回家?就算要进罗家做小妾,也要经过父母的同意。” “可能没脸没皮,不知廉耻,无媒苟合。听说徐家的三小姐从小就是个不要脸的人。” 罗庭轩气得脸色通红,再也忍耐不住,正想推门出去理论。 明珰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双唇已经咬的发白,“别去,跟这些人说不清楚。而且那两个人都是三夫人的心腹。” 她早就认出那两人,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他们事先套好的话。 “什么?他们存心想破坏你的名声。”罗庭轩一不是笨人,马上领悟过来,“这是为何?他们不是想接你回去吗?” 明珰冷笑一声,“哪会这么简单,还想让我名声扫地,臭名远扬。”眼中闪过愤怒的光芒,很好,他们越想让她死,她偏要好好活着,活着整死他们。 徐三夫人这招真狠,好一个一箭数雕,她的名声坏了,就不可能嫁进福王府。没了福王府这个靠山,皇室更不可能帮她。 徐家或许就能逃出升天了,真是好算计。 难怪当年能打败徐家后院的女人们,纵然做尽坏事,还能推的一干二净,十几年受尽宠爱。就凭这份心机,的确能一枝独秀。 罗庭轩气得咬牙切齿,“好险恶的用心,怎么办?我不能出去,否则你更加说不清楚了。”这死女人,等着瞧,罗家不会放过她的。 “名声坏就坏吧,我……”她已经不指望能嫁给云岚,名声就不重要了。但徐家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突然人群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驱赶人群。 “都让开。” “福王爷驾到,闲人一律避开。” 众人听闻迅速分开一条路出来,云岚修长的身影逆光而来,看不出表情,但身上散发着尊贵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慢慢走过来,在三夫人面前停下脚步,神情淡然的扫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里想闹事吗?” 他闻讯就飞奔而来,生怕赶不及阻止这一切,看到这一幕,心中庆幸不已,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不敢。”“不敢。”众人纷纷下跪,头都不敢抬,百姓们对皇室有着天生的敬畏,福王爷又是皇上唯一的亲手足,没人敢得罪他。 徐三夫人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脸色就变得惨白,浑身无力,硬撑着爬过去磕了个头,“给福王爷请安。” 她算无遗漏,可还是出现了漏洞。她没想到这样的贵人会为了明珰而出面。 云岚恍然未闻,对着身边的下人问道,“这是何人?跪在罗府门口做什么?” 三夫人抖着声音禀道,“福王爷,奴家是徐家三夫人,此次是想接徐家三小姐回家。”极力要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惜这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气势全无。 “本王问你话了?”云岚高高在上,冷冷的俯视着她。“一个贱妾也配跟本王说话?”语气之藐视之嫌恶,任谁都听得出来。 三夫人又羞又窘,脸涨成猪肝色。却不敢说话。 她虽然只是徐达的妾,但这些年下来,众人都给她几分面子,她又极有手婉,在徐家被人捧着讨好着,从未受过半点错待。如今当众被人骂作贱妾,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云岚盯了她许久,冷冽的气息直刺入她骨髓,“回徐家?对了,平安,听说徐家老爷最近有些倒霉,所以四处钻营攀上了几位权贵。” 平安不屑的笑道,“是有此事,还听说徐老爷要将亲身女儿献给一家有白痴儿子的人家,想东山再起。徐家三夫人这次过来估计想将三小姐抓回去,好把她当成礼物送出去。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他煞有其事的摇着头。 三夫人顾不得害怕,抖着嘴唇辩解道,“王爷误会了,我们绝不敢的。” 云岚眼神锐利,不怒自威,“这种只顾自己前程,把女儿当成攀龙附凤工具的行为,真让人恶心。泱泱大周朝,居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官员,让我朝所有官员都脸上无光。” 四周的人虽然不敢大声喧哗,但都窃窃私语,看向三夫人的眼色充满了轻视而不屑。 三夫人脚一软,倒在地上,完了,徐家真正完了。这话一出,徐家这罪名落定了。任谁辩白都没用,明日所有的官员都会知晓此事,都会耻于徐达为伍。 她原本是想逼死徐明珰,还要让她死了也要背上一世的污名,永远一翻不了身。 可眼前的男子轻轻的一句话,就将所有的一切都翻了盘。他所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没人敢怀疑。只因他是皇室中人,百姓对皇室有着天生的敬畏。 老天爷,你怎么只帮着那死丫头?不公平!不公平!她明明设计出这种天衣无缝的法子,却被人谈笑间完全打垮,还将所有的不利矛头直指徐家。难道这是天意? 刚刚大声污蔑明珰的男子顾不得其他,心急如焚的出来禀道,“王爷,我们老爷只是让三小姐回去,好好享福的,决不可能把她当礼物送。” 三夫人脸色更加白,缩在地上抖成一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怎么挑这种人出来办事? “你也是徐家的人?”云岚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心中却怒火直冲脑门。恨不得将眼前 的这些人千刀万剐,剁成碎片喂狗吃。 那人咬着牙闭上眼睛,“是。” 哇,众人都发出惊叹声,对福王爷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徐家的下人居然混在人群里毁谤自家小姐的名声,徐家的用心太恶毒了,为了保护自家的荣华富贵,把污水往自己女儿身上泼。啧啧啧,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这么狠,对别人可想而知了。 云岚神情冷漠傲然,“徐达……不配为人父,这样的人品更不配做本朝的臣子。” 这话直接毁了徐达的名声和仕途。就算不死,他也将活在世人的唾弃里。 对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来说,这是最大的惩罚。 三夫人心中凄然,爬到他脚边不住的磕头,不一会儿,头皮磕出血来,一滴滴的落到地面,“王爷开恩,王爷开恩。” 云岚却没有心软,眼神越发的凛冽,“本王不想见到你这种心肠恶毒的妇人,你让所有大周朝的百姓蒙羞。”既然出手,就没打算让他们全身而退。 想毁了明珰的名声,那先尝尝自己名声被毁的滋味。 三夫人面如死灰,百般委屈的眼含热泪,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博取同情。可惜配上额头的鲜血,模样太恐怖,只会让人心生厌恶,“王爷,您误会了,奴家不是这种人,不是……”这招用在徐达身上屡试不爽。 “哦?你是指责我在撒谎吗?”云岚眼里全是嫌恶。这种手段居然用到他身上来,他是那种没有脑子的男人吗? 想欺负明珰甚至想逼死她,那就试试看能不能抵挡住他的怒火,他不会放过任何胆敢伤害她的人,即便是她的生父,也绝不放过。何况这种虚伪恶心的女人,活着也是浪费米粮,不如去死吧。 三夫人颤颤悠悠,心里惶恐不安,“奴家不敢。” 云岚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声音一扬,“来人,敢对本王不敬者,鞭打三十,但念在初犯,十鞭暂且记下。” 三夫人脸白如纸,比死人脸还难看,“王爷……饶命啊。” 一声不敢作声的徐子建扑了上来,“王爷,求您放过我娘,她不会说话,得罪了王爷,我愿意为她受罚。” 二十个鞭子打下去,对于一个柔弱的女人来说,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不不。”三夫人不住的摇头,话都说不利落。泪水像不要钱似的疯狂涌出。 云岚眼都不眨一下,嘴里吐出冰冷的话。“行刑。” 福王府的下人如狼似虎的按住三夫人的双手,开始鞭刑,施刑之人毫不手软,用尽全力落下鞭子。 一声声清脆的鞭打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响起,鲜血横飞,吓的胆子小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两男人 “王爷,您就饶了我娘吧。”徐子建一个劲的磕头,落在石砖上咚咚的直响。 云岚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没到达眼里,“有孝心是好的,但光有孝,没有忠是不行的。” 他根本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徐家,这还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还要更惨更倒霉。 徐家这群人没救了,原本没想要他们的命,只是给个教训,顶多将那些人罢官成贫民,自生自灭而已。如今看来他们是不死心,绝不安分,只要活着就会添乱。 “忠?”徐子建愣住了,他不过是个孩子,那懂得这些东西,也没人跟他说过。 云岚警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散到四周的人身上,“藐视皇室,藐视朝廷官员。当众胡闹,这样的举止不忠不义,你娘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仅不阻止,还陪着她一起胡闹。本该一起受罚,但本王念你一片孝心,暂且网开一面,再有下次,决不姑息。” 这番话说下来,把徐子建吓得够呛,哆嗦着身体。 徐家的那几个下人哪敢出面,脚抖个不停,头低的不能再低。巴不得立马消失。王爷的眼神如刀,落在身上刺痛啊 二十鞭下来,三夫人已经浑身是血,身上血迹斑斑,头发散乱。双眼翻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 徐子建见状心痛如绞,伤心欲绝,脑中一片混乱,扑上去费力的抱起她,“娘,您怎么样?娘,您醒醒啊。” 怎么办啊?有没有人来帮帮他? 三夫人紧闭双眼,不知是不是昏迷过去了?也不吱一声,一动不动的躺着。 云岚眼中有丝快意飞快闪过,挥手让平安过来,“你亲自带人送她们回去,同时跟徐达说一声,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下次再胡闹就不会这么便宜他们了。”敢再来找麻烦,哼!保管你们有去无回。 “是。”平安嘴角扬起一抹恶意的笑,指挥下人从徐子建手里拖出来,像托麻袋般拖着走。双脚无力的在地上划过,状若死尸。 云岚想了想道,“还有一点,让他休想再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想用女儿换取他的荣华富贵,那是白日做梦。” 徐子建拼命摇头,小脸苍白如纸,眼泪不断涌出来,“王爷,我父亲不会是这种人。” 好端端的请三姐回家,怎么变成这样了?王爷是不是误会他们徐家? “在你眼里,徐达或许是慈爱的父亲,可惜他对别人……”云岚心中冷哼一声,他想让徐家更乱更混,更要挑拨他们的父子之情。 徐达不是爱这个儿子吗?就让他尝尝被亲生儿子轻视唾弃的滋味。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是他该受的报应。 徐子建不住的否认,“不会的,我父亲再不喜欢三姐,也不会那么待她的。” “你真的了解你父亲?”云岚眼帘低垂,掩去复杂神色,“你也说了,他不喜欢你三姐,为了自己的仕途,卖了自己的女儿这种事他是做得出来的。你想过没有,你三姐为什么要离家?因为徐家太危险,他们都想害她,她只有选择逃走。” 不相信,是吗?没关系,只要在他心里扔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假以时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不可能。三姐她……”徐子建拼命反驳,可连他都有些无力。在心里怀疑这一切的真假。 明珰离家出走时,他问过父母,可他们都没有回答他,只是命令他不许再问这件事这个人。当她死了! 他是知道家里人都不喜欢明珰,但不相信这些人都要害她。都是一家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云岚还嫌他受的刺激不够,继续加击,“你也不小了,睁大眼睛看看周围,别再做个不懂事的奶娃娃。你还可以问问你娘,她多想害死你三姐,以解她的心头之快。当然她肯定不会承认的。但是今日之事,明眼人一看即知你们想将她置于死地。” “不是的。”徐子建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成了害三姐的人? 他没干什么啊,只是想把三姐接回去,父亲说了会好好照顾这个女儿的,不会让她流落在外受苦的。 云岚不再跟他多说,挥挥手道,“你走吧,以后再做出这种危害你三姐的事,我也不会容情。” 徐家唯一的儿子笨成这样,看来被人保护的太好,徐家的气数是要尽了。 围观的人纷纷散去,云岚眼中有抹深思。 他一踏进罗家的大门,就看到明珰笑眯眯的看着他,嘴角翘的老高,“你来得很快嘛。”还算他有些良心,这么快就赶到了。 云岚不放心的打量她,“你没事吧?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去。”还好,没伤没病。这几日他一个人在府里,没了她的陪伴,到处是冷冷清清的,日子实在难过的很。 这丫头住在哪里都不安全,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明珰有些矫情,撅着嘴道,“我住在这里挺好的。” 哭哭闹闹的跑出来的,如今要是这么回去好像有些没面子啊,不过他能赶过来帮她,她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好吧,她承认她也很想见他,很想跟他说说话。 云岚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好什么?今日差点出了事。”事情闹成这样,她还乐眯了眼,这丫头的心思还真难猜。 他语气越不好,她笑得越甜,“不会出事的,我们正准备出去解决呢。” 这个“我们”让他蹙起眉,不满的瞪着她,“解决?怎么解决?你们俩一起出去,恐怕会更加麻烦,你不懂,二公子也不懂吗?”这话说的实在酸不溜丢。我们?谁跟谁? 罗庭轩有些汗颜,“王爷,这次的事情多谢您……”心情有些复杂,这人就是明珰喜欢的人? “这是我的分内事,不用你来道谢。”云岚不乐意听他这种话,一口打断,转过头让缩在后面的人出来,“碧莲,去帮小姐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也不给任何人说话的余地,直接下命令。 碧莲拉起明珰,转身就走。还不住的偷笑,被明珰丢了个白眼过去。 罗庭轩犹豫了许久,鼓足勇气问道,“王爷,您和明珰的事情,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知这种话不该由他来问,可如刺在喉,不吐不快。 正在漫不经心欣赏罗家景色的云岚板起脸,眼睛眯了起来,“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不用外人多事。”在外人这两个字上咬字重了些。 罗庭轩心里叹了一声,“我跟明珰的事已经过去了,您不用介怀。”原来王爷还是个心眼小的人。不过男人都这样,能理解。 “胡扯。”云岚被戳破心事,暗自恼怒。 罗庭轩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语言,“明珰如今是我的妹妹,为了她的幸福,我不得不问个清楚,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明珰?”他不得不解释清楚,同为男人,有些心思是一样的。 男人对这种事都很小心眼,容不得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甚至多看一眼其他男人都不行。 云岚很不悦,冷冷疏离的警告道,“你管得太多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罗庭轩,更不喜欢明珰更罗家人接触。只要想起此人是明珰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这心里就不舒服。 更加过分的是,他不知道珍惜,把个这么好的女孩子辜负,另娶她人。累得她受尽别人的耻笑。如今还好意思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以为自己是谁呀。 罗庭轩心里也别扭,可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跟你住在福王府算什么名堂?这让外人怎么看待她?别人会认为她是你的女人,你不肯娶她,将来她还怎么嫁人?” “我会认她做义妹,给她公主的尊荣。”云岚淡淡的说出苦思数天的决定,他不肯娶她,但已经为她想好退路。总之不会让人欺负她。相信皇兄会成全他的心愿。 “她不在意这些,她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她,就不要让她住在福王府,那样会让她越陷越深。”罗庭轩说着这些话,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将从小捧在手里的珍宝送出去,有太多的不舍,还隐隐有一丝不甘。但事已至此,他的想法并不重要,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是不知道云岚的病,要是知道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云岚大怒,沉下脸道,“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任何人都没资格管。”特别是前未婚夫更没资格。 罗庭轩憋红了脸,“我不能让她受委屈的跟在你身边,你如果不要她,就让她离得远远的。” 云岚脸色铁青,眼中乌云密布,不自觉的威仪毕现,“算来你真的很在意她,可惜你已经没有任何资格了。”既然这么在乎,那为什么要伤害她?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罗庭轩心脏砰砰的直跳,血气翻滚上涌,脸白如纸,却咬着牙不肯退缩,“您贵为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行,可是她只是个无家的孤女,放过她吧,她不是可以玩弄的女子。” 云岚额头青筋突突的直跳,压住心中的火气低喊道,“我没有侮辱她的心思。”他疼她宠她护她,却没有任何伤害她侮辱她的意思。再说他们两个人的事,谁也没资格评说。 罗庭轩困难的吞咽一口唾液,“你就算没这个心思,但能挡住别人异样的眼光吗?外面的人会唾弃她的。您要么娶她,要么放她自由。” 62.你可以亲回来 罗夫人在媳妇们的陪伴下赶了过来,俯□体行礼,“王爷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给王爷请安。” 仪态落落大方,尽显一品夫人的雍容华贵,但心里却直打鼓。老爷带着长子跟着皇上出城打猎,只留下轩儿看家。如今却出了这种事,王爷又好像动怒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得不出来接待客人。 云岚微笑着一把扶起她,“罗夫人请起。”完全没了刚才的严厉和怒火。 罗夫人见他脸色还好,大着胆子道,“王爷不是外人,请里面坐。” 刚才吓死她了,远远看到他们俩对峙,身上的怒火老远就能感觉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轩儿不是不知分寸的人,难道是王爷怪他们没有照顾好明珰? 心中惴测不安,念头转了一个又一个。 云岚待她极为有礼,语气温和,“罗夫人不必客气,本王过来接明珰回去,她已经去收拾行李,马上就好。” 知道明珰极为尊重眼前的妇人,爱屋及乌,也给她几分面子。 罗夫人闻言微微蹙眉,“还是让那孩子暂住罗家吧。” 云岚一口拒绝,“不再麻烦罗家,明珰还是由我来照顾。” 给面子和听从她的安排是两回事,让明珰在罗家住上这几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罗夫人犹豫再三,“恕臣妇直言,小珰住在这里才是最妥当的。”心里害怕,可还是要据理力争一番。 人言可畏啊,王爷既然不能给个明确的说法,就不能放她回去。到时传的满城风雨,小珰还怎么嫁人? “未必。”云岚心里不舒服,板起脸道,“遇到今日这种事,罗家还是束手无策。” 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现实。罗家毕竟有诸多顾虑,不会强硬的反击回去。明珰并不是罗家人,他们不会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罗夫人讶然失声,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说不出口。 罗庭轩忍不住叫道,“娘,小珰她……”不能就这么让她去福王府啊! “别再说了。”罗夫人一口打断他,没看到王爷瞪着他吗?傻儿子,这种话不该由他来说。 明珰笑眯眯的拉着罗夫人的手,“娘,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见到云岚为她大动肝火,她什么气都没有了。还是跟他一起回福王府住,这几天还真的很想他。 “你真的想跟他走?”罗夫人终究是不放心,这孩子怎么有些没心没肺的?也不为将来打算?最起码要个名份啊。要是将来有个万一,她可如何是好? 明珰明白她的意思,收起笑意,眼神淡然,心中已有所决断,“娘放心,我有分寸。” 罗夫人无奈,她毕竟不是明珰的生母,有些事她还真不大方便出面,何况福王爷的态度表明不要她多管闲事,她能怎么样?“如果在福王府住不下去,尽管来找娘。” “好。”明珰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兰姨那边就麻烦娘多照顾一二。” 先前在罗家见过兰姨一面,知道一切都安好,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 罗夫人自然是一口答应,这些年她受敏妹妹的嘱托,将阿兰这些人都庇护在羽翼下。阿兰也争气,不仅将敏妹妹的产业打点的妥妥当当,还能暗中照顾明珰。不亏是敏妹妹看重的人。 云岚不时的看向这边,见她们谈的差不多了,走过来,“丁珰,我们走了。”一个两个都想拦着他带明珰走,真是讨厌。要不是碍着明珰的面子,他真想翻脸。 “王爷……”罗夫人欲言又止。 云岚暗中叹了口气,“罗夫人有空可以来王府看丁珰,王府上下都非常欢迎。”至于其他,想都不要想。 罗夫人无法,只能依依不舍的送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微微晃动,依旧是那辆坐惯的车,舒适而宽敞。 云岚总算轻吁了口气,手拿着本书无意识的乱翻。 明珰笑盈盈的盯着他看,眼中有丝淡淡的喜色,“云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很担心?” 云岚心里发毛,“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丫头又想玩什么? “怕我不跟你回府啊。”明珰心情甚好,眉开眼笑。只要想起他如释重负的神情,就好笑。 “怎么可能?”云岚被说中心事,脸颊有些发烫。 说实话,他还真怕明珰跟他闹别扭,死活不跟他回去。他拿任性的明珰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好她不吵不闹的跟着他上了马车。 “那……”明珰转了转眼珠,晶莹的眼睛有丝调皮,突然扬高声音,“停车,我要回罗家。” “别闹。”云岚一急,捂住她的嘴。却被温热的触感吓的一甩手,耳根都有些红了。 他身上隐隐的窘意反而让她有了勇气,偏着头斜看他,大胆的追问,“想我吗?” “不想。”他回的极快,根本不经思索,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她并不生气,轻轻巧巧的凑到他身边,飞快的亲了下他的左脸,又迅速退回去。 “你……”云岚被震的愣住了。被她亲过的地方烫的快烧起来,向整张脸蔓延开。 她嘴角含笑,眼中却有丝羞涩,狡黠的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粉嫩的脸颊,“你可以亲回来。” 云岚彻底无语,骂又舍不得骂,说又舍不得说,“臭丫头。”他再也不敢说她厚脸皮了。 明珰笑眯眯的看了他半天,又蹭了过来。伸出双手试探的抱上他的腰。 云岚的心跳的飞快,“丁珰,别调皮。”无意识的推了推她,只是根本没用半点力气。 她的手更加用力紧抱不放,脸红脖子粗的耍赖,“偏不,你不喜欢我抱,那就推开我啊。” 软滑的身体、发间那诱人的清淡香味,扑闪扑闪的长睫毛,洁白无瑕的脸颊,让他不由心醉神迷。浑身的力气似乎抽光,动不了半根手指,任她软软的倚在他怀里。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久的只能在梦里回味,那个刻骨铭心的吻让他午夜梦回时,辗转难眠。 半响,似被蛊惑般伸出双手将她抱住,紧紧的拥在心口,缓缓闭上双眼,深吸口气,放纵自己有片刻的沉醉。 明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藏在他怀里的小脸漾出一抹耀眼的笑容,得意而狡黠。 她算是想通了,他不肯主动接近她,她可以主动啊。 而且他根本拒绝不了她的亲近,对她毫无抵抗能力。对待口是心非的家伙,就要这么对付他。 小小的车厢内,两人静静相拥,满室的温馨余余不散,满满的情意直暖心间。 “云哥哥,陪我下棋。” “云哥哥,陪我吃点心。” “云哥哥,陪我出去转转。” “云哥哥,陪我吃晚膳。” …… 重新回到福王府的明珰,做什么事都缠着他一起做。 而云岚对着她灿烂的笑脸,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到了晚上,她总算心满意足的回房间休息。 屋子里,一切都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一丝改变。她留下来的首饰盒、衣裳都放在原位,等侯着主人的回归。 室内一尘不染,洁净而舒适。 一个丫环替她铺好床铺,另一个丫环站在她身后帮她除去钗环,“小姐,您以后别再离开,王爷可难过了。” “是啊,王爷一直坐在这里,动都不动一下,饭也不吃。” 坐在这里?是在想她吗?可在她面前,嘴还是那么硬。这人啊,就是口是心非。不由心疼起来,“他不吃饭,你们不会劝他吗?“ ”奴婢们劝了,可王爷把我们都赶了出去。” 唉,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不吃饭,真是可恶。看来接下来要好好帮他补补身体,不能再任由他糟蹋身体。 明珰临睡前,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云岚站在院子里痴痴的看着她所住的水阁,灯火绚烂,似远似近,心绪纷乱。 站的时间过长,引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平安劝道,“王爷,您也早点休息吧。” 他腿都站麻了,王爷这样的身体更加受不了。 “平安,我该怎么办?”云岚第一次对着别人吐露无助的一面。他拿这个有些强势的丫头,更加的束手无策。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随心而行。”平安只能扔出这句话。他已经劝了王爷好多次,王爷始终不听他劝。 云岚紧锁眉头,“可我怕她真的会越陷越深。”罗家母子的话还是在他心上留下了波澜,掀起了阵阵波涛。可又舍不得放手啊。 平安真不知该怎么说他,试探的说道,“要不您娶了她吧?” 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太过犹豫,顾虑太多。反而没有小姐来的勇敢而坦率。但也怪不得他,毕竟身中巨毒的人是他。 “不行。”果然像以前无数次的回答一样,但话说出口的同时,这心一抽一抽的痛。 “您何必硬撑呢,难不成您能忍受将来有个男人娶她吗?”他这个旁观之人都能看出王爷对小姐强烈的独占欲,何况其他人呢?自欺欺人又何必! “……” 见他静默无语,平安劝道,“再说小姐的性子跟其他女人不同,她要是拧起来,谁也没办法。” “我……我根本配不上她。”他真的恨极了自己的身体。 “小姐既然不在意,您又何必自苦?”平安话这么说,但在心里暗问:要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选择?是选择将喜欢的人推的远远,还是什么都不想紧紧的抱着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想了半天,他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会怎么选择?好像怎么选都是错的,又好像都是对的。 “我不能那么自私。”要是能少喜欢她一点,他或许就会毫无顾忌的和她共醉一场,可惜…… 平安心情复杂的很,“您别想的太多,看小姐的架式,她是缠定你了。” 想多了也没用,平安暗叹,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公子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只要小姐下定决心,一定会达到目的。 何况公子整颗心都悬在她身上,哪有能力抵挡心上人的亲近。 这两人都是他的主人,他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别再闹什么别扭。 他们夫妻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不知帮谁好。 每次一吵架,大家都不好受,尤其是公子。每天都待在水阁里,睹物思人,总嫌时间过的太慢。 云岚怔忡了许久,“让我再想想,再想想。”他的心不可避免的动摇了。难道一味的拒绝真的错了? 63.过年了 天气越来越冷,冬天的寒风呼啦啦的,冷气直往骨子里钻。 但这些日子明珰大有收获,经过不懈的努力,将沈维的那本医书翻来覆去的研究,学透吃透,已经能熟练施展金针刺穴法。 每隔五天施一次针,这套针法繁琐复杂,施一次就要二个时辰。所以每次两人都累的汗如泉涌,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都要睡上一日才能恢复元气。但已经能将云岚体内的毒控制住。虽然不能尽除体内的毒,但毒也进不了心脏。 明珰有些气馁,金针刺穴法最精妙的部分是代代口言相传,并没有记载下来。 但云岚已经心满意足,还能活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事情? 沈维见状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他本来预料公子是活不过秋天的。可冬天到了,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他们药王谷一家老小也能平安的活着。 他精于医术,对药膳也很有研究。变着法子替两人补元气。补汤流水般的上,他的头发也白了许多。 明珰再讨厌他,但看在这些事上,已经能好言好语和他讨论上几句病情方面的难题。 临近年关,沈维脱不开身不便回去,就让孙女和陆知父子来京城,准备一起过年团聚。 云岚替他们全家安排了个小宅子,就在福王府后面的巷子里。沈维来去也方便,白天晚上都能随传随到。 不过明珰并没有见过沈文静他们几个,她至今还是不喜欢沈文静。当初的一幕把她气着了,也吓着了。 大厅里,琳琅满目的华丽衣料首饰一字排开,各家掌柜都垂首听命,悄声喘气连头都不敢抬。 明珰随手拿起块料子摸了摸,滑腻柔软的触感引人惊叹,“云哥哥,不用再添衣裳了,好多新衣我都没穿过。” 住在王府的这几个月,添置几十身四季新衣,她实在是穿不过来。白放着时间久了,也不好。 “快过年了,再添几件能见人的衣裳。”云岚指了指狐皮、灰鼠皮等各色的裘皮。尽自己所能的宠着她,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明珰心里腹诽:她哪件衣裳不能见人?都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坊量身定制的。但女孩子天生对漂亮的东西都没抵抗力,不一会儿功夫,就挑了六款最新鲜的冬装。四件大毛衣裳、四件小毛衣裳。 当然了,有新衣裳就要配新的首饰,挑挑拣拣,又添了几套亮闪闪的头面。 那些掌柜们乐的眉开眼笑,每次都是大手笔。福王爷还真疼这个女孩子,只捡最好的东西,一点都不心疼。话说是不是好事快要近了?他们是不是又能海捞一笔了?这么一想,笑的更加谄媚,态度更是热情如火。 明珰坐回椅子,喝了口茶润润唇。哇,挑东西也累。 云岚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事,“你再挑两套中等的首饰。” 明珰张着明亮的大眼睛,“这些够了,还挑什么?” 不过心里有些奇怪,他向来给她挑的都是最顶尖的东西,一般的东西从看不上眼的。 云岚笑道,“沈姑娘和陆公子要成亲了,我们也不能失礼于人,总要送份贺礼过去。”他也不喜欢沈文静,但念在沈维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给他这个脸面。 “他们要成亲了?怎么这么突然?”明珰有些吃惊,沈维前几天在这里也没什么,这口风够紧的,难道还怕她去捣乱吗? 她不满的皱皱鼻子,她再讨厌沈文静,这种坏人姻缘的事可不屑去做。 云岚嘴角含笑道,“他们俩的年纪都不小了,沈先生打算趁大家都在京城,把这桩婚事给办了。” 对沈维的想法,他也心知肚明。 沈维确实有些担心明珰会搞破坏,没办法,当初在药王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明珰始终耿耿于怀记恨在心。 明珰撅了撅嘴,“原来是这样,那我挑一挑。”哼,给你们挑些不好看的。 云岚见她使小性子,忍不住劝道,“沈姑娘纵然有诸多不好的地方,看在沈先生的面上,就别再介怀。” “我没有这么小心眼。”明珰嘴上嘟囔,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云岚好笑的摇摇头,不再多事。这丫头性情太真,不过只要她快乐就好,其他不重要。 婚期定在大年初一,沈维跟王府借了些人手,时日虽短,但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听过去看热闹的下人回来说,新娘子嫁妆有多好、新娘子有多漂亮、新郎有多英俊,场面有多热闹,喜堂喜饼什么都在加紧准备,什么都不缺……说的明珰心都烦了。 成亲当日,明珰心情烦燥,躺在外间的榻上转来转去。 昨晚和云岚一起守岁睡的有些晚,早上就爬不起来。日头升的老高才肯起身漱洗。 碧莲今日打扮一新,银红的袄子枣红色的裙子,耳边挂着白玉坠子,头上戴着支红宝石琉璃钗,有几分贵妇人的气度,“小姐,您要去看看热闹吗?” 新年第一天,王府里放假,一半的人都休息,听说有不少人都去看热闹了。 明珰愤愤的捶了拳枕头,“不去,关我什么事。” 本来她还想去开开眼界,但沈维送她帖子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写着你不要来啊的神情,让她没了兴趣。 切,不要她去,就不要送她帖子嘛。虚伪的老头子。 “小姐羡慕人家了?”碧莲打趣起她,小姐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沈文静那丫头刁蛮任性,命倒是不错,还能嫁个好男人。”其实她是羡慕了,甚至有一丝嫉妒。 这几个月,她和云岚的相处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怪圈。 云岚是不再排斥她的亲近,但对两人的未来绝口不提。而她也不再动不动逼他娶她,硬逼没意思。主动来求才显得珍贵,可人家不主动,她就算憋的难受也不肯再开口。 强求也没用,皇上召她进宫说了好几次了,可云岚不肯点头,谁也没办法。两个人就这么干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碧莲听到这话,不乐意了,“陆公子哪能跟英明神武的王爷比。”根本没有可比性,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哼。”明珰神情挫败,将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你家英明神武的王爷可不愿意娶我。”讨厌,真讨厌。她哪里不好吗?他就是不肯松口娶她。 “再给他一点时间。”碧莲将他们相处的情景都放在眼里,也知道这两人的心思,“他不是已经有些想通了吗?别急。” 她本来并不赞同小姐嫁给王爷,不是说他不好,而是纵有千般的好,只要身中巨毒随时会丧命这一条,足以将一切的好掩盖住。 但王爷对小姐的万般情意她都看在眼里,这样的男人的确万中无一。更重要的是小姐喜欢啊。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算了吧。”明珰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沮丧,“等他完全想通,估计我也人老珠黄了。” “噗嗤。”碧莲忍不住笑出声。小姐真的很可爱。 明珰恼羞成怒,气呼呼的抬起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碧莲笑的前俯后仰,“小姐,您今年也不过十五岁,离人老珠黄远着呢。” 明珰气的跳起来,扑上去要捶她。讨厌,没见她正郁闷嘛,还取笑她。 两人正笑闹着,云岚从外面进来,“什么人老珠黄?” 明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他耳朵尖,偏听到这句话。 云岚好脾气的笑笑,解下外面的狐皮披风,点点雪花掉落下来。 “外面下雪了?”明珰好奇的拉开窗纸一角,呼呼的冷风灌入,外面果然是冰天雪地。地上厚厚一层积雪,雪花像鹅毛似的,沉沉压下来。 “外面冷。”云岚过来把窗纸放下,看了看榻边的两个火炉,烧的正旺,“进宫时雪花还是零零散散落地就化,这时候已经这么大了。” 这丫头身体弱,可别冻着了。 夏天刚过,他就把她移到最近的沁梅院,重新布置了一番才让她入住。 这院子最特别的是种满了各种梅花,一到冬天,一大片梅花林竞相开放,粉红﹑白﹑大红,各色都有,端的是美不胜收。 明珰点点头,新年第一天他要进宫贺春,一大早就出门了,她怕冷又起不来,就没勉强她一起去,“云哥哥,没去喝杯喜酒吗?” “礼到了就行。”云岚才懒的去参加什么婚礼,外人的热闹有什么好凑的。还不如在家里多陪陪她,“喏,这个给你。”让丫环端了个镶银的红木箱子进来。 “这是什么?”明珰一眼认出这是宫庭之物,看上去好像还挺沉的。 丫环打开箱子,里面有六匹色彩柔和散发着光泽的绸缎。 云岚随手取了块绸缎放到她手里,“皇嫂赐给你的布料,扬州新上贡的云锦。” 明珰用手感受着那种吹弹可破如水般的触觉,嘴角上翘,眼中滑过一抹笑意,“皇后娘娘太费心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赐我一份。” “她很喜欢你制的安息香,晚上能睡个好觉,让你再多制些送给她。”云岚眼里有丝骄傲,这丫头只要用心研究一样东西,什么都能拿下。 她除了爱摆弄医书,最近迷上了熏香,研究出各种各样的熏香。有安气宁神的安息香,还有清心明目的沉水香,提神醒脑的紫檀香等等。 “好,我正好又研究了几款新的,到时你一起带进去。”明珰也没想到她无意中摆弄出来的东西会让宫里人喜欢上。 不仅皇上皇后都喜欢,其他嫔妃也很喜欢。有时还会变着法子托人跟她要。 看着她眯着眼睛,缩在厚厚的被窝里,模样特别可爱,不由坐在她身边笑道,“不想进宫玩玩吗?” “不想,这天气太冷了。”明珰的头摇的飞快,她才不想出去受罪,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陪那些贵人说话,这脑子可不敢乱转,反正不是件轻松的活。“你冷不冷?让人送些甜点上来,暖暖身体。” 对他的身体,她丝毫不敢懈怠。她好不容易将他的命保住,可不能有个闪失。大冬天的很容易着凉生病。 真是的,这皇家的规矩就是多,大年初一,还让一大群人进宫找罪受,真是受不了,幸好她可以逃过一劫。 丫环送上热气腾腾的酒酿小圆子,甜甜的米酿,滑滑的圆子,一碗吃下去,整个人暖洋洋的,从胃里暖和起来。 着迷的幻觉 明珰喝完一碗,心满意足的抱着被子摇头晃脑的看着他喝。 云岚让丫环又送了一碗上来,“来,再喝点。” “不喝了,会发胖。”明珰头不住的摇晃,身体朝后缩了缩。 云岚弄不懂她的小脑袋在想些什么,“胖一点好看,来,喝吧。”她不是最爱喝这道甜点吗? 明珰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捏了捏,“你自己喝,我不要变胖子。”啊呜,一个冬天下来,感觉自己胖了一圈,都怪他不断的劝自己吃东西。把她当猪养吗? “你哪里胖了?手臂细成这样。”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这丫头好不容易脸上长了点肉,看上去不那么单薄了,女孩子珠圆玉润些比较好看。再说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顶多胖了一点点而已。 她无语的看了他半天,见他实在坚持,只好张嘴,一口吃了下去。 他一勺勺的喂,她一口口的喝下。 喂的人满眼怜爱千般柔情,喝的人眉开眼笑心里甜如蜜。 眼神流传间,全是浓情蜜意。 “咳咳。”一声清咳声打破了一室的温馨。李霄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云岚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继续喂她,“阿霄,这种天气,你怎么来了?你来多久了?” 这小子不会避开吗?他什么时候变的不懂看眼色了?外面的下人呢?怎么不通报一声? 李霄身着雪白的貂皮,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语气有些酸溜溜的,“皇叔美人在怀,眼里哪有我这个侄儿,我都来半天了。” “你还有理?来了也不吱一声,躲在旁边。”当着个大活人面前,明珰有些尴尬,摇了摇头不肯再喝,嘴上却不饶人,“啧啧啧,你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眼睛还装模作样的打量他,一副他是有病的模样。 李霄走近几步,翻了个白眼,“说什么鬼话,是你们太过恩爱,眼里没有第二个人。” 她的脸涨的通红,嘴上却不肯认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不懂圣人之言吗?” 李霄被堵的语塞,半响才道,“女孩子别这么泼辣,会让人打心眼里害怕,会逃之夭夭的。” 这么难缠的性子,真让人受不了。皇叔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女孩子的温柔婉约,一点都没有。总是凶巴巴的样子,生怕别人会欺负她似的。 天地良心啊,每次他都想好好跟她说话的,但每次都会奇怪的变调。她好像只在皇叔面前才会乖巧可爱些…… “云哥哥不怕就行了。”明珰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至于别人,管他们呢。”别人怎么看,于她何干? “真是的。”李霄说不过她,只好转向另一人求助,“皇叔,您管管她。” 这样的性子恐怕只有皇叔吃的消,别人无福消受。只是心里隐隐有一丝羡慕和酸意。 云岚淡淡笑道,“她这样很好。”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李霄哑口无言,他们还真是绝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嘲道,“看来我是里外不是人,我成坏人了。” 明珰忍不住反唇以讥,“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好人?” 他每次都这样说些怪话,听的人心里不舒服。哪里惹来的不痛快,就去哪里撒气。跟她较什么劲?有病。她再泼辣,也不关他的事。 云岚眼中有丝笑意,清咳几声低下头去。 李霄气的直翻白眼,愤愤反击道,“牙尖嘴利,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明珰听出话中未竟之意,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我本来好心好意跟你通一下气。”李霄心气未平,头一甩,“不过呢,还是算了。”这么张扬,吃些苦头说不定就会懂事了。 臭丫头,亏他隐隐听到些许消息,跑来跟她说,让她心里有个准备。没想受了一肚子气,不说了,管她呢。 他越卖关子,她越心急。“喂,什么事快说。” “没事。”李霄懒的再跟她啰嗦,直接走到云岚身边,神情严肃,“皇叔,我有事找你。”跟刚才打闹斗嘴的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明珰不由暗叹,这些人转变起来太快,情绪掌控自如。转来转去的,愣是没出什么毛病。 云岚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去书房谈。” 看着他们俩不理她,直接进了书房。 明珰转了转眼珠,挥挥手将丫环招来,“玲珑,你去门口偷听一下,他们说是是不是关于我的事情?” 这么神秘兮兮的,反而勾起了她满腔的好奇心。话说这两人向来不避她谈事情的,就算是朝堂大事,也是任由她坐在一边旁听。 玲珑去了半天,回来摇头禀道,“小姐,安康大哥守在门口,奴婢无法偷听。” 明珰点点头,让她下去。托着下巴,心思转来转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 算了,到时再拷问云哥哥。量他不敢骗她。 打定主意,不再多想,探头看了看外间,雪已经下停了。 闲来无事,她干脆披上大红的火狐毛披风,穿上金丝镶边的鹿皮靴子,带着几名丫环出去收集梅花,用来制成熏香。 地上一层堆雪,踩上去咯吱作响,丫环们不敢放松,围成一圈护着她,生怕她摔倒。 她有些笨拙的扶着丫环的手,慢慢走进梅花林。 制香要挑花朵大,颜色正的,味道还要浓。最好是刚刚盛开的,不要那种快要谢去的残花。 朵朵红梅挂在枝头,暗香浮动,她惦起脚尖,忍不住凑上去深吸了一口。真香! 伸出纤细的小手摘下那朵朵花蕊,放入丫环提着的竹篮中。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篮。 “辣手催花,真是心狠啊。”煞风景的话适时响起。 明珰头也不回,视线在树枝上盘旋,想挑出合心合意的花朵,“与其在枝头凋零成泥,不如换成一种形式,将芳香永久留在人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美丽。” “你的脑子真的跟别人不一样。”李霄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长叹。有时她很天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有时说出来的话,却含有深意。 她身披火狐毛披风,站在这梅花林中,相映成趣。头微微上仰,露出纤长的脖子,成了一副极美的景致。不知是人成全了景色,还是美景成全了人? 落在他眼里,越发的灵动而美妙。 这人是不是看的久了,就会瞧着顺眼呢?斗嘴斗惯了,就会上瘾吗? 明珰气呼呼的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在骂我不正常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跟她斗嘴,她哪点让他瞧不顺眼?他就不能对别的女孩子那样,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说会儿话吗? 这样生动率真的人儿,却让他眼中有丝黯然,掩在披风下的手掐了一把掌心,刺痛感让他恢复正常,“我哪敢,皇叔那么护着你,我可不敢得罪你。”提醒自己别乱想,这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女人。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的。他吃错药了才觉得她美丽,过段时间就好。看来他要多找几个女人,免得他看着府里那些无聊的女人,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来。 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明珰心中暗自奇怪,但不会去问,“云哥哥呢?他怎么不送你?” 别看她有时疯疯颠颠,任性而为,但有些界线她不会越过。别人的心思她不需要懂,一个云岚就够她头疼的。 “这府里我来去自如,不需要人送。”李霄上下打量着她,“他有些事要办。” 嗯,眼睛太大,鼻子太小,嘴也不够圆润,身材太干瘦,他心里一个劲的挑着毛病,不知不觉中带了出来。 明珰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口气很冲,“你有事尽量自己做,别来烦他,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看什么?还敢用这么嫌弃的眼神看她?真可恶,他有什么好的?跟云哥哥根本没办法比。 “这次可不是我的事。”李霄收回视线,转而盯着枝头的梅花。 “什么事?还有刚刚在屋子里,你想说什么?”原本忘了事情又被挑了起来。 “别来套我的话,我可不会说。”李霄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朵朵梅花,心里却浮现出她全是缺点的脸。 “不说就不说。”明珰看着他那仰着脖子高傲无比的样子,心里就很不满,“对了,你家王妃快要生了吧?”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个王爷吗?还对她不屑一顾? 李霄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就在这几日。” “感觉怎么样?很兴奋吧?”明珰心里有些好奇。 话说男人都这样吗?为什么她家云哥哥就不是这样呢?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李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紧张,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瞧她问的是什么问题啊?不过好像没人会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问这些。 “恭喜你,快要做父亲。”明珰真心实意的向他恭贺,不过话风一转,“是男是女,都是你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李霄点点头,“说的是。”但心里不以为然,对他来说,当然是一心想要个儿子,那样他就有了继承人。 明珰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但也懒的跟他辩。男人啊,就知道有个儿子。女儿多好啊,可爱又会撒娇。 静默许久,李霄突然开口,“你跟皇叔的事情还是早点办吧,免得夜长梦多。”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明珰大惊,脸上血色全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夜长梦多? “也没什么……”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被吓到了。 明珰急的要命,脸色都变了,“你不是随便说说的人,快说,有什么变故?”难道宫里传出什么消息?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不过这些日子她一直没进宫。 李霄的心情很复杂,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替她担心还是心有不忍,或许是幸灾乐祸?“我也只是听到……好像是几家大臣家中有适龄的女儿,求到母后那边,请她作主……” 他的话半遮半掩,但她还是听懂了,心里非常慌乱,但又一想,镇定下来,“你皇叔不会答应的。” 李霄黑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皇叔是不会答应,但母后要是赐几名侍妾下来,他也拒绝不了。” 侍妾不过是件玩物,跟妻室大不相同。要是母后存心要这么做,也是极有可能的。 明珰白了他一眼,“那些大臣之女怎么可能会做侍妾?你又捉弄我。” “人家不介意,再说如果有子就能封侧妃。”据他所知,好像是这样,但也不能肯定。只是父皇隐隐约约有这个意思。 “胡说,不可能,闭嘴,你又骗我。”明珰有些相信了,又慌又乱的踢了他一脚,转身就跑。 李霄的眼神说不出的惆怅,呆呆的站了许久,才慢慢走出福王府。 “云哥哥,我听说……”明珰冲进屋子,一路朝他怀里冲去。噼里啪啦的将李霄所说的话说了一遍。 云岚抱着她哄道,“别信,不可能的。” 这又是哪来的小道消息?皇兄是催过几次,但他都没答应,这事也就没了下文。 但李霄不是随口胡说之人,或许他该跟皇兄好好谈谈了。 明珰仰着脑袋,眼神有丝惶恐,“可阿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像真的一样。” 65 拜寿女风波(上) 云岚心疼的摸摸她的头,极力安抚她,“他喜欢跟你斗嘴,有时会胡说八道。” 心里却暗骂:阿霄这小子也太没分寸,这种事跟她说什么?她本来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这下更加不安了。 明珰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可是……”她就是怕突然哪天冒出个陌生女子,要她滚离云岚身边。 云岚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有可是,我不会娶别人的。”这样可怜委屈的她,真的让他很想抱着不放手。 明珰不安的大叫,大眼中有丝水光,“不是娶,是赐侍妾。”这是两回事啊。在有些人眼里,娶妻是郑重其事的大事,侍妾不过是随手赏赐之物,根本不足一提。但她都不能接受。 “一样,我不会答应。”云岚心里将李霄骂的狗血喷头,恨不得他将那些话都吞回肚子去。 “可无风不起浪,或许宫里有什么流言传出来。”明珰快哭了,任他怎么说,她都不信。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有别的女人了,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他会对别的女人好,会对着别人笑,会……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的心就抽痛起来,迅速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全身都觉得痛,脸色发白令汗淋漓。 云岚见状,大惊失色,将她抱在大腿上侧坐,雨点般的细吻轻轻落在她额头,“傻丫头,就算皇兄皇嫂有这个打算,我不答应,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怎么敏感成这样?却让他心疼坏了。 他温柔似水的举动轻轻的诱哄声,渐渐抚平她害怕的心,她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要他保证,“说好了,你不能碰其他女人哦,要娶妻的话只能娶我。”霸道的不行。 她不再逼他娶她,但是有前提的。他的身边除了她之外,一个女人都不能有。 云岚一口答应,“好,我要是娶妻的话,只娶你一个人。”只要能让她不害怕,他什么都肯应下。 这算是他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回复,对一个向来将感情深埋在心里,只会用行动表达的人来说,也不容易。 他温暖的气息围绕在她身边,让她平复了许多。她抓着他胸口的衣裳,依偎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回答,总算松了口气,跳的飞快的心慢慢恢复正常。 想起刚才的失态,有些害羞,她的脸微微发红,“云哥哥,我刚才真的吓到了。” “傻瓜,你还不信我吗?”云岚语气很宠溺,真的拿她没办法。不过刚刚他同样也吓到了。 明珰嘟起嘴,捶了捶他的胸口,为自己开脱起来,“谁让你们神神秘秘的,有事躲起来不让我听。”模糊焦点是她的拿手好戏。 “是徐家的事。”云岚并不瞒她,有些事情瞒着反而容易坏事。再说以他对她的了解,徐家的事不会让她的情绪有所影响。 明珰愣了一下,“徐家?他们怎么了?”她已经好久没听到徐家的任何消息。自从那次大闹后,她几乎足不出户。 “皇兄已经将徐达削职为民,家产充公.”这是前几日的事,还听说下人卖的卖,逃的逃。一家只剩下几口人,都被赶了出来,处境挺惨的。 明珰早就预料到这种下场,并不惊讶,淡淡的扬了扬眉,“是吗?这样也不错,最起码命还留着。” 云岚斟了杯茶,喂她喝下,“三夫人自从那次后一直半死不活,每日要吃许多药,命全靠着汤药吊着。徐家如今没了钱财,恐怕会很不好过。”心中却无半点悔意。 听到三夫人有这种惨状,她心里有丝快意,活该,“既然当年已经享尽福,如今吃些苦也算不了什么。其他人呢?”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时辰一到,终当有报。 这三夫人做尽坏事,好日子也算到头了。她嫁进徐家,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使尽手段,甚至不惜杀人嫁祸,使计将当家主母逼出家门。如今总算有报应了。 云岚缓缓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出,“他们一家人租了个小四合院,大夫人要跟徐达和离,他不肯,家里闹的鸡飞狗跳。二夫人整天哭哭啼啼骂天骂地,还想找徐明慧为她们撑腰,不过连门也进不了。” 其实徐达曾经来找过明珰,不过被他挡了回去。只因那人并不是真心想认回女儿,是想让明珰为他说情而已。对这样的人,他何必心慈手软呢?留他们一条贱命已经是极限,而且相信他们活着会比死了还要遭罪。 明珰听着大乐,哈哈哈,大夫人要跟徐达和离?他怎么老被女人抛弃呢?大夫人怎么舍得离开? 不过转眼一想,大夫人又没亲生孩子,徐家又没什么前途可言,想抽身走人也很正常。大周朝的风气在这方面,很是宽容。 离了再嫁的例子,不数胜举。 “贫贱夫妻百事哀,徐家当年有我娘撑着,他并没有吃多少苦,如今正好全补上。”明珰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有丝恶意,“女人再多也没一个省事,够他头疼的。” 一朝被打回原处,重归贫困的日子,这样好,太好了。看他们还能不能受得了那种生活? 云岚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有些不放心,“心里难过吗?” “没有。”明珰低下头,“我是不是太心狠了?”她是不是太冷血了,居然对自己的血亲毫无怜悯之心。 她不怕别人怎么看她,可她介意云哥哥的看法。要是他也认为自己冷血,该怎么办? 云岚扳起她的脸,认真严肃的道,“我更喜欢这样的你,女孩子有时心狠些才能让自己活的更好。”对于她的一切,他都会包容。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过在他眼里,她什么都好。(汗) 蓦然她的眼眶发烫,“云哥哥,让我抱抱。” 这么疼她宠她的男人,她何德何能让他这般对待?她肯定上辈子烧了高香。 他抻出双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你有我,别怕。”或许他是该做些努力了。 春风轻轻吹,万物皆复苏。 花园里各色鲜花纷纷盛开,蜜蜂嗡嗡叫,蝴蝶翩翩起舞。青青小草破地而出,充满了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桃花朵朵开,挂在枝头含苞欲放,粉粉的,嫩嫩的,娇艳欲滴。 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毯子,大朵的红花绚烂奔放,规则中透着不寻常。 毯子上放了个小桌子,堆满了各色茶果和点心。一旁的酒炉上温着酒,烟丝袅袅升起。 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享受着独处的温馨感觉。 下人们都被挥退了。 明珰斟满酒杯,举起来致意,“云哥哥,生辰快乐。”纤细的手指握着碧色的酒器,实在赏心悦目。 今日是云岚的生辰,前几天王府里上上下下就忙开了。 宫里早就传下礼物,一件玉如意、一个金寿星、一百束银丝挂面、一百寿桃。 云岚百感交集的笑笑,没想他还能活到二十五岁,真是不容易。一口饮尽杯中酒,香醇的酒味顺着喉咙直入肠胃,满嘴余香。 明珰低下头,心绪也是复杂至极。顺眼扫过那粉红的寿桃,不由奇怪问道,“这时候怎么有桃子?” “你尝尝看。”他并不点破,只是将那盘寿桃放到她面前。 看他笑的这么古怪,明珰半信半疑的拿起寿桃,愣了愣,张嘴咬了一口,不由笑了。原来是包子,只是做成桃子的样子,上面一层粉色也不知用什么弄的,做的像极了真的。 但滋味不错,质地细腻,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很好吃。 看她吃的这么香甜,他也不由的拿起一个细细品尝。 平安从外面走过来,低眉禀道,“公子,小姐,晋王爷携王妃上门了。” “他们?”云岚微微蹙眉,他不记得曾经邀请他们过来,在这个时刻,他更想跟她静静待着,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是来给公子拜寿。”平安暗自好笑,公子的心思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吧。 ”他们有心了。”云岚虽然更想跟明珰单独相处,但也没道理不见专门过来为他贺寿的人。“我们去看看。” 平安脸色有些怪异,小心的瞄了一眼,“小姐也去?” 明珰敏感的查觉到了,挑起一边的眉头,“怎么?我去不得?” “不是这个意思。”平安额头渗出冷汗,“您……还是……” 难得见平安这么支支吾吾的模样,反而让明珰有了好奇心,笑着打趣道,“你妻子有了身子,你的情绪好像也跟着变的起伏不定嘛。” “小姐。”平安哭笑不得,眼中却有丝欢喜。 碧莲前几日无论吃什么都会吐出来,平安专门找她替碧莲诊治。没想是意外之喜,居然查出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 平安当场乐傻了,将爱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有一点不好,就是碧莲的情绪起伏不定的很,动不动发怒烦燥不堪。把个平安急坏了,低声下气赔尽不是。也让明珰看尽了好戏。 明珰不再细问,摆摆手拉拉云岚的衣袖,“走吧。”有什么事,去了大厅就知道了。 两人刚进大厅,晋王夫妻就迎了过来,给云岚行礼拜了寿。 “你们也太多礼了。”云岚微笑的扶起他们,“昨日在宫里不是已经拜过了吗?又何必再跑一趟。” 晋王妃生下孩子,富态了不少。身材圆滚滚的,不过也显得更加亲和温婉,“今天是正日子,我们怎么能偷懒呢?” 明珰的眼神却落在一旁静静站立的女子身上,她容貌秀丽,亭亭玉立,身姿端庄,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一身淡紫的衣裙,衬的她淡雅又不失贵气,极为出众。 她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是?”心中惴测着她的身份。 云岚听到这话,视线也跟着落到此女身上,有些迷惑。 那女子并不理会她,不等晋王妃介绍,上前一步冲云岚袅袅拜下,声音如黄莺低啼,婉转悦耳,“孙盈盈见过福王殿下,祝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明珰的脸色变了,朝云岚看去。她本就敏感,一看这场面立马猜出八九。 云岚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飞快掩去。左手作势虚抬了抬,声音温和却夹着一丝冷淡,“孙姑娘不必多礼。”说完,就朝明珰走去。 李霄夫妻搞什么?这种日子还带了个陌生人过来。真是没分寸。难不成想塞人给他?他们哪来的胆子?真是胡闹,若是让明珰生气,他可不会放过他们。大好的日子却被搅了局,纵他再大度,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孙盈盈有些难塂的起身,眼中泛起水光,眨了眨眼,泪珠欲滚未滚的,挺招人怜爱。可惜没人注意到她。 晋王妃为难的咬了咬下唇,看向自己的夫君。 只是李霄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没有任何反应,她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圆场,赔笑道,“盈盈是孙御史的千金,和我娘家是远房亲戚。这次是母后派她过来送东西。” 她说的很简短,但点出了几个要点。将事情隐隐约约做了个交待。心里苦笑,但凡能选择,她可不愿跑这一趟。皇叔的心思那么明显,她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她不想碰这个钉子,也不想得罪了明珰。 明珰如今的地位非常微妙,微妙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依旧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哎,这算什么事啊! 66 拜寿女风波(下) “送东西?”云岚心中隐隐有些不适,已经猜到他们的用意,有些不安的看向身边人变幻莫测的神情,“早上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心里却惨叫连连,皇兄啊,您不是已经答应不干涉我的婚事吗?这突来的一招算什么呢?您就不能消停会儿,把精力放在朝庭大事上吗? “那是皇上所赐,这两件是皇后娘娘的贺礼。”孙盈盈让宫女送上两个红漆描凤托盘。上面放着一套衣裳,一双鞋子。东西虽平常,但却皇后娘娘亲手所做。 云岚表情松动了一下,想起皇后多年来细心周到的照顾,心里有丝感动。客气的点点头,“麻烦孙姑娘了。” “不敢,这是盈盈的荣幸。”孙盈盈含羞一笑,看着眼前俊朗稳重的男子,怦然心动,芳心如小鹿般乱撞。 这样有权有势又出色的男人是全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是她一直以来梦想中的夫君人选。 俊朗的男子,秀美的女子,相对而立,美丽的如同一幅画。 明珰转了转眼珠,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立,变成了两人对着一人的场面,她正视眼前的女子,“看来孙姑娘极受皇后的宠爱。”哼,长的是不错,可是要跟她抢云哥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孙盈盈露出浅笑,笑不露齿,淑女而又端庄,“蒙皇后娘娘青眼,经常召我进宫说话。”态度非常谦虚,全无一丝得意张狂。 原来是这样,明珰心里酸酸的,转过头欲走。人家是皇后心里默许的人选,她算什么呢? 云岚一把拉住她,宽大的衣袖下两人双手相握,毫不掩饰两人的亲密。 孙盈盈的脸色变了变,随即马上恢复平常。 晋王妃不好意思的转开头,心里浮起一丝羡慕,眼睛情不自禁的瞄向李霄。 李霄低着头看着地上,掩去了所有的神情。好像地上有金子似的,研究的挺入神。 明珰看着云岚,他冲她温暖的笑,淡淡的体温通过两人的指尖,传到她心上,渐渐化去那丝酸涩。 云岚喂了块点心到她嘴里,淡淡的甜味在嘴里化开。 他这样明确站在她这边的态度让她心里舒坦了,终于有心情跟这些人聊上几句,“王妃娘娘,小郡主这几日还好吗?”不过呢,小心眼的她没朝孙盈盈多看上一眼。 李霄夫妻一心盼望有个嫡子,可惜偏偏生了个女儿,让他们都大失所望。 “劳三小姐惦记,那孩子又重了许多,我都快抱不动她了。”晋王妃脸上露出初为人母的幸福,“幸好不爱哭,否则有我头疼。” 纵然是女儿,但怀胎十月所生下的骨肉,终是心疼的。在最初的失望后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儿子以后可以再生,总会有机会的。他们还年轻,总会有嫡子的。 明珰在孩子百日宴时去过一次福王  府,见过那孩子,她倒是蛮喜欢的,“小郡主活泼可爱,长的又像皇后娘娘,真是人见人爱。” 白白胖胖的孩子挺着她喜欢,抱着软呼呼香喷喷的小身体,很容易勾起女人天生的母爱。 “那孩子太娇气,王爷还爱惯着她。”说起女儿,晋王妃满脸笑意,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女儿,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都有些担心这孩子长大了,性子会太过刁蛮。” 让她最欣慰的是,王爷很喜欢女儿,并不因为这是女孩子而心有不满不闻不问的。皇后娘娘还不时赏赐东西出来,弥补了她没有生下嫡长子的遗憾。 只是皇后赐下的一名侧王妃已经有孕,这让她有些心烦,生怕被她占了先。 明珰反而喜欢有些小脾气的孩子,太呆板的孩子失了灵气。“女孩子稍微刁蛮些,更可爱。” 一直没吭过声的李霄突然冒出一句,“像你这样的,还是算了。”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气的明珰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他一眼,“晋王殿下说笑了,我一介民女,哪敢跟小郡主相比?”他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还带来这女人算什么名堂?她还没跟他算帐呢! 要斗嘴私底下她奉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算什么意思?存心让她下不了台吗? 明珰的话听上去也怪里怪气的,明显很是不痛快。晋王妃急忙帮着解释道,“三小姐,您别误会,我家王爷的意思是说女孩子……还是……还是端庄些。不是说你不端庄……” 心里有些唾弃自己,在说些什么呀?王爷也真是的,说什么怪话。明知道这位小姐是皇叔的心上人,还敢得罪她,是不是不想要那把椅子了? 明歪见她涨红了脸,尴尬到了极点,心有不忍,“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霄动了动嘴,看了眼周围的人,还是转头跟云岚聊些闲话。 晋王妃尽显贤妻本份,为夫君善后,努力调节气氛,才使得场面没有那么尴尬。 孙盈盈极乖觉,极会说话,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舒服。怪不得让皇后另眼相看,确实有两下子。 云岚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他们说话,时不时的扫向明珰。 明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云岚心里渐渐烦燥起来,有些不耐的蹙起眉。恨不得将这些人都赶走,他好私下里跟她好好解释。 可他越心急,这些人越坐的稳如泰山,话多的要命。 管家将几名贵人带了进来,“王爷,魏王爷到,燕王爷到。”成年的皇子悉数到场了。 云岚越发烦燥,这些侄儿没一个省心的。 李霄夫妻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魏王爷抢先拜了下去,“皇叔皇叔,侄儿祝皇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边的下人送上一堆礼物上来。 “侄儿祝皇叔青春永驻。”燕王爷也不甘示弱,好话张嘴就来。下人也照样奉上奇珍异宝做礼物。 云岚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丝毫不显,态度温和亲切,尽显叔叔的慈爱。 李霄眯着眼,笑的春风拂面,亲热的勾上他们肩膀,“皇兄皇弟,你们也来了?” 魏王爷满脸堆笑,“皇兄皇嫂,你们来的好早,真是有心了。”话里却绵中藏针。 “皇弟也甚是有心。”李霄面上端笑,却毫不客气的回击。 燕王爷将身后的一名娇若扶柳的美女扶了上来,“表姨,这是我的皇叔,您快过来见过皇叔。” 魏王爷也想起正事,请出一位眉目如画的女子,“云姑姑,您也过来见过皇叔。” 两个美女娇滴滴,含羞盈盈下拜的模样,顿时刺痛了明珰的眼。 冷眼旁观这一场景,有些像相亲。一个比一个的娇美如花,清脆如铃的娇笑声不时的响起。个个心里较劲,明争暗斗想尽办法引人注目,盼着能得福王爷的青眼。 明珰再也看不下去听不下去,偷偷的溜出来,深深的叹了口气,烦恼至极。 “这样就受不了?”李霄冷哼出声,不知怎么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跟着出来了。 明珰正一肚子火,没好气的低叫道,“你们今日说好了,都来欺负我吗?”这么明显的意图毫不掩饰的摆在她面前,她就有那么好欺负吗? 什么意思啊?一个两个都来凑热闹。若说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李霄皱着眉头,“我如果说,并不是我的本意,你相信吗?”他心里不舒服,不想让她误会他。至于原由,他拒绝深思。 他没想进一次宫,就成了这种局面。皇命难为,他身为儿子臣子,纵然百般不愿,还敢怎么样? “我信不信重要吗?你们带着她们过来存心给我一个下马威。”明珰越说越生气,恼怒的拉断了根树枝。人在生气的时候,比较暴力,力气果然会变大。 见她恼的脸色红通通,李霄心里有丝难过,忍不住出声指点,“这是父皇在表示他的不满,你还是想个办法出来吧。” 明珰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好笑,难道是我不肯嫁给他吗?是他……”是他不肯娶她,皇上舍不得拿兄弟出气,就拿她这个软柿子捏。还讲不讲理啊? 李霄朝天翻了个白眼,“那你尽力说服他啊,皇叔还不是全听你的?” 这算什么事啊?父皇居然暗示宫里的女人,谁能让皇叔成婚,大大有奖。不论背景出身,只要有本事能让皇叔点头,谁都能成为福王妃。 这样一来,宫里的女人都疯了。将七大姑八大姨远房亲戚都拉出来,往福王府送。先不说皇上的奖赏,光是福王妃这个砝码足以让所有势力都动足脑筋。 “这件事他偏偏不肯听我的。”明珰说的上火,拿起小树枝狠狠的抽树干,把它当成皇宫里那些人拼命的抽,坏人,都来欺负她,可恶,可恶,打死你们。 “父皇的耐心有限,他虽然不会强行下旨,但像今天这种事会屡出不鲜的。”李霄对他爹还是很了解的。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为了云岚的婚事,他已经是二十五高龄了,皇上恨不得他马上成婚生下福王府的继承人。可他死活不答应,只能拿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出气。 给明珰添添堵,那是必然的。但杀了她,却是不可能的事。 明珰一想到厅里的那几个正努力勾引云岚的女人,怒火就往脑门冲,说话开始毫无顾忌起来,“皇上他那么有空,不如多娶几个妃子,别人的事情他少掺和。” “小声点,姑奶奶。”李霄大急,这主什么话都敢说啊。 “我才不怕,他大不了杀我的头。”明珰是当着皇上的面都敢反驳的人,哪会在意这些?如今气急败坏,更不会想的那么多。 李霄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她,“你……你这性子,实在是太张扬了,这样对你和皇叔都不好。” 心里却对她这种恣意的性子,羡慕不已。 “反正没人喜欢我,我才不在乎呢。”明珰气鼓鼓的,眼里火花四射。拿在手里抽打的小树枝被催残的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条。 心里腹诽不已,帝后嘴上说的再好听,三天两头的赐东西出来,一切好像都显得宠信尊荣无比。{奇}可是一切都是假的,{书}一转身就拼命使坏。{网}她就说嘛,皇室中人都是虚伪的家伙,说一套做一套,两面三刀,绝不能相信,看来她一点都没说错。 67 办 “你生气也没用,还是想办法解决吧。”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就是不愿见到她不痛快,更不愿见到她遭遇不幸。 真是见鬼,他啥时变的这么好心了? 明珰心里酸的不得了,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浸了几缸子陈醋,“我能什么办法?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想干吗就干吗?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想要我们的命,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李霄听不得这些话,什么叫踩死蚂蚁?明明她的气场比他还要强大,每次斗嘴他会输给她,这丫头胡搅蛮缠起来,谁也不是她的对手,“说这些没用的气话有什么用?好好跟皇叔谈谈,他应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点他还是能肯定的,皇叔不愿娶她,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太喜欢了。 “他是笨猪,笨猪。”明珰握着拳头,又跳又叫,像只小猴子。 云岚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说谁是笨猪?” 明珰眼中有两簇火花,亮的灼人,脑袋一仰,出口挑畔道,“说的就是你,怎么样?” 云岚从不跟她吵嘴,尽量哄着她,“别气了,我会跟皇兄说清楚,让他别添乱。” 李霄见此,嘴里有丝莫名的苦涩,“父皇这次好像是认真的,不管您娶谁都行,但他定要您娶妻生子。” 只要是皇叔出现的地方,他好像是隐形人。她的眼里只有一个皇叔,生气也好发怒也好喜悦也好,所有的情绪都是围着他而转。 云岚神情不悦,“他没有跟我提这件事。” 上次他已经跟皇兄深谈过,也以为已经说服了皇兄。 “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就拐弯抹角的放出风声,让别有用心的人都蠢蠢欲动。”李霄对这种状况也很无语。 他心知肚明,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给明珰施加压力。 “皇兄真是胡闹。”云岚并不笨,稍微动动脑筋就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忍不住恼怒。 有什么事直接找他说,干吗冲着明珰来? 李霄不便多说,有些话皇叔能说,但他却说不得,“唉,你们好好斟酌吧,厅里的那些人我帮您打发了。”好人做到底吧。 云岚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表达谢意。 拉起明珰的手,转身就走。 明珰虽然心里别别扭扭,但还是顺从的被他牵着走。 男子玉立长身,女子娇小玲珑。 男子低着头轻言软语哄着,侧脸线条温柔似水。 女子不住的摇着头使小性子,端的是俏皮可爱。 两人却始终携手,两手紧握不离不弃。亲密而和谐美好的如同一幅流水动态画。 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只能怔怔的目送他们一点点的消失在眼前。 心头涌起似羡慕又嫉妒的复杂情绪,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厅里走去。一左一右,渐行渐远。 明珰倒在椅子上,感觉心累的很,“现在怎么办?” “我会跟皇兄说明白的。”其实知道她想要什么,但云岚始终不肯正面给她答案。他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明珰心烦意躁的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不提防这是杯滚烫的茶水,全都让她喷了出来,吐着舌头吸气。 云岚眼里闪过挣扎,递了杯冷水给她,“我保证会解决此事的。” 明珰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喉咙疼痛,“难道不能娶我吗?我到底哪里不好?真的配不上你吗?”那狥屁皇上,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他还在犹豫什么? 他什么都好,唯独在这件事上举棋不定,左思右想顾虑重重。 “你说到哪里去了?”云岚的情绪也跟着不稳,脑中一片混乱,“哎,你如今情绪激动,先冷静一会儿,等会儿我们再谈。”说完匆匆逃走。 看着他仓惶离开的背影,明珰眼中闪过一道孤注一掷的光。 胆小鬼,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深夜,云岚在床上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不住的闪现出明珰愤怒发亮的眼神,唉叹声起,皇兄啊,你想害死我啊。这丫头发起火来,很恐怖的。 正想的入神,室内闪进一个人影,在夜明珠淡淡光芒的照映下一眼就辩出是她。 “小珰,你怎么……睡不着吗?我起来陪你说话。”云岚不想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只想爬起来哄哄她,但惊讶的发现浑身无力,居然动弹不得,惊叹出声,“咦?”怎么回事? 明珰凑过来的小脸笑的有些邪恶,“是不是没力气?”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像极了偷吃鸡的黄鼠狼。 云岚心里一跳,视线落到她身后的香炉,散发着幽幽的安宁香,“你在熏香里做了手脚?你想干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明珰卖着关子拿出金针,毫不手软的朝他的哑穴刺了下去。 云岚张了张嘴,没有了声音,无奈的叹了口气。动动脑子,就知道肯定有人帮了她做了手脚,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人外,还有谁? 这几人如今对她都毕恭毕敬,把她当自家王妃看待。她发下的话,他们都不敢违背。当然这么陪着她胡闹的也只有平安了。 这丫头又玩什么?平安也帮着她一起疯,真是吃里扒外。他忘了早就将平安送给明珰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转个不停,却被她一个动作震的脑中一片空白。 明珰双手放到腰间,慢慢解下腰带。淡粉的外衣慢慢飘落在地,像朵凋谢的桃花。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他,一直没离开。 羞涩而坚定的慢慢爬上床,在他瞠目结舌中跪坐在他身边。 “你……你……”他努力张着嘴,但依旧无法发出声音心里像被大风刮过,波涛汹涌乱成一团。她想…… 她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抖着手摸上他胸口,慌乱的扯着他的衣裳。扯了半天,衣裳依旧好好的挂在他身上。 她挫败的低叫一声,怎么办?男子的衣服怎么这么难脱?脑中灵光一闪,迅速翻身下床。 云岚暗自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又见她拿了把亮闪闪的剪子过来,这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红着脸将他的中衣从胸口剪开,闭了闭眼,一鼓作气顺着胸腹朝下,剪子所到之处,衣裳如蝴蝶破茧而出,纷纷散落。 他的心跳的如脱缰的野马,脸涨的通红。急的一头是汗,嘴唇无声的叫道,“别闹。”爱胡闹的丫头,这种事可不能乱来啊。这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 可惜她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脱光他的衣裳后后,她犹豫了许久。 最终颤颤/吻上他的唇。 温热的感觉,滑过她的心,惊悸的厉害。学他吻她的那样,卷着他的舌,反复吸吻。 他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浑身无力的任由她为所欲为。 她气喘吁吁的放开他,看着身下眼神意乱情迷的男子,心口发烫,身体也滚烫。 吻顺着下颚一路下滑,含住他凸起的喉结,吸吸舔轻轻咬。纤纤玉手在他的光滑的上身游移,缓慢而魅惑......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大口大口的喘气,眸子暗红,气息混乱,眼神中说不出的迷乱。 学着书上画的那样,一一施展开来,生涩的动作弄的他心跳如雷狂乱不已,身体不受控制的发烫发硬...... 她慢慢解下所有的衣裳,一丝不挂的坐在他大腿处,探手伸向腿间那炙热处,触手如火烧又坚硬如铁……在他既期待又挣扎的眼神中,她缓缓坐下,突然脸色发白,低叫出声,“痛啊。”听说会很痛,可没想到会痛成这样。 笨蛋,没找对地方。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掩去那火焰炙烧般的感觉。 她不死心的调整角度,每次都痛的哀哀叫,却不肯放弃……闷哼一声,终是荼靡花开,鲜血在两人交合处蔓延开。 被巨大刺穿的痛苦让她无法动弹,疼痛的泪水一滴滴的流下来,心中却始终不悔。 而身下的男子脸上露出痛苦难耐的神情,激狂而压抑。突然被火热紧致的甬道包围的快感中带着丝丝疼痛让让他无法呼吸,此刻偌大的寝室内,只能听见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两人面面相觑,尴尬的不知所措。他憋的发紫的脸,痛的都变了形,无声的哀求她动啊,他憋的快爆炸了。 明珰咬着下唇,忍着巨痛上下移动腰肢,慢慢的缓缓的,轻一下重一下的没有节奏可言。。不一会儿,就累的汗水淋漓,白玉晶莹的身体泛起一层水色,双眼迷离的泛着水色桃花,勾人的像妖精。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他跟着身体一颤,泄了出去。 室内只有两人激烈的喘息声,渐渐的轻了下去。她始终一言不发的俯在他身上,看不见任何表情。 不知等了多久,他手脚都能动弹时,伸手翻过她的身体。慢慢抽出分身,上面淡淡的粉色明显无误的述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双目紧闭,酡红的小脸满是疲惫,已经累的睡了过去。刚刚的一场情事,对一个初经人事的女孩子来说,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半天,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怜惜的将她搂在怀里,细细的盖好被子。 睡吧,一切等睡醒后再说。拥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起沉入梦乡。 圣旨下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看着怀里睡的依旧香甜的女子,云岚宠溺的亲了亲她额头,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使出这一招,逼的他不得不投降。 紧闭着双眼睡的正熟,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向淡淡的阴影,露出修长的脖子,诱人的锁骨。被子拉到肩膀,安详而娇小。 左手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粉嫩的脸颊,顺着那挺翘的鼻梁来到花朵般娇嫩的红唇,来回轻摩,丝滑如丝般的触觉让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又亲。 “唔。”睡的正香的人儿无意识的轻哼出声,软软娇娇的,让他不由情热起来。 昨夜火热的一切猛的跃在心头,还没尽兴的身体又滚烫起来。经过昨晚的事情,木已成舟一切都成了定局,心里已经没了任何顾忌。 双手探入锦被中,不住在她柔滑的肌肤上游移,撩起一阵阵热火,年轻热情的身体一经摩擦,就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明珰在睡梦里被火烤的浑身发热,下身像有东西流出来,不耐的摆动身体,讨厌,这个梦太真实了。 云岚有些失控,在她耳边轻轻呼唤,“小珰”。 “云哥哥。”她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入目就是那满头大汗的俊容,有些迷糊道:“你怎么又在我梦里……” 话声刚落,下面就被撑开,他已经挤了进来。 “云……哥哥。”她吓了一跳,身体僵住,几乎怀疑犹在梦中,可下面又酸又痛好不舒服,微微蹙起眉。 “我在。”他吻上她的眉心,缓慢温柔的律动,抵在她的深处缓缓的研磨,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世间的珍宝。 最初还是有些疼痛,但渐渐的疼痛消失了,一波波的热浪从小腹涌起,带出一丝丝酥麻,“啊……啊……”无法压抑的呻吟出声。 她的呻吟明显刺激了他,他猛的爆发出来,深深的吻住她,失控的握住她细细的腰间冲刺起来。 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战栗蔓延到全身,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越来越激荡,她抱着他的脖子呜咽出声。似一条小船在惊涛骇浪中抛上抛下,最后攀上最高点时再也受不了,昏了过去。 …… 夕阳渐渐西下,只余一抹淡淡的光线,似明似暗。 明珰再一次醒过来时,一睁眼就落入一双含笑温暖如春的黑眸中。她下意识的回了个灿烂的笑脸,脑子还一片浆糊中。 云岚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饿不饿?起来吃些东西。”都睡了一日,不饿才怪。 被他这么主动温柔的举止吓了一跳,迷惑的盯着他没有反应。云哥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热情? 云岚发现这丫头刚睡醒时神智不清,双目圆瞪的样子实在可爱。一把扶起她,将她抱在怀里,端起小米红枣粥一勺勺的喂她。 明珰被动的接受,喝了一碗后神智才恢复正常,想起昨晚所做的事,脸蓦然涨的通红,手下意识的翻起锦被一角,呃?内衣好好的穿在身上,还好还好。“云哥哥,我……你……” “我刚刚进宫,求皇兄给我们赐婚,这是皇兄下的圣旨。”云岚拿起桌边的那道金黄色的圣旨,打开放到她面前。——本文首发晋江文城 明珰看了半天,一大堆的话只记住了这几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明珰静容婉柔,淑慎维则,堪与福王为配。特下旨赐为福王正妃……” 这算是正式定下婚约?可她怎么感觉不真实呢?好像在做梦似的。 云岚见她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皇兄已经责令礼部筹备,一个月后我们就成亲。” 原本筹备婚期最起码要几个月,但他怕有什么意外,主动求了这个日子。皇上只要他肯成亲,其他都无所谓。 明珰垂着头,不安的搅着双手,“其实你不用这样,昨晚是我主动……”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会不会看不起她? 做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可事后却有些担心。怕他太过勉强,心里不痛快。总之她心里就是别别扭扭。 云岚这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小脑袋按在心口,“如果我不配合,你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他是男人,自制力还算不错。纵然全身动弹不得,如果他不想,成不了事。 明珰怯生生的抬头,咬唇发白道:“你不怪我吗?” 平安劝过她,说男人对这种事情挺忌讳的,让她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可她却是个认准个目标,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怪你什么?”云岚看到她这样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充满了自责,“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还让你不顾女孩子的矜持……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顾虑太多,我早该下决心了。”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是他的游移不定让她受了巨大的压力,才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来。心里只有怜惜,没有半点轻视之意。 “你想通了就好。”明珰松了口气,脸上有了血色,“我还怕你要骂我不要脸。” “这么久的事还拿出来翻,真是小心眼。”云岚不由失笑,想起以前的事情,别有一番温馨的滋味,“可我喜欢。” 明珰嘴角翘了翘,双手抱上他的腰,“云哥哥,我们真的要成亲?”直到此时,还不大相信。事情急转而上,变化的太快。她刚睡醒,这世界就大变样了。 “是啊。”他收紧双手,将她抱的更紧些,心里全是平静和喜乐,原来这就是尘埃落定的感觉。好心情的打趣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这种感觉真好,明珰是他的妻子,妻子啊,他从未想过的名词。套在明珰身上,是如此的合适。 “想的。”明珰着急的点头,好像说晚了又会有新变化似的。 “傻丫头,你就安心做个新嫁娘。”云岚的心里满是怜惜,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不过皇兄让你去罗家待嫁。”他不敢亲她的唇,生怕又会失控。 明珰眼睛亮闪闪的,开心满怀,“这样也不错,娘肯定很想亲眼看我出嫁。” “你去罗家住要答应我一件事。”有些事不得不防啊。 “什么事?”她奇怪的仰起脖子。 他眼神沉沉的看着她,“不许跟罗庭轩多说话。”酸意四溢。 还说她小心眼,那他这又算什么?明珰怎么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硬憋着点头道,“我尽量吧。” 这样的回答他不甚满意,但也不好再强逼她。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我让那些丫环都跟过去服侍你,你有什么事尽管让人送信回来。” “嗯。”明珰没想的那么多,心思在另一件事上,“对了,那几个女人应该不会再出现吧?” 她还介意以拜寿为名上门的女人们,个个都很出色,家世又好,很有威胁力啊。 “不会的,我们都要成亲了。”他摸着她的黑发,把玩着一络头发,轻嗅着那淡淡的清香,“皇兄开心的不得了,一口答应不再多事。” 心里对皇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恼怒又怪他多事,却又极为感动。要不是他暗中使力,也不会迫的明珰出手,他们的事情恐怕会一再的耽搁下去。 其实皇上已经达到目的,那些棋子的生死荣辱他才不在乎。 “那就好。”明珰满意了。 定下名份,云岚反而没了顾忌,对她更是呵护备至,不再苦苦压抑情意,任由那满腔的柔情溢于言表。 明珰心里欢喜不已,每天都乐的眉开眼笑,享受着那份浓浓的宠爱。 但有一点,两人不再同寝。云岚虽然很想,但极力克制住。反正短短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只是晚上独自安寝时,脑海里总会闪现出那一晚绮丽场景。每晚都会热汗淋漓的醒过来。[网罗电子书:www.WRbook.com] 有时还真有些奇怪,从前没碰过她,会心无杂念不会胡思乱想。可如今只要看到她,就会心生绮念,想抱抱她,更想将她压在身下恣意怜爱。 所以说有些事是不能开头的,一旦开头就会不受控制。 “小姐,这些也带上。”碧莲托着后腰,不放心的指挥下人做事。 这场景把明珰吓的不轻,上前扶住她,“碧莲啊,你就乖乖坐着,别乱动,要是动了胎气,平安会宰了我的。” 哎,真是的,已经让她好好休息,安心静养,可她就是闲不住。 “他不敢,你可是准王妃。”碧莲笑眯眯的打趣她,两人不比其他人,说话没有太多的顾忌,“不过小姐您可真够大胆的。” 这一切她可是事后才知道的,平安的嘴紧的很。听到后她还替小姐捏了把汗,这事可真悬。小姐的性子果然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彪悍。 “我是不是做的太离谱了?”明珰的脸一红,想听听身边人的想法。碧莲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以前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 “怎么会?王爷是求之不得呢,要不是你这么推上一把,他恐怕会犹豫一辈子。”不是她瞎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每次看到他们俩为了这事而闹别扭,她就很头疼。如今好了,一切都雨过天晴。 “极有可能,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他却偏要想的复杂无比。”明珰的生长环境让她更加的无畏而坚强,也更加的想获得幸福。“人活一世,活的开心最重要。” 就像以前她一心想要离开徐家,找个偏僻的地方自由的活着。但遇上云岚后,一切都有了改变。因为爱,所以放弃了向往的自由。舍得,有舍才有得。此心安处即吾乡,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归途。只要她认为值得就好,其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 “王爷是太看重您,他的身体真的没事吗?”碧莲的心总是偏向明珰这边的。她可不希望小姐将来守寡啊。或者会不顾一切的追随而去。小姐偏激的性子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想想就怕啊。 “嗯,毒已经控制住。”明珰非常的坦然,“活个几年不可问题。”说的极其稀疏平常,好像每个人都这样的。 从她爱上他那刻起,这些都不重要。他活着,她陪着,他死了,她也陪着。有什么好担心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几年?碧莲心里抖了抖,心情说不出的沉重,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小姐都不在乎,她还能说什么。 诚如小姐所说,活着只要开心就好。——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待嫁 离婚期还有半个月,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云岚才亲自送明珰去的罗家,始终不放心的一再叮嘱。 罗臣相夫妻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明珰,保证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他这才留下一群下人,依依不舍的离开。 罗夫人将明珰接到内室,上下打量她半晌,见她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不由笑道:“小珰,你总算守的云开见日明。福王爷那么疼你,以后可享福了。” 这些日子她听到些许流言蜚语一直揪着心,整晚都睡不着。生怕明珰的婚事不谐,留下终生遗憾。如今圣旨下了,嫁事是铁上定钉,又亲眼见到王爷对明珰的疼爱,让她终于放下高悬的心。 这身世坎坷的孩子终于有了好归宿,也算了了她一桩心头大事。罗家也趁此机会,弥补当初亏欠她的。 明珰脸一红,“娘。”低头借着喝茶掩饰不自在。 “好孩子,你以后有福王爷护着,我也放心了。”罗夫人感慨万千,当初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如今也要为人妻为人母了,可惜……“要是你娘能看到这些,她肯定非常高兴。” 敏妹妹,你到底在哪里?小珰要成亲了,你若是听到消息,快回来吧。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明珰倚在她肩膀上,软软撒娇道:“娘跟我亲生娘亲并不二样。”其实她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并没有多少,只是从周围人的嘴里拼凑出一二。 这话让罗夫人心里极熨贴,果然没白疼她,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有时就是嘴硬。”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家常。 莫凤一进来就见到如此笑意融融的场面,心里有些发酸,但马上又化去。毕薛毕敬的禀道,“婆婆,照您的吩咐,妹妹还是安排在晨晖阁,福王府的下人们都过去安排了。” 她心里清楚,明珰再受宠,也不是罗家人。再说如今更是准王妃,捧着还来不及,吃什么闲醋啊。 “这几日,你多费些心思,照顾好小珰。”罗夫人做着交待,“绝不能委屈了她。” 莫凤一一应了。 罗夫人的贴身嬷嬷带了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夫人,二少夫人,不好了。” 罗夫人不悦的皱起眉头,“大声嚷嚷,成何体统。”小珰刚上门,他们家就闹出笑话。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下人的双腿一直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雪夫人她……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莫凤脸色变了,紧张的追问道。 明珰震惊的张大眼睛,是明雪吗?悬梁自尽?——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罗夫人冷冷的问道,“她死了吗?” “没……没。”那人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丫环们将她救了回来。” 罗夫人神色很冷淡,抿了口茶才道:“既然没死,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下去吧。”要死就痛快的去死,还能让人救回来,那也不是存心想死。不过是借机想求些什么,她最恨这种女人。 那人张了张嘴,不敢作声,灰溜溜的下去了。 嬷嬷不放心的问道:“夫人,那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想让外人笑话我们罗家吗?”罗夫人扔下杯子,哐铛作响,眼中的怒意再也藏不住,“家丑不可外扬。不用请。” 嬷嬷默默的退下,罗夫人还是怒气未消。 莫凤一直站在一边垂首不语,明珰只好上前拉着她的胳膊摇晃,“娘,这是……” “你也不是外人,说给你听也没什么。”罗夫人对着明珰,身上的怒气化去不少,深叹了一声,“自从明雪被关起来后,她一直吵吵闹闹,但没人理她。如今她更加变本加利,三天两头寻死觅活。真是家门不幸,娶进这种搅家精。” 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就算出了那种事。也不该心一软,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进了门。如今悔之晚也。 明珰静默许久,“我去看看吧。” “别去。”罗夫人一把抓住她,“她如今跟个疯子似的,很有攻击性。” 明珰笑了笑道:“那让人陪着我一起去。” “也罢。”罗夫人见她坚持只好应允,召了两名高高壮壮有力气的粗使婆子跟着去。 莫凤还不放心,定要陪着她一起去。 明珰不便逆了她的好意,笑着点头。再加上从福王带来的几名丫环,浩浩荡荡的赶往明雪所住的院子。 刚踏进明雪所住的院子,就听到明雪的尖叫,声音非常的刺耳,“夫君呢?他怎么不来看我?你们是不是没去禀报?他不会这么恨心不见我的。” 明珰的脚步顿了顿,原来她闹自杀,是想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用这种手段,真的很下作。 莫凤眼中有丝怒意,走进去道,“夫君是不会来看你的。”为了这个女人,她受了多少羞辱?幸好夫君还能体谅她,否则真是要气死了也没地方说。 明雪转头看来,脸色大变,愤恨嫉妒交加,眼中充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都是你抢走了夫君。是你这个害人精。”边叫边对着她冲了过来。 几名丫环牢牢的拉住她,让她无法再前进一步。只是眼冒凶光一直不停的挣扎,样子有些吓人。 明珰的头从莫凤身后钻出来,“真稀奇,这种话居然是出自你之口。” 哎,这就是当年徐家那个超喜欢打扮的大小姐?头发散乱、花容失色、苍白而无神,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大上十几岁。早没了半点少妇的风韵。 明雪眼神愤恨,情绪更加激动不已,“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你悬梁自尽,所以过来看看你。”明珰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我语,“不过看你精神很足,声音这么大,恐怕也没什么大碍。” 说实话,她并没有看好戏的意思,只是想过来瞧上一眼。可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想看笑话了。抢来的东西总不长久的,被别人再抢走也很正常。 明雪愣了愣,不再挣扎挥手整理起头发,嘴上依旧刻薄无比,“多谢你的好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原来你并不想死啊。”明珰白了她一眼,“那干吗还这么闹?不累吗?” 要是真心想挽回一切,就不能这么闹,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她有没有脑子啊?不过她无意帮着指点一二。 再说就算她脑子坏了,想帮她一把,说不定还会怀疑她的用心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会做。 明雪受了这话的刺激,又激动上了,冲着她大叫,“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罗家的事?你真当自己是罗家的千金小姐?徐家已经完了,你也不再是徐家的三小姐了。”说到最后,还有丝莫名的愉悦。 明珰心里好奇,“徐家完了,你好像很开心嘛。” 站在明雪的立场,不是应该盼着徐家能宝贵长久,做她的靠山吗? “当然开心,徐家那些贱人都不是好东西,活该倒霉。”明雪冷笑不已,有丝变态的开心,“徐家威风时,我也没有沾什么光。”所以倒就倒了,她心里痛快。 在娘家时,她可没少受过那些人的气。堂堂徐家大小姐,活的比奴婢还不如。就因为她有个下贱的娘。 “啧啧啧,真现实。”明珰摇摇头,徐家的人果然没一个是心肠软的。 “你又何尝不是,老跑罗家干什么?想沾罗家的光?”明雪最受不了看到她,在娘家里碍她的眼,如今到了婆家还要出现,烦死了。“想的美。” “住口,妹妹是未来的福王妃。”莫凤大惊,生怕惹怒了明珰,“过几日就是她大婚之喜,她是来我们府里待嫁。” 明珰能来罗家待嫁,也是罗家的体面,将来也有了福王府这个靠山。所以连一向城府颇深的公公,这次也喜上眉梢。一再严令,要照顾好这位娇客。 “什么?福王妃?”明雪嫉妒的快抓狂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福王爷居然肯娶你?你用了什么手段?” 怎么可以这样?她活的这么辛苦,这死丫头怎么可以做人上人?怎么能享受这世间荣华富贵?不行,绝不行。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 明珰脸上一烫,她好像是用了些手段,不过人家是巴不得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跟别人无头。也跟明雪当初所做的性质不一样。“他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可不像有些人。”话里暗有所指,笑眯眯的看着她。 明雪被她一激,恼羞成怒,气的哇哇叫,“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我?你当年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张狂的?” 她还得意抬起下巴,想起当年将罗庭轩抢到手时的情景,嘴角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意。沉浸在美好的幻觉中。 明珰勃然大怒,不客气嘲讽道,“是吗?你是赢了,可如今过的好吗?如果真过的幸福美满,那你干吗还要死要活的?” 本来这事过了就过了,明雪还要翻出陈年往事来攻击她,这让她还怎么忍?这也是她心口的一根刺。 “你……你可恶……”被戳破美梦的明雪脸色变幻莫测,“对了,你还要谢谢我,要不是我当年横插一扛,你如今哪来的风光?” 这话还能这么说?明珰对她的厚脸皮真是叹为观止,“你这种人没救了。” 明雪恶意的扬起一抹笑,“怎么,你如今还舍不得你轩哥哥,福王爷原来是个替代品啊。”——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到了这种时候,明雪还不忘挑拨离间。这也是她的本性,在徐家她学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套。 明珰飞快的瞄了身边的莫凤一眼,她脸色有些难看,心里不由叹了一声,板着脸清清楚楚的说道,“胡言乱语,我跟二哥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就是手足之情。而云岚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非常清楚这两者的区别。” 这话其实是说给莫凤听的,她如今是罗庭轩的妻子,希望她不要介怀过去的事情。好好的跟罗庭轩过日子。 而她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有了云岚相伴,过支事情更不会多想。人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东西,总回头看,一点意义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但觉另两人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她心里一动,僵着身体,慢慢转头,门口站着一脸复杂莫名的罗庭轩。 嫁妆(上) 趁大家发愣,明雪摆脱制约推开众人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神情激动万分,眼泪汪汪的,“夫君,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心狠,你一定会来看我的。夫君,我知道我错了,以后会听话,你不要不理我……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边说边仰起脖子,露出一道鲜红的吊痕,触目惊心。 罗庭轩淡淡的瞥了一眼,眼神中有丝厌恶,毫不心软的推开她,“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娘子和妹妹的安危才走上一趟。”为了他,连死都不怕?哼,威胁他吗?这女人从一开始就耍尽手段,如今还要借着死来博取同情。他上了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吗? 这话说的太刻薄,安危?她是危险人物吗?他哪是把她当妻子看待?根本是仇人。明雪脸色像开了酱料铺,红白黑黄各色复杂的无法形容。 罗庭轩也不理她,将视线移向明珰,神情温和许多,语气也极柔和,“妹妹,该回去了,娘很担心你。” 话说罗夫人自她们走后,左思右想就是不放心,就把前院的二儿子叫了过来,让他去看看。 明珰心里一暖,乖乖点头,“嗯,好。”举步就走。看到了,这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 刚走到明雪身边,正想朝门口走去,明雪突然扑了过来,速度超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使劲的掐。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明珰脸色发白,心里叫苦不迭,这女人,她是不是疯了? 粗使婆子们丫环们清醒过来,一起拥上去,想分开她们。 无奈明雪双手抓的太紧,人多反而一团乱,一时之间拉不开。明珰呼吸困难起来,脸色越发的白如纸。心里暗骂:真是倒霉,发起疯来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罗庭轩心里发急,不及细想,右掌敲向明雪的后颈,力道太大,她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明珰终于脱开身,抓着胸口猛咳。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罗庭轩拍着她的后背,担心不已。 莫凤的眼神有些哀怨,但马上掩去,看向明雪的眼神充满了快意。 “没……没事。”她咳嗽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正常的呼吸。低头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明雪,心情复杂的很。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难掩心烦,“我会惩罚她的。” 明珰深深叹了口气,一笔什么样的烂帐啊,算都算不清,“算了,她恐怕快疯了。”还有什么惩罚比处罚比被丈夫厌弃更悲惨的? 罗庭轩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说:“以后别再接触这种危险人物,这要是有个万一,让我……我们怎么跟王爷交待?”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来看看明雪,就像是来看一个结局,一个让她有些耿耿于怀的结局,看过了以往的一切就能放下。 “恭喜你,妹妹。”罗庭轩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贺礼。” “这是……”明珰接过来翻开盒盖,熟悉的物件顿时映入眼帘。是一对龙凤玉佩,玉质细腻温润,当初是罗亭轩十岁生辰时收到的礼物,他和她都非常喜欢。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如今就送给你吧。”罗庭轩不再看那对玉佩,心中隐隐刺痛,原本他是想在新婚之夜送给她的,他们的新婚之夜,可惜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不如送出去,免得触物伤情。 明珰默默收下,“谢谢二哥。”除了这句,她不想说什么 。既然答应了云岚,就尽量避开些吧。免得那家伙在王府里不痛快。他那人嘴上不说,心里别扭着呢。 再说那些下人只离的几步远,要是凝神细听,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的妻子正跟在后面,所以于她于他,最好就是两两相望。 静默许久,气氛有些凝重,明珰忍不住想开口告辞,忽然听对面的人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什么 ?”这话没头没尾的,明珰一时愣住,不解的看向他。 罗庭轩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握拳,心情紧张莫名,“你对明雪说的那番话。”——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呃?”明珰明白过来,为难的迟疑了许久,最后道:“你永远是我的好二哥。”怎么说都不对,干脆什么都不说。 罗庭轩暗自嘲笑自己,这种时候还来追问这种事,的确是太可笑了。是真是假,又能如何?到了这种地步,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或许两人从未坦露过自己的心迹,反而是最好的。他还有什么可想不开的? 她在罗家住了几日,云岚人虽然人没亲至,但每日都会派人过来探望,还会送些她爱吃的小食点心。 把罗家上上下下都羡慕的很,待她也越发的恭敬。 而皇后派人出宫赏下全副嫁妆,足足六十六抬。全套的紫檀木家具,四箱药材,四箱金银铜碗具茶具,四箱衣料,四箱玉器摆件古董古画,一箱玉石金银首饰,鸳鸯绣被十六床,一架上好雕工的屏风。 当一箱箱东西流水似的送进罗府,引的所有人都起来观看,叹为观止。 罗臣相看着这一幕,面上不显,抚着长须却心里暗自得意。 罗庭宇瞪大了眼睛,“爹,皇后娘娘对妹妹可够宠信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玄正一朝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除了宫里的公主们,还有谁能让皇后娘娘送出全副的嫁妆?恐怕只有明珰一人。 “这是给福王爷的体面。”罗臣相心中有数,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罗庭宇眼中一亮,笑道,“还是爹看的透,那我们是不是也给妹妹多添些东西作嫁妆?”到底年轻识短,不能跟长辈比。 他前年入了御林院,在父亲的指点下,也混的不错。处事端正让别人挑不出错来。 “是,爹。”罗庭宇连忙应下,“话说妹妹小时候也就比一般女孩子乖巧些,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福分?” 他不比二弟,碍于名分从小跟明珰并不亲近,但感情还算不错。他也向来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当初事情有变时,还惋惜过一阵。 “别胡说。”罗臣相吹胡子眼睛一瞪,“还有吩咐下去,当初的那桩婚约也不许再提,皇上让她在我们家待嫁,有诸多的考量,你们都乖觉些。” “是,福王爷也不愿别人提起这些。”罗庭宇是他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性子也有几分相像,“不过爹,有一事我不明,您说皇上有诸多考量,儿子只琢磨到一点,其他就看不透。”遇到不懂的就请教,父子俩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罗臣相对这个长子最为满意,将来罗家的传承都要他一手担起来。“哪一点?” 罗庭宇点点那些嫁妆,“是让妹妹有个靠山,也好坐稳福王妃的位子。” “你太年轻了,还参不透其中的奥妙。”罗臣相摇摇头,这孩子还是太稚嫩啊,需要不断的磨砺才行。“就凭明珰在福王爷心中的份量,不用我们撑腰也能坐稳王妃的位子。” “那儿子就不懂了。”罗庭宇一头雾水,难道他猜的不对?可明明是这个意思嘛。 看着儿子迷惑不解的眼神,罗臣相拍拍他的肩膀,“慢慢琢磨吧,多往朝堂的局势上想。”说完朝二儿子走去,这儿子也是桩心事啊。 罗庭宇想了半天,似乎有所领悟。——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不管这些男人怎么想,后院的女人们都围着这些东西细瞧,眼睛都发亮。 罗庭宇的妻子江氏羡慕不已,“妹妹,我们这算是开了眼界,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我都见都没见过。” 莫凤也笑道:“是啊,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皇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对,真是好啊。”罗家的几个庶女个个眼冒绿光,羡慕的不行。女人一生最大的荣耀莫过于此,谁不暗自企盼呢? 这些日子陪明珰最多的,就是这些庶女,未出阁的女子过来陪她是最适合不过的。而她们心里或多或少的都藏着私心,所以都非常殷勤。不求别的,至少也能沾沾光,以后能找户好人家。 晨晖阁内一片热闹喧哗,几乎全府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罗夫人也不见怪,笑的合不拢嘴。这是好事,越热闹越好。 明珰始终含笑低头不语作害羞状。 人群全都散去,罗夫人拉着明珰进室内,神情欣慰的很,“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本来还担心时间太短,一切都来不及做准备,如今可好了。” 当初圣旨让明珰来罗家待嫁,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也不知该怎么筹备。不过福王爷将人送来时,只说了一句,一切都由他来准备,他们只要把人照顾好就行。话是这么说,但她的心就是放不下,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福王爷安排的,真是有心。 “皇后娘娘太用心了。”明珰也不好说别的,只夸赞皇后。 罗夫人含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投皇后娘娘的缘,为你考虑的这么周到。”这样的体面,可是独一份,就冲这,别人都不敢小看她。就算别人知道她姓徐又如何?徐家一败涂地又如何?照样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叫一声福王妃娘娘。 明珰心里偷笑,这哪是为了她啊,全是为了云岚的体面。不过她也高兴,云岚的体面就是她的体面。 皇后派的人前脚刚走,云岚就派人后脚过来。 又是六十六抬的东西,又是流水般的送上来。又是引起一阵轰动。 罗夫人拿起礼单,上写着春夏秋冬各一百套衣裳,红宝石珍珠玛瑙头面各十八套,古董书画插屏摆件,数不胜数。但凡世间女子出嫁有的,这里都全了,件件都是好东西。 看着这些东西,别说其他人羡慕的不得了,就连罗夫人也有些羡慕了。 福王爷用自己的东西替明珰添妆,这是在抬高她的身价,能让夫君这么看重,一个女人这辈子还求什么呢?好啊,这孩子总算熬出头了。看这作派,福王爷也不会再纳侧妃,好啊。 明珰看着这些,心里甜甜的。这人也真是的,一切都备妥了,也不跟她事先说一声。 她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的东西也就是她的。夫妻一体,不分彼此。反正都会抬进王府的,一样不少。 嫁妆(下) 微风吹拂,绿柳低垂,碧水青青。 明珰不缓快的走在小径上,衣裳随风飘动,身轻如燕,风中带起几缕花香青草香,清新自然,闻着就舒服。 难得忙里偷闲,好好休息一会儿。 走累了,倚在柳树下,细看四周的风景。转眼间看到眉眼有些闷闷不乐的红芍,不由问道。“红芍,这几日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 在明珰住进罗家时,红芍被差来服侍她,两人本来就是旧主仆,相处的极好。红芍最了解她的生活习惯,小心服侍,让明珰过的颇为舒心。别人再精心,哪比得上两人之间的默契。 “没事。”红芍苦着一张脸,少了以前的那份明快。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最清楚。”明珰看不惯一向快人快语爽利的人忽然间变了,变的如此的忧郁,“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能帮的肯定帮。” “些许小事,就不麻烦小姐了。”红芍想起昨晚的事情,越发愁眉不展,“您就要大婚,这些日子忙的团团转,就不要为我操这个心。”这些糟心事还是自己 一个人承受,别再添乱。 “说什么傻话,有为难的事就说。”明珰蹙起眉,有些不悦。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生疏?“你向来都藏不住话,这次是怎么了?” “小姐。”听她这么低喝,红芍反而觉得很亲切,眼睛都红了,低下头不语。 明珰将身边的人挥退,让她挨近。 红芍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原委,原来是她嫁人后,一直没有生养。家里婆婆急了,就提出要买个丫头放在儿子房里。 不等她说完,明珰大急,“这个绝不能答应。”又是无子,这难道是大罪吗?要是她婚后遇到这种事,看他敢不敢这样待她? 她一直以为红芍过的很不错,夫家长辈和气,家里又有几个钱,她嫁过去就是正室,也没有什么侍妾,一人独大。没想到也有不如意的事情。 红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我不能为易家留后,我心里也难受。”不仅家里长辈一再给她脸色看,她也很痛苦。看着其他同伴一个个传出好消息,她内心的着急痛苦无法跟外人言说。只能全压在心里,成了根尖锐的刺。 “那你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夫君抱新人?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明珰对她还是很了解的,她哪是能忍受这些的人?性情刚烈脾气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能做到委屈求全大度不嫉妒吗? 红芍唯唯诺诺道,“只是借腹生子,生下孩子后就……”她婆婆的意思是留子去母,对儿媳也算是个交待。——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明珰心里一沉,“你要考虑清楚,这种事很难说的。再说你们成婚还未满三年,急什么。”留子去母?有多少家庭都这么做了?太残忍。而且其中的变故太大,一着下错就满盘全输。 “碧莲妹妹比我成婚晚,可已经有了孩子。”红芍哽咽难言,“我……怕我不能生。”为什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才过一年半载,就…… 明珰又气又恼,“胡说,我已经替你把过脉,没有什么问题。再等等,或许过一段日子就会有好消息。” 怪不得她刚住进来时,红芍就求她把过一次脉,当时一切安好,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怀不上,那只能是天意。 红芍脑子里一片空白,心疼如绞,“就算我能等,家里的长辈不能等了。”她成婚才满三个月,她婆婆就整天盯着她的肚子,半年后这怪话就出来了。 明珰越想越生气,但也无可奈何,“你夫君呢?他怎么说?” 易家是罗夫人的陪房,甚得她器重。明珰寄居在罗家,也不方便说什么。再说这种家庭传承的大事轮不到她这个外人多说。 红芍想到丈夫对她的体贴入微,泪水更是止不住,“他是说不急,我们还年轻。可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难过。总觉得对不起他。”嫁人真是没什么意思,好难好难。 明珰想了想道,“红芍啊,这种事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医书上明明白白的记载着男人也是有一半原因的。把一切都往女人身上推,是不对的。 红芍大惊,冲口而出,“不会是他的问题。”奇怪,小姐怎么这么说?不能生孩子当然是女人的错。 “这货单是你的私事,我不便多干涉。”明珰跟她也说不清楚,只能给她一个忠告,“但你记住,有些事情是不能退让的,一退就会身不由已,你那么烈的性子,哪受得了这个?我娘的悲剧是你的前车之鉴,你要考虑清楚。” 就算她婚后生活磨去了不少棱角,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没消去。否则这几天她就不会这么愁容满面了。 红芍知道小姐是为了她好才这么说,忍不住说出心底最深处的话,“小姐,我好难受,真的。要不是夫君对我很好……我真想……自动求去。” 她反复考虑,始终无法摆脱这种痛苦。或许离开也是个好办法。 明珰震惊的看着她,半天才道,“这种事不能乱来,除非是无路可走。” “小姐。”红芍咬的下唇发白,支支吾吾道,“要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您还会要我吗?” 明珰心里憋屈,点头一口答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欢迎你回来。”十几年的主仆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不管怎样,都会护着她。 “小姐一,有您这一句话,我就不怕了。”红芍好像放下个沉重的包袱,擦去那不断涌出的泪水。 明珰正想再安慰几句,下人过来禀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明珰踏进罗夫人所住的屋子,视线扫回内室,不由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惊喜,扑了上去,“兰姨,您怎么来了?” 兰姨含笑起身拉着她手细细打量,“小姐要成婚了,我当然要过来贺喜一番。”心里安慰不已,小姐即将嫁为人妻,即将有个男人接过她手中的重担,一生守护她。真好啊。夫人,您看到了吗?小姐会幸福的。 两人很亲热的嘘寒问暖了几句,兰姨拿出一只锦盒,双手捧着递给她。 “兰姨,这是……”明珰并没接过,只是看着她。 兰姨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本帐本和印章,“这是这些年我掌管的产业,如今该物归原主了。”她拿出一本本帐本详说这些东西,{奇}除了郊外一座农庄外,{书}还有一家铺子,一家药堂。{网}都是不显眼的小产业,位置也很偏僻,但能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 明珰是知道这份产业的,当初兰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跟她说过,这是她娘给她留下的嫁妆,“兰姨,您收着就好,不用交给我。” 兰姨摇头拒绝,“那可不行,您如今要嫁进福王府,嫁妆也要体面些,免得让别人小看了。” “可是……”明珰她并不缺钱,这些日子皇后和云岚送的那一百三十二抬嫁妆已经够体面了。 罗夫人将手边的一份东西递给她,“小珰,你兰姨说的对,我这里还有一份产业,如今也该正式移交给你。” 明珰莫名其妙的张大眼睛,“您这是何意?”移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夫人轻抚着手里的账本,百感交集,“这也是你娘当年留下的,我一直替你保管着。”当年丁敏托付给她时,做的很隐秘,就算是罗老爷也不知道这事,更别提其他人了。 东西并不多,柳树巷的一座二进的宅子,城外十顷的地。但这两样加起来,也不少了。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儿有了这份嫁妆,也算是中等,并不丢面子。 “她哪来的这么多钱?”明珰迷惑不已,据她了解,丁家以前家境很穷困,否则也不会将女儿嫁给当时落败的徐家。——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罗夫人冷哼一声,“当然是徐家给她的赔偿,她辛辛苦苦替徐家做牛做马,操持家务打点一切,我可不会让她两手空空的离开。”她可容不得这种事情的发生,非得狠狠出口气不可。 居然还有这么一节,她可从来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原来当年丁敏和徐达和离时,罗夫人逼着徐达拿出几千两银子,徐达不敢不听,讨价还价许久才把银子给了她。否则哪会有钱置下这份产业? 明珰愣了许久,讷讷道,“她怎么不把钱都带走?” “她不放心你,这些都是给你做嫁妆的。”罗夫人不由暗叹,天下慈母心,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做。“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你,她将产业一分为二,一份让我保管,一份让阿兰用来暗自照拂于你。毕竟有些时候我也不方便出面。”如此的周全,哎! “她……”明珰的鼻子酸酸的,眼眶发热。 罗夫人拍拍她的肩膀,“所以别记恨她,她为了你费尽心机。”这孩子这些年嘴上不闻不问,是她心里有结啊。 “我没有。”明珰低下头悄悄擦去忍不住掉落的泪水。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不会这样,你义父让我为你添份嫁妆。”罗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故作不见,“我想啊,首饰衣裳这类的东西福王爷都已经为你备妥,我就把朱雀大街的两家铺子和清远县那十顷山地给你。” 其实罗老爷本来想买些古董字画的,但看到福王爷后面送来的那份东西,什么都有。根本不在乎多上或者少上几件,故而改了主意。 明珰吓了一跳,“娘,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这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寸土寸金,一家铺子值个一万多两银子。而且还是有价无市,一铺难求。 两家铺子啊,就算自己不做生意,光是租出去,一年就能租个上千两。太值钱了,她可不好意思收,她毕竟不是罗家的亲生女儿,能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份嫁妆。 “傻孩子,你是我女儿啊,做娘的给女儿嫁妆,做女儿的哪能推托?”罗夫人拍拍她手,笑道,“再说你义父也是首肯的。虽说你不缺这些东西,但也是我们的心意。” 这次老爷对这事的郑重也让她吃惊不已,一向不管内务的老爷专门花了一个时辰和她讨论这事,还一起选定了这份产业。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呢,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代明珰收下了。 她的说辞让明珰无法拒绝,感动的道,“谢谢娘。” 72.老嬷嬷(上) “这些产业以后就由你打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罗夫人此时比较担心她会不会管家打理产业,这些恐怕都没人教过她。 一般大户人家,女儿长到七八岁时,主母就会安排让她们学这些功课。但徐家哪有人会想到这些?只会教些字,看几本女诫孝经这类的书。徐家真是做孽。 当初要是好好照顾这孩子,徐家的下场恐怕不会这么惨。 “嗯。”明珰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些还是由兰姨管吧。”她确实没经验,什么都不懂。不懂就说,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不懂装懂才可怕。 “小姐别担心,我教你。”兰姨笑着安慰道,“这些都不难的,你一向聪明,自然一学就会。”笑容中满满的欣慰和愉快。 拿着这些帐本明珰就现学现问,兰姨教的很详细,罗夫人也不时的插上几句。她本就心思灵巧,聪明无比,短短半天已经懂了大半。 至于那些产业,经过商量,兰姨原先管的那部分依旧由她管,至于罗夫人保管的和送的这两份明珰先收下,到时找妥当的人接手。 到了晚上,明珰陪着她们吃过晚饭,兰姨歇在罗府,就安置在明珰的院子里。她又跟着学了一个时辰,才拿了这些东西回屋,翻了翻这些产业的进项,不禁有些吃惊! 先不说其他,光是清远县那十顷山地的出产就足以养活几十人。 而她娘留下的产业也很不错,经过这些年兰姨辛苦打理,罗夫人的帮衬,一年能有个五六千的进益。 掩起帐本,她不禁暗惊生母心思细腻,虽然人不知所踪,但却留下了好几手后路,每一手都是为了她的将来考虑。她将产业一分为二,一明一暗给她留了两股助力,也足以显见她的七窍玲珑心。这样机智聪慧的女子,她突然很想见见,生平第一次无比的渴望,渴望想亲眼见见她。 皇后派了几名老嬷嬷过来教导她各种礼仪规矩,让她头疼不已。实在是这规矩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她学的头晕眼花,云里雾里。 除了这些,罗夫人还亲自教她一个时辰的如何管家务如何打理产业之类的东西。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明珰学的很用心,毕竟这些非常实用,将来都会用到的。 时间排的满满当当,连多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明珰只能咬着牙苦撑,也没几天了,忍忍就过去了。幸好有云岚每日的书信替她打气。 不过听到晋王妃来拜访她,她偷偷松了口气,热情万分的招呼,“晋王妃娘娘,您来了?”就算歇一小会儿,也不错啊。 晋王妃被这样的热情吓了一大跳,不过看到那些鱼贯而出的嬷嬷时,不由抿嘴笑了,“三小姐,不,该改口叫婶婶,您以后就叫我的闺名玉绮吧。” 好吧,她大婚时也经过这一遭,不过嬷嬷的人数还要增加一倍,而且还学了半年。其中的辛苦她亦能明白。 “这不大好吧。”明珰不住的摇头,看着年纪比她还大的晋王妃,实在叫不出口。感觉怪怪的。 晋王妃的态度比先前多了份恭敬,“您是长辈,正该如此称呼才显得亲热。” 她是刮目相看,原先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极受宠,可没想到会这么受宠。皇后和福王爷的举动已经让全京城的人都羡慕起明珰来。她是皇家的媳妇,更是羡慕百倍。当初大婚时,皇后也不过赐下几件珠宝,王爷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按照皇室的规矩,送了定例的聘礼。这人比人,真是不能比的。 “好吧,玉绮。”明珰脸微烫,心里有些窘。年纪小的长辈啊!别扭! 晋王妃笑着应了,“婶婶,此次过来是专门送贺礼来的。”她叫起婶婶,反而非常淡定,并无任何窘意,比起明珰自然大方的多。果然是专门培养出来的皇子妃。 “送我?”明珰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他们是云岚的亲人,送礼也该送到福王府。 “是我家王爷的意思。”晋王妃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殷勤的送到她手边,“这是东泰街上的一家药铺,连同房契一齐送上。 “这……这是晋王爷的意思?他怎么会想到送这药铺……”明珰的声音顿住,脑中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猜测是为了皇叔的身体考量。”晋王妃赔笑道,“铺子里有各种药材和医书,都是王爷搜罗来的。” 当她接到丈夫这项命令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合常理啊。王爷也不做解释,只是淡淡的吩咐她,一定要亲手交到明珰手里。 一路上她想了半天,终于让她想到皇叔的病情上,也就意领神会了。这样直接送给明珰,不会引人注意,又尽了自己的心。自己王爷果然聪明! 静默半天,明珰抿了抿嘴,“我收下了,替我谢谢晋王爷。” “不敢不敢。” 闲话了几句,晋王妃不便多耽搁,就起身告辞。 芍亲自将晋王妃送出徐家大门,这才回转过来,“真奇怪,金银珠宝都不送,偏偏送家药铺给你,福王爷的身体怎么了?”她没有随明珰离家出走,许多内情并不清楚。 明珰心情纷乱,微微蹙眉道,“他身体有些弱,晋王爷可能是想让我们用药方便些吧。”是吧?应该是的。她是这么解释这份突如其来的贺礼。 “福王府还缺这些东西?”红芍大为稀奇。 “这到底是人家的一片好意。”明珰原本已经粉饰太平,心安了,听了这席话心神一震。捏着这一张重如千斤的薄纸,百般滋味俱都涌上心头。 想起当初回京城的路上,一次闲聊中,李霄曾经问过她,最想要什么?记得她当时说,想要一家药铺,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药铺,里面什么药材都有,还要有各种医书。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当她偷偷摸摸学医时,就一直深藏在心的愿望。 她不过随口一说,可……他居然全记在心里,借着这个机会送给她。这是……她心里有些异样,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就当是个意外的礼物吧,以后有机会再还回来。 她扔下一切烦心事,继续专心学习中。 只是偏偏有人不能让她如愿,非得扰了她的清静。 红芍的婆婆直直的跪在她面前,“给小姐请安。” 明珰忙让丫环扶起她,“易家嬷嬷快请起。”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一直在府外帮着丈夫掌管外务,听说极为精明能干。 易嬷嬷不肯起来,磕了个响头道,“老奴想求小姐一事。” “你起来再说。”明珰有些不悦,这算什么意思?打量了眼前的妇人几眼,她是第一次见。 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头发盘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头上戴了支金钗,衣裳也洁净料子上好,嘴角下抿,看着就很严肃。 易嬷嬷察言观色,只得起来垂着手道,“我家儿媳妇是您旧时婢子,您的话她肯定会听,求您帮着劝说一二。” “哦?何事?”明珰已经明白过来,朝内室看了一眼。听到易嬷嬷求见,红芍已经主动避到内室去了。 易嬷嬷口齿清楚,将红芍无法生子,但又拒绝她的安排,不肯收下新买的丫头做通房一事说的头头是道。最后还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大事可不能让她由着性子乱来。” 明珰越听越不悦,眉头深锁,“嬷嬷,原本我不该管这种事,但你既然求到我这里,我就多事说上几句。” 哼,这人胆子不小嘛。这种事还敢捅到她面前,还想让她帮着劝? 易嬷嬷敢求到她这里,就仗着自己是罗夫人的陪房,在罗府极有脸面,几位庶出小姐都要客客气气叫上一声嬷嬷,对眼前的义小姐只是脸上恭谨,心里并不以为然,“小姐请说。” 又不是自家的正经主子,还要靠罗家才能风风光光的出嫁。面上客气端着笑脸就不错了,她对府里的小姐,可都是板着一张脸的。 她这样,明珰岂会不懂她心里的想法,不由心生警惕,以后王府里的下人可要不时敲打,可不能让他们仆大欺主。但她并不打算给易嬷嬷这份脸面,“红芍自从嫁进易家,可有好好侍奉公婆,可有好好服侍夫君?” 都被人欺到头上了,还要客客气气忍气吞声,这不是她的性格。 易嬷嬷愣了愣,实事求是的回道,“她算的上是个好媳妇,也是个好妻子,但纵有千般的好,她不能生子,都是无用的。” 明珰勃然大怒,硬压着火气道,“嬷嬷,你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情,会怎么做?”这什么人啊?她也是女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易嬷嬷毫不迟疑眼睛都不眨一眨道,“当然是为夫君买个丫环,生下易家的子嗣。”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不会心生嫉妒?”明珰不由奇怪,这世上真有不嫉妒将夫君让人的女子?她自己是爱吃醋不能容人的性子,所以一直以为世间女子都这样。没想还有这种异类。不过据她所知,易嬷嬷家里没有什么通房侍妾,她一人独大,夫君极老实,也不乱来。 正是听了这些,明珰才认为红芍嫁的不错。公婆这样,易凡又是个忠厚的。哎,哪想还有这种事? 易嬷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是心甘情愿的,还有什么事比延续易家的香火更重要的? 明珰见她这样,还真不大好说,只是隐讳的暗示,“我记得易凡不是独子,下面还有三个兄弟吧。”所以就算无子,延续易家香火还有其他人呢。 易嬷嬷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们说的是红芍不能生子,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明珰跟她说不明白,也不再多啰嗦,“传我的话,让易家父子都进来,我有话要问。”她倒是想知道易家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如果也是这样想,红芍恐怕…… 易嬷嬷连忙阻止,“小姐,这种事由女人自己商量着办,不用惊动他们。” 明珰示意丫环们去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你说这是你们易家头一等大事,他们当然要参与。” 易嬷嬷茫然的睁大眼睛,不懂这位小姐是何意?到底想干什么?这做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真是怪人。 73.老嬷嬷(下) 很快易家父子赶过来,请了安低着头不敢作声。他们只听带路的人说了一言半语,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明珰快言快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将易嬷嬷刚才的话也说了出来。未了道,“本来这种事不该我来管,但已经求到我面前,我推托不得。你们是怎么看的?” 易嬷嬷找上她,最大的目的是迫着红芍低头。明珰不乐意也不喜欢,只好伸手管上一管。 易朴头上冷汗渗出,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回小姐的话,内人太过心急了。其实这种事急不得,他们小夫妻感情极好,顺其自然吧。” 心里不由暗骂妻子不懂事,怎么能将家事闹到小姐跟前?妻子深居家中只管些帐本并不了解情况,他这个在外面频繁走动的人,可是一清二楚。 这位小姐是老爷都不敢得罪的人,哪是那些庶出小姐可比的?要是得罪了她,他们易家恐怕就有了天大的麻烦。 其实他对这个媳妇挺满意的,懂事勤快又孝顺。而且又是小姐以前的贴身丫环,说出去也有几份体面。 明珰满意的点点头,他还算通情达理,“易凡你呢?”他的想法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也是跟他娘一样的想法,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易凡不敢抬头,“回小姐的话,我和父亲是同样想法。”他娘真的太急了,不是已经跟她说过了吗?怎么还这样?他都不急,她急什么呀? “小姐,您别听他们的,这是女人的事情,问他们没用。”易嬷嬷大急,顾不得其他冲口而出,“他们也是很想要孩子的,但……”在丈夫拼命使眼色下,声音缩了回去。 这么无礼的插话让明珰不悦,逼问道,“但什么?怕我不讲道理,硬要为红芍撑腰吗?”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小姐。”易嬷嬷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很温和的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易嬷嬷,你可能不大了解我的性子。”明珰盯着她的眼睛,直盯的她心里发毛,这才道,“我这人向来是极护短的,红芍跟了我好几年,护我良多,她为我受了很多委屈……所以她,我是护定了。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说出这番话,她就帮亲不帮理了,他们又敢怎么样?再说他们哪有理? 红芍在内室听的泪流满面,感动不已。 易嬷嬷强自镇定辩道,“小姐,我并没有欺负她的意思。” “当然,这种事算不得欺负。”明珰抿嘴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只是把话摞在这里,但凡有我一日,谁也别想给她气受。” 逼着将自己的丈夫分一半给人,还不算欺负?真是过份。 易嬷嬷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主人,护短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晃晃的护啊。“这……” 明珰笑道,“易嬷嬷想抱孙儿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急不得,他们成婚也就一年多。”要不是为了红芍的将来考虑,她才懒的跟这种人周旋。 “一年够长了……”易嬷嬷不识时务,满心满眼惦记着立马要抱孙儿。 易凡心里大急,“娘,你别说了。”小姐的脸色早就变了,再辩下去,恐怕要糟。 “你这傻孩子,娘是为了易家,为了你呀。”易嬷嬷痛心的看着儿子,怪他不懂为娘的心。 她没说不喜欢这儿媳妇,也没打算休了她再娶。不过是给儿子找个通房早日生下易家的孙儿。 难道真如别人说的,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易凡滴着冷汗劝道,“娘啊,小姐说的对,我们还年轻。”这位小姐可不是普通人,罗家上下待她如贵宾,丝毫不敢怠慢。他们易家也不过是佣仆之身,他娘的姿态摆的太高了。 “但是……”易嬷嬷还不死心。 明珰不耐烦起来,真是不识抬举,“这样吧,以三年为限,如果三年内红芍没有生子,到时就按你说的办。”她已经给足他们面子,再胡搅蛮缠,她就不客气了。 “三年?那还要一年多?”易嬷嬷不乐意的很,脸上写完了不悦。 “怎么,连一年多都等不得?”明珰脸色难看起来,没了笑脸。这妇人软硬不吃,脑筋僵化,固执已见,还真麻烦。说又说不得,骂又骂不得。 易朴抢着回道,“就按小姐说的办。”狠狠瞪了一眼还要说话的妻子,硬生生的逼她闭上嘴。回去要好好教育她,要孙子不是还有其他儿子吗?老二的媳妇也娶进门,盯着她去吧。 一家之主一语锤音,事情就此定了。 明珰让他们离开,唯独让易凡留下。 易凡不安的很,心里扑突扑突的跳。他听过这位小姐的不少事情,每一件都足以让人称奇。她的难缠功力早就从妻子嘴里知道,他哪敢惹? 明珰也不说其他的,只说了几件在徐家发生的事,当初红芍是怎么护着她帮她出头。最后点了点,“红芍是个好女子,只是性子有些烈,受不得气。” 她也是头次见红芍的夫婿,不知道他的性子,只是淡淡的提了提。模样挺端正,浓眉大眼的,和红芍也算般配。希望他是个懂得体贴妻子的人。能做夫妻,是极难得的缘分。 易凡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不由愣了许久,“小姐的话,我明白了,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原来她们是这么的艰难。 “我也知道你娘没恶意,只是心急了些。”明珰顿了顿,有些为难的咬着下唇,“我已经替红芍查过身体,并无任何问题。当然这种事也不是女人一方的问题。” 心里却暗想:为什么这种事也要她提点?她就算是个医者,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 易凡张大嘴,吃惊的话都说不利落,“一方的问题?小姐的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明珰拿起桌上的书递了过去,“这是本医书,我借给你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让红芍来问我。” 她容易吗?为了红芍的事真是煞费苦心。哎,一群没常识的家伙。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也不好替他把脉,只能暗示他去看大夫。 易凡接过书,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行了个礼才离开。 红芍啊,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地步,以后的事就要看你的造化。 这事很快传到云岚的耳朵里,笑了半天,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罗府。 明珰收到信,打开一看:家有恶妻,如有一宝。我是惟夫人命是从,夫人说一,我绝不敢说二。 真是的,她哪里恶了?还敢取笑她。但嘴边的微笑是止也止不住,眉宇间的幸福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紧紧捏着信,舍不得放开。真想他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习惯了朝夕相处的她实在不适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大婚前男女不能见面,否则会不吉利。讨厌,这是谁定的规矩? 莫凤难得有机会单独陪她闲坐,她实在忍不住问出口,“妹妹,如果红芍一年后还是不能生,那怎么办?你真的会……” 她是女人,对这种事比较热心。这事已经传遍罗家每个角落了,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说什么的都有,有赞的也有笑话的,两派还吵吵闹闹,互不相让。她也很有感触。 明珰啜了口香茶,余香不绝。这是福建上贡的贡品,她在福王府喝惯的,外面是喝不到,这次云岚也不忘让人带过来。“那是红芍的事了,我帮不了她一辈子。” 这点她还是明白的,强压这一招也只能用一次。至于红芍怎么选择,全看她自己。当然她也盼着红芍能顺利怀上,一举得男。 莫凤实在想不通这点,“红芍也太想不开,她婆婆的做法也没错,又不会留下那女人让自己添堵,何必闹成这样。” 就连她是大家名门出身,也不敢这么要求自己的丈夫。连在自己怀孕期间,急着将贴身丫环开了脸。红芍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哪来的勇气?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明珰笑道,“不过我觉得她的做法很对。” 莫凤惊讶的睁大眼睛,“妹妹怎么会这么想?女人的责任是为夫家开枝散叶,如果自己做不到就安排别人。” 明珰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二嫂,每个人的性子不同,红芍是容忍不了丈夫抱其他女人的。” “妹妹也是这么想的?”莫凤对她的想法更感兴趣。 明珰坚定的点头,“对,我的夫君不能分于他人,要么得到全部,要么就全都放弃。”她的性子就是这般的绝决,与生俱来的,谁也不能改变。如果云岚婚后敢再乱,她非得宰了他不可。 她心里有些怀疑:或许红芍和碧莲不知不觉中受了她的影响,只因她以前经常会对这种事情大加嘲讽。听的多了,也就对这种事有了排斥。 “这样的想法够特别的。”莫凤不知该怎么说,心里有不安、羡慕还有一丝丝说不出口的嫉妒。 明珰笑的坦然,“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想随着自己心意而活。委屈求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莫凤从小受的教育让她无法苟同这一点,“可女人总是要依附男人而活,他们才是我们的天。” 从她祖母一辈到她母亲这一辈,都是这样的。侍奉公婆、服侍夫君、善待妾室,爱护庶子女。就算心里不适,面上做的面面俱到,绝不会让人捉到把柄。 “夫妻是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也相互抚慰,一起走完人生路。没有什么依附之说。”此时,明珰反而有些庆幸自己从小没人管教,也就没人会塞这些东西到她脑子里。 莫凤愣了许久许久,“福王爷知道你的想法吗?他能接受你这样的离经叛道吗?”这么张扬明媚的女子,真的让人眼红,夫君心里其实是有她的吧?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从小就不一样。他从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一次都没有。 “他知道。”明珰的笑容满是甜蜜。他不仅知道,而且还能全盘接受。所以才会有那封信啊。 在他眼里,她是珍宝,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会接纳,都会赞同。 莫凤一直对自己的生活挺满意的,家中公婆并不难缠,夫妻相敬如宾,孩子可爱。可在她如此灿烂的笑容中,隐隐泛起一丝羡慕。 随性而行的女子啊! 74.大婚(上) 终于到了大婚之日,明珰一清早就被挖起来打扮。 宫里的四名嬷嬷围着她打扮,开脸、盘发、匀粉描眉,点唇插钗、上妆……过程漫长至极。 明珰僵坐着任由她们摆布,感觉脸上厚厚的一层,有些难受。但还是硬撑着,一生一世唯一的婚礼,再怎么样都要以最美的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想做云哥哥最美的妻子。 打扮妥当,明珰让人取镜子过来,看了看,还算满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穿上大红的嫁衣,华贵而雍容,领口绣着金色花纹,和衣袖上是相衬,轻薄的料子穿在明珰身上,显得飘逸轻灵。 红宝石镶玉的钗环插在发间,耳边的珍珠耳环衬着精致的容颜越发的耀眼夺目。   原来她也有这么美丽的一刻,真是没想到。 罗夫人看着盛装打扮的明珰,眼睛湿湿的,既不舍又欢喜,心中感慨:原来这就是嫁女儿的心情。 “小珰,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罗家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罗夫人始终看着她,慈爱而温柔。 “娘。”明珰眼睛红了,脸上难掩眷恋。这是她灰暗的前半生唯一的温暖。 “千万别哭,这是你的好日子,落泪不吉利。”罗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罗家的女眷纷纷出言安慰,眼含羡慕的看着她。 明珰拉着罗夫人的手不舍道,“娘,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好,娘等着你。最重要的是以后跟王爷好好过,他待你极好,你也要好好服侍他。不要使小性子,要尽到为人妻的责任……”罗夫人不放心的啰啰嗦嗦。 听着这些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的话,明珰不断点头,心里暖暖的,丝毫不嫌烦。    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响起,不一会儿喧哗声渐渐临近,新郎穿着大红的喜服满面春风过来迎亲。 催了几次后,罗夫人亲手给她盖上红盖头,明珰拜别罗家夫妻,在喜娘的搀扶下坐进喜轿。 罗庭轩呆呆的看着轿子远去,怅然若失,心口像被挖走了一块,空洞的难受。 罗夫人满眼不忍的看着儿子,“轩儿,缘起缘灭,就让一切过往随风而去吧。”她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有些事多想只会害人害已。哎,谁让他傻啊?先背弃了盟约的人是他,所以此时来说后悔,没用啊。 “娘,我知道,我都懂,我就是需要些时间接受这一切。”罗庭轩低下去掩去脸上的情绪,一切随风?说的好轻松,但做起来真的好难好难。 这些日子他已经很努力,努力把明珰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只是看着她上了花轿,成了别人的新娘,他的心难以自控的酸楚起来。这样的场景在年少时,他曾经幻想过,也暗自期盼过。只是如今物是人非,里面的主角换了人。 罗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声,是啊,时间能冲淡一切,会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化去。早些看开吧。 云岚骑着高头大马,顾盼生姿神采飞扬,玉树临风,引的观看的人频频喝彩。一路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后面一条嫁妆长龙绵绵不绝,十里红妆气派体面,让所有人羡慕的不得了。 街上人山人海,满城空巷,街面挤满了人,不论是男女老幼都出来看热闹。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更是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人群里有一个衣衫褴褛两鬓发白的男人,默默的看着这长长的一行人,神情忽明忽暗说不出的古怪,此人正是徐达。 身边站着的徐子建一直盯着那花轿,似乎想穿过轿子看清楚里面的人,“父亲,三姐会幸福的。” 这些日子的人情冷暖,让他一夜间成熟许多。以前诸多观念和想法都一下子翻转过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世间种种并不全是美好,过去的十几年他被保护的太好,看不到底下的阴暗面。如今一切都摊在他面前,让他几乎无法承受。从高处跌落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达冷哼一声,“我是她的亲父,却不能参加婚礼,他们拜高堂拜谁去?”声音里充满愤恨和恼怒。 心里将不认亲父的明珰骂的狗血喷头,攀上高枝就忘本不认人了,真是个白眼狼。   徐子建脸色一白,仓促的朝四处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父亲,您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听到。” 如今他家这种情况不能再雪上加霜了,福王府他们得罪不起。他已经不再是个傻乎乎跟在父母身后惟命是从的孩童,福王爷说的那番话在他心里掀起涛天骇浪,反复的思索,再问了四周的人,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徐达一梗脖子,“怕什么?我这话哪里说错了?” 短短数月,他从正三品的尚书一路下滑到最低阶的官员,如今更是丢了官职,做个平民百姓。数十年积累起来的钱财俱被查抄一空,所有家产充公。一家人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离开原来住的尚书府,落的租房而住,吃的也是饱一顿饥一顿的。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他无法接受,整日拿了妻子仅剩的嫁妆换酒喝,喝醉了就打人骂狗。 他们一家如此落魄,他的亲生女儿却风风光光的出嫁,那长长的嫁妆队伍让他眼里充血。这些本该是他的,是徐家的风光。 话是没错,可有人不待见他们,说什么都没用。徐子建已经有了自知自明,“福王爷最讨厌我们徐家,要是让他听到,恐怕会降罪于我们。” “我们徐家如今已经一败涂地,还能怎么样?”话虽这么说,徐达的声音低了下去。是啊,他得罪不起福王府,那位主说出来的话,连皇上都让他三分。 徐子建不愿再提这个话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父亲,我们还是想办法赚些银子,娘的药已经断了两天。”   . ^' {' \% p6 i 徐达不满的斥道,“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来的余钱买药?”没了俸禄,也没了别人的孝敬,哪来的银子? 他的声音里早没了当初对三夫人的百般宠爱,千般娇宠。没了权势没了金钱,什么都是空的假的。再美的女人也没有了吸引力,何况是个半死不活常躺在床上的病人。 徐子建大急,拉着徐达的胳膊,“没药的话,娘会撑不下去。”不管如何,那是他的亲娘,爱他疼他护他的亲娘。纵然她有千般不是,也是他的生母。别人都可以看不起她,唯独他不可以。 “那是她自做孽,什么人不好得罪,偏偏去得罪福王爷。还害的我们徐家惨成这样。”他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三夫人身上,认为她才是罪魁祸首。 徐子建不可置信的看向敬爱的父亲,“娘所做的一切,不是您让她做的吗?” 徐达吹胡子瞪眼睛,“胡说,你娘脑筋不清楚,胡言乱语,不能相信她所说的话。” 徐子建低下头不说话,心里却不敢苟同。 徐达神情莫测的最后看了一眼队伍,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 一路吹吹打打喧哗震天的进了王府,明珰被扶出喜轿,手里被塞进一条红绸。 云岚接过红绸的另一头,看着身着大红嫁衣盖着盖头的明珰,心里晕乎乎的,一切都好像在梦里,双脚轻飘飘的,有些找不着北。 “小珰。”他凑到她身边低喊,声音中难掩思念和渴望。相思相思,这刻骨的思念他算是领教了。能让一个人黯然神伤,也能让人寝食难心,一颗心都悬在她身上,怕她少穿衣着凉,怕罗府的食物不合她的胃口…… “嗯。”明珰掩在盖头下的嘴角翘了翘,声音柔的能挤出水来。 身边的下人们都抿着嘴偷笑,装做没看到。心里都羡慕的不行,能嫁给这样深情的男人,真是好福气。 喜娘忍不住催促道,“吉时快到了,王爷王妃快进去,别让皇上等。” 这次的大婚,皇上皇后带着满朝文武百官俱都来了。送的贺礼更是堆满了王府的库房,锦上添花是这些人最乐意做的事。 府里处处都是人,嫁妆在后院一字排开,那亮闪闪的珠宝首饰,华美绚丽的布匹衣料、精美的古董字画等等,都让那些人看的目不转睛啧啧称奇。 万众瞩目之下,两人并肩迈过门槛,进入喜堂。喜堂内人挤的都塞不下了,官阶低的只能在外面看热闹。 大红的喜服,萦绕周身的喜气洋洋,都让人心生欢喜,会心一笑。 礼部尚书做司仪,主持婚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皇上皇后高坐在堂,算是长辈。皇上看着胞弟欢欢喜喜下拜时,百般滋味在心头。欣慰不已,终于了了一桩心事。父皇母妃,你们在地下也该心安了,岚弟终于成婚了,再过不久,还会有孩子。你们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夫妻对拜,两人深深弯□体,心中同时涌起满腔喜悦之情,有种特别踏实心安的感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喜娘将缠着红花的喜秤递到云岚手里,他接过停顿了下,轻轻一挑,盖头揭开,露出娇美的容貌,他不由的看痴了,眼睛定定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众人的视线都看过来,都想看看这位幸运的福王妃长的如何?能让不近女色的福王爷打破惯例,不顾一切迎娶进门。 让人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美人,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红唇娇艳欲滴、柳叶眉、秋水双眸。发间的宝石珍珠凤钗微微摇晃,下垂的晶亮珍珠晃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衬的容貌越发的如水雪肌。难怪会让福王爷动了娶妻之念。 其中的好多人都曾经想将自己家的女儿嫁给福王爷,可被一再的推拒,面上虽然不敢显露也不悦同,但心里难免阴暗的想,王爷可能是要去做和尚,无情无心没肝没肺。如今看来是人家根本没动心。哎,怪来怪去,只能怪自己的女儿不够出色。 明珰含羞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到他、两人斗嘴、她逃家时碰到他、两人一路游江南、他为她挡剑、他们第一次亲吻、两人吵翻天、第一次在一起……一幕幕都像跑马灯似的转个不停,心中百味俱杂,更多的是满满的幸福,经过这么多的磨难和纠结,她终于嫁给他了,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妻,唯一的妻子。 75.大婚(下) 新人送入洞房,有皇室专用的礼官来撒帐,用玉盘盛了金银钱与杂果,按着东、南、西、北等方位,朝房内撒掷,一面撒,一面不断吟喜词。 明珰与云岚面对面坐着,眼对眼,听那喜词一串一串的,不由有些好笑,这都吟些什么,她都听不懂,文绉绉的。 云岚瞥了她一眼,她才收住嘴边的笑意,作娇羞状,他真是又好笑又无奈。这丫头,这种时候还这么调皮。   撒帐结束,男左女右,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为“合髻”,至此成为“结发夫妻”。接下来二人喝过交杯酒,礼官这才叫道,“礼成。” 整个仪式算是完成了,明珰松了口气,整整一天啊,漫长无比的一天。幸好一生只结一次婚,否则真的受不了。 没提防礼官突然高喊一声“请新人换妆”,就带领众人退了出来。 明珰吓了一大跳,真是的,声音放轻点不成吗?存心想吓人嘛。 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云岚取过桌上准备好的衣裳,递给她,“换吧,会舒服些。” 明珰接过衣裳,却不换,黑亮的眼睛盯着他,“你还要出去吗?” “嗯,皇兄他们都在外面,我要陪他们喝酒。”云岚被她盯的心里痒痒的,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早就扑上去了,“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心里哀怨的很,还要敬酒,谁规定的啊?!烦!他如今只想静静的和她单独相处,说说话也好啊。 明珰笑着点了点头,娇嗔道,“你不要喝醉了,否则我不理你哦。”在烛光映照下,肌肤如白玉,光滑如丝。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实在惹人怜爱。 云岚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谨听夫人训示。” “你……”明珰的脸红了,这家伙怪声怪气的。还来打趣她。转了转眼珠,不甘示弱的问道,“云哥哥,想我吗?” 这丫头真是不死心,总是爱问这句话。只是这次他极痛快的给她满意的答复,“想。”很想很想,想的心口发疼。 明珰的小脸红扑扑的,一把搂住他脖子,惦起脚尖笑眯眯的亲了下他的左颊,清脆而响亮。    云岚笑弯了眉眼,也回了个吻,轻轻的从颊边拂过,吹弹可破的柔嫩触感,让他有些难以自抑,心扑突扑突跳的极快,只是想起外面的那些人,无声的叹了声,强自收回绮思,“放心,我会早点回来陪你。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 “你陪我吃一点吧。”明珰拉着他不放,出去喝酒啊,还是先垫垫肚子,免得伤了脾胃。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何况这些日子五日一次的针炙没做,全靠药丸撑着。嗯,明天帮他治。 云岚误会了,以为她舍不得他,心里颇为欢喜,一把抱起她,坐到桌边,夹了筷鸡丝肉喂她。 “我不饿……”在她烔烔的盯视下,消了声接过来慢慢的喝着。不知怎么的,平常的一碗粥吃出了别样的滋味。像吃了蜜似,什么都是甜味。 刚放下碗,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礼官在外面催,“王爷换好了吗?皇上命人来催了。” 云岚有些泄气的趴在她肩头,真不想出去。 “去吧,让皇上等,不好。”难得见他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明珰抿嘴偷笑,拉起他,柔顺的帮他换衣服,像极了贤惠的小妻子。 看着她眉宇间的温柔,他的心都醉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两人半个多月不见,思念之情越发浓烈,唇舌交缠,情火如炙…… “殿下殿下。”门外响起煞风景的敲门声。 明珰猛的惊醒,一把推开他,脸红的快滴出血。“出去吧。” 云岚暗骂外面的人不识趣,依依不舍的啄了啄她的唇,“等我回来。” 明珰傻乎乎的一个人站着,脸上笑的极甜,半响才回过神来,也不叫丫环进来帮忙,自己换下衣裳,卸了一头珠翠钗环,开始吃起东西。一大早起来,她还滴水未沾,肚子早就饿扁了,不一会儿就消灭了一碟子点心。 “小姐。”碧莲在丫环的陪同下钻了进来。 明珰停下筷子,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休息,这种日子人太多,被挤到撞到就不好了。” 这肚子都显怀了,还这样乱跑,真是的。她看着都提心吊胆,要是让平安看到了,估计会急坏了。不过平安此时在前院忙的团团转,估计没空过来盯着她。 “我哪有这么娇弱?小姐大喜的日子我当然要来看看,说一声贺喜。”碧莲才不怕,笑眯眯的弯了弯腰一连串喜庆的词张口就来,还挺有趣的。 明珰不由摇头笑道,“好了,快坐下吧,专门去记了这些词也不容易。”对她来说,碧莲更像是姐姐,从小关爱她的人。 碧莲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小姐,我如今这样子也帮不了什么忙,这是我亲手绣的几方帕子,权作礼物。”这种好日子,她可是盼了好多年啊。 “真是傻子,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吗?”明珰接过看了看,针脚细密花样逼真,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心思,有些感动道,“你好好静养,替平安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出来,才是正经事。” 经过红芍的事情,她才知道女人有个儿子是多少的重要。不过她对自己生不生孩子,却有些游移。云岚的身体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要是有了孩子,她恐怕也有了牵绊,到时就算走也走的不安心。可是她又很想看看她和云岚的孩子是何模样,肯定很可爱。哎,两难啊。不如顺其自然吧。大不了到时为孩子做好打算,或者将孩子交给皇上照顾…… “这也是正经事,小姐,对我来说,您的婚礼才是最大的事情。”碧莲眼泛泪光,小姐成亲比她当初成亲时还要高兴,“夫人当年买下我送我进徐府时,就是让我护你到成婚这天,如今总算是完成了夫人的心愿。她要是知道,肯定高兴坏了。”说着说着,又说到明珰的生母身上去。 如今换王爷接手这个责任,他肯定很乐意。 明珰怔了怔,声音低了下去,“是的,她一定会的。”只是人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碧莲见她的态度大有改变,不禁有些惊讶,但总是好事,她不愿多想,“她老人家也不知去了哪里?按道理说,这种大喜事天下皆知,她应该会知道消息的。”可为何没有出现呢?这可是小姐的婚礼,错过了会一生遗憾的。 明珰眉眼间有丝担忧,“可能是被什么拌住,或许身处偏僻之地,没有听到这事。” 碧莲见了,暗暗后悔不该多话,“算了,这种大喜的日子就不提这些。小姐,您和王爷一定要幸福,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明珰笑笑,不置可否,两人说了几句,碧莲就在丫环的搀扶下回房间。 明珰这才垮下这张笑脸,有些黯然,她到底在哪里?到底是生是死?十多年过去了,一管她身处何方、过的如何。最起码要让她知道她是否安好啊。只有私下无人之时,她会坦承自己的内心,她也会担心生母。怕她有什么意外! “怎么了?”云岚一进来,就见她一脸愁思,不由大惊。 明珰张开双臂,“云哥哥,你回来了。”看到他,心情就有所好转。 云岚很自然的将她抱起,坐在床边,“有什么心事吗?” 怎么回事?他刚刚出去时,还好好的。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这样,是谁让她伤心了?等他找出来,看他怎么收拾? 明珰对他向来坦诚,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云岚暗自松了口气,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派人出去找,大江南北的找,总会找出来的。”对这个岳母,他还真的很好奇。能生出明珰这样的女儿,又有罗夫人这样不离不弃的闺房密友,这样的女子肯定不同寻常。 只是很心疼明珰,这丫头嘴硬心软,这桩心事憋了好多年,肯定憋坏了。   宠溺的动作柔声的安抚,让她心情好多了,“谢谢你。”有个人一起分担的感觉真好,不用再什么事都自己扛,什么事都要自己打算。 云岚摸摸她的脑袋,充满了温情,“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啊。”心里有一处发烫发热,抱她入怀的感觉真好。 这话听到耳朵里,她脸上不由自主的绽出笑颜。夫妻,这好像是天底下最温暖最窝心的词。患难与共相互扶持的另一半。 从此以后,她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一起生活一起分享喜怒哀乐的亲人。 看她笑的这么灿烂,脸上隐隐发着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心猿意马起来,那晚上火热的情景再现在眼前,身体不由的发烫,抱着她吻了下去,绵绵的细吻落在额头、眉眼间、鼻子、脸颊,最后落到那红唇…… 龙凤红烛的映照下,二人的身影紧紧纠缠着,翻滚着,娇媚低吟,软软的哭泣、粗重的喘息声音构成了一副和谐的乐章,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夜越发的深,守在外面的侍卫挤眉弄眼,支着耳朵细听里面的动静。 不能怪他们,王爷这些年不近女色,不由让他们有些怀疑他某方面是不是有问题?只是经过这一晚,他们都不再这么认为了。一鸣惊人,指的就是他们王爷这种人。可能是憋的久了…… 76.借钱 日上三竿,太阳热辣辣的,照在脸上有些微烫。丫环们都守在外面,等着主人的召唤。只是紧闭的房门一直没动静,众人不敢喧哗,默默的守着。只是等啊等啊,都到响午了,依旧无声无息。 明珰是被饿醒的,肚子实在难受。万般困难的睁开眼睛,动了动身体想起来叫人,刚张嘴才发现整个人被牢牢的困在他怀里。他的双手双脚把她夹住,根本动弹不得。 想起昨日的婚礼,她心中泛起一丝甜意,终于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每天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晚上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静静的看着睡梦中的他,比平时多了丝稚气,像个大男孩,可爱的大男孩。 她不敢伸手惊动他,就这么柔柔看着,似乎就能看到地老天荒,都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眼皮,好像要醒了。 她忙闭上眼睛,装睡。突然一股湿热的气息靠近,一阵温烫的触感从额头蔓延,渐渐落到脸颊、眼睛…… 明珰心里一跳,忙张开眼睛,推了他一把,“云哥哥。”她的身体又酸又疼,不能再来一次了。 “唔。”他含糊的应了一声,根本没动一下,吻慢慢滑了下去,落到光滑的香肩……  “咕咕。”她的肚子饿的叫了起来,她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他愣了愣,顿住动作深深吸气,半响后轻轻的在她肩膀咬了一口。“起身吧。”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先把她的肚子喂饱再说。 明珰撑着双手想爬起来,不由蹙起眉。哇,这身体沉重的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腰快要断了。 “怎么了?”云岚一直盯着她,见状不由紧张的问道。 “酸。”她轻抚着细腰,似恼非恼的白了他一眼。 昨晚他折腾了好久,她再怎么讨饶都不行。这家伙也真是的,以前避她如蛇蚁,连第一次也是她主动的。可如今倒好,好像去除了某种禁忌,热情主动的让她有些吃不消。 云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拍拍手掌,早就等在外面的丫环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水进了左边的暗间。 他也不用别人服侍,随手套了件衣裳,连被子带人将她一把抱起,进入暗间。明珰睁眼一看,才发现这是座白玉水池,精美而宽阔,足足有半个房间大小,一角的墙壁上还坠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浸在热水里,明珰吁了口气,身体舒服了些,某个部位也好受了些。 他将她松松的环在怀里,拿起池边的布巾和香皂,细细替她擦拭。雪白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显眼至极,让他有些心疼,“好点了吗?” “嗯。”明珰闭着眼睛,整个人慵懒不已,“以后节制些。”新婚之夜,这么激烈能体谅。要是天天这样,还不得累死。 云岚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恐怕不行。” “你……”明珰蓦然张开眼睛,脸微微发烫,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这家伙的脸皮也变厚了,不会是跟她学的吧。 云岚双手按在她小腹,表情温柔如水,“我还想让你为我生个孩子。” 明珰的心紧紧揪起,右手无意识的在他胸口划圈,“孩子?你喜欢吗?” 他怎么也想到这个?他真的喜欢孩子吗?不过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想要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李霄比他小,但已经做了父亲。 云岚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这丫头难道不知道他会有反应的吗?“当然喜欢,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心里暗想:有了孩子,就算他不在了,有孩子傍身,她也能活的好好的。他也能放心的闭眼。 明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孩子啊!那就生一个吧。她本想先避孕的,过个半年再说。 他没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抱着她。心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转。 看着他神情莫测的脸,她的心里有些惶恐,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生怕他飞走似的。“你在想什么?” 云岚似乎被惊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我想啊,我们的孩子长的像谁比较好?” 明珰眯了眯眼,也随即笑了起来,“女孩子像我喽,男孩子像你比较好。”他们俩的容貌都不错,像谁都行。只是女孩子还是长的像娘亲比较好,不过呢眼睛最好像他,黑的像葡萄,没有一丝杂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未来的孩子,心中却都怪怪的,既欢喜又夹杂着一丝丝伤感。 不过这样的场景没维持多久,明珰本想给他施针,却被他一言提醒,才想起今日要进宫谢恩并且和皇室中人见面的。不由大急,指挥丫环们赶紧给她打扮。 不过云岚却不急,硬是磨磨蹭蹭的吃过午饭,这才慢条丝理的带着妻子坐着马车进宫。 明珰想起宫里嬷嬷说的婚后第二天一清早就要进宫谢恩,可她却忘的一干二净,心慌意乱的问道,“皇上会不会怪我们进宫晚了?”她不是故意的,睡醒时已经很晚了。 “怕什么,有我呢。”云岚好笑的看着妻子难得一见的慌乱,这丫头向来是无所谓的很,“皇兄不会怪我们的。” 明珰白了他一眼,想了想镇静下来,“反正到时他生气,我就躲在你后面装傻充愣。”为人夫君,当然要冲在前面喽。 云岚哈哈大笑,狠狠亲了下,“我夫人真聪明,就这么办。”越看越喜欢啊。 明珰笑眯眯的靠在他怀里,心情非常愉快,嘴角上扬,“云哥哥,你会宠坏我的。”  云岚捏捏她的小鼻子,满眼怜爱,“我的妻子,当然要宠的。” 却被几声大叫突兀的打断,“三姐,三姐。” 明珰微微蹙眉,这声音好耳熟。“好像是徐子建的声音。”掀开窗帘一角一看,果然是他,追着他们的马车,狂奔而来。 云岚看了看她的脸色,叫道,“停车。” 徐子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热汗淋漓,像刚从河里捞起来般,忐忑不安的低唤,“三……三姐。” “你怎么来了?”明珰上下打量他,猜测着他的来意。比起她离家时,他长高了不少,整个人也褪去浮躁沉稳了不少。那次他陪同三夫人来罗府胡闹时,她的注意力都在三夫人人身上,没多看他几眼。 “三姐,您能不能……”徐子建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咬咬牙道,“能不能借些银子给我?”他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开这个口,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她肯不肯借? 他知道她恨徐家的人,恨他娘,但是他一上午找了好多人,都被拒之门外,只能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找过来。这一上午他尝尽了屈辱和绝望,原来人一无所有时,会被人看不起至此。什么朋友什么亲人什么人情,都是空的。过去那些所谓的好兄弟的讥笑依旧在他耳边响起,让他悲愤难安。 明珰脸色淡淡的,“借银子?”有什么事不能让大人出面?还让个小孩子出面借钱?徐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由此看出,徐家真的是过的极惨。 “我会还的。”徐子建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一个劲的保证,“真的,我一定会还的。” 明珰皱起眉头,“要多少?” 徐子建眼睛一亮,脸上发光,声音都抖动不止,“五……五十两银子。”生怕被拒绝的极小声。 明珰爽快的一口答应,“平安,给他。” 平安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取出一张五十两的给他。 徐子建激动的泪水流了出来,他狼狈的用衣袖擦了擦,紧紧捏着那张薄纸,“谢谢三姐,我给你写张借条。” “不必。”明珰看着一身落魄的他,衣裳补了又被,洗的花白,早没了以前穿着锦衣戴着金玉之物的贵公子模样,心中难免有些感慨,“不过我不希望有下次。”这话一定要说清楚,别以为她会一而再的借钱给他。 以前在徐家时,只有他对她没有恶意,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偷偷送她一份。只是他始终是那个人的儿子,她无法释怀,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我明白,我一定会还。”徐子建知道这已经是她大加开恩了,他找过来时也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这个姐姐从小跟他不亲,甚至是讨厌他,可也只有她,在这种四面楚歌之时肯稍微伸一伸援手。父母都说她是个绝情绝义没心肝的人,可他不这么认为。都是被逼急了被伤害了,才会这样保护自己。 只是他们仅剩的一丝联系也会随着这五十两银子,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也无法可想,无能为力。或许他们天生就没有做姐弟的缘分。 云岚眯着眼看他黯然离去的背影,有些讶异,“你待他倒还有几分情份。”他以为她对徐家的每个人都深恶痛绝呢。 明珰放下窗帘,语气淡淡的,眉间却有一抹惆怅,“他从小就是徐家的小霸王,但没有欺负过我,只有我欺负他的分。” 云岚心疼的抱着她安慰道,“别多想,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以后他们是生是死,都于我无关。”有他在身边,总觉得心情很好,过去的不愉快的事情都不值得一提。只要他陪在她身边就好! 77.敬茶 进了宫马上被公公迎到乾宁殿,皇上早就等着他们,听到通报,马上让他们进去。 室内除了皇上,各位皇子都在,不论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低眉顺眼在听训。 皇上见云岚气色极好,眉宇间藏着几丝喜气,放下心来。闲笑了几句,责怪的话是半句都没有。 魏王爷心里暗自嘀咕,一大清早就把他们全都召进宫里枯坐,等了半天才等到这对新人,这都过响午了,父皇还笑的这么欢喜,真是太偏心了。皇叔在他心里,明显比他们几个儿子重要的多。 燕王爷心里也不舒服,可有什么办法呢?父皇儿子多的是,但亲弟弟只能这一个,宝贝着呢。 云岚和明珰对视一眼,双双跪下来。云岚从宫女手里的托盘取过茶,双手递上,“皇兄,请喝茶。” 皇上一把扶住他,“岚弟,不用这样。” 大周朝的规矩是给父母跪着敬茶,但其他人都不用,站着就行。 云岚眼睛有些红,脸上难掩慕孺之情,“要的,长兄如父,这些年托皇兄的福,让我过了几年清净省心的好日子,我无以为报,以茶代酒,磕谢皇兄。” 这话说的真情实意,他是真的很感谢兄长,要不是皇兄的庇护,他可能活不到今日,更不可能和明珰相衬的这一天。 “好好好。”玄正帝欣慰至极,举着茶杯一口喝干,这兄弟总算成家了,也懂事了。  宦官送上玉如意,一对金镶玉的碗。 “皇上请喝茶。”明珰高高举着茶。 “嗯,好好服侍岚弟。”对弟媳妇,皇上可没有那么爽快。正想多叮嘱几句,见云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不由暗骂:没出息。却心软的立马伸手接过来,抿了口茶,“以后跟着岚弟叫朕皇兄吧,都是一家人,有事尽管来找朕作主。” 听到这话,四周的人眼神都有些不一样。找皇上作主?这得多大的恩宠啊。就算爱屋及乌,也足以让他们嫉妒的。 话说玄正帝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严厉的很,连个笑脸都极少给,通常见到儿子们都是先一通训话。害的儿子们见他如同见老虎似的。但严父慈母也算正常,一般人家也都这样。 但他对云岚永远是笑脸相迎,别说训话了,大声喝斥都没有。这明显的区别待遇怎么会不让人眼红呢?如今这份恩泽惠及到明珰身上,这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啊。这足以让他们眼红了。 “谢谢皇兄。”明珰丝毫不能理解这些人纠结的内心,只是乐呵呵的收下宦官送来的大红包。 皇上将儿子们都召过来,“你们都过来,见过你们皇叔皇婶。” 几人低下头异口同声的喊道,“给皇叔请安,给皇婶请安。” 明珰看着这几颗黑鸦鸦的人头,嘴张的老大,内心深受震撼。她知道云岚在皇室的地位很超然也很尊贵,但见到这几个皇子这么恭恭敬敬的给他们请安,震惊的找不着北了。 她对这几位皇子都不熟,除了晋王爷。笑眯眯的送上事先准备的礼物,不过是些荷包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他们这些皇子也不稀罕,不过都有礼的表示感谢。 明珰转了转眼珠,将准备好的几道小点心奉上,这本来是拿来拍马屁救急用的。要是皇上责怪他们来晚了,她就找这个要准备点心的借口。如今嘛,也不用了。就送给皇上当礼物好了。 皇上有些惊讶的让公公接过来,尝了一个,微微点头。这丫头还算有心,她还是第一个想到送他吃食的人。 那些儿子儿媳们,只想着搜罗各地的奇珍异宝讨好他,给自己加分。其实有时候这平常的吃食,就足够了。有心就好。(你想多了) “皇婶,我能吃这个吗?”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攀着她的腿,眨巴着眼睛,模样很可爱。这是皇上最小的儿子李佑,生母是皇后宫里的宫女,生他时难产去世,就养在皇后宫里。 “当然,这是鸡肉卷。”她抱着他坐在膝盖上,取出手边的这一份,细心的喂给他吃,“好吃吗?”华 小家伙不住的点头,黑亮的眼睛全是欢喜,“好吃,皇婶亲手做的吗?” 这桌上的四道点心,红的红,青的青,白的白,黄的黄,光看色彩就足够引起食欲了,小孩子更是喜欢这种点心。 明珰有些汗颜,“我自己想出来,交给厨房做的。”她不会厨艺,但她喜欢各种吃食,吃多了就会动脑筋翻花样,折腾下面的人去做出来。 李佑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指向另一道晶莹剔透粉白的小点心,“那这道呢?” “豆腐包子,里面馅是豆腐皮做的,很软很香。来,尝一个。”明珰拈起一个包子喂他,做的极小巧,一口就能吞下。皮薄馅多,是她的最爱。 “皇婶好厉害,这个也好吃,皇婶我能去您家住吗?”李佑满眼亮星星,谄媚的看着她,明显对这些吃食垂涎欲滴。v 皇上一直看着他们的互动,这时出声斥道,“胡闹。”不错,对小孩子很细心,看来将来是个好母亲,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云岚的孩子。 李佑低垂着头,小嘴扁扁的,有些可怜。 云岚有些不忍,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等皇叔有空时,接你来府里玩,住几日就不行了。”住在皇宫里,比较安全。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破坏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新婚啊,正是你侬我侬的好时候。 李佑很好哄,已经露出灿烂的笑脸,“谢谢皇叔。” “皇叔,我也要去。”另几个小屁孩也都提出请求。这个皇叔向来淡淡的,待他们亲切却不亲近,这次突然这么好说话,一定要好好去玩玩。 连几个已成年的皇子也不甘人后,纷纷要求。 一个是客,几个也是客,云岚无所谓,“好,我专门挑一日,邀请你们一起去玩。” 皇上也笑道,“岚弟,那我也去凑一下热闹。” 云岚自然应是,闲聊几句便提出要去给皇后敬茶。 皇上知道他从小由皇后照顾,感情颇深,点头应允,让李霄带着一起过去。 一路上明珰东张西望欣赏着四周的景色,少了前几次的拘束。 云岚不得不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跟不上,“阿霄,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适?” 李霄目不斜视,盯着前面的路,“这几日政事太忙,有些劳累,等空闲下来休息几日就好。” 云岚不由劝道,“不要太拼命,身体最重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几个孩子为了皇兄的注目,力争表现。这些他都知道,也能理解,可还是担心啊。 李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谢皇叔关心,我年轻撑得住。” 明珰刚回过神正好听到这句话,“撑个头,以后老了百病丛生就会后悔。”她跟李霄斗嘴惯了,向来说活没顾忌,想到什么就说。 “你少咒……”李霄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的摇头,“不会的,皇婶。”早没了以前的随心所欲,有礼的像个陌生人。 明珰暗骂这家伙呆板别扭,“你伸出手。” “干吗?”李霄提防的看着她。不能怪他,实在是这位太过刁钻,捉弄起人更不会手软,如今成了婚,也没见她有所收敛。 明珰朝天翻了个白眼,“让你伸就伸,这么啰哩啰嗦干吗?” 李霄有些犹豫,神情说不出的古怪。3 云岚笑看这两人瞎闹,忍不住出声道,“听她的。”他对她是最了解的,她一说话,他便知她一一步的举动。 李霄这才伸出手,明珰伸出两根手指,落落大方的搭上他的脉搏。 “我待会开个方子,你拿去爱吃就吃,不爱吃就丢了。”这话说的真是别扭。她还嫌别人呢。 “他没事吧?”云岚摇了摇她的手,让她别卖关子。 李霄慢慢缩回手,低下头掩去脸上的表情。 “暂时没事,不过再这样下去,难说。”明珰是看不得别人糟蹋自己的身体,她想让云岚身体康健比登天还难呢。 话虽这么说,到了皇后宫里,明珰还是写下了方子和食疗食补的几张方子。递给他。 这话说的真的够呛,幸好他们俩都是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她不过是借这种语气掩盖背后的关心。 李霄接过方子放进怀里,也不道一声谢。“把那几道点心的方子也写给我一份。” 正想放下手中笔的明珰愣了愣,“你又不爱吃点心。” 李霄没好气的道,“我拿去讨好我家王妃,不行吗?”这丫头,好好跟她说话,就是不行。 “行,当然行。”要讨好妻子,也是好事。至于这么板着脸吗?不过她是大方的长辈,不会跟小辈计较的。“你家王妃替你打理后院和家务,也很辛苦,正好哄哄她,让她欢喜欢喜。”下笔划拉拉的将这几张点心方子记录下来,交给他。 给皇后斟茶,也不用下跪,站着就行,还收了个大红包。 回到府里,明珰打开皇上和皇后送的大红包,皇上给了五千两银子,皇后是两千两。算着这次进宫的收获,满意的眯起了眼。 云岚看着她一副小财迷的样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高兴?”不过心里有些奇怪,皇兄经他手里送出的东西,都是些字画金银古董等风雅的东西,像这样直接送银子,好像是第一次。 “嗯,有银子收当然高兴。”比起那些古董字画,这白花花的银子更能讨她喜欢。 云岚不由失笑,这丫头坦率的可爱。爱财也不是丢人的事,不用遮遮掩掩。“喏,这些都交给你处理。” 明珰一看,原来是这次大婚各方送的贺礼,足足有几本帐本。品种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她随意翻了几页,眼冒金星,“还是让全叔处理吧。”这上面记的符号她都看不懂,看着就头疼。 “随你吧。喜欢就翻翻,累了就交给全叔。”云岚由着她的性子,也不管她。“不过以后这摊子事都是你的事情。” 明珰睁着清澈如水的眼睛,满脸迷惑,“那你干什么?” 好吧,她管家。但他不用上朝,又不开铺子,又不管事。干吗呢? “陪你啊。”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好像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明珰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也真是的,不过她喜欢。 78.徐家诸人(上) 徐子建抓了十日份的药,又买了十五个包子,兴冲冲的跑回家。 徐家和别人合租了个小院子,只占了左厢房三间屋子,院子很小而且挺破烂的,不过房租便宜,一个月只需要半两银子。 徐子建一路直冲进三夫人住的屋子,“娘、娘。” 三夫人披头散发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愣愣的发着呆,瘦弱而憔悴。听到儿子的声音,眼睛一亮,“建儿,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娘了。” 徐子建笑嘻嘻的两手高举,满脸兴奋道,“娘,您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三夫人愣了愣,“吃食?药?你哪来的钱?” 她是知道的,家中没有余粮,也没有分文钱财。昨天已经断药断粮,她都准备等死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好辛苦,被夫君嫌弃被以前的手下败将奚落,她快撑不下去了。要不是舍不得唯一的骨肉,她早就自我了断。 徐子建打开油包,递了个包子过去,还热着呢,“您不用管,您先吃两个包子,我给您去煎药。” 三夫人鼻子一酸,眼眶发烫,“好孩子,你吃吧,娘不饿。”幸好她还有个孝顺的儿子,她没有白费一番心思。 徐子建固执的不肯缩回手,硬是塞到她手里,“娘,我们一起吃,还有好几个呢。” 吃着干乎乎的包子,三夫人的泪水再也憋不住掉了下来,包子里吃出了咸咸的泪水味道。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已经让她习惯了奢华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她还能忍受这种贫困的生活,可是她的儿子啊,从小生在富贵窝里的宝贝,怎么能让他也受这种苦?老天爷,这是报应吗?要是报应,就找她一个人好了,放过她的儿子。 徐子建的心情沉甸甸的,装作没看到,埋头苦吃。 二夫人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大喊道,“你们在偷吃些什么?”太过份了,趁她出门躲起来吃独食。亏她还要替一家老小洗衣做饭作牛作马,都是些不知感恩的东西。 徐子建咽下嘴里的包子,将油包递了过去,“二娘,这里还有,您吃吧。”大家都不容易,他娘如今成了这样子,需要人处处照顾。可家里没下人,只剩下他们四口人。父亲整天喝酒,其他事什么都不干。能干活的女人只有二夫人,什么都要亲手做,是挺辛苦的。 二夫人顾不得发问,一手抓一个,左右开弓,狼吞虎咽吃起来。真是饿坏了,昨晚没吃,早上也没吃,中午也没吃。都饿的眼冒金星手脚发软了。 连吃了四个包子才止住饥饿感,她这才有闲心管其他事情,“你还买了药?银子是你父亲偷偷给你的?这个老不死的,还骗我说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真是偏心眼。” 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恼火。到了这种时候,还只顾着护他们母子。他有没有想过她?她有多少不容易? “二娘,不是的。”徐子建急忙解释道,“不是父亲给我的银子。”_ 二夫人满眼都是怀疑,“不是你父亲给的?那是哪里来的?”别跟她说,这是他亲手赚回来的。 自从落到这种境地,老爷曾经去几家旧相好家求助,都被挡在门外,连面都没见着就赶了出来,还要听那些下人的奚落。 人走茶凉,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连大夫人都带着东西回了娘家,断了跟徐家的联系。只留下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断的是干干净净。 这里只剩下几个无处可去的人,她要是有地方跑,也早就跑路了。 徐子建闭着嘴不肯说话,他知道如果说出实话,恐怕还会有麻烦。徐家和三姐那是解都解不开的结。 二夫人见问不出答案,扬声尖叫道,“老爷,你快来呀,你儿子不知从哪里弄了钱回来?”心里急啊,这钱她想要啊。 正在喝闷酒的徐达闻讯而来,眼睛一亮,先顾不得其他,先哗拉哗拉的将包子连着吃了好几个。“子建,你哪来的银子?” 徐子建咬着唇为难不已,“父亲,您别问了,反正不是偷的抢的。” 徐达也不再追问下去,“还有余钱吗?” 他还是最关心这点,这种穷日子他受够了,前面的一百两银子根本不经花,付了一年的房租,其他的也不知花在哪里,就这么没了。如今连喝酒的钱都是他当了衣裳换回来的,连下酒菜都没有。 徐子建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捏了捏钱袋。要不要交出去? 徐达已经看出来上前搜身,搜了半天搜到四十两银票,九两碎银子。乐的眉开眼笑,"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徐子建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这……我去跟朋友借的。” “不错,你这朋友还算有些良心。”徐达看着这些银子,眼睛发光,也不想知道是哪个朋友,“这么多钱你一个孩子不好保管,还是放在我这里。” 徐子建的脸发白,抓着父亲的衣袖,“可是……娘还要吃药。”保管?恐怕这钱是再也回不来了。这家里没一个人是能操持家务善于理财的,得了钱就知道花,也不懂得存些备用。 “你不是买了吗?”徐达随手拎起一边的药包。这孩子真是不懂事,他是小辈,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徐子建极力辩道,“这是十日份的,以后还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去了,这药是不能断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看着你娘。”徐达不耐烦的说完,将钱收入怀里,一把推开他扬手而去。 徐子建追了上去,好歹留一些给他呀。“父亲,父亲。”却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达出了院子,不知去了哪里。 二夫人阴阳怪气叫道,“你父亲肯定又是去买醉,这些银子哪够他挥霍的?”哼,谁让他不给她的?如今倒好,谁也得不到。 徐子建心里大急,“二娘,那怎么办?”这是他借了一上午跑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从明珰手里借到的一点银子。求人有多难,他算是领教了。 二夫人不以为然,将剩下的两个包子抓在手里,“还能怎么办?你再去跟你朋友借,多借些。”说的太理所当然,跟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怎么可能?一次已经是念在旧情。”徐子建是心知肚明,这是条走不通的路。 二夫人转着眼珠,一个劲的鼓吹,“有一就有二,怕什么,只要脸皮厚些,就能借到钱,想想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还有你娘的病……” 徐子建苦笑着摇头,再借?想都别想。他的脸皮没那么厚,徐明珰也不会再留一丝情面。 二夫人是怕极了吃不饱肚子的日子,眼神贪婪,“这样吧,你说出你朋友的名字,我跟你一起去借钱。”说什么也得多弄些钱,最起码不能挨饿。 徐子建心里充满了无力,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人家不会让我们再进门了。” 二夫人见状,变了脸色骂骂咧咧起来。“那以后休想让我侍候你娘这个病秧子,就会整天躺在床上装模作样享清福。” 徐子建别提有难受了,低下声音道,“二娘,我娘真的病了。” 二夫人扬了扬嘴角,尖酸刻薄的很,“病?我还巴不得病了,天天躺在床上让人服侍。”有没有搞错?老爷还让她照顾这女人,她不弄死她已经不错了。 “二姐,你别太过份了。”一直没说话的三夫人皱着眉头,“建儿,你去煎药吧。”她在儿子面前永远是柔柔弱弱温柔体贴的好母亲形象。 “可是……”徐子建不放心的看着二夫人,生怕她欺负人。 “不碍事的。”三夫人温柔的笑笑。对付这没头脑的女人,她还是有经验的。 徐子建纵然满腹不放心,但还是听话的去煎药。 二夫人有些眼红他们母慈子孝,冷哼了一声,“在你儿子面前,装成慈母样,可惜啊,一切都是白搭。” 三夫人白了她一眼,“二姐说什么胡话,我不像你,整天叽叽歪歪,尖酸的小家子气。” “得了,到了这种地步别再假清高了。”二夫人挑眉嘲笑道,“你是哪种女人,我还不清楚吗?你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落到这种地步,有什么用啊。什么都没了,一切都白费心机。” 做了半辈子的冤家,斗来斗去都成了习惯。就算落魄至此,也不忘出出气。她可是在这女人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当然要讨回一二。 三夫人收起温婉的笑容,脸色有些阴森,“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什么东西?一个手下败将而已。“不错嘛,总算露出真面目了。”二夫人撇了撇嘴,怎么看她怎么碍眼,“这样多好,不用假模假样戴着假面具过活。” 自从眼前这女人进了门后,她一家独大风光无比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想想就咬牙切見,不过呢,如今她只能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连老爷也不爱上她屋子里。哼,让她得意,让她嚣张,怪不得老话说,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你……你非得这么气我吗?”三夫人银牙暗咬,恼的不行。可如今她这样子,只能靠别人照顾,哪怕搭一把手也行啊,她还真不敢跟她撕破脸皮,对着干。 如今看来夫君是靠不住的,儿子又太小,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她不禁忧心忡忡。 “我哪敢?”二夫人斜着眼,冷嘲热讽道,“你还有个将来能建功立业继承家业的儿子,我不过有个晋王侧妃的女儿而已。” “晋王侧妃?人家晋王爷怎么待她的,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这话戳在她痛处,忍耐不住反击道,“她想翻身,难哟。”比起嘴皮子功夫,她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二夫人最恨别人说她的女儿不得宠,可当时的情景她们都亲眼所见,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但又不肯认输,“话可不能说死,只要我家女儿生下孩子,马上能翻身。” “恐怕难如登天啊。”三夫人嘴角有丝讥笑。那日王爷眼里的嫌恶,是那么的深刻入骨。 侧王妃?不过名号好听,顶不了用。徐家出事时,还曾上晋王府求助,可愣是没见到徐明慧本人,更别提王爷夫妻了。只派了个普通下人打发他们走。谁知道明慧在晋王府是死是活?半点音讯都没有。 79.徐家诸人(下) “呸,就算再难,还有一丝机会。”二夫人破口大骂,“你所生的儿子恐怕就没什么用,不读书将来也不能考功名,整天在眼前跑来跑去,还不是个废人。” 心中暗想:好啊,你刺我心口,那我也会刺的你鲜血淋漓, “住口,我儿还能在我身边服侍,还能为我找一口吃食。“三夫人也是暴跳如雷,火冒三丈,“你呢?你女儿是晋王侧妃,你怎么不去依附她?” “她……”说到这个,二夫人不由气短,想了半天道,“她……等她将来能作主,会照顾我的。”只是心虚的连自己都不相信。 三夫人脸色狰狞,不依不饶,继续抓着她的痛脚猛击,哪有半点温柔慈爱的样子,要是徐子建看到,肯定会吓一大跳,“将来?等到什么时候?她恐怕自身难保。” 二夫人语塞,斗嘴不是她的对手,急忙转移话题,“怪来怪去都怪明珰那死丫头,她如今倒风光,却不理会我们的死活。害的我们受这种苦,她好歹是徐家的女儿,一点人性都没有。” 三夫人脸色大变,身体抖了抖,半响才酸不拉叽道,“人家如今是攀上枝头的凤凰,哪会管我们是生是死?” 二夫人想想就不甘心,“不如我们想办法上门去讨些好处。”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明珰的长辈,本该吃香的喝辣的供着他们。 三夫人想起云岚那双黑如深谭藏着无数波澜的眼睛,后背冷汗渗出,“你敢去的话,你自己去。我是不敢的。” 上次的事她记忆犹新,福王爷的警告犹然在耳,一次就能让她去了半条命,再来一次恐怕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死她倒不怕,就怕会牵连到子建身上。 福王爷要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以他那么维护明珰的样子,她们肯定讨不了好。他连正经丈人的面子都不给,会给其他人面子吗?他用她的遭遇很明确的告诉她们,别那么天真。明珰是明珰,他们是他们,泾渭分明。 二夫人愣了愣,想起二夫人被送回来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发冷,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感觉薄了。“那我们就任她过好日子?”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弄死她。不过她有一点不懂,每次她暗中陷害那丫头,都能让她顺顺利利躲过去。难道真是因为她福大命大?有老天保佑? “你有什么办法整她吗?”三夫人淡淡的看着她,“如果不能一击打倒她,让她永世翻不了身,还是不要乱来,免得我们会更惨。” 她不是不想报仇,可也要这种实力啊。人家跟她们比,是天壤之别,她们根本就是地上的烂泥。人家还嫌踩了脏呢! “哎,她哪来的这么大的福气。一个死丫头,牙尖嘴利自私自私狼心狗肺……。”二夫人越骂越不甘心。 三夫人听的头疼,心口的火憋的难受,“你还是省省吧,你骂的再响,她也听不到。”若是问这世间她最恨的人是谁,那就是明珰。她落到这种境地,全是那死丫头害的。可如今是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听的她心烦意乱不得安宁。天底下最痛苦的莫过于,看着自己的仇人活的开开心心,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不信她会风光一世,哼。”二夫人骂的口干舌燥,喝水去了。 只留下一个愤愤不平心里难受的三人人,无力的倒在床上。 是夜,徐子建服侍三夫人漱洗,帮她洗好脚后,盖好被子。。 三夫人欣慰的看着儿子,满眼柔光,“建儿,说实话,银子哪里来的? 徐子建垂下眼帘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三夫人一口打断他,轻抚着他的头发,动作轻柔,“你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母。你是骗不了我的。” “我不是存心想骗您。”徐子建支吾了许久,最后躲不过,只好吐实,“是跟三姐借的。”哎,他从小到大都骗不了他娘,她只要这么看着他,他就会捱不住。 “明珰?”三夫人的嘴巴张的老大,难以置信,“她怎么肯借钱给你?”那丫头心肠之狠之硬,这天下是无人能出其右。她不往死里整她们,已经不错了,还借钱?西边出太阳了? “她没有你们想像中的心狠。”徐子建是左右为难,想辩又不想辩,“不过她已经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三夫人若有所思道,“她对你倒是不错。”脑中一个个想法冒了出来。或许能借此利用起来? 她忽然想起过去,子建很喜欢缠着他三姐,还会瞒着她送东西过去。当时她还挺生气的,儿子怎么会跟她这么投缘?如今看来也是件好事。 “她……”徐子建见状有些后悔说出来,“她就是把我当成叫化子打发了。”其实他已经发现,他娘并不如他所看到的那么贤良温婉,只是他装作不知而已。 心里暗叫:娘啊,您千万别给我想出什么鬼主意?更别想出什么害人的把戏来。 “哎,她要是对你还有几份情份,还能去求求她。”被他这么一说,她满脑的算计先放一放,“你总不能这样下去。” 她为来为去,都是为了这个儿子,他如果能有出息,也不枉她半世辛苦。 徐子建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好,“我会想办法的,或许我去药铺做学徒。”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家没钱读书,他年纪又小,做不了什么事。 “胡说,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三夫人讶然失色,“不可能,你是徐家唯一的男丁,好好念书,将来还要做官光宗耀祖。”她直到此时,还念念不忘做官。 “娘啊。”徐子建苦着一张脸,“我们徐家这种境地,填饱肚子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做官?走仕途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也不喜欢念书,看到书就头疼。 ”不行,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三夫人对这一点很坚持,这是她对儿子唯一的要求,“你一定要给我争气,扬眉吐气,要让那些人看看。” 徐子建低着头不吭声,还提什么争气,最起码的温饱都做不到,还提什么其他。人总要面对现实,有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奢求。 即使是在过去,他也不可能靠着苦读而金榜提名。 三夫人当他已经听进去,不再多说,心里盘算着好好跟徐达谈谈,总得将这件事处理好。 只是当晚徐达没有回来,一连三日就没有回家,第四日才由春风楼龟公送回家。 龟公拿出徐达亲笔所写的欠条,伸手要钱。 二夫人气的浑身哆嗦,“没有。”好啊,三日未回,不仅将五十两银子花的精光,还欠了人家五两银子,她们家哪来的银子? 龟公不屑的看着这几个衣衫破烂的人,心里暗叫晦气。“没银子还上什么青楼嫖女人?充什么大脸啊。” “你叫什么叫。”徐达漫不在乎的笑了笑,有恃无恐道,“我是福王爷的丈人,将来有的是银子。” 龟公愣住,“福王爷的丈人?”怎么可能?福王妃是罗家义女,但也好像是孤女。   “是。”徐达身着一件破衣,脸上却得意洋洋,“我家三女儿如今是堂堂正正的福王妃。” 半响,龟公发出一声嘲讽的大笑,鄙视的看着他,“这位大爷哄我呢,我虽然低贱,但还算有些见识。这种鬼话去骗骗那些不懂事,福王爷的丈人会住在这种破地方?会穿这种衣裳?开什么玩笑。”想骗他?门都没有。 “我真的是……”徐达没想到他不信,连忙再说。 “你可不再乱说,想拿着福王爷的名头骗人,当心被抓起来。”龟公看着他,明显把他当白痴,“得得得,算我们春风楼倒霉。居然遇上你这种白嫖的人。”拍拍手臂,拂拂身上的灰,扔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徐达气的满眼通红,恨不得咬人。什么叫白嫖?他给钱了!他真的是福王爷的丈人。 二夫人伤心的发狂,“你……你好,居然去青楼找女人,你……你把我们当成什么?” 徐达转过脸,理直气壮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去青楼又怎么了?你们服侍的不好,还不许我去找女人?” “我哪里没服侍你?洗衣做饭,我以前哪做过这种事情?”二夫人气的失了理智,扑上去捶打他,“我容易吗容易吗?” 她毕竟是女人,没多大力气。只是徐达觉得伤了男人的自尊心,狠狠用力一甩,“这是女人的本份,有什么好炫耀的?以前她也是这么做的。” 二夫人摔在地上,晕眼转向,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谁?是前大夫人?人家都跑的不见人影,你倒还记在心里,我们这些陪在你身边的人,成了什么?”说到最后,神情似哭似笑,状若疯狂。 就连躲在屋子里的徐子建听了,身体抖了抖,不敢出去。这家里的秘密一个接一个,都是些陈年往事,好多都是他不知道的。 “我纳了你,就是想要个儿子,可你……”徐达嫌恶的看着这神经质的女人,眉头紧锁,都能夹死蚊子了。 “我没为你生下儿子吗?我们有儿子的。”二夫人泪流满面,崩溃的大喊,“可他被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害死了,他才六岁啊,那么活泼可爱,还什么都不懂,他死的好惨啊……” 徐达想起那段往事,有些撑不住了,脸色惨白,“够了,别提了。” “我偏要提,我为什么不提?我也有过儿子,我也是徐家的功臣,儿子死的时候七窍流血,被那贱人生生毒死了……”陷入过去的二夫人已经快疯了,眼睛茫然空洞。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徐达的眼睛红的像疯狂野兽,“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让你别提这事,再也不许提起。”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最大的隐痛。 “我心疼啊,只要一想起来就像万箭穿心的疼。”二夫人眼中全是仇恨,不知是针对谁的。“你却放过那个杀人凶手。为什么不给我们的儿子报仇?” 又是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徐达双拳紧握,“你再提就给我滚,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哇哇哇。”二夫人哭的撕声裂肺,披头散发,眼泪鼻涕乱成一团。 徐达狠狠的摔上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捧着酒壶狂饮,醉了就能不再想起这些痛心的事。这到底是谁的错?是她吗?还是他? 80.游园(上) 天色蒙蒙亮,旭日东升,一轮红日跳出水平面,朝气蓬勃。 云岚看着臂弯里睡的正熟的妻子,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新婚的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每天都觉得时间过的飞快。早上刚起来,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他们时而在花园里散步欣赏着四周的美景,时而在书房里同看一本书,时而静静的相拥。就算两人不说话,那种温馨甜美的滋味萦绕在心田。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 刚发了会呆,一不注意这日头已经升高了,云岚轻手轻脚将她的头放在枕头上,刚想放开,被她一把抱住,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天色还早,陪陪我。”眼睛半开半闭,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声音含含糊糊的,模样有几分孩子般的可爱。 云岚心口一暖,将她额头的细发拂开,“你再睡会,我有事要去处理。”平时陪她多睡会儿,也无所谓,可今日却不行啊. 明珰抱着不肯放,软软的撒娇道,“什么事啊?让别人去处理嘛。” 云岚知道早晨的她是最迷糊的,怜惜的摸摸她的额头,“今日皇兄和皇侄们要来我们王府……” 话还没说完,她猛的眼开眼睛惊跳起来,“糟糕,我都睡糊涂了,什么时辰了?是不是来不及了?” 云岚按住她左顾右盼的脑袋,安抚道,“别慌,才亥时。我们昨日已经做好准备,只要再检查一下就行。我去处理,你再睡会儿吧。” 明珰揉揉眼睛,“不了,我起来帮你。”反正也睡不着了。 淡淡的花香随风飘荡,蝴蝶翩翩起舞。 花园内凉亭阁楼处处都是人,丫环们端茶送水,步履匆匆。 午后,皇上带着皇子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位王妃和侧妃,还带着许多服侍的下人,幸而皇后并没有出宫。 一大群人将福王府顿时挤的满满当当。幸好云岚和明珰早有准备,接待起来丝毫不乱。 亭子边的那一簇簇牡丹含苞欲放,白、粉、红、紫、墨紫、雪各色争艳,引的人流连忘返目不暇接。 明珰陪几位女眷坐在凉亭边吃着茶水点心闲话边欣赏着这美景。 “皇婶,您府上的牡丹就是比别家的好看。”说话的是燕王妃,一脸的讨好。  明珰嘴角翘了翘,谦虚道,“哪里,都是一样的。”心里偷笑不已,听说这位燕王妃出身名门,平时高傲的不行,别人都挺排斥她的。如今看来也不是真的清高嘛,而是没有能压住她的人。 “不不不。”魏王妃也赔笑道,“福王府的水土就是好,别说是牡丹,就是其他花草也比我们府上长的茂盛。” 只有晋王妃始终微笑,偶尔说上几句凑趣,很会看人家眼色。 明珰陪着说笑了会,就觉得闷。都是些不熟的人,也没见过几次面。又这么无趣,说些首饰衣裳之类的话题,真够无聊的。 她并不是个长袖善舞圆滑的人,只能不住的请人吃点心堵住她们的嘴。所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享受众星捧月的滋味,她更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以后的应酬还是少安排一些吧。  李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头的汗朝明珰冲过来,后面跟了几个服侍的丫环和奶娘,“皇婶,有什么好吃的?” 明珰拿出手帕替他擦汗,吩咐下人去拿最新出炉的点心上来。 几个小皇子都由专人陪着在花园里玩,他们也坐不住,所以明珰就索性安排让他们痛痛快快的玩。 别看这几个孩子平时都像小大人似的,端庄有礼。一离开大人的视线,照样玩的像个小顽童。而李佑是最小的孩子,最受明珰的关爱。 丫环们小心翼翼的捧着上来,明珰看了眼是鲜肉小馄饨,细细的蛋皮还飘浮在汤面,还撒了些绿油油的葱丝。 明珰先让了让其他女眷,见她们全接了。这才取了碗捧着,舀起一个薄薄的散发著肉香的馄饨,往李佑嘴里送。 李估的奶娘有些不安,伸出手道,“福王妃娘娘,让老奴喂小皇子吧。” 李佑拉着她的衣服撒娇,眼睛晶亮亮有一丝依赖,“不嘛,我就要皇婶喂。”除了身边的奶娘,没人喂过他吃过东西,就算是父皇和皇后也没有。上次明珰喂过他一次后,就被他缠上了。 原来有人关爱呵护的滋味真的很好,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明珰是他的娘亲。不在乎他皇子的身份不在乎他是不是受宠,只是单纯的关心他。 “好,我来喂。”明珰很喜欢这孩子,“你退下吧。”这样还没有被权利和利益污染的孩子,还是比较惹人疼爱的。 其实她知道皇宫里的人都不寻常,就算是个孩子也没有那么简单。但这孩子很投她的眼缘。 李佑小嘴里塞的满满的,吃的眉开眼笑,一脸幸福享受的模样。 魏王妃看着这一幕,心里酸不溜丢的,面上却不显,“皇婶还真是慈爱,对小皇弟这么呵护,实在让我们这些做嫂子的汗颜。” 她从来没将这个最小的皇弟放在眼里过,就算是皇后抱养的又怎么样?毕竟不是皇后亲出之子,年纪又有一段距离,根本没有威胁力。 明珰不敢居功,淡淡笑道,“这只不过是小事,举手之劳而已。”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居然还妄想以后母仪天下?连她都瞧不上,何况是城府极深的皇上呢? 晋王妃突然笑道,“皇婶,这点心味道有些与众不同,馅料很香滑,是何缘故?” 明珰看了她一眼,“加了些我特制的香料。”这倒是个乖觉的,难怪皇上还亲口夸过她是个贤妻。 “怪不得呢,能否告知一二吗?”“当然。”明珰笑眯眯的说着方子,丝毫不吝啬。心里却暗想,晋王爷夫妻还是天生一对,都爱讨教点心方子。说不定也是借花敬佛呢! 男人们又是一堆,都围在皇上身边说笑。当然皇子们都是极力在讨好父亲,努力为自己加分。 云岚只是静静的看着,并不多嘴。反正皇兄是乐此不彼,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考究他们的能力和品行。 丫环送上新出炉的点心,云岚频频相让。 皇上随手拿起尝了尝,“你府上的点心倒真是不错,能与皇宫御林膳房一较高下。看来弟媳在这方面下了苦功。”这已经是很高的评语了,来到福王府,总要夸一夸费心准备的主人家,但想来想去,也没有特别能夸的地方。 好吧,她总算还有一个好处,最起码皇弟有口福。 其实在他眼里,明珰的性子太过桀骜不驯,不是个个好媳妇的人选。如果是他的儿子娶妻,他肯定不赞成。但换了云岚的亲事,对他来说,已经所求不多。只要是女人能生养就成,谁让云岚倔了十多年呢。哪怕他提出要娶个寡妇,或者丑八怪,他也没异议。 “皇兄太过夸奖了,她比较爱吃所以才多花了些心思。”云岚有些汗颜,妻子给皇上的印象就是如此?他觉得妻子哪里都好,怎么皇上却……“皇兄,这道是新研发出来的,有扬州点心的味道。您尝尝。” 算了,不提了。反正他们俩直接对上的机会,极少。日子是他和明珰过的,只要他们舒服开心就好。 “哦?那要尝尝。”皇上点点头,好像很随意的问道,“我记得你们去过扬州,那里的风景如何?” “风景堪称一绝,琼花更是绝艳天下。”云岚因想起扬州两人相处的情景,眼中一片柔光,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向明珰所在的位置。 皇上都看在眼里,不由扯了扯嘴皮。 随着云岚的侃侃而谈,大家彷佛能看到那里美丽的风土人情,心往神驰起来,不时的问上几句。 只有李霄不发一言,脑海里也想起那一段过去,那个流光溢彩又惊心动魄的夜晚。好像是从那时起,他才对她另眼相看的吧…… 李佑不知何时过来的,立在他身边笑道,“皇叔,下次您再去的话,带我也一起去。” “好。”因为明珰对这孩子的青眼有加,让他也受了不少影响,多了几份疼爱,摸摸他的小脑袋道,“你快些长大吧,到时想去哪里都行。” “嗯。”李佑使劲的点头,很乖巧的样子,“皇婶说,多吃东西会长的快。我要听她的话。”如今他的话里,十句有七八句不离明珰。 云岚眼中全是愉悦的笑意,“佑儿很喜欢皇婶吗?”看来他们俩真的很投缘。 李佑笑的很灿烂,“嗯,皇婶会冲着我笑。”更别提那些很好吃的点心了。 皇上不由暗骂:又是个没出息的。一个笑容就收服你了?跟他皇叔一样,都好像着了魔似的。 云岚闻言怔了怔,迷惑的问道,“皇叔没有冲你笑吗?”这也是喜欢一个人的理由?那也太奇怪了。 “这不一样,嗯……嗯。”李佑想了半天,头发都抓乱了,“我说不出来,就是不一样嘛。”就是那种不带任何杂质的笑脸,没有讨好没有谄媚,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把他当成个单纯的孩子,让他非常的喜欢。 皇上摇摇头喝了口茶,几位皇子都起身相伴去花园走走。 看着儿子欢快跑远的背影,皇上有些感慨,“这孩子好像变的开朗了。”只剩下兄弟两人,说话少了顾忌随意了许多。 对于这个幼子,他并不重视。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嫡子,生母太低贱,这孩子也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就全交给皇后管教。他对皇后还是非常信任的,相信她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 云岚笑道,“皇宫里太闷太压抑了,小孩子比较敏感些。”他从小就生长在皇宫,自然明白里面的生活是奢华到极致,但也压抑到极致。如果还是年幼的皇子,那更是无力到极致。 皇上乐呵呵的打趣道,“怪不得你不爱进宫。”这段日子他好像一次都没过过宫,只守着妻子哪也不去。他也体谅皇弟不容易,也不主动来宣。 “皇兄。”云岚脸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像是有些过份,除非是宣召,否则绝不进宫。 皇上不以为忤的笑笑,“别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我宫里待久了也觉得发闷,想着到处走走。”这话好像随口而说,但眼神却极为热情。 81 游园(中) 云岚听出了他还有未尽之言,“皇兄的意思?” 皇上私下跟他说话,从来都是用你我,不用朕这样的自称,听上去感觉很亲近。 皇上看着远方,表情复杂莫测,声音压的极低,“我想去泰山。”唯有跟云岚,还能说上几句真心话。因为他知道他是最无欲无求的。 云岚愣了愣,展颜笑道,“好啊,皇兄登基十几年,政绩斐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去泰山封禅正是时候。” 话说大周朝的每一代帝王对泰山封禅这事有种异样的执拗,每过几年都要去一次,开国的则天皇帝一生中就去了五次。而玄正帝还从没去过,恐怕这事已经压在他心里多年了。 皇上眼睛亮了,嘴角流露出一丝隐隐笑意,“你真这么想?”还是自家的兄弟最知心,就算他不在朝堂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边。 那些老古板只会千方百计的阻止他,说什么劳民伤财。他是这帝国的主宰,难道还没有这个自由吗? “当然了。”云岚眼中全是支持之色,“皇兄不用想那么多顾虑,能维持一个太平盛世,也是件极难得的事情。” 自从十几年的宫变后,朝内朝外的反对声音不绝于耳,总认为玄正帝的帝位是抢来的。这两年才在玄正帝的打压下,反对势力渐渐消了下去。百姓们也渐渐忘却过去的事情,不再提起。 何况当今的皇上是个勤勤恳恳胸怀大志的好皇帝,在他的治下,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转,天下太平,就更没人再乱说话。 “好好。”皇上拍着他的肩膀,欣慰不已。“我就知道你是最支持我的,这些年我把父皇留下的这个江山打理的更加花团锦簇,我想父皇在地下有知也是极高兴的。” 不敢说其他,最起码他的治理还是极得人心的。 “是啊,江山后继有人,他当然会欣喜。”云岚笑道,其实他对父皇的记忆并不深,只记得是个很严肃很认真的人。 兄弟俩说的投机,意气相合,皇上心里很是愉快,看了看四周无人,守卫也离的很远,压低声音话风一转,“不过我离开的话,需要有人留守在京城。你看谁比较适合?” 云岚心中一震,留守京城?这恐怕是未来储君的职责,难道他……不再想下去,只是淡笑道,“皇兄心中已有了人选,何必再问我?” 这么敏感的话题他不能说,也不愿多掺和进去,皇上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虽然极疼爱他,但肯定不希望他搅进夺嫡的风波中。为君者最忌讳结党营私,这点他还是很明白的。 所以即使他选择帮助李霄,也只是暗中布局,不动声色的帮上几把。但绝不会公开表示支持。在面上,对几位皇子都是一碗水端平的,没有偏心偏帮。 皇上此时心情极好,兴致极高,“没事,我不会怪你。依你对皇侄们的了解,跟我说说他们的性格。”他已经考查了许久,也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云岚极为难,这种话怎么说啊?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儿子,他的亲侄儿,说好说坏都不大好。 可皇上却不肯放过他,一再的追问他。 云岚被逼的没办法,想了半天道,“且不说您那几个未成年的皇子,他们还小性格还没有定性。就说说三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吧,燕王有勇却缺了几分谋略,魏王耳根太软,晋王心肠不够硬。” 他实在不容易啊,只能这么说。至于皇上能否从中听出不一样的意思,那就不关他的事。 皇上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看来还是你看的清楚。” “我是身在局外。”云岚隐讳的暗示道,“不过皇兄龙马精神正值壮年,有些事情不必太急。” “总得为这个帝国挑出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不过你说的也有理,再多看看。”皇上满意的很,“就让这次的留守大任成为他们几个的试金石。” 那些文武百官只知道明里暗里催他立太子,都想争个从龙之功。可他却有所顾忌,不想那么早立储君。惟有云岚劝他不必太急,为他着想。所以说人有了比较,就知道谁才是真正贴心的人。 身为帝王,称孤道寡,看似风光,却暗藏无数的危机和麻烦。且不说其他的,就说挑选下一任皇帝,就足够他头疼的。 既担心没有出色的儿子能挑起这副担子,又怕儿子太出色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夺权。 皇上问道,“你呢?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云岚并不想去,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人多嘴杂,麻烦的要命。他更想和妻子安静的待着。“不了,我……精神越发的怠倦……” 这不是借口,真的是觉得身体越来越容易累,明珰就规定他每日响午后睡上一个时辰,养养神。开始时他不乐意,但在明珰的陪伴下,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皇上眉头锁紧,刚才的好心情都飞走了,“不是说弟媳医术高明,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吗?” 云岚连忙解释道,“体内的毒是控制住了,但还是容易感到累。” 皇上默然:是啊,这十几年下来毒性早就对身体造成了伤害。 半响突然大骂道,“沈维呢?他枉为天下第一神医,连个毒都治了十几年。”这心里火啊,恨不得杀了他的头。 不能冲明珰发火,她是云岚的妻子,年纪轻医术再好也有限。但沈维大名鼎鼎,却依旧无法妙手回春。不骂他还能找谁? 云岚只能劝道,“他已经尽力了,皇兄就不要迁怒于他。我暂且还能活上几年,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表情很坦然,这已经是白赚来的几年,能多活一日就很好了。这后面的一句话听的皇上鼻酸,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你……你还是好好休息,身体最要紧。” “是,皇兄。”云岚想了想,见私下无人便将一直藏在心底的事情说出口,“其实有明珰陪在我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我有一事想求皇兄。”这是最好的时机,此时不求,更待何时? “你说。”就算再为难的事情,皇上也愿帮他完成。 云岚深吸了口气,“要是……我哪天不在了……” 皇上脸色发白的打断他,“岚弟。”这么不吉利的话,他不想听。 “皇兄,让我把话说完。”云岚语速极快,生怕他再打断,“如果我和明珰有孩子的话,您帮我照顾好他们。明珰还年轻,将来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她性子倔,要是哪天得罪了您,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怪罪于她。” 说出这些话,他心里沉甸甸的,还夹杂着几丝难过和心痛。但还是要说,为了明珰的将来,就算再不舍也得求这个恩典。否则以皇兄对他的维护,明珰恐怕会守一辈子寡。这是他不愿看到的。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也想求一个平安。 皇上又气又急,“你真是……”这个兄弟真的是爱惨了徐明珰,为了她什么都肯做。 云岚拉着他的胳膊,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皇兄,您就答应我吧。” 看着他的举动,皇上心情复杂莫名,却怎么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你这个傻子,好,我答应你。”这是云岚小时候不懂事时跟他撒娇提要求最常用的习惯动作,他十岁后就鲜少做这个动作了。 “谢谢皇兄。”见达到目的,云岚终于松了口气。将身后事都安排好了,他也能放心了。 那边发生的事情,女眷这边自然是不知晓的。 闲坐了半天,燕王妃康韵提出要逛逛花园,但魏王妃梅宜雅却不肯走动,两人为此掐了起来。 明珰心里暗叹一声,这些人面上再装的和和气气兄弟情深,可遇到一些小事就暴露实质的问题。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才是这些皇子及家眷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她作为今日的女主人,不得不出面调和。刚动了动嘴,晋王妃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插手。 好吧,那就由她们闹吧,反正皇上也在这里,她们不敢怎么样,斗几句嘴不肯相让罢了。 她倒是想袖手旁观,但天不如人愿。 康韵吵的心烦气燥,“皇婶,您来评评理,是谁错了?我明明是一番好意,见大家吃多了,去花园消消食。可她不仅不领情,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好像我要害她似的。” 梅宜雅抢着开口道,“皇婶,我体弱容易累,真的不想动。”她就是跟这女人过不去,怎么样? “你们可以各走各的,用不着一起行动的。”明珰就是搞不懂这些人是不是吃饱撑着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争的? 刚才在皇上面前都摆出温婉大度的一面,干吗不继续保持下去?这样斗嘴有什么好处? 那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道,“那皇婶您陪谁?”两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她。 明珰真的很无语,争了半日原来是为了这,天啊,无聊的女人。 晋王妃主动解围道,“皇婶,不如我陪嫂子在这里坐坐,皇婶是女主人陪弟妹去花园里走走。” 魏王是长子,晋王是嫡次子,燕王是排行老四,中间夭折了一个皇子。 “这样也行。”明珰自然是顺坡下来。心里却暗下决心:下次再也不搞这种聚会,烦死人了。 康韵觉得占了上风,眉开眼笑得意洋洋。梅宜雅脸色难看,但也不好反驳,只是闭着嘴生闷气。 明珰只作不见,叮嘱丫环们好好侍候晋王妃等人,起身带着康韵去花园。 “弟妹,你干吗要帮着她?”留在原地的梅宜雅越想越不甘心。“她一副小人得志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晋王妃笑的温柔敦厚,轻轻提醒道,“父皇在这里,要是让他听到成何体统?” 梅宜雅脸色一变,声音低了下去,“我们又没有怎么样,只是开几句玩笑。”心里有些惊慌,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会不会多心? 晋王妃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只当不知。“那是最好。”既然怕,干吗忍不住这口闲气?一时的嘴快意气用事,又捞不到好,何必呢? 梅宜雅定了定神,转了转眼珠,“你觉得皇婶这人怎么样?她好像有些不好亲近。”脸上还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蔑笑。 82.游园(下) 晋王妃神色未变,淡淡道,“你想多了,她只是不善交际而已。” “是吗?”梅宜雅脸色难掩一丝嫉妒,语气轻鄙,“不过她真的很好命,一介落破户的女儿也能嫁给皇室中最尊贵的福王殿下。” 这神情这态度这口气跟刚才的判若两人,要是明珰看到,会以为是认错人了。 “嫂子,以后这话莫再提起,让人听到可是大麻烦。”晋王妃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已经是福王妃,父皇母后都已认可她。”哎,这也是个傻的,已经成了事实,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梅宜雅神色一变,赔笑道,“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有些羡慕。” 晋王妃会意的笑笑,也不拆穿她,“你家长姐的亲事定下了吗?” 梅宜雅神情复杂莫名,“家父家母还在慢慢挑,只是她死心眼啊。”因为她是嫁进皇家,出嫁的次序没那么讲究。对于梅家来说,家里出了个王府,那是天大的荣耀。一切都要为此而让路。 晋王妃心里好笑,嘴上却劝道,“有些事还是看开些,否则对她不好。”死心眼?说的太好听了。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听劝,有什么办法。”梅宜雅长叹一声,忽然神色一动,“要是我向皇婶求求情,你看这事能成吗?” “不好说。”晋王妃眼里闪过一丝光线,飞快的掩去。 明珰陪着康韵在花园的小径上慢慢走着。 康韵笑逐颜开,眉飞色舞,“皇婶,这里真漂亮,我以后能常来吗?” “当然。”明珰不知说什么好,这一副天真小女孩状,这是做给她看吗?她年纪虽小,但脑子不笨。 康韵拉着她的衣袖,娇嗔道,“您可不能嫌我。”像个跟长辈撒娇的孩子。 明珰满头黑线,勉强笑道,“不会不会。”心里暗叫:姐姐,你可比我年纪大啊,说这话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听着她叽叽歪歪不停的编排着梅宜雅,明珰烦不胜烦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康韵忽然指着一处叫道,“咦,那是游船,我们上去玩玩吧。” 明珰顺着视线看去,原来是岸边停着几只小小的游船,装扮的挺雅致。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也不反驳。反正又不用她出力,她只要坐着就行。天气怡人,不如划船一游吧。 丫环们见主母应许了,扶着她们上了船,让船娘小心悠着点,稳着点。 船只体积小,只容得下几个人,所以除了康韵和她的贴身丫环翠云外,明珰只带了玲珑跟着侍候。另外的人都上了其他的船只。 小船慢慢移动,两岸的风景优美如画,小桥流水绿草成茵花木葱郁。明珰颇为悠闲的欣赏着,康韵也极难得的闭上嘴左顾右盼。 突然她开口道,“皇婶,听说您会医术?” 明珰愣了愣,将视线转向她,“只是略懂一二。” 康韵已脱去刚才天真的伪装,表情极为严肃,板着张脸小声探询道,“能帮我看看吗?” “你……?”明珰心里游移不定,不懂她这是何意?看了看四周,咦,那几只小船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康韵身为燕王妃,自然能召宫里的太医看诊,再不济京城的名医多的是,干吗找上她?她不由多想些。 没办法,这些人都是戴着几张面具生活的,不知道哪张才是真的。说出来的话更不能当真,心思更是难测诡计。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直直伸出右手,满眼求恳。“皇婶,求你了。” 明珰心思转了几转,推脱道,“我懂的不多,只是看了几本医书而已。”吃不准她的意思,还是不要多事。 “皇婶,不瞒您说,我嫁进燕王府已经快两年了,可是至今没有孩子……我真的很着急,其他王府的王妃都有了自己的骨肉……”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低垂着头,不肯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样子极其的可怜。 翠云咬着下唇,看了看四周,跪了下去,“福王妃娘娘,求您帮我家王妃看看,她不放心其他人。” 明珰无奈的撇了撇嘴,不放心其他人?她也是外人啊。找她干吗?她又不是专治这方面的大夫,有什么用?不过她的消息真够灵通的,连她会医术都知道。也不知这福王府有没有他们的眼线?估计有吧。 康韵偷偷擦去泪水,抬头求道,“皇婶,您莫怪,我是听说您对毒很有研究……”眼睛红红的。 她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出些下策。请了无数名医诊脉,都说她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怀不上孩子,宫里的娘娘都不耐烦了,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明珰微微蹙眉,有些明白过来。什么要游园?原来都是算计好的。心眼真多啊。她哪是为了争口闲气的人?所求的不过是这一刻,遣走所有人单独相处的这一刻。 算了,明珰有些心软,经过红芍一事,她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不管这些人将来怎么闹腾,孩子总是无辜的。 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皱着眉头,半响都不说话。 康韵脸色苍白如纸,紧张期盼害怕都浮现在脸上,“皇婶,我……您……” 明珰放下手,直直的盯着她看,“你的身体很康健,但……” 这就是皇室中人的悲哀,无时无刻的算计和被算计,不到死的那天,就不会停止。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无法可解。但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 “皇婶您直说吧,我能承受得了。”话虽如此,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明珰犹豫了一下,还是吐实道,“你好像……被人动了手脚。”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后院女子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但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允许云岚有其他女人,想都别想。 康韵身体一软,浑身像被抽去了力气般,一颗心沉沉下坠,眼前发黑,长久以来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一下子崩溃。整个人呆傻起来,眼神无光。 “娘娘,娘娘。”翠云被吓住了,一个劲的叫唤。 明珰见她深受打击的样子,想出口安慰,却想不出任何话来,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康韵毕竟是皇室挑选出来的媳妇,不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但脸色依旧很难看,“皇婶,我还有没有希望?”眼中全是企盼之色。 “你……或许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明珰安慰道,“慢慢调理身体,还是能的。” 康韵眼前一亮,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当真吗?皇婶没有骗我?” “是真的,并不是绝育药。但日子长了,就会让身体难以受孕。”明珰心中猜测那人的用意,为何不下绝育药一了百了?想了想,还是明白了。绝育药太明显,一般的大夫都能查觉到,到时那人也逃不了。但这种就不容易查觉,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康韵激动的身体发抖,好,还有希望就好。“那……是在哪里做的手脚?” 明珰沉吟了半天,“你回去后将屋子里的东西重新检查一下吧。” 康韵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 明珰提醒道,“如果做手脚,只有在你的饮食和起居的东西里最见效。”不过这种事防不胜防,千年防贼太累了。如果不找出此人,恐怕这种事还会不断出现。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没兴趣参与。 康韵呆想了好久,忍不住求道,“皇婶,您能不能去一趟我们王府,亲自查一查。” “这种事一般的大夫都能做。”明珰一口拒绝,“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将东西全部换掉。” 她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她无能为力。她不愿掺和进这种破事,再说她如果和她走的太近,麻烦就更多了。 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是要的,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她可不想将整个福王府拉下水。 “可是……”康韵眉头锁紧,这可是个大工程,有些生活习惯都要改。 明珰懒的再多管闲事,“你自己惦量吧,我不方便出去,再说我的医术并不高明。”她们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能为她诊脉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康韵听懂了这话,不敢勉强,“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皇婶的诊治和提醒。”起身要行礼致谢,只是她心绪太乱动作太猛,船摇晃的厉害,她整个人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翠云心中大急,扑过来要扶住她。只是她忘了这是在船上,地方有限,行动过猛,反而将康韵撞了出去。 翠云愣住了,脸色惨白急忙跳入河里想去救人。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明珰愣愣的看着河里拼命挣扎的两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很明显这两人都不会水。 明珰暗叫:倒霉,她也不会水啊。怎么办?张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平时周围全是人,可这种危险关头,却没人出现。急死人了! 她不仅拼命叫人,脑中急转四处查看,有没有可以用来救助的东西? 玲珑急的满头大汗,她也不会,可要是燕王妃在她们府里出了事,那就惨了。到时流 心里又着急又恨的要死,其他丫环呢?关键时刻人影都不见。这燕王妃添什么乱啊?偏要游什么船。看,出事了吧。 明珰灵中生智,一掌拍在船娘肩膀上,“快,划过去,救她们。” 早就吓傻的船娘手脚发软,根本反应不过来。身体直打哆嗦,抖的快晕过去了。这些都是贵人啊,在她的船上出了事,她还能活吗? 明珰暗骂不中用,一把抢去她手里的浆,拼命划,可她不会掌舵根本把握不住力道。看了看距离,好像够得着,连忙伸出桨过去,“快抓住。” 康韵慌乱的不知所措,手脚乱挥舞,在水里浮上浮下,已经喝了好几口河水。听到这话,犹如来了救星,伸长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桨。 “别紧张,抓住别放……”明珰大叫。 话声未落,“咚。”一声,对方的力道太大,居然把明珰也拉下了水。 “王妃。”玲珑大惊失色,脑中一片空白,顾不得其他跟着跳了下去。只剩下个船娘扯破嗓子喊救命。 83.善后 几位皇子慢慢散步欣赏着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表现着手足情深的戏码。 燕王转着眼珠,笑道,“二哥,您说父皇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来这里?” 父皇极少出宫,除了特殊的情况,通常都是召人进宫一叙。他常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次又不年不节的,说是凑热闹但总是有些奇怪。 李霄扬了扬眉,不动声色道,“四弟这是什么话,父皇出来散散心,也很正常。” 燕王暗骂他是人精,防的是滴水不漏,“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老人家是有事呢?” 早知道这二皇兄言行举止都极有分寸,任何话都套不出来。但他不信他能永远都这么淡定,不急不躁,一副对皇位没兴趣的模样。骗谁呢?那把椅子谁都想要,可他却是所有人中势力最弱的,既不占长又不占嫡,只能另想捷径。 “你多心了。”李霄才不理他在想什么,不愿在这个话题在打转。父皇无论有什么打算,都轮不到他们这些人猜测。不争即为争,这句话他懂。 他们一来一往说的热闹,魏王忽然作侧耳状,“咦?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在喊救命。” 燕王嘴角一翘,马上掩去神情着急,“我们去看看。”他心里有丝隐讳的期望,希望福王府能出桩什么大事或者丑事。趁父皇在这里,让他也看看,他最偏疼的兄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从不敢得罪这个皇叔,拼命讨好人家好博得父皇的欢心。可人家总是淡淡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这让他十分气馁,看到父皇待他甚厚的样子,又嫉妒羡慕不已。 李霄皱了皱眉头,不理这两人,带着侍卫飞快的赶过去。另两人对视一眼,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 最先到达的侍卫急问道,“出什么事了?”视线瞄到水里扑腾的几个人,不由愣住了。 船娘见了这帮人如同见了救星,大喊道,“你们来的正好,快救人啊,我家王妃落水了,燕王妃也落水了。” 李霄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朝河里看去,那抹鹅黄色的人影在水里挣扎,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来不及脱衣服率先跳下水去,冲那抹影子奋力划了过去。他记得她今日穿了身鹅黄的衣裳,衣摆处还有几只栩栩如生的粉蝶,极出挑的样子。 “王爷。”侍卫们惊叫,也给纷跳下去救人。 “二弟。”“二哥。”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 他什么都听不到,眼里只有那个在水里奄奄一息的女子。游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她也乖觉不乱动也不挣扎,任他拖着她游回岸边。 岸上的人连忙伸手拉他们上岸,李霄在后面将她推了上去,才跟着爬上去。 他蹲□体不放心的打量她,担心的很,“你怎么样?有没有喝到水?哪里不舒服?快去找大夫。”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手才没有摸上去,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我没事,不要紧。”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嘴角显得倔强而固执。眼睛盯着那些侍卫将河里的那三个人捞了起来后,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云岚闻讯奔来,一看这情景倒抽了口气,冲上来一把抱住她,抱的很紧很紧,身体在发抖,牙齿咔咔作响。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明珰才有种死里逃生的真实感,不由后怕不已,眼睛发热,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云岚轻拍她的后背,“别怕,我在。”只是这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我刚刚差点死了,淹死……”她刚才隐忍的情结开始失控,泪水哗拉拉的掉下来。知道有人会怜惜,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的发泄。当着别人的面强作镇定,可看到自己至亲的人,心中的委屈成倍的放大,泪水再也忍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你会活的好好的。”云岚脸色惨白,双手扣的极紧,恨不得将她融入怀里,那样就不会提惊受怕,不会心痛难抑。 李霄见到她终于痛痛快快的哭出声,心中又酸又疼,一颗心晃晃荡荡不知所地。好像每一次,她只在皇叔面前才会大哭,只有皇叔才能安慰她…… 云岚抱着她亲手帮她洗了个热水澡,喂她喝了姜汤将她哄睡后,他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许久,替她掖了掖被角,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吩咐丫环们在旁边守着,他才转身离开。 刚走近大厅,康韵怯生生的上前一步,扑突跪了下来,“皇叔,是我不好,害皇婶落下水……” 云岚虚扶了一把,示意下人扶起她,“这也不能怪你,你也受了惊。” 康韵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人,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虽然在这事上花了不少心思,但绝没有害明珰之意。她不过是有意做了手脚支开跟随的人,想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燕王爷迫不得已出面求情道,“皇叔,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请您别见怪。” 事情一发生,父皇就审了现场所有的人,都已经从丫环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心里早将这女人骂的狗血喷头,哪里不好玩?偏要拉皇婶上游船,这下好了,玩出事了!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却不得不出面赔罪,必竟这是他的妻子,出了这种事,他们燕王府脱不了关系。 云岚心中暗恼,但也不会那么小气,“人都没事就好,这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提了。”只是心里打定主意,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都是些麻烦精,还会祸害别人。 当他听到明珰出事时,那一刻真的是吓的魂飞魄散,这颗心至今还未恢复正常跳动。如果这次明珰有事,他绝饶不了她们。 皇上看出了云岚的心思,“既然你们皇叔这么大度,你们就听他的,只是以后无事就不要随意上门打搅。”再出一次这样的事,他这个兄弟恐怕也要没命了。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这些儿子的手都伸的够长,居然将眼线都布到福王府。 他一审这事,就听出了不少蛛丝马迹。别的不说,就说那些丫环们坐的船只怎么会飘离主人的船了?怎么会这么巧?心中恼怒异常,但面上丝毫不露。 众人唯唯应是,几人不约而同的瞪了康韵一眼。 云岚拱手冲李霄行了一礼,“阿霄,这次多亏了你,才让你皇婶逃去一劫。” “皇叔千万别这样。”李霄大惊忙扶住他,脸上已经恢复温文尔雅的笑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对我们这些侄儿疼爱有加,能为您尽些心力,我心里很是高兴。” 这话将一切撇的干干净净,将自己的举动说成讨好云岚的一种手段,谄媚但并不让人讨厌。 他已经换过衣服,又是一介贵公子模样。这话说的亲热又不肯居功,像极了个有礼的晚辈。 “话虽不错,不过救命之恩我会记在心里。”云岚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感激,大手一挥,一名下人捧了几个盒子过来,“这是我新得的几件古董字画,可别嫌礼轻啊。” “皇叔,您不用客气。”李霄笑的风轻云淡,不肯接东西。 云岚亲自递到他手里,态度极其热情,“要的,做错事要罚,做好事当然要赏。” 另几人眼中全是嫉妒之色,这东西还是小事,那句救命之恩记在心里才是重点。看来这小子拍的马屁挺成功的,讨的皇叔的欢心了,以后一视同仁的格局要打破了。 早知这样,他们也抢着下水救人。如今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那……谢皇叔的赏赐。”李霄不再推辞,接过东西得寸近尺的笑道,“不过皇叔,能不能将那古兰经送我?我家王妃极喜欢的。” 古兰经是流传数百年的古籍,有钱也弄不到的宝贝。这次云岚大婚,一位官员拿出的家传至宝,当时还让不少人称羡不已。 “你这小子,就知道拿别人的东西讨好侄媳妇。”云岚笑着打趣他,“不过知道疼惜妻子,总是好的。”让下人去库房取出此物,这些身外之物他根本不在意,在他眼里,明珰才是至宝。 这下晋王妃成了众人注视的主角,女人们羡慕嫉妒的眼神,男人们打趣好笑的神色,让晋王妃坐立不安,却有一丝丝甜意涌上心头,也将先前的一丝怀疑一扫而空,暗笑自己多心。她先前只是眼含羡慕的提了提这本经书,没想他居然记在心里,还为了她要来。还有什么比得上他这份情意呢?! 自此以后,不仅府里的女人都不敢乱翻腾,就连宫里的几位娘娘也不敢小视她。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李佑跑出来,抱着云岚的腿,仰着小脑袋道,“皇叔,我能去看看皇婶吗?” 云岚一把抱起他,“皇婶已经睡下了,下次吧。” 李佑眨巴着眼睛,扑闪扑闪的,从脖子里取出一道黄色的符,“那我将这个符送给她,可以保佑她的。” 云岚心里有丝感动,“佑儿自己留着,这是皇后娘娘为你求的,送人可不好。”还是小孩子更纯粹更真心些。 “可是……”李佑有些犹豫,这的确是皇后为了保佑他身体安健求的。 云岚摸摸他的小脑袋,“皇叔会带着她一起去求,保佑她平安的。” “皇婶真的没事吗?”李佑还是不放心,他没有亲眼见到落水后的皇婶,可听大家说的那么可怕。 “没事,你皇婶是天底下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子,这种小事还吓不住她,睡了一觉就好了。”云岚毫不吝啬对妻子的夸赞之词。 李佑终于放心了,吐了吐舌头,调皮笑道,“可把侄儿给吓着了。” “佑儿真是个好孩子。”云岚下定决心,以后要多照拂这个孩子些。 他知道李佑虽然养在皇后宫里,但毕竟不是皇后亲子,只是面子情。以前他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爱管这种事。毕竟他和皇后感情更深厚。 84.送上门的女人(上) 云岚苦笑道,“皇兄,本来请您来散心,可却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对不住。” 皇上不以为然道,“我们是一家人,说这种话干吗?”又不是他的错,都是这群兔崽子闹的。 他将几个儿子儿媳都赶回家,和云岚在书房里谈了好半天,这才满意的离开。 诸皇子都派出眼线想打听一二,但都没结果,只能放弃。 过了半月,玄正帝突然下旨要去泰山封禅,此道旨意一下,朝野震动,各种反应都有。有上表称颂的,也有极力反对的。 皇上并不理会上本劝阻的大臣,坚持已见。并点了三位成年皇子留守京城,共同监国,将罗臣相留下辅佐。带走了皇后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们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南下。 这一切明珰并没亲眼见到,她一直在府里静养二门不迈,只是听云岚一一细说。 自从落水后,云岚就再也不敢离开她半步,时时粘在一起。就连跟皇上辞行也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前后也不过花了一个多时辰。 皇上离京后,几位皇子都曾上门求见,但都被拒,没见到面。 云岚带着妻子去了城外的别庄居住,这里清静没人打搅,风景又好。 明珰在这里住了几日,心情极好。她将兰姨召来闲住,散散心的同时正好趁此机会理一理自己名下的产业,不懂的话还可以请教。在兰姨的帮助下,她很快上手。将手头的另一部分产业交给平安夫妻打理。 平安自然应承下来,他以前是云岚的贴身侍卫,并没有具体管过这些。但他胜在聪明又有历练,交到他手上不成问题。等碧莲生下孩子,也能帮上一把。 明珰身边的人除了玲珑外全都换掉,那次出事后,云岚大怒,将府里的人都梳理了一遍,来了个大换血。 以前他虽然知道府里的人有几个是各家的眼线,但他当作不知,反正那几个人他都知道,都不是王府的内部人物,都靠近不了他打探不出什么,免得他换走了一批,那些人又捣鼓起来,防不胜防。 可他却万万想不到,那些眼线会在关键时候闹上这么一出,差点要了明珰的命。于是不再姑息,统统处理掉。让那些家伙忙乎去吧。 明珰和云岚的小日子过的挺悠闲,每日坐看云起云落,闲看花开花谢,两人相伴颇为愉快。 只是听到魏王妃求见时,明珰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到底有什么事啊?非得一次又一次的求见。前两次都被拒,她还真不死心啊。 云岚头也不抬,手里拿着一枝笔,他正在作幅仕女图,“不见,让她回去。” 下人为难的禀道,“魏王妃是为了皇后娘娘千秋一事求见。” “皇后娘娘?”明珰微微蹙眉,下个月是皇后的三十岁生辰,大生日。但因她随驾南下,并没有搞庆祝活动啊。可人家有这么明晃晃的理由,不好拒绝。 “真是麻烦。”云岚一甩手,满脸不耐烦。好端端的午后时光,就被搅了。 “算了,我们也不能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传出去会说我们托大的。”明珰笑着劝说,“她又有这么正当的理由,推辞不大好。” 人家摆出这样的理由,由不得他们不见。不过想想心里就不舒服,感觉是被逼迫的。 云岚双手放在水盆里清洗,“我陪你走一趟。”他也知道这道理,但是不放心那帮子人。上门能有什么好事? 明珰连忙劝阻道,“她是女眷,求见的又是我,你出面不大妥当。” 云岚想想也是,“那我让平安和玲珑陪在你身边。”他不敢再大意,一次的意外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明珰带了人进花厅,一眼就瞧见一身深紫礼服的梅宜雅,珠钗环绕雍容华贵,她正迎上来,“给皇婶请安。”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 Y& k& \+ B/ | 旁边还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穿了身淡蓝的襦裙,衣袖飘飘,容貌清丽,但还是姑娘打扮。 明珰虚扶一把,“起来吧,这位是?”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向来是不受欢迎的。 梅宜雅赔笑道,“是家姐梅宜婷,我们陪父母在不远处的自家别庄游玩,听说我要来求见皇婶,非得缠着我带她来,我实在推不过,还请皇婶恕罪。” 来都来了,她还能把人赶出去不成?只是她们的目的,恐怕不寻常。家姐?梅家姐妹出嫁的先后顺序好像有些奇怪啊,不过转眼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凡事遇到皇家,都得退后。只是这女孩子的年纪有些大啊,通常大周朝的女儿到了十五岁就成亲的。 梅宜婷亭亭玉立,拜□去,“请福王妃娘娘请安,祝娘娘身体安康,青春永驻。”声音清脆如黄莺。 “真的会说话,不愧是魏王妃娘家人。”明珰点点头泛泛夸了一句,在主位坐下,指了指下首的两把红木椅子,“都坐吧。” 那两人同时面色一变,却马上盈盈一笑,安静的坐下。 喝了几口香茶,明珰直接了当问道,“两位连袂而来,所为何事?”总觉得这两人不安好心似的,她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0 [* E! A: z% L, I5 m “是这样的。”梅宜雅浅笑盈盈,脸庞显的甚是娇美如花,“皇后娘娘千秋在即,虽说她老人家不在京城,但礼不可废。我想着将礼物送去江南,特来问问您府上是何打算的?” “我们自然也是要送的。”明珰扬了扬眉,这理由好像有些牵强啊。 “那太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两家的礼物放一起,派专人兼程而行,很快就能到达。”梅宜雅笑着建议道,“也能路上有个伴。” 明珰闻言微微皱眉,但很快松开,“这恐怕不大好,我和王爷商量过,正想托驿站送过去。” 一起送去?又在搞什么花样?她可不想卷进去。到时说不定闹出什么礼物有问题之类的,弄个无妄之灾就不好了。这些人的心眼太多,她还是防上一防。 梅宜雅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轻蔑,“皇婶您这就不懂了,派专人送去才显出我们的诚心来。” “哦?”明珰拉长声音,心里颇为不悦,抿嘴笑了笑,“看来你皇叔也不懂此节啊,我可要好好笑话他不可。” 看来她给人的感觉还是太好说话了,敢当着她的面这么说,真是要给她提提醒,板板脸也行。让她懂得长辈和晚辈的区别,她那是跟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见拉出福王爷来,梅宜雅大惊失色,“我并无此意。” 梅宜婷见状,连忙出来圆场,“娘娘多心了,妹妹年纪小不会说话,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记恨在心。” 明珰心里越发的不适,这是在暗示她小心眼爱记仇吗?她可不记得曾经得罪过这位小姐。收起脸上的笑,冷冷道,“梅小姐言重了,这种事情谈不上记不记恨的。再说侄媳妇年纪好像比我大吧。”所以千万别用年纪小这种借口,听的让人恶心。 梅宜婷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淡定自若道,“娘娘恕罪,妹妹经常在我面前,说娘娘是如何的大度如何的慈爱,待她又极好,她时时盼着有什么机会能回报一二,这才提了这个建议。完全是出于好心。”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 p8 b/ y1 a! ~7 G! B 明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是不依不饶,就是不慈爱不大度?这什么人啊,怎么说话的?句句想把她绕进去,可惜她并不笨,“我明白了,这事我会斟酌的,多谢你费心了。”语气冷淡的很。 身边的平安和玲珑已经知道她动了真怒,手里捏了把汗。这位姑奶奶一旦生气,王爷也会跟着生气,到时倒霉的人一大片啊。 梅宜婷仿佛未觉,谦虚道,“这是应该的。”可话说的太当仁不让了。 说她胖,她还喘上了。明珰眼里全是冷霜,算是把这两人记上心头了。既然她们不怕得罪她,她又何必替她们藏着掖着呢?她只要在魏王爷面前轻轻说上一句,就够她们喝上一壶的。 闲话了几句,明珰见她们姐妹绕来绕去,好像有话说,她就是不肯主动询问,陪着说些首饰衣裳的无关紧要的话题。 只是这样真的很无聊,她端起茶杯,用茶盖拂了拂茶水。暗示送客了,平安的手伸了出来。 梅宜雅眼中亮光一闪,抢先道,“皇婶,我有一事相求,请皇婶成全。” 真是不识趣,她都送客了,她们还这么厚脸皮。可她就是不想成全,怎么样?不管什么事,她都不想听,正想起身回后院。 梅宜雅突然扑突一跪,脸上全是敬服之意,“皇婶,您端庄大度之名街头巷尾皆知,我好是佩服。” 被她的装腔作势弄的很恶心,明珰只好坐下,喝了口茶,“哦?” 梅宜雅转了转眼珠,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表情,“我家姐姐性情温婉怯弱,久闻皇婶大名,想随侍您身边。” “什么?”明珰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都喷在她身上。她嫌恶的皱起眉头,但马上掩去。 平安吃惊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盯着这对姐妹花。 梅宜婷也扑突一声跪在地上,眼中闪着泪花,“娘娘,我愿以您马首是瞻,您说东我绝不敢往西,您说西我绝不敢往东,请您成全。” “我是不是听错了?”明珰气的脸色都白了,掐了掐手掌心清醒了几分,强笑道,“梅家小姐要来我们府里做下人?我可不敢,要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王府不懂礼数呢。” 真是一对贱人啊,主动送上门,逼着她给云岚收妾室。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她最避讳的就是此事。 那两人愣住了,对视一眼。 梅宜雅挤出一丝笑意,“皇婶,不是这个意思。是……”是了半天,实在说不出口,太掉身价了。 梅宜婷见状咬了咬牙,神情壮烈的豁出去了,“娘娘,我想……服侍您和王爷,我不敢跟您争宠,只求能在您不方便的时候为您分忧。” 明珰再也受不了,心里狂骂不已:妈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她说的再含蓄,但就是一个意思,把你男人分我一半。 明珰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心中极恨但碍于王府的面子,没有开口将她们赶出去,冷冷的盯着那女人,一口拒绝,“这倒不用,我家王爷不喜欢别人服侍,他喜欢清静。” 这要是赶出去,还不知道怎么闹呢?人不要脸则无敌,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梅宜婷到了此时,已经没了顾忌,“娘娘,您迟早要为王爷找服侍的人,我不要名份,只要能服侍您和王爷就心满意足了。” “谁说我要为他找人了?”明珰挑了挑眉,表情甜蜜的很,“他跟我成婚那日,就主动跟我说,外面的女人心眼多会算计,他是绝不会看上别人的,还让我安心。”这话指桑骂槐,傻瓜都能听懂。再不趁势退下,她真要抓狂了。 梅宜婷心里酸的要命,可还是拼命抑制情绪,头咚咚的磕个不停,就是不肯走人,“娘娘,求您念在我一片痴心,成全我吧,我为您作牛作马死而后已。”不一会儿,额头就红肿一片。 要是心软些的女人,恐怕听了这些话,真的收下她了。可惜明珰心肠不软,她只对在乎的人心软。 玲珑看到娘娘扫视过来的暗示,上前一步斥道,“住口,梅家的家教呢?你爹娘是怎么管教你的?让你这般的不知廉耻纠缠男人,真是丢人现眼。” 梅宜雅心里正窝火,怎么这女人软硬不吃,她们出门前都算计了半天,把她各种反应都想好了,也想出了应对办法,可她这么无情无义,不讲情面,真是太让人嫌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正好借机发作出来,大声喝斥道,“你一个奴婢插什么嘴?还有没有规矩?” 玲珑才不怕她,她的主人又不是她,再说这样的女人她还瞧不上眼,“唷,梅家的规矩我算是开了眼界,我可要去各家王府好好说说今日的所见所闻,让大家评评这个理,还是大家小姐呢,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脸上的鄙夷一览无遗。 梅宜雅气的脸色通红,居然连个下人也敢教训她们,“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诬蔑皇室中人。” 玲珑笑眯眯的行了一礼,脸上神情却充满了嘲弄,“玲珑不敢,只是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忍不住说上几句。” 梅宜雅被气的胸口疼,手指指着她抖啊抖,“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这么说话?” 玲珑嘲笑道,“我虽然是一介奴婢,但还懂得礼义廉耻。”什么尊贵王妃?呸,有这种女子做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送上门的女人(中) “住口。”梅宜雅脸红成猪肝色,像要滴血似的。她生平还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被个丫环这么奚落。可却拿她没办法,将矛头直接对准明珰,“皇婶您就任她侮辱我们?” 明珰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有吗?我怎么没听到?” 有什么好生气,都是自找的。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还想别人尊敬她,真是太可笑了。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等下辈子吧。 “您……”梅宜雅双拳紧握,气的身体抖个不停。 梅宜雅到了此时,已经试探出明珰的底线在哪里,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心一横破釜沉舟,“娘娘,我一片诚心,可您却指使下人这么羞辱我,我……我不活了。”说完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姐姐,不要啊。”梅宜雅大惊,扑了过去。 平安身手极快的挡了一挡,梅宜婷撞到他身上弹到地上,“梅小姐要死回自己家去死,别弄脏了我们王府的柱子。”他眼中的轻视之意太浓,嫌恶的拍了拍胸前的衣裳,“真脏。” 明珰看着这一出闹剧,冷笑不已。软的不行就用硬的?想用死来威胁他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这种货色还想进王府,真是做梦。这么能闹能撒泼,又能豁出去的女人,可真是个祸害。无论在哪里,都会闹的不得安生。王府是绝对不能让她进的,否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梅宜婷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妹妹,我……这辈子是没脸见人了,让我去死吧。”还作势要撞墙。 梅宜雅脑海里一片混乱,跪在她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姐姐别做傻事,我们总有说理的地方,我就不信我们梅家人会任人欺负。”还不服气的看了看明珰。 呦,还想威胁她,明珰托着下巴看她们在地上胡闹,神情冷漠,“梅家人还真了不起,养出你们这对姐妹花,佩服佩服,改天我可要上门讨教一二。” 梅宜雅气愤难平,指着她怒骂道,“你别欺人太甚,我会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泼妇,连个可怜的女人都容不下。”此时不再用什么尊称了,恨不得冲上去咬上一口,以解心头之恨。 可怜的女人?哪里?是指她们姐妹吗?这么凶悍心机深沉的女人还可怜? 云岚再也听不下去了,大步跨进门,“谁在我们王府猖狂?”心里气的吐血,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还想欺负明珰,真是忍无可忍。 其实他只是落后明珰一步,他始终是不放心,非得跟过来不可,但他又怕明珰生气,就守在门外细听。 梅宜雅眼睛一亮,把他当成救星,“皇叔,您来的正好,皇婶逼我姐姐去死,您可要为她作主。”恶人先告状,她就不信挑拨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云岚被恶心到了,这话的黑白颠倒,明明是她们逼上门的,还把自己说成小可怜。哪有主人在家里逼死客人的道理? 梅宜婷哭声小了一些,但模样更加凄楚委屈,哽咽道,“王爷,您千万不要为了我伤了你们夫妻感情,都是我不好。”装贤惠她拿手的。 明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真不知怎么说她好,把自己也太当回事了。挑拨离间这一套用在他们夫妻身上没用。 云岚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直接走到明珰身边,小心打量她几眼,松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明珰心里高兴,哈,她的男人眼里可没有其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怎么会有事?有事的是另有其人。” “王爷。”梅宜婷适时的出声提醒,声音娇柔。 云岚放心的一笑,“你没事就好,管别人去死。”他的心很小,容不下几个人。别人的生死于他何干?何况是这种贱人。他此时是恨极了梅家这对姐妹,非得狠狠出口气不可。 梅宜婷脸色刷的惨白,“王爷,您……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对您一片痴心,从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您,我就……我迟迟不嫁,为的就是您啊。”断断续续难掩悲伤的诉说,配上眼泪像珍珠般掉落楚楚可怜的模样,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软下来。 云岚眼睛一直盯着妻子,生怕她恼怒,“梅小姐请慎言,这种话可不能胡说,我家王妃可是醋坛子,听不得这种话。” 别人说喜欢他,他就要接受吗?这是什么道理?还把嫁不出去的理由推到他身上,以为他会因此可怜她?收留她吗? 明珰狠狠拧了他胳膊一把,“我怎么成了醋坛子?”讨厌,他的桃花怎么会这么旺?听听,人家苦等了他多年,要他负责呢! 云岚并不躲任她发泄,反正也不痛不痒,笑眯眯的道,“我说错话了,夫人恕罪。” 梅家姐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相处的是如此的和谐和亲密。 梅宜婷心里翻江倒海,像被针扎似的疼,“王爷,您是天皇贵裔,怎么能怕这种善妒的女人?” 怎么可以这样?他的温柔体贴是她的,他的笑容也是她的,他的软语温存都是她的,怎么能给其他女人? 云岚彻底受不了这女人,脸色一沉,“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我得劝劝梅大人,别舍不得银子,还是多花几个钱请个好点的老师,教教你们懂点规矩。”他最听不得别人说明珰的不好。 都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一个两个上门来胡闹。还敢说他妻子善妒,他乐意他喜欢,不成吗? 梅宜雅一惊,“王爷,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对娘娘不敬。” 她都被气糊涂了,这种时候不能显露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切都等进来府再说,到时这女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她自有办法让王爷专宠她一个人。这女人就等着失宠被她踩在脚底下吧。看她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张狂! “是啊。”梅宜雅脑袋念头飞转,帮着说话,“皇叔,我们对皇婶苦苦哀求,只求她大人大量高抬贵手,让我姐姐进府,她不求名分的,做个丫环她都肯的。”说的真是委曲求全。 “可我不肯。”云岚懒懒的扔出一句,拿起明珰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皇叔。”梅宜雅不信她的姐姐这么出色,他会不动心?肯定是怕这个女人。 只是她不懂,其实是爱极了才会怕。 云岚依旧云淡风轻,只是说出来的话冷如冰。“我们的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吗找个会倒霉的女人进府,让我们都不得安宁。”他一般不说什么刻薄话,只要一端架子,谁还敢跟他多说一句?只是眼前的两个女人实在让打心眼里他厌恶。 明珰抿嘴一笑,说的好。最怕是那种生怕伤了女孩子的脸面,不肯直接拒绝的人。那样反而让人始终怀有一丝希望不肯死心。 “会倒霉?”梅宜婷受了巨大打击般晃了晃身体,“我吗?王爷,您说的话字字诛心,我只不过是仰慕您而已,您怎么能出口伤人?” 云岚心里不屑,“这样就受不了?如果进我们王府,有的是诛心的话。”口口声声说仰慕他?真是受不了,让他都起鸡皮疙瘩了。不过明珰的脸色还好,并没有生气,他还算安心。 梅宜婷不气反而脸有喜色,“如果能进王府,我不怕,我可以做丫环侍候您。”事到如今,已经不想再拖上明珰掩一下脸面了。 明珰彻底无语,无力的趴在他身上,这女人真是太……喜欢一个人没错,但要考虑那人心里有没有你,要是没有就是自厢情愿。不仅自己撞的头破血流,而且会给别人带来负担。 当初她缠着云岚,是知道他心里有她。否则她早就打退堂鼓了。 “那你先写张卖身契。”云岚心中暗自摇头,这种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那他就成全她。“不过我念在梅大人的面上,提醒一句,丫环生来就是低人一等,骂的打的,还能卖的。”在最后一句上咬重了几分,就不信她还能硬撑。 明珰闻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极力克制自己笑出声来。这招狠!绝了她的后路!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嘛。 听着他的话,梅宜婷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面如死灰。 梅宜雅被吓住了,皇叔已经明晃晃的表达了他的意思,再拎不清就要自讨苦吃了,“姐姐,算了,我们不受这个罪,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 凭她姐是梅家的大小姐,有的是男人让她挑,何必低三下四呢。 梅宜婷愣了半天,突然咬了咬牙,脸上一片凄厉,“好,我写。”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姐,你疯了。”梅宜雅看着已经走火入魔的姐姐,傻眼了。卖身契啊,签了就是下人。她把梅家的脸面和梅家所有人的脸面都丢尽了。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坐在魏王妃的位子上?堂堂王妃能有一个做下人的姐姐吗?她又算什么呢? 梅宜婷咬着发白的唇,真的嚯嚯写下卖身契,最下面清晰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直接将这张纸递给云岚,他并不接。平安上前一步接了过来递给明珰。 明珰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好一个狠绝的女子,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一般的男子看到她这一举动这一番痴情。恐怕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早就想抱入怀里百般怜爱了。可惜碰上了云岚这个男人,他外表温和骨子里极骄傲冷情的人。 要不是他遇上了明珰,估计会一辈子单身。 可越这样,越不能让她进府,要是真的进了王府,有得麻烦了,估计她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了。 梅宜婷直直的看着云岚,有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王爷,您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进府?” “不急,先喝茶。”云岚悠哉悠哉的,给了妻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明珰见了他心有成竹的样子,心中淡定,笑眯眯的倚在他肩膀上,吃着他喂过来的小点心。 梅宜婷见他们夫妻恩爱无比的模样,只觉得刺眼的很,恨不得上前拉开他们,一个劲的命令自己沉住气,终有一日,他身边的女人会换成她的。“茶就不喝了,我还要回去收拾几件衣裳,准备准备。”把自己真当成福王府的人了。 一声暴喝响起,“你准备什么?” 送上门的女人(下) 梅家父母跟在安康的后面走了进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梅家姐妹脸色顿时大变,身体发抖,双脚发软。 梅宜雅怯生生的回头,“父亲,母亲,您们怎么来了?”她如今即便是王妃之尊,对自己的父亲还是非常的敬畏。 梅大人非常生气,胡子一翘一翘的,“你们不是去护国寺烧香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不是王爷让人传话过来,他都不知道她们居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这还是他的女儿吗? 姐妹俩支支吾吾惨白着脸,“我……我们……”从小在父亲的权威下长大,积威已久,在家时都对父亲唯唯诺诺,从不敢出言顶撞半句。 云岚面无表情的嘲讽道,“梅大人梅夫人,你们可是养了一对好女儿啊。” 梅大人身体一抖,咬了咬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老脸憋的通红,“王爷,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下官替她们赔个不是。”他只求王爷不要迁怒于梅家,否则徐家就是他们明日的下场。 云岚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声音却淡淡的,“我怎么会跟丫环计较呢!” “丫环?”梅大人一头雾水,他只听传话的人说了一言半语,具体情况并不知情。 明珰微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平安,“把卖身契拿给梅大人一看。”她倒是想看看梅家人如何应对此事。 梅家姐妹的脸如死灰,跟个死人脸般毫无生气。 梅大人接过一看,脸色涨的血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跺足大叫,“疯了,疯了,全疯了。王爷王妃,小女不懂事,闹出这样的笑话,还请您们见谅。” 他们梅家的脸面都被这不孝女丢尽了,居然敢卖身?她有没有想过梅家的体面?她父母的体面?她兄弟姐妹的体面?他们梅氏一族都将为此蒙羞,低人一等啊。他怎么养出这种自私自利的女儿啊?! 枉费他待她们如珠如宝,在她们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可她们是怎么回报他的?一个两人不识大体不懂看人眼色。 明珰还不解气,又凉凉的加上一句。“我可不敢,梅大小姐刚才还说如果不答应她,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梅夫人脸色白的吓人,整个人像要晕过去了。 梅大人老泪纵横,忍不住仰天长啸,“孽女孽女,家门不幸啊,居然出此孽障。”这事恐怕无法善了,得想出个妥帖的法子出来。否则梅家大祸临头了。 梅宜婷跪着爬过来,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父亲,您就成全女儿吧。” 梅大人狠狠的甩腿,恨不得踢死她,“我就算打死你,也不会让你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 明珰和云岚看的津津有味,不由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她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啊?执念也要有个度。 梅宜雅也爬过来,眼泪直流,“父亲,您饶了姐姐吧,她心里头已经念了王爷八年。这一片痴情感天动地,您们忍心吗?” 明珰听了这话,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让你招蜂引蝶! 云岚忍不住蹙了蹙眉,他是冤枉的,他跟这女人没有什么。还有什么叫念了他八年?他该感到荣幸吗?真是一群疯子。书本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住口,你们还有没有廉耻?”梅大人一脚一个,将两个女儿踢开,脸色一片铁青,“我真是白养了你们。王爷,您看此事如何解决?” “以我的性子,这种不知羞耻破坏本王清誉的人本该仗毙。”云岚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摇晃,无声的求饶,“但念在梅大人三朝元老的面上,就让你自己处置吧。” 这话说的大方,其实是梅家还有几名出色的子弟,皇上蛮看重他们的,还要用他们,否则也不会亲点梅宜雅为魏王妃。所以他才顺水推舟放梅家一马。不过梅家姐妹却不能姑息。 梅大人感激涕零,听懂了他的意思,“谢王爷开恩,我会让您满意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弃卒保车顾全大局。 云岚像看脏东西般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很好,我不想再看到她们两个。”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梅大人听出了他话中的怒意,点头哈腰,“是是,来人,将小姐押回去。” 梅家的下人一拥而上,要拖她们出去。 “父亲,您就让女儿进王府吧。”梅宜婷拼命挣扎,大声哭叫道,“王爷,您留下我吧,我会端茶送水,洗衣叠被……” “啪。”梅大人一个巴掌过去,抖着手眼中的怒火像要焚烧一切,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清明就要毁于一旦,他怎么就生出这种东西来。有这么哭着喊着往上赶的女子吗?真是丢尽了家族的脸面。这种不能为家族争光的女儿不要也罢。 那些下人并不敢用力,被梅宜雅挣脱过来,一个劲的磕头,“父亲,您就当没我这女儿,随了女儿的心愿吧。” “你真是昏头了,堂堂梅家大小姐,居然要作个低三下四的下人,你简直是梅家的耻辱。”梅大人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简直不相信这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女。 她难道没看出来王爷根本不屑于她?王爷语气之轻鄙她都没听到吗?她怎么还好坏不分呢? 梅宜婷一仰头,眼睛发着幽幽的寒光,“那正好将我赶出家门啊。”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留下来,哪怕是为奴为婢,会有一线机会的。王爷总会知道她的好处,她比那个女人好上百倍千倍,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你……”梅大人胸口一阵翻腾,生生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老爷。”“父亲”“父亲。”梅家人大惊失色。 梅夫人扶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梅家的大家长,也是她的依靠啊。这两个不懂事的女儿要是将老父气出个好歹来,她也不活了。 “我……你好……”梅大人咬破舌尖,恢复了些许精神,“来人,将大小姐拖出去,堵住她的嘴,她若反抗打死了事。” 下人们带他动了真怒,连忙照他的意思办。梅宜婷被破布堵住嘴,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云岚。 “老爷。”梅夫人害怕的叫道。再怎么说,她都是他们的骨血。 梅大人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凶悍,大口大口的喘气,“滚开,你就是这么教育女儿们的?让她们不知廉耻……” 梅夫人吓着了,不敢再多劝,“老爷,您消消气。” 云岚看够了好戏,不耐烦的摆摆手,“梅大人,要教女训妻,请回自己府上。” 梅大人赔了无数个不是,这才颤颤悠悠的告辞而去。 他的背影被夕阳拖的很长很长,萧瑟而悲凉。 云岚挥笔书写一封信,让平安送到魏王府。 魏王爷接信后勃然大怒,将魏王妃禁足,对外宣称抱病无法理事。府内事务交由一名宠爱的侧妃打理,从此以后魏王妃成了个摆设。她生出来的嫡长子也被带离身边,由侧妃帮着照顾。 对梅宜雅而来,这是最可怕的处置。她被夺去了主母之职,空有一个名号,却没有半点实权。最令她痛心的是,她的儿子生生被人夺了去。儿子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啊。 而梅宜婷被逼着剪去一头青丝,送到家庙为尼,终生不得出去。 梅大人一个月后一病不起,临终前留下遗言:梅宜婷严加看管,要是不服管教令她自尽,从此以后梅家女儿未出阁之前都不许出二门一步。 这条规定让后来的梅家的女儿受尽苦楚,便将原始俑者梅家姐妹骂的狗血喷头。 也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被传了出去,流言蜚语弄的满城风雨,梅家的人都不敢出门,即便出去也是低着头不敢见人。不过无数个版本中,云岚夫妻被指摘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梅家姐妹如何如何不要脸,如何送上门,如何被严词拒绝,如何气死老父……总之梅家姐妹成了无数人家教育女儿的坏榜样,其他梅家女儿都找不到好的婆家。 这是后话,此时明珰倚在云岚怀里大刑逼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她……” 云岚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他问心无愧,“小珰,我真的是无辜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珰撅着嘴,“那她干吗不依不饶的?八年又是何意?”其实她是相信他的清白,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云岚苦笑不已,“谁知道啊!”那种女人根本是个神经疯。 “说清楚,否则哼。”明珰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云岚心里委屈,“你不相信我吗?我要是真跟她不清不楚,我早就娶了她。” 明珰改为抱住他的脖子,摸着他的头发安抚道,“我没有不信你,可我……”想着她未曾参与的过去,心里酸不拉叽的。 云岚看着皱着一张小脸的妻子,突然明白过来了,心中有些甜意,“吃醋了?” 明珰的脸红了,可还是不服气的硬撑,“不行吗?” “行行。”云岚乐的眉开眼笑,抱着她慢慢说起那些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皇后见云岚对成亲一事不上心,就屡次召见各家名门之女入宫,制造机会让他们认识,以便云岚挑到合心合意的人。 可惜云岚一直无心娶妻,对那些女孩子都淡淡的。 但流水无情落花有意,那些女孩子对俊朗尊贵的福王爷都芳心暗许,频频找借口接近云岚,其中梅宜婷是最积极最主动的。 云岚对这些人都视若不见,冷若冰霜。所以好多女孩子后来也就死心了,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嫁了人。但梅宜婷始终未放下执念,曾经求长辈去皇后那里求个恩典,直接下旨赐婚给福王爷。 这事皇后是做不了主的,跟皇上一商量,皇上是最了解云岚的心思,大手一挥,直接拒绝了。 只是梅宜婷始终不死心,拒绝了其它上门求亲的人家,一直痴痴的等。等啊等啊,却等来了心上人另娶佳人的消息,她这下子就崩溃了,哭着闹着要嫁进福王府,就算做妾也行。梅家人怎么可能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情?她就找最亲近的妹妹魏王妃哭诉,求的她心软而安排了这一切。 听罢,明珰长长的叹了一声,“哎,这样值得吗?她要是早点放下,说不定已经儿女成群了 。” 87.前兆 云岚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妻子的长发,“人的心思很难说,有时候得不到的就认定是最好的,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并不认为梅宜婷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他,而是一种可怕的执念。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就默默的关心她爱护她,不会想成为她的负担,而不是一心想得到她,甚至用了这么极端的办法。 明珰伸手扳正他的脸,笑的极促狭,“有没有一点点感动?” 听说有的男人就算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听到有人喜欢自己,还是会暗自得意。真是肤浅! 云岚抓起她的手指亲了亲,“感动?我都觉得烦死了。这种女人为了一已之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谁家要是有这种女儿,还不如没有呢!他的心不大,只够容纳一个女子。除了明珰,他的视线没兴趣移到别的女人身上。 明珰见他说的极为坦诚,也就相信了,以他的性子不会骗她,不由心生感慨,“这梅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名门大族,听说家风严谨,怎么会教出这种女儿?” 真让她开了回眼界,她以为徐家够乱的,原来其他人家也不清静啊,也有这么不靠谱的女儿。 “龙生龙凤生凤。”云岚抿了抿嘴,发觉他们的话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打转,真是浪费时间。“算了,别提这种扫兴的人。” “嗯。”明珰乖巧的点头,但对另一件事情更感兴趣,“不过说起来你家的几个侄儿也性格各异,说不定也有这种偏执的家伙。” 看似都人模人样的,但骨子里恐怕个个都有点问题。那个魏王表面上装兄长大度,可心眼小的跟针似的,别人走在他前面都不行。还有燕王假作斯文摆出礼贤下士的样子,身边聚集了不少名士文官,可做出来的诗词都是别人帮他的。那个李霄,表面上温文尔雅总能让人如沐春风,可私下跟她斗嘴,从不让她…… 云岚神色淡淡的,“皇室中人天生只对一样东西偏执。”这是他们的宿命。 明珰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不就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头靠在他胸口顺口一提,“你就没有吗?”他也是皇室中人,而且离的很近。 云岚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惆怅,“我跟他们的情况不同,对一个不知明天会如何的人来说,那些都没有意义。”这也是皇上特别信任他的原因之一,连命都保不住的人要皇位做什么? 明珰的手一紧,将他抱的更紧,心里有丝惶恐,慢慢扩散。 云岚拍拍她的后背,无言的沉默。 魏王爷亲自带了礼物上门致歉,云岚出面接待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礼物是全收下了。魏王爷稍微安心了点,说了许多好话才离开。回去后就大大发作了一番。 他前脚刚走,晋王爷后脚上门,和云岚关在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 晚上就寝时,云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显得心事重重。华 明珰翻过身体一把抱住他,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岚伸手回抱她,心中歉疚,“没事,吵醒你了?乖乖睡吧,我不动。”不知不觉中,他的情绪影响到她了。 明珰心中有丝怪异,他们婚后极为坦诚,他什么都不瞒,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就算帮不了你的忙,你心里也会舒服些。” “真的没事。”云岚想起白天李霄说的事情,心里忐忑不安,却不愿妻子跟着烦恼。 “那是不是……”明珰心里一慌,手劲重了点,声音都变了,“身体不适?”她最怕这个。 云岚心中暗自叹气,“也没有,你是不是不困?那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他的唇亲了上去,忽轻忽重的吻弄的她气喘不已气息紊乱。吻慢慢下滑,双手在每一寸肌肤游移…… 不一会儿,她就神智模糊,忘了刚才的话题,随着他而起舞…… 自那日后,他时不时的会走神,有时还会借故关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明珰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但问了几次都问不出来,他都会用转移话题的办法堵住她,她也就不再多问。 但却更加担心,如果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肯定不会瞒她。如果存心要瞒她,那肯定是大事,很大的事。那样什么都不说,反而让她悬着一颗心。但她只能选择等待,等着他愿意说的那一天。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不会是他们夫妻间的问题 等了几日,他还是一声不吭。她想了想,召了安康进来,如今他是陪在云岚身边最贴身的人。“王妃,您找我何事?” 奇)安康有些心慌,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最怕这位主。明珰的性格他很清楚,他在江南之行中已经深刻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谁都能得罪,唯独这位王妃不能得罪,她不仅是王爷拼命要保护的人,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书)明珰盯着他看了半天,盯的他神情不安心里毛毛的,这才问道,“最近外面有没有什么风声?” 网)安康不明所以,惊颚反问,“风声?” 电)明珰喝了口茶,清咳了一声,“皇上出了远门,朝堂方面太平吗?”她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一点,只有这方面的事情,他从不愿跟她多提,她也不爱问。她还记得皇上南下时,还跟云岚秘谈过。 子)安康额头渗出冷汗,结结巴巴道,“王妃,这些事我从来不打听的。” 书)“得了得了,别哄我。”明珰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这撒谎要学会理直气壮,不能说话抖成这样,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您跟在王爷身边,你就算不打听,这种事也会略知一二。”这小子,也跟她打马虎眼,看来这事情真的挺大的。 安康斟酌了半天,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咬了咬牙,“王妃,这种事您就不要管了。”完了,会不会得罪了王妃?可是王爷下了严令啊!他真是左右为难。可王爷才是他的主人,他还是听王爷的比较好。 明珰叹了一声,并不动怒,“那你告诉我,王爷会不会有事?”她还是很明理的,安康能忠于云岚一个人,她很欣慰。要是他像墙头草那样,她倒要担心了。 她所求不多,只求他们夫妻能过几年平平安安的日子。那些人如何闹腾,她都无所谓,但要影响到他们,那可不行。 安康偷偷抹了把冷汗,“当然不会,您放心。” 明珰并不相信他的保证,但只能挥挥手让他退下,喝了杯凉茶定一定神。算了,她多想无益,只有选择相信他。就怕他太过费心而伤了身体。 将沈维召来,研究各种药方和药膳,不停的给他进补。照一日三餐的频率,流水般的送到他面前,弄的他苦不堪言。 这不,明珰亲手炖了药膳,亲自送到书房。 云岚闻到那股子味道,苦着一张脸,“这又是什么?”每日换着花样不停的喝,他真的有些受不了。 明珰笑眯眯的将碗递到他嘴边,“喝吧,反正对你有好处。” 云岚的身体朝后缩了缩,皱起眉头,“再这样喝下去,我快吐了。”他快要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他不肯告诉她实情,她就用这种办法折磨他?日日盯着他喝药,生怕他私下倒了。那他要不要故意打翻? 明珰固执的端着碗,不肯缩回来,“吐了再喝,反正我还备了不少。”嘿嘿,他想尽办法不喝是没用的。 不过别说,这些日子他的气色好了不少,晚上也没有那么焦燥了。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嗯,明日该换另一种了。 云岚嘴角抽了抽,退而求其次,“那帮我喝掉一点。”夫妻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明珰嫌恶的看着黑乎乎的汤碗,头摇的飞快,“不要,这是根据你的身体配制的。我喝了没用。”这种东西滋味苦苦的怪怪的,她不爱喝。 云岗无法,只好接了过来,微笑着问道,“那我怎么听说沈先生也给你配了补汤,你怎么不喝?” 她一瞪眼,狡辩道,“我喝了,你没看到。”样子装的很无辜,声音响亮干脆,还真像一回事。 云岚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撒谎也不眨一下眼睛,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知道实情,差点就被她骗了过去。这府里的事情哪一件能瞒住他?再说他那么了解她,她最不爱喝这些汤汤水水,能主动喝下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珰盯着他将药膳喝的干干净净,满意的凑上去亲了他的左脸。不错,肯喝就好。 他心里一暖,泛起一股甜意,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腿上。摸摸她的耳垂,“我知道你跟安康打听了。” “我……”明珰张着嘴想说话,她并不是存心要打探。朝堂之事纷乱复杂,要是平时,她也不爱听。真是的,他以前也不插手那些事,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为何这次…… “不用解释,我明白你是在为我担心。”云岚低下头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神情温柔,“我保证,就算为了你,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这种麻烦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免得她跟着烦心。过几日有了确切消息,就好了。 明珰乖乖的点头,抱住他的脖子撒娇,“好,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哦。”好吧,她就做个被夫君保护的傻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云岚展颜笑了,如春水融化温暖而明亮,亲昵的蹭蹭她的鼻子,“知道了,夫人。” 88.生波(上) 碧莲的肚子越来越大,平安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王府里,请示过明珰后就把妻子也接到别庄住。毕竟别庄里有沈维和明珰这两个精通医术的人坐镇。 碧莲来了后,明珰就多了个陪着说话相伴的人。要是云岚借故去书房,她就去找碧莲做伴。 每次看到碧莲大腹便便满脸幸福的样子,明珰的心情也会跟着飞扬,原来幸福的感觉会不知不觉中传递给周围的人。 因为沈维交待让孕妇多走动,将来生产时会比较顺利。这不明珰时常伴着她在别庄内慢慢转悠,几乎走遍了庄内的每个角落。 别庄的景色极美,布置的非常精心,还根据四季布置出不同的院落,各有千秋。 明珰最喜欢的还是那满池的水莲,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比起王府里的那汪莲花,占地更广,一眼望去有铺天盖地的感觉。 而碧莲因为名字中有个莲字,也特别喜欢这边的景色。两人最常做的就是坐在莲花包围的水阁里,欣赏着四周的美景,呼吸着淡雅的花香,吃着美味的点心。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水阁四周挂着轻薄的纱幔,风一吹,拂起一室的清香。 里面放置着两张软榻,中间放了个茶几,几上放满了各色吃食。两人一人一张软榻,舒舒服服的边说话边吃东西。玲珑坐在下首的脚踏上,时不时的帮着添上热茶,其他丫环都站在不远处,随时听命。 “哎哟。”碧莲突然惊叫。 明珰被吓了一跳,翻身起来,“怎么了?” “没事。”碧莲眉开眼笑,指着肚子笑道,“他在踢我。” 明珰抚着她的小腹,感受着小生命的胎动,心中感动不已。“孩子再过二个月就要落地了吧?” 她毕竟没生过孩子,就算懂医术,但对这方面并不是很清楚,随着碧莲的到来,她倒是跟沈维学了不少东西。反正她将来也用得着。 碧莲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母性光辉,轻轻的抚着肚子,外面的阳光映照进来,落在她脸上,美丽极了,“沈先生是这么说的。” 经过这么多事,明珰主仆对沈维的恶感冲淡了许多,好歹他很努力的做着他的本分,尽心尽力。所以明珰再讨厌他那个孙女,有时还会让人送些外面买不到的东西,算是给他的面子。 沈文静小夫妻俩并没有随陆知回药王谷,而是留在京城照顾爷爷的起居。虽然他们住的极近,但明珰一次也没召过沈文静进王府一叙,不过对这样的现状沈维已经心满意足了。 明珰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很欣慰,“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孩子的模样,也不知像你还是像平安。” 碧莲如今真的过的很好,平安待她极好,不久又要迎来他们的孩子,人生没有什么遗憾了。以前在徐家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如今老天爷终于给了补偿。她也算是放下一重心事了。 听了这话,碧莲不由笑道,“小姐怎么还像个孩子,王爷太宠您了。” 小姐嫁了人,眉宇间成熟了不少,身形都好像高了点,身上也有了肉。当着下人的面,一投足一举手行事说话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不过对着亲近的人,她调皮的本性会不知不觉的冒出来。 回首往事,碧莲才发现以前所吃的苦并不算什么,都是为了映衬如今的幸福生活。她过的好,小姐更是被王爷捧在手里呵护。比起以前,真是天差地别。 “胡说。”明珰白了她一眼,嘴角却露出甜甜的笑意。 两人有说有笑,碧莲有桩心事梗在胸口,实在是不吐不快。“您……您还没消息吗?” 她都替小姐担心的很,要是一直没好消息,那以后可如何是好?别人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妖蛾子,尤其是那些贵人。她听说了梅家小姐的事情,生气的同时也有几分隐忧。 明珰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我们成婚才半年,急什么。”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小腹。 “王爷呢?他急不急?”碧莲更在意这个,他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要是王爷不急,那其他人也掀不起风浪来。 想起云岚这些日子的行为,明珰有些哀怨,“他如今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讨厌,他每日都要在书房呆上一个下午,幸好还有碧莲陪着她,否则她真无聊的很。 碧莲顿时忘了先前的问话,忙着安慰道,“王爷他是忙正事,并不是疏忽你。” 明珰有些惊讶,“平安有跟你说什么吗?”否则她怎么会说这种话?必是事出有因。 碧莲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让我开解开解您,别多想。”她心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听夫君的总没错。 明珰不由泄气,真是瞒的滴水不漏啊。平安或许会知道一二,可那家伙的嘴也很紧,问不出什么来。 下人匆然过来禀道,“王妃,有人求见。” 明珰扬了扬眉,刚想说不见。那下人接着禀道,“她说是您以前的贴身丫环红芍。” 明珰和碧莲对视一眼,眼中惊疑不定,“快让她进来。”这么炎热的下午,不在家里歇息怎么找过来了?何况自从明珰嫁到王府后,一直没见过她。 不一会儿,红芍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一身淡蓝的襦裙,头上一枝简单的珠钗,很是朴素,脸庞清瘦,神情说不出的忧郁。 她先给明珰请了安,再跟碧莲见礼,沉稳而内敛,少了过去的跳脱。 碧莲一把拉她坐在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两人曾经一起服侍明珰,在徐家相依为命,结下了深厚的姐妹之情。 只是红芍脸上的笑容极为勉强,神情忧伤。 碧莲有些看不下去,“红芍姐姐,你向来是个爽快人,这是怎么了?”这样的转变太让人难受,心里堵的慌。当初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红芍眼眶一红,慢慢低下头,“妹妹,你是个有福的,我却是……” 碧莲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夫家又出什么妖蛾子了?”一样是嫁人,怎么结果会相差这么大? “我……没什么。”红芍欲言又止,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声长叹,“小姐,我以后跟着您吧,再也不回去了。” 明珰的脸色变了,举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下去。易家人又怎么折腾她了?也太不把她当回事。 碧莲气的捶了捶软榻,“到底怎么了?他们要是欺负你,我让我夫君出面帮你撑腰,看他们敢不敢?” “多谢妹妹的好意,只是有些事……哎。”红芍闭上双目,面容是那么的疲倦和心灰意冷,“我好累,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你毕竟是人家的媳妇……”明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子。但一遇到事情就躲起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红芍身体一抖,脸色发白,迅速起身行了一礼,“红芍鲁莽了,不该为难小姐,我这就走。”说完,还真转身要走。 “给我坐下,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明珰一把拉住她,只有这样的动作才会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性急的大丫环,只是这样的敏感像受了伤的刺猬,不由的让人伤感,“你毕竟是人家的媳妇,就算要到我这里,也要找个摆的上台面的理由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占住理,不能让人挑刺。”最起码面上要做足功夫,至于里子就由着自己性子来,规矩也由自己来订。 “红芍姐姐,你还不了解小姐的为人吗?她是最护短的。”碧莲也帮着劝道,“她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无论如何同,她总是站在小姐和姐妹这边的。 “小姐。”红芍心里松了口气,要是小姐也不收留她,她真的没地方可去。 听了她的话,明珰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初易家婆婆虽然迫不得已接受了明珰的调解,但心里不舒服,暗里使了无数的绊子。她又做的隐密,其他人没查觉到。但当着大家的面,将红芍捧的高高的,这让红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算她跟别人诉苦,也没人相信,反而让别人觉得她仗着福王妃的势而欺负婆婆,连丈夫也信以为真,夫妻感情因此大大受损。红芍心力交瘁,受了极大的伤害。早上夫妻俩又为了这事,大闹了一场。易凡怒气冲冲的出了家门,而红芍哭了半日,咬了咬牙就找过来了。 碧莲听了勃然大怒,“太过份,这种婆婆太阴险了。”嫁进去就是一家人,有这么对待自己亲人的吗? 明珰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恶婆婆,但当着红芍的面,也不能直说。“天下婆婆都是难缠的,人家养大了儿子,白白给了你,她能好受吗?”要是云岚的生母还活着,她也不能活的这么肆意洒脱,唯她独尊了。很多事就要受制于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考虑考虑。别的不说,就说一点,她再也不能每日想睡到什么时辰起来都行了。就拿罗家举例子,罗家的几个儿媳天不亮就要起身给公婆请安,服侍公婆。 心里却暗骂,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易家婆婆脑子转的很快嘛,还懂得变通。只是欺负她护的人,不可原谅。 碧莲气的哇哇叫,“那也不能糟蹋人啊。”这是哪门子道理?所有的媳妇都要受这种苦吗?此时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虽然对不起平安,但还是庆幸他没有父母,她嫁过去没吃过这种苦。 明珰想了想,“红芍的性子太直爽,不会弯弯绕绕,所以就吃亏了。”所以说人不能太直,什么都摆在脸上是最容易受伤的。 她婆婆用阴的,她完全可以也用阴的,当着所有人面对婆婆恭恭敬敬,场面功夫要做好。也不要对别人说婆婆坏话,只需在私底下对着丈夫哭几声,什么话都不要说。偏偏这傻子不会耍这一套。真是白跟了她这么多年,没学会她几成功力,哪怕一成也好。哎 碧莲一脸企盼的看着明珰,“小姐,那您想个办法出来,我们好好整治一下那个老虔婆。” 红芍大惊,“不不不,算了。”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的婆婆,丈夫的母亲。 碧莲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帮着她?她让你吃了这么多苦……”那个性烈如火受不得委屈的女子哪里去了?怎么会活的这么窝囊? 89.生波(下) “我累了,不想再纠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红芍只觉浑身无力,再也没以前的那股冲劲,沮丧的很,开始怀疑自己,“或许我天生不适合做人家媳妇。” “胡说。”碧莲越想越生气,为她抱不平,“你的性子最好,直爽又忠心,待人更是赤诚。都是他们家不好。” “你是我的姐妹,所以才觉得我什么都好。”反正事情都摊开了,她们也不是外人,也不怕她们笑话,红芍不再掩饰内心的伤感,“走到这一步,或许我也有问题。”以前还是丈夫心疼她护着她,如今丈夫也靠不住了,真的好累。 碧莲怒其不争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明珰睁大眼睛,玩味的看着她们的互动,这两人的性子怎么好像互换了?太奇怪了!婚姻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过的如不如意或许很大程度上能改变性情吧! 碧莲一转头,见明珰一直不吭声,忍不住想求帮助,“小姐,您怎么说?” 在她心里,小姐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脑子好使的很,收拾个嚣张的老婆子不成问题。以前徐家那帮子女人还不是全被小姐拿下啦。 明珰不语,半天才问道,“红芍,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过来跟我?”先要看过红芍的态度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和有和的做法,离也有离的做法。 "……是的.”红芍点点头,心里却划过一丝苦涩。 她的迟疑明珰都看在眼里,明白她还有割舍不断的眷念。也罢,就让她再为红芍做一回主。心中有了打算,“先在我这里住几日,这事以后慢慢再说。我让人捎个口信过去。” “谢谢小姐。”红芍突然间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好像有了些许底气。 明珰心中暗自摇头,随意问道,“最近都在家里,没安排事情做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红芍是外刚内柔,外表强硬内心却柔弱,以前跟在她身边,凡事有她撑着,才没有暴露出这一面。别看这丫头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她比慢三步的碧莲更没有自己的主张。 红芍有了立足之地,心情也稍微好转,“夫人看在您的面上,待我甚好,也不安排我活计,整日在家里做些家务。” 明珰翻了个白眼,整日跟在婆婆面前,就容易起摩擦啊,“那你家夫君呢?铺子里的生意忙吗?”她好像记得易凡掌管的是罗夫人的陪嫁一家首饰铺,听说生意极好的。华人论坛! e# 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可红芍的回复却让她大吃一惊,”这种时候人心不稳,都忙着备粮,首饰铺反而生意冷清,没人上门订制首饰。” “人心不稳?”明珰吓了一大跳。这话太惊人了!碧莲也睁大了眼睛。 红芍点点头,没注意到她们俩的神色,“是啊,人人忧心皇上病体不豫……” 明珰心慌意乱的摆手,“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慢慢说。”皇上不是南下了吗? 这下轮到红芍吃惊了,“小姐还不知道吗?”这已经是人从皆知街头巷尾偷偷议论的事情,每个人都焦燥不安,但她一转眼就想明白了,“我忘了你们身在王府后院,这些事要是没人告诉的话,自然不清楚。” 她将所知道的事情慢慢说来,原来皇上南下,本来好好的,行到泰山脚下,突然病倒了,随行的太医一个个的施救,可一直不见好转。 “病的很重?”明珰的脸色很不好,她对皇上并没有多大感情,但他是夫君的兄长,要是有个不好,云岚会很伤心的。 明珰皱起眉头,难怪这些日子云岚一直心神不安还躲在书房里不知忙些什么,原来如此。皇上病倒对天下人来说都是件大事,这牵涉到皇位的更替。要是不治的话,那绝对是场灾难。他并没有立太子,为了储位之争,几位皇子恐怕会争的头破血流。或许各方面的势力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而作为皇上唯一的手足,云岚他肯定也受着巨大的煎熬和冲击。 明珰脑中的念头转来转去,头痛欲裂,沉思了半天道,“义父他老人家有何反应?” “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依旧每日出门,如常的协助三位皇子处理政事。只是回府后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作为罗府的一名下人,她得到的消息有限的很。 明珰稍微放心,义父在这种时候选择闭门谢客,不失为一种良策。但要是皇上的身体还没起色,恐怕他也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在几方势力中选择自己的立场,他被皇上委以辅佐的重任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脱不了身。无论谁想要名正言顺的继位,都必须拉拢他。 面云岚恐怕更是众人拉拢的对象,他虽然没有实权,却是皇上唯一的亲弟。他的话很有份量。只是他心里恐怕更多是担心吧。毕竟他和皇上兄弟情深,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兄做皇上和皇侄做皇上,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只是她有些奇怪,为什么这种时候没让沈维赶过去医治,那老头好歹有个天下第一的名号。 “这些国家大事,我们这些后院女人也帮不上忙。”明珰不再多想,“红芍,你就住到青松院,对面的青竹院是碧莲夫妻所住,正好相互有个照应。” 既然云岚瞒着她,不想让她担心,她就当作不知道吧。 红芍惶恐的起身,讷讷低语道,“不用单独给我住个院子,我还是跟在您身边侍候。” “别,我身边不缺人。”明珰摆摆手,她这种状态不适合做任何事,“我看你是身心俱疲,还是好好歇几日。” 红芍绞着双手,“可我白住着……”她无论在徐家还是在罗家,都算是边缘人物,总有种心不着地的感觉。时时提着这颗心,生怕有个风吹草动。而这福王府更是佣仆如云,水更深更浑吧,她没名没份的住着,实在不安心。 明珰温声笑道,“没事的,一切有我呢,你正好陪我和碧莲说说话解闷。”凭着过往的情意,有她一日,就护她一日,总能给她有个地方住有碗饭吃。 红芍红着眼睛应了,想了想道,“小姐,您能不能教我识字算帐?”她什么都不懂,只懂的服侍主人,如今嫁了人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好像是废人。 “好啊。”明珰一口答应。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女人有了见识也不会只局限于狭小的格局。坐井观天是要不得的。或许能让她从此有个崭新的未来。女人如果没有本事只能依附男人,那也只能卑躬屈膝的讨好男人,自己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 晚上,云岚和明珰一起吃饭,明珰嘟嘟囔囔的将红芍的事说给他听,眉间有些不悦。 他好笑的扬扬眉,“你打算怎么做?”瞧这丫头兴奋的眉眼,某些人恐怕要倒霉了。不过这样也好,让她分散些心思。这些日子他太疏忽她了,不能时时刻刻伴在她身边。有这样的事情帮着吸引她的注意力,他也能放心些。 明珰眨巴着眼睛,无辜的很,“我这么乖这么善良,能做什么嘛。”她是好人! “你呀,就装吧。”云岚点点她的鼻子,顺手捏了把小脸,“你这人不会错待对你好的人,但也不会轻易原谅别人。红芍是你的人,你怎么可能放任她受委屈?” 明珰皱了皱鼻子,“还是夫君了解我,虽说别人的家务事不好插手,但她有今日,我还要负一部分责任,当初要是我也将她一起带走,或许就没有今日了。”她确实这么想过,罗夫人帮红芍挑的这门亲事不是说不好,或许每个儿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她心里就是别扭,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似的。 当然她绝没有怪罗夫人之意,罗夫人已经尽力了。易家在一般人眼里,算是好人家了。谁会想到有这种难缠的婆婆?红芍的运气真不好。华人论坛5 y" g5 f+ Y7 ]7 t4 m 当初三人相依为命才在徐家活了下来,如今她和碧莲过的都很好,唯独红芍过的不好,她的心不安啊,总得为她做些什么。 “别这么想,当初你也自身难保,何况你也帮她做了妥当的安排。”云岚努力安慰她,想了想道,“要不我召易家的人过来训一顿?” 明珰睁圆眼睛,一个劲的摇头,“千万别,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的。”本来就说红芍仗势欺人,这下就落实了。 云岚也知道这办法不行,只是不忍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哄她说话呢。“那怎么办?你来想办法,我暗中帮忙。”人家为哄佳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他就做做恶人吧。 明珰心里一甜,笑眯眯道,“什么都不用做,我留下红芍住几日,看看他们家的反应再做决定。”如果真在乎,那会来求解决之法。如果无所谓,不闻不问,那就要好好斟酌了。总之一句话,不能让易家欺负红芍。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她也只能帮衬一把,不可能扶她一辈子。 只要她开心,他才不在意那些人的反应。挟了块鱼肉到她碗里,“那你会不会让他们分开?”这丫头的性子偏激,容易走极端。 明珰转了转眼珠,甜笑道,“红芍舍不得呢,再说劝合不劝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云岚愣了愣,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感慨叹道,“你成熟了许多。” 明珰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我以前很幼稚吗?”她本来就很成熟,很懂事!! 他想起初见时,她那丝毫不肯吃亏的性子,像个刺猬般处处扎人,“不是啊,照你以往的性格,肯定会劝说红芍和离,重新给她找一家。” 明珰想了想,对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的性子有些偏激,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暴跳如雷。不过遇到云岚后,性格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不再事事走极端。嫁给他后,性格更是变的圆润。 她不由衷心笑道,“遇到你,真好。”因为有你宽厚无私的爱,才让我觉得这世间没有那么黑暗那么糟糕,还有温暖还有情。我也学会了善待自己善待周围的人。 云岚眼中全是柔情款款,情意缠绵,嘴上却说道,“你怎么能抢我想说的话?” “噗嗤”明珰开怀而笑,小脸明媚如花,隐隐有光,全是幸福之色。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他也不由跟着笑了。真的,遇到你真好。 90.暴风雨前夕(上) 红芍住进来后,沉默寡言,除了午后跟着明珰学一个时辰的写字算帐外,其他时间都躲在屋子里不出门。 碧莲想拉她出来,却被明珰阻止了,说给她些时间平复心情。话说的太多也没用,只会让她心烦,有些事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好几日过去了,易家没有任何动静。红芍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脸色越来越憔悴,饭量也锐减。 碧莲忧心忡忡的看着红芍所住的院子,“小姐,真要这么等下去?看样子易家好像没有要挽回的意思。”气死人了,易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家了?也不过是罗家的家仆而已。 明珰心里也不舒服,可当着她的面并没表露出来,“再等几日,如果真不行,就让她们和离吧,到时我帮她另挑一门亲事。” 原来她还以为易凡这人不错,挺实在的。虽然易家婆婆这人不咋的,但其他人还行。难道她真看走了眼? 碧莲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帮着看看,这王府里有什么好的对象,这次可要郑重一些。”她说着,兴致盎然的挑着一个又一个人选。 明珰一头黑线,这丫头怎么好像是盼着他们和离呢?把所有未婚的人都挑了一遍,有公婆的不要,长相不好的不要,个子矮小的不要,油嘴滑舌的不要,这也太夸张了。 碧莲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小姐,如果红芍嫁给我们府里的下人,那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而且没人敢欺负她。” “话虽如此,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她心里还放不下她男人。”明珰想了想道,“再说这事急不得,传出去也不好。”这不上不下的,最难受。就算将来再嫁人,先把这件事了结再说。 碧莲懂的此中的道理,她是有些心急了,“知道了,我不会让人知道这事的。” 明珰笑笑,心思开始转到皇上病情这件事上,也不知道如今病体怎么样了?是非已经康复?要是好起来了就一切都没事,可看云岚这几日眉头紧锁,心里暗觉不妙。 越想心越乱,坐立不安,不耐的起身出去走走,将碧莲留在水阁好好休息。 天气很闷热,没有一丝风,大太阳下面,地面烧的冒起热烟,在这种时候出来走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玲珑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不敢出声劝阻。王妃的性子是不听人劝的。 而明珰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天气再热也感觉不到似的一个劲的朝前走。 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你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还出来乱跑?脸都发红了。” 明珰抬起头,眼前的男子一身蓝袍,俊俏清雅,只是眉宇间有抹愁思,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冲他笑了笑,“阿霄?你怎么在这里?”话声一落,才醒悟过来。自然是商量对策的。 如今京城人心浮动,诸方势力蠢蠢欲动,而漩涡的最中心是三位皇子,他们几个避无可避,私下都有小动作。 前些日子云岚什么人都不见,如今却会接见几位皇子和几位重臣。情势恐怕一触即发了。 李霄一把将她拉到树荫下站着,这才答道,”我有事跟皇叔商量。”看着她被晒的红扑扑的脸,不由暗骂她是个笨蛋。照顾自己都不会,身边的丫环也是不中用的,也不赶紧劝住。 “很麻烦吗?”明珰难得细心的打量他的神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李霄神情平淡,在她咄咄逼人的眼神下,改了口风,“是非常麻烦,不过这事跟你无关。”所以不要这么操心。 明珰苦笑一声,愁眉不展,“跟你皇叔有关的事情,能跟我无关吗?”夫妻一体,一个人有所损伤,另一个人感同身受啊。这些日子她早就深受影响,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李霄怔然,半响道,“他……他不会有事的。” “算了,我不问了。”明珰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句句言不由衷,“我不爱听谎言。” 问了也白问,嘴这么紧,这些皇家人都这样,好像从小就受这种训练似的。 李霄深深的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被卷进去。”这是皇叔一心要的结果,也是他的。 明珰无语了,如果云岚出了事,她还能若无其事的逍遥吗?可如今的局面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支持他。【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两人都默不作声的站着,神情复杂莫测,脸上都有化不开的忧郁。他们之间少了以往那份嬉笑怒骂的轻松,多了份茫然和沉重。 跟在一边的玲珑后背直冒冷汗,心跳如雷。 李霄站了半日,突然郑重的行了一礼,“皇婶,我有一事相求。”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好像是第一次看到。 明珰侧了侧身体避开,“什么事?”冲着他两次救命之恩,只要她能做到的,没有二话。 李霄嘴角翘了翘,“我家馨儿吵着要上你们府里玩,你要是不嫌烦的话,能不能……” 馨儿是他和晋王妃所生的嫡女,他极为疼爱。就算府里又添了庶长子庶女,也没有分薄这份宠爱。使得晋王妃本来惶恐的心稍微好受了点。 明珰听懂了他的话,心中酸楚,忍住那份泪意,强笑道,“你把她送来吧。” “谢皇婶。”李霄也不啰嗦,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后背挺的笔直。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明珰的心情沉重无比,都到了这种地步吗?把孩子送出来,是到了玉石俱焚最后一拼的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种静静等待暴风雨来临滋味,让人窒息。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果然傍晚时分,晋王妃玉琦就亲自送女儿过来,对着明珰说了无数好话。明珰只是淡笑着听她说,一声不吭。 最后她将一只锦盒推到明珰面前,“皇婶,这是我留给孩子的。”语气之郑重前所未见。 明珰眼角抖了抖,点点头,只说了三个字,“放心吧。” 如果真有鱼死网破的那天,她会护住这个孩子。或许这会是晋王府唯一的骨血。 晋王妃是信的过她的,夫君能相信她,她也相信她。抱着女儿亲了又亲,“馨儿,好好听叔婆婆的话,不能淘气不能任性……”一长串的叮嘱听来格外的鼻酸,好像要将一生的叮嘱说尽。 她真的很舍不得女儿,可是将她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夫君唯独选择送出这个孩子,她内心的感动不言而喻,以往所受的那些痛苦也烟消云散了。虽说如果败了,作为男丁的庶长子是肯定活不了的。女儿还好说,但比起馨儿,庶女的目标更小更容易活命。 要是能逃过此劫,她愿意做个真正的贤妻良母,不嫉不争,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小小的孩子似乎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抱着母亲的脖子,乖巧的点头。一岁多的孩子非懂非懂的听着,模样很可爱。 晋王妃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将孩子送到明珰手里,留下两名丫环和一个奶娘,匆匆告辞而去。临走时一再的频频回顾,泪眶都红了。 明珰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孩子,手臂用力,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嫁进皇室是风光,但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是卷进风波里,还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馨儿眼泪汪汪,却不敢哭出声来,扁着小嘴特别可怜。 明珰心里一软,她本来就很喜欢这孩子,觉得她很有灵性,“孩子别哭,叔婆婆带你四处走走,看看这里的风景,很美很美的。还有很多好吃的,我让人都轮流做给你吃,好吗?”哄孩子她并不在行啊,只知道给她吃好陪她玩。 “好。”馨儿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泪花倒是止住了。 馨儿住处就安置在明珰夫妻所住的院子,将三间左厢房指给她住。这样方便她随时照顾。 一切事宜她都不假手于人,亲自指挥人布置,一切务必要完美。铺盖纱帐洗漱家具等等都是全新的。 奶娘和两个丫环开始时一脸的惶恐,到后来总算长舒口气。 红芍闻知这一消息后,主动请缨帮着照顾这个孩子。 明珰想了想,的确是需要一个她比较信得过的人看着,而且看到红芍看着这孩子眼珠子都粘上,心里一软,就同意了。 忙到天黑了才算将一切打点妥当。累的够呛。 馨儿已经在奶娘怀里睡着了,红扑扑的小脸天真可爱。明珰摸了摸她的小脸,看了半响才离开。 “怎么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云岚一进门就见到妻子穿着白色的中衣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眼神直愣愣的,墙壁上的夜明珠淡淡的光线洒在她脸上,阴睛不定,“下次一定陪你吃晚膳。”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明珰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馨儿送过来了,你知道吧?”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连妻儿都保不住。胜则成王败则成寇,自古不变的传统。 “嗯。”云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眉眼,“你多费些心,阿霄夫妻会感念你的恩情。”他极力想表现出轻松的一面,可是很难。眉角那丝倦意怎么也掩不住。全球华人的 “谁要他们感念?”明珰的瞪着他,双手爬上他的脸,狠狠的捏着双颊,使劲揉搓,“一个两个都这样,看着就生气。” 他在书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这表示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快要乱了。 “对不起。”云岚自知理亏,只能说这一句,任她蹂躏他的脸。娶了她却不能让她过好日子,还要让她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或许当初他真的不该娶她…… “我不是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觉满腹的话语憋在肚子里,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也不容易,明珰放下手,轻抚着那红通通一片的脸颊,心疼的吹了吹气,“算了,你只要答应我,凡事不要强出头,好好保重自己。” 她的要求越来越低,可她却悲哀的知道,这话他是听不进去的。他平时不愿管闲事,更懒的管斡朝堂之事,可到了危险关头,他身为皇室的骄傲和责任感会让他毫不害怕的挺身而出,哪怕会撞的粉身碎骨。 91.暴风雨前夕(下) “好。”云岚随口答应,看到桌上的那只锦盒,“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明珰有些气恼的撅了撅嘴,这家伙存心转移视线嘛,可恶! 他随手打开一看,是几张地契,几家铺子,一千两的银票五十张。“哪里来的?”他很肯定这些不是自家的东西。 明珰长叹一声,很有感触,“这是晋王妃让我替孩子保管的。”天下父母心啊,想的这么周到,生怕孩子受了委屈,可想而知此时馨儿的父母处境有多艰难。 云岚蓦然沉默了,抱着她的手猛的收紧。“小珰,这是皇室中人的宿命,谁也逃脱不了。”或许他们没有孩子,更好。不用经历这种折磨人心的痛苦。 明珰也紧紧的抱着他,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可我就是有些害怕。”害怕那未知的风暴,会打破如今这种平静幸福的生活,将每个人不由自主的拉进漩涡里。 云岚心疼的要命,摸着她的长发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埋在他胸口。 这晚,云岚一直紧紧抱着妻子,整晚都没放手,谁也没睡好,心中充满了茫然和惶恐,对未来的不确定。 馨儿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有了不少的变化,明珰本来就很喜欢这孩子,而碧莲即将为人母,心肠特别的软,对孩子特别的喜欢。而红芍更是尽心尽力,不离左右,看向孩子的眼神柔的能挤的出水来。大人们都围着这个孩子转。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馨儿毕竟是孩子,马上就融入新的环境,有这么多人疼她,她也恢复活泼可爱的一面。很粘明珰,也很粘红芍,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谁疼她她最清楚 奶娘和两个丫环终于放下忐忑不安的心,佩服自家主人的好眼光,果然没托付错人。 一群人围着孩子逗着她玩,下人过来禀道,“王妃,罗府有人求见。” “让她进来。”明珰惊讶不已,这几日府里没外人来,连以前来的很勤的几位王爷都不见了。 而罗府在皇上南下后,可能是为了避讳,一直没派人来过,连以往经常送东西什么的都免了。这次突然有人来,必然是有事。 本以为来人必是罗夫人身边得用的嬷嬷,可没想到是易凡,表情严肃神情庄重。 红芍震惊的睁大眼睛,视线一落不落的看着他。不闻不问多日,这时上门却为了公事。她的心一下子酸涩无比。 易凡目不斜视的走过她身边,给明珰请过安后,请她挥退所有人。 明珰心里一沉,看了看神情幽怨脸色忧伤的红芍,让她进入内室,其他人都回自己屋子待着。只留下玲珑随身侍候。 碧莲有些不甘心,但见明珰神情严肃不敢多说,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在丫环的搀扶下离开。 清了场,易凡才取出罗夫人的书信,双手必恭必敬送上。 明珰一目十行的看过,大致意思是说罗家的长子长孙在清河的别庄闲住,以后无事可以去那里玩玩。内容说的隐讳,可她心里发凉,眉头紧锁。又是托孤,她就这么让人觉得可靠吗?他们两家都找上她?事情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吗? 她沉吟许久,“两位老人家可有带口信给我?”派他来传信,不得不让她玩味。罗大人也算是城府极深的人,又能屹立两朝不倒,又做到一朝之丞相,也算是位极人臣。他都做了两手准备,恐怕真的不大妙啊。 易凡态度毕恭毕敬,“让您不要随意外出,待在这里很安全。” 明珰想了想,试探道,“我想把娘接过来住几日,你觉得如何?”到底外面的情况恶化到哪种程度了? 易凡始终低垂着头,对投在他身上的视线视若不见,“多谢娘娘好意,夫人不会来的。” 明珰沉痛的闭了闭眼,像被浇了盆冰水透心凉,“明白了,让他们两位放心,有我一日,就会照拂那孩子。”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 大难来袭,其他人都能走,但罗家的当家主母必须留在罗家,与之同生共死。 易凡行了个大礼,转身就走。 红芍再也忍不住,从内室冲了过来,脸色难看的大叫,“站住!你没有其他话要说?”什么意思啊?来都来了,难道就不能跟她好好说一句话吗?哪怕只是简单的问一声好也行啊!他真的不要她吗?就算不要她,也得给个说法。 “没有。”易凡声音淡淡的,没看她一眼。 红芍又气又恨,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跺了跺脚,“你走,再也不要回来,我才不稀罕。”一转身,跑的远远的。 易凡这才看向她的背影,眼神有丝眷恋有丝遗憾。 明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暗自惴测,“你这是何意?无论要和要离,都要说个清楚。”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无情之人啊。明明对红芍还有情,可为何表现的如此冷漠呢? 易凡猛然惊醒,收回视线,依旧恢复刚才平淡无波的样子,“娘娘宅心仁厚,她在您的庇护下,必能安然无恙。” 可惜明珰才不理会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脑中转个不停,反复思考,突然心中一跳,“你……外面的情况很不妙吗?”除了这个原因,她真想不出他为何这么矛盾。 “娘娘。”易凡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明珰知道自己猜对了,嘴里一片苦涩,“说实话,否则我可不管红芍的死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拿来试试他的心意,顺便知道外界的情况。 易凡皱紧眉头,犹豫了半日,才说起外面的情势。 自从皇上病情危急的情况传到京城,几位皇子都各自忙开了,都在暗中行事。局面越来越难控制,这几日可能有大事发生。 简单几句话,听的明珰心里越来越烦,一群白眼狼。“皇上还没晏驾呢,他们就等不得了。”什么儿子啊?还有半点骨肉亲情吗? 易凡无声的叹息,“先下手为强,谁占得先机就胜了大半。”那些贵人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为了皇位什么都不在乎,平民百姓的性命更是贱如草芥。 明珰真不知说什么好,那些人的心思她没办法,“那义父呢?他有什么动作?”罗大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难道就没有自保能力? 易凡迟疑了一下,也不瞒她,“老爷是最忠于皇上的,虽然几位皇子都来过府上,但老爷并没有答应任何一方。” 从今日的事情来看,这位福王妃罗家的义女还是靠得住的。否则也不会将罗家最重要的血脉托付给她。 明珰无声的哀叹:这样的纯臣在平时最受皇上的喜欢,可在这动荡时期,最容易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牺牲品。这罗府纵然位高权重,到了此时,恐怕连全府上下人等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忍不住将心中的担忧问出,“义父是聪明人,怎么不先把家眷送出去?”那样的话,还能有一丝机会。 其实罗老爷开始时是有这个打算,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目标太大,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还不如掩护长孙先走。短短几日的思想斗争,罗老爷夫妻就瘦了一大圈。 这些事情别人是无从得知,只是易凡是亲手将孩子送出去的人,所以知道一二。不过当着明珰的面,他不好说这些,转开话题,“京城已经封城了,我是买通了守城的一个士兵,才能出得来。” 所以说城外这座别庄是最安全的,无论哪股势力都不会出城惊扰。何况有福王爷坐镇,只要他不主动搅进去,没人会来找他麻烦。 “已经封城了?”明珰傻傻的重复着,脸色发白,脑子一片混乱。怔了半日才道,“那你别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吧。” 她最担心的就是罗夫人,可她是罗家主母,断没有独自逃走的道理。怎么办呢?请她过来又不肯,只能等死吗?太可怕了! 易凡面无表情道,“我是罗家的人,自然要和罗家生死与共。我还要回去复命。”那里还有他的父母手足朋友。 明珰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劝他躲起来?或者劝他逃跑?罗府要是倒了,他逃到天边也没用。“那府里诸人都好吗?” 易凡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府里虽说都丝毫不乱,但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压力无处不在,一触即发,“我们府里还好,其他人家已经断粮了。” 明珰吓了一大跳,张大嘴不知所言,城内情势居然恶化到这种地步,原来她真的被云岚保护的很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断粮啊!民以食为天,没了粮食这京城就要乱了,饥民的力量是很可怕的。所以无论谁想得到这皇位,必须在这几日里拿下控制权。 她想来想去,张口问道,“那晋王府……” 易凡声音淡淡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给她听,“我们这些下人并不清楚,只是晋王一向有仁名,这次还布施薄粥,在百姓心里声誉甚好。” 明珰稍为心安,“他也去过罗府吧?”在她内心深处,几位皇子相争,她当然是希望李霄能胜出。好歹两人比较熟悉,云岚心里好像也更看重这个侄儿。 “去过,老爷对他的态度还好。”易凡只挑些能说的说。 明珰又问了其他事情,直到她再也想不到其他问题,才放过他。 易凡再一次告辞。 明珰劝道,“你还是跟红芍去告个别吧,跟她解释一下,她是个明理的人。” “不,这样就好。”易凡脸上终于有了起伏,苦笑道,“要是这次无事,我会求她回家,若是……那就麻烦娘娘照顾她。” 明珰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的要命,什么都说不了,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这是他的选择,她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但如果是她,她会选择将一切全盘托出,和心爱的人共同面对,哪怕一起死也心甘情愿。她不喜欢这种所谓的为了她好,将一切都瞒的严严实实的做法。要是红芍以后知道了这些真相,她会情何以堪?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啊,她的后半生都将活在痛苦的折磨中。 天越发的炎热,树上的知了叫的人心烦,明珰不由迁怒命人去把知了全都捉走,她带着馨儿坐在树荫下看着这一幕,心浮气燥,脑海里总有不好的片断浮现出来。 馨儿倒是很乖,不哭不闹,乖的让人心疼。奶娘和两个丫环很尽心,从早到晚都护在她左右。并不用明珰操心,她只需要安排好起居就行。 明珰的心情很不好,整日忧心忡忡,顾不得这个孩子。严命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怠慢这几人,否则家法伺候。 红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日,第二日就恢复正常继续照顾馨儿。外表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至于内心受的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珰无力的看着她,动了动嘴,却将所有的话咽回肚子里。就让她蒙在蛊里吧,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一些。从头到尾至死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知道易凡的心意,这或许是无奈之下最好的选择。 令人胆战心惊的日子特别难捱,但终于到了爆发的一日。 明珰和云岚刚宽衣睡下,安康就不顾一切冲到他们所住的院子。 云岚将他叫到书房,一柱香后两人出来,神情凝重如冷铁。 明珰在丫环们的服侍下穿好衣服,站在书房门口一直等着。看着他们出来,迎了上去。 云岚轻抚她的脸颊,尽量说的如常淡定,“小珰,我要出去一趟,你再睡一会。” 明珰盯着他,不肯听他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心里害怕极了,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为什么他一定要卷进去?就不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般一睡到天亮呢?既然无法阻止他,那就陪着他共度难关。 云岚一口拒绝,“不行,这满府的人都需要你。” “可是我……”明珰着急的拉住他的胳膊,努力想说服他。 云岚打定主意,不管她怎么说都不肯带上她。 又将平安叫来,让他守在明珰身边,不许稍离片刻。王府的侍卫队分成两队,一队留下来守卫这个院子。 听着他一样样的交待,明珰的心有种不好的预感,扑突扑突的狂跳。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 “听话,天亮时我就会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硬着心肠咬了咬牙,一把拉下她的手,毅然绝然的出了门。 明珰勃然大怒,“李云岚,你要是天亮时不回来,我要你好看。”声音却夹着一丝哭音,喉咙似乎含了块硬块。  云岚苦笑,心里酸甜苦涩百味俱杂,一路直冲连头都不敢回。生怕看到她的泪眼,这脚就再也踏不出去。 92.漫长的等待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所受的痛苦足以铭记一辈子。只希望此生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折磨。 等啊等啊,这时辰好像不动似的,沙漏慢慢的,肉眼看不出有任何流动,怎么也不见天亮。一颗心突上突下,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像在油锅里煎,难受的要命,真怕他有个意外。 此时的她对云岚皇室中人的身份深恶痛绝,真希望他只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百姓,没有任何责任,只需守在她身边,她不在乎锦衣玉食,也不在乎位势,夫妻俩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好。 她乞求这一夜快些过去,早点见到他平安归来。等待是如此的难捱,害怕的心始终高高悬着,不敢放松片刻。每一时每一刻都受尽煎熬。 明珰傻傻的坐在椅子上,痴痴的看着紧闭的院子大门,盼着下一刻他就能推门进来,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上前抱住她说,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 厅里除了平安守在一边,还有红芍和碧莲都坐在一边默默的陪伴她。所有人的心都非常沉重,对他们来说,云岚的生死关系到他们下半生的命运和荣辱。 要是败了,以后的日子就艰难了。他不出去,还能保住爵位尊荣,可一出去,以后就难说了。要是哪位王爷接掌了大权,福王府恐怕也成了风雨飘摇的小船,随时都有倾倒的危险。府里上上下下前景堪忧啊。 平安的心情更是复杂莫名,想起王爷前几日的交待。要是他不能在这场变故中全身而退,就让他护着明珰她们按照事先做好的安排,迅速离开京城,去扬州定居。那里他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什么都备下了,下半辈子能安稳的度过。 可是没有王爷,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们夫妻情深,王妃能听她的安排独自逃走吗?王妃的性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制住她强送出去,到了扬州她还是会发作的。他没有信心能顺利完成王爷托付的任务。可是……这是他最后的嘱托啊……心乱如麻,却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碧莲挺着大肚子,眼里有重重忧虑,嘴上却安慰道,“小姐,您别担心,王爷不会有事的,他身边跟着那么多人……”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也不知别人听得进去多少。 “希望吧。”明珰脸色很白很白,可身形坐的笔直没有丝毫松懈。话虽如此,但刀剑无眼,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要是被对手制住,那……越想越可怕,她不敢再想下去,心中默默乞求老天爷保佑。她向来不是个信佛的人,但在此刻,她别无他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神佛上。要是此次能让他平安归来,她愿意为佛祖重塑金身。 红芍心事重重,她的忧心更多一层,易家的情况不知如何?如今回想起易凡临走时的情景,似乎透露出一种让人害怕的信息。她猛的站起来,从火炉上拎下茶壶,倒了几杯茶,先递给明珰,“小姐,喝口热茶吧。” “放在桌上,我等会喝。”明珰什么都不想喝不想吃,像热锅上的蚂蚁,难受的咽不下任何东西。 红芍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很煎熬,罗家在这次风波中会不会受到冲击?要是罗家不能幸免,那易家呢?他们对她无情,但她却做不到冷漠的不闻不问不想。易凡他…… “小姐,不会有事的。”碧莲讷讷轻语,只是自己听着都觉得无力的很。丫丫的港湾 明珰总算从那院门上移开,落在碧莲身上,“不用管我,你身子沉,去西厢房睡会儿吧。” 如今这个院子最安全,她把大部分下人们都聚集在院子里。馨儿年纪小就睡在厢房里,奶娘她们都穿好衣服守护在四周,神情都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碧莲哪肯走,这里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些人都面临着生平最大的危险,“我不碍事,就陪在这里。” 明珰也不勉强,四周又静了下来,外面人极多,可却鸦雀无声。有种压迫人心的紧张气氛悄悄蔓延开来。都不说话,用眼睛交流着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忐忑。 碧莲虽口口声声说不想睡,可她毕竟怀胎几月,精神不济。又陪坐了半个时辰就撑不住。平安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到厢房休息。 明珰僵硬的像个泥塑像,表情平静,可细看下才能发现她深藏起来的惶恐害怕和忧心忡忡。. 平安看着心有不忍,努力开解道,“王妃,您别怪王爷,这是他身为皇室的职责,他别无选择。” 这话像个炸弹,炸开了她心中的怒火,眼睛亮的像有火在烧,“他有的,他可以不去的。” “王妃啊。”平安额头冒出汗,生怕她真的因此记恨上。“王爷是那么骄傲的人,他血液里流淌着李家男儿的热血,遇事当缩头乌龟,那就不是他了。何况维护朝庭的安定是他的责任。” 是,平安每个字都说的很对,可身为一个妻子,她只在乎云岚的平安,她并没有太多的爱心,对百姓做不到爱民如子啊。她不过是个平凡的妇人,只要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就好。 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嘴上抱怨,并不是真的介意,他是她至亲至爱的人,爱他都来不及,哪会恨呢。可真的很担心,担心的快抓狂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的心一缩,“他手里又无权,就算出去就能帮什么忙呢?那些杀红了眼的人会听他的话吗?”具体情况也不肯说,他到底要跟谁作对啊?是谁在兴风作浪弄的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啊?也好让她心里有个谱。 平安沉吟了半响,“皇上离开京城时,将西山军营的一支精锐之师交给了他。这支军队负责京城的安危。”再不说些让她安心的话,恐怕她要崩溃了。 明珰心中有所怀疑,“他们可靠吗?那些皇子没有伸手进去吗?”谁都知道要掌权,手中一定要有足够强的武力。那些眼里只有皇位的人会不安排人手进去?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平安见她不懂,细细解释道,“那是皇上直属的军队,经营的水都泼不进去。他们平时都不动,这次要不是有皇上的调令,谁也调动不了。” 御林军和这支部队是历代君王手中的两大势力,用来保命的,绝不会轻易交给别人。尤其是那几个心怀鬼胎的皇子,他们是皇上最忌惮的人,防的是滴水不漏。华 “那就好。”明珰稍微放心了点,怪不得他不顾一切不顾她的劝阻,都要出去镇压。有这支部队在手,胜算应该很大。 平安有感而发,低声叹道,“每个人活着都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躲是没用的。”就像他,他的责任是保护眼前的女子,哪怕再难再危险也要完成。 这话虽轻,但她还是听到了,不由皱眉问道,“你是在教训我吗?”她知道自己是在挑刺,谁让这些人平时嘴巴那么紧,将她当白痴般什么都不肯说。他们不知道,什么都不说并不是在保护她们,反而会让她们更加胡思乱想,更加忐忑不安。 平安汗流夹背,这位姑奶奶平时就刁钻,此时心情不好,更是难侍候。幸好她没有随便责罚人的习惯。“平安不敢,只是想开解王妃,别为王爷担心,他身边卫士如云。别人是近不了他的身。” 明珰并不搭理他,眼神一直盯在那处,似乎要看出个洞来。心里跳个不停,跳的她惶恐不安。 平安也不再多劝,劝了也听不进去。其实他也很担心,那是他从小跟随的主人,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共过患难,是他誓死效忠的人。但王爷将一家老小托付给他,他不能让他失望。 明珰一直静静的坐着,姿势都不变换一下,好像傻了般。 红芍看了看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外面,脸色渐渐发白。 平安不肯坐,就直直的守在花厅门口。 再黑暗的长夜也会过去的,东边的日头从天际跳出,红色慢慢晕染开,衬出几许艳丽,霞光四溢,美不胜收。清晨空气清新如水,风中弥漫着露水的味道。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明珰看着天色,脸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不淡定了。 平安的心也打起鼓,七下八下的,眼睛盯在大门口。快回来吧!千万不要出事啊!王爷您可不能摇下他们不管啊!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好像有好多人正朝这边走来。也不知来的是何人?平安心里一跳,握了握手边的武器,下颌抿紧。抢先一步拦在明珰面前,眼睛警惕的看着外面。 明珰坐着不动,神色似喜似怒,又有些紧张。 外面传来几声,“王爷回府了。”“王府回府了。”声音里充满了劫后重生的喜悦。 平安眼睛亮了,嘴角露出轻松的笑意。 明珰大喜,心中乐开了花。猛的跳起,却又弹回原位,抱着发麻的双脚使劲敲了几下。稍微能动弹点,她蹭的拨开面前的平安冲了出去,刚冲到院子中间,院门被打开。 云岚一身白色的戎装,逆光而来,淡淡的日光洒落在他颀长如松的身上,折射出千丝万缕的光芒来,闪闪发光眩的人眼花。 明珰一步一步走近他,眼中含泪,“你回来了?”声音中有丝不置信又有丝放松后的软弱。 刚才的生气恼怒,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眼里满满一个他,平安无事的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云岚冲她伸出双臂,嘴角含笑,“是,我回来了。”声音温柔似水,又温暖如春。 明珰扑了过去,又哭又笑,“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他好好的,她不生气了。 话音还没落,云岚突然软下/身体,整个人倒在她怀里,一动不动,气息都好像停止了。 明珰震惊的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惨白的脸色,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他。见他雪白的衣裳上糯湿鲜血一大片,血迹斑斑,胸口部位慢慢涌出来的血,脸色雪白,双脚一软,就要倒地。全球 平安和安康大惊失色,双双扶住他们,惊叫失声,“王爷王妃。” 93.受伤 明珰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满脸惊惶之色,神色焦急的叫道,“快送他进屋子,快啊。”急的声音都变的尖锐无比。 平安和安康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内室躺好,退到一边,眼睛都紧张的盯着一动不动。 她抖着手剪开他前胸的衣服,胸口破了个小洞,虽然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人,但并没有完全止住伤势,血正从里面不断涌出。迅速拿出金针,深吸一口气镇静情绪,这才在周围的穴道上扎了几针,按了按,血很快止住。 接下去要清理伤口,可那满眼的鲜血让她手抖了几抖,脸色煞白。帮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处理伤口,这心实在…… 闻讯赶来的沈维实在看不下去,出声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明珰退开身体,让他接手,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止血处理包扎伤口,眼睛渐渐模糊,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流下,蜿蜒成小溪。 不是说有很多人保护吗?为什么会让他受伤?那些人都干什么吃的?混蛋,说好会平安回来的,为什么会伤的这么严重?越想越难过,泪水流的更急了。 沈维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失态,清咳几声,低着头不敢看她,“王妃,这次颇为凶险,受伤的位置只差心脉一寸,王爷流血过多,但万幸没有生命危险。眼下最需要静养。” 谁让这丫头一开始就是很凶悍霸道的模样,得理不饶人的形象让他记忆犹新,他是从不敢得罪她的。原来私底下也有这么软弱可怜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伤心难过,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明珰这才注意到脸颊湿湿的,从丫头手里拿过手巾随意抹了两把,沙哑着声音,“麻烦你了。” 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待他这么客气有礼,沈维反而心惊肉跳,一个劲道,“不敢不敢,我去煎药。”没等她说起来,就转身迅速离开这个房间,像后面有什么怪物追赶似的落慌而逃。 所有人都下去了,只留下明珰一个人守在他身边。摸着他优雅温润的脸部线条,她的泪又情不自禁的掉落,一滴滴的掉在他脸上,迅速化开。真讨厌,今日的泪水怎么会这么多?止也止不住。一夜的担惊受怕让她心里防线极弱。 云岚醒过来就是这样一副哭的梨花带雨的场景,不由心痛不已,柔声安慰道,“别哭,我没事。”说着伸出手要给她擦泪。 “你……”明珰愣了一下,总算是醒了,心里重重松了口气,马上按住他的手,“别说话,好好躺着。” 血流了那么多,脸色白成透明,不知受了多少罪,此时的身体虚弱根本不能乱动。就算再生气,也要等到他身体好转了后再事后算帐。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了。”这话说的极为费力,不时的吸气。 看的明珰又心疼又担心,却又不敢骂他。明知他这么说,将来再遇到这种事,他才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爱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要选择站在他这边。 她摸着他的头哄着他睡,不许他多说一个字。颇有几分大人哄小孩子的气势。 云岚本就心虚怕她生气,乖乖的听从她的话,闭上眼睛听着她柔柔的声音,心中一片安然平静。 等他睡着,她才走到外面的屋子,找安康询问事情的原委和如今的情势。 安康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任何情况他都非常清楚。此时难掩愧疚的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魏王和燕王突然联手发难,魏王带着王府卫士攻击晋王府,燕王则带着人攻进皇宫。情势一片混乱,云岚接到线报后,就拿着皇上事先留下的兵符招来西山的那支队伍,进城解危。叛军被打的措手不及,没人会想到皇上不在京城的情况下,还有人能指挥得动这支军队。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这支军队是皇上麾下最精干的,所向披靡,一夜厮杀,总算把局面稳定了下来。将魏王府和燕王府的人杀的节节退败溃不成军,擒下了两位王爷。首脑一被制住,那些叛军纷纷投降,有些亡命之徒则四处逃窜。 云岚又拿出皇上留下的圣旨,接管了大权。将两位王爷及其家眷都拘禁在府里,不得出入。 明珰听了半日,也没听到她最关心的部分,不由心急问道,“那他怎么会受伤?”按理说,他已经是胜利方,没道理受这样的重伤啊。 安康眼睛一红,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心惊肉跳,“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些不肯死心的亡命之徒躲在暗处下毒手,其中有一人箭术高明至极……王爷中了箭伤……是属下保护不周,请王妃责罚。” 明珰这才明白为何他在众人的保护之下,还会受作,原来如此。那些人真是可恨,输到一败涂地还想挽回局面,想擒贼先擒王,杀死云岚后好兴风作浪,太可恶了。只是她这人恩怨分明,不会迁怒于他。“明枪易档,暗箭难防,也怪不得你,你也尽力了。” 安康也是一身的血污,脸上血迹斑斑,很狼狈的样子。 “多谢王妃。”安康向她郑重行了一礼,迟疑的说道,“不过……”要不要说呢? 见他支支吾吾,明珰心里一跳,“什么事?”此时的她成了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跳起来。 安康想了想,这事也瞒不了多久,还是实话实说吧。一咬牙道,“朝中几位大臣殉国了,其中就有罗大人。” “什么?”明珰身体一晃,眼前发黑,抚住额头茫然问道,“怎么会这样?” 她对义父感情并不是很深厚,但总有几分真情在,有份亲长的情谊。何况他是罗家的顶梁柱,以后让罗家人如何是好?娘又该伤心成什么样子啊? 安康神情有些许佩服,他以前一直看不起那些文官,只觉得他们要么阿谀奉承要么装清高端着架子,没想到在危难关头,还有份文人的风骨。能面对强敌,毫不怯弱,慨然赴死。 其实是燕王进攻皇宫时,几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赶过来死谏,燕王正好逼着他们归顺于他,否则就顺者昌逆者亡。结果当然都成了炮灰,被燕王都杀了。 短短几语,将当时的惊心动魄都说尽了。这一夜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无数人无法入眠。 接下来的几日,明珰逼着云岚躺在床上静养,不许他出去。 可如今除了他没人主持大局,局面又这么乱,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皇上留下的几名能臣都被燕王杀了,实在没人帮忙。他怎么也不肯听话,一心想出去处理事情。 明珰气的不行,对着他大骂一通。到后来都哭肿了双眼,他才安静了许多。将手下的平安安康都派出去做事,有什么事随时过来禀报于他。 不过没这两日,他又不肯消停,“小珰,我真的没事了,你就……”华 “不行。”明珰沉着一张脸,一口拒绝。她已经网开一面了,那些大臣找上门来,她已经默许当没看到,他还想怎么样?也不惦量自己的身体,行不行?他这次是运气好,才躲过一劫,差一寸啊。 云岚耐着性子劝道,“小珰,国事重要。” 听到这话,明珰极为不悦,“对我来说,你的身体最重要。有什么事就让下面的人处理,干吗要你亲力亲为?” 国事重要,能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非得为这个帝国捐躯,才算是忠君爱国了?算是尽了皇室子弟的职责了?她不允许。 云岚苦笑道,“没有一个压得住场面的人啊。”他也不想参与这些事,可真的是没人可用。要是罗宰相没死,一切都能放心交到他手里,可如今却…… 明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人,笑道,“让李霄去,他不是皇后嫡子吗?他出面最合适。” 这场政变中,恐怕最后得利的将是晋王府李霄,他是被迫自卫,走到哪里都能理直气壮说个明白。 他不是动乱的主使者,而是个被害者,他们晋王府可是在那一晚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云岚无声的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躲都来不及,怎么会顶着众人猜疑的眼光出来主持大局呢?” 明珰睁大眼睛,满眼迷惑,“猜疑什么?他又没做什么啊。” “你不懂。”云岚不愿让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传到她耳朵里,摆摆手妥协道,“算了,我再休息两日,到时你就不要再劝我。” 他的小妻子再怎么聪明,内心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还是让她继续单纯吧,这样的人比较幸福。风风雨雨就让他来扛吧。 “你以为我爱管你吗?”明珰炸毛了,愤怒的瞪着他,“当初还说的那么好听,对我惟命是从,你哪里做到了?处处和我对着干我在家里提心吊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觉?”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眼圈都红了。 云岚吓了一大跳,连忙讨饶,“好了,我错了。小珰别生气。”好奇怪,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爱哭了,以前的她可是最不爱哭的。就算难受也只是仰着头,将泪生生逼回去。 明珰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在床边不肯理他。他只好打叠起百般小心,总算将她哄高兴了。 第二日吃午膳时,云岚收到了一份线报,看了脸有喜色,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明珰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状心里也有些开心,“怎么?是好消息吗?” “是。”云岚脸上露出多日未见的愉快和放松,简单的解释道,“皇兄的身体渐渐好转,太好了。他已经派几名大臣兼程回来主持大局。”他总算能从这一团乱麻中脱身了,都快被妻子的唠叨烦死了。再说这次的主谋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儿子,怎么处理,还是由他自己做主。 明珰听的眉开眼笑,“那就好,你就不用那么操心了。”她最开心的就是这一点,不过一事不解,“他前些日子真的病的很重吗?”不是他故意装病来试探几个儿子吗?话说她一直有这个念头,总觉得皇上不会这么巧,说病就病。 云岚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是真的,很严重,都起不了床,否则这两个侄儿哪来的胆子敢乱来?”皇家子弟都是些人精,心眼又多,皇上身边又有他们的人,要轻易入套是不大可能的。 他说的情况算是轻的,其实是皇上最后到了药石无效众太医束手无策的处境。所以他才会担心的夜里无法安睡。而燕王他们这才狗急跳墙,拼死一博。 “可惜他们棋差一着,落的满盘皆输。”明珰对那两个倒霉蛋没有一丝同情心,云岚伤成这样都是他们的错,巴不得他们倒霉。“还是你聪明。” 这丫头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人,但哄人时又能让人甜死。笑着一把抱住她亲了亲,“是皇兄聪明,他留了几手后招。” 明珰小心的避开他胸前的伤口,抱着他的脖子亲了回去,半响才气息不稳的松开,脸上一片嫣红,“他信不过他的儿子,对你倒是很相信。” 云岚的手僵了僵,“我又不要什么皇位。”眼前似乎浮现起燕王那疯狂的话语和绝望的眼神,哎! 明珰没留意到他的举动,撇了撇笑道,“这次最后的赢家恐怕是李霄那小子,便宜他了。”不过她对这一结果抱着欢迎的态度,小馨儿也不会失去父母了。 “他?”云岚的神情有些复杂,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他这次的损失也挺惨的。失了不少得力的帮手,好像连侧妃都赔了性命进去。” 明珰有些不解,到了这种时候他的神情怎么还怪怪的?就算李霄在这次的动乱中并不是真正的清白无辜,说不定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但这事的结果对大家都有利就行了,何必追根刨底呢。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侧妃?不会是明雪吧。” 好吧,她并不知道李霄有多少女人,只知道一个正妃和一个侧妃明雪,其他人都没留心过。 她的神情云岚都看在眼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道,“这倒不清楚,下次他来时你可以问问他。”她才是真正聪明之人,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什么时候来?也该把馨儿接走了。”明珰想了想,“要是还不来,我得把孩子移出这个院子,这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不好。” 不过也不合常理啊,晋王妃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在安全后就该很快来接女儿才对。这都几日了,连个下人的影子都不见。真是的! “过几日吧,他们也忙着收拾烂摊子。” 突然他脸色一白,捂住心口,冷汗冒了出来,一颗颗如雨点般疯狂滚落。 94.毒发 明珰脸色大变,忙从他腿上跳下来,扶着他替他抹去冷汗,“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疼?”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这痛跟以前的一波波痛不一样,一刺一刺的,心口痛的像要裂开。也不是胸口的伤口痛,真是奇怪。“急死我了。”她跺了跺脚,搭上他的脉搏,愣了愣,整个人不由傻住了,如被雷重击呆若木鸡。 云岚眼神惊疑不定,“小珰,怎么了?有问题吗?” 明珰回过神来,低下头迅速调整情绪,再抬起头时已是轻松平常的样子,“脉搏太弱,要让沈生生给你搭搭脉做些合适的补汤……” 云岚听到这话,什么都顾不上了,吓的不停摇头,“千万不要,我真的没事。”心口的痛好像真的不痛了。这些日子的汤药已经让他恶心到作呕。 明珰不理,让下人去请沈维马上过来。 沈维匆匆赶来,听从明珰的吩咐,为他请脉。搭上他的脉搏,他的脸色忽然极速发白,嘴唇哆嗦了几下,不敢置信的又搭上另一只手,脸色依旧难看的要命。 “沈先生,我的伤口恶化了?”云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 明珰清咳一声,让沈维回过神来朝她看去。她皱了皱眉头,侧着身体对他使了个眼色,“沈先生去做份补汤来,让王爷喝下,让他好好歇息。” 沈维仓促的背影落在云岚眼里,不由微微蹙眉,却不动声色的和明珰说说笑笑,聊些她爱听的话,只是她的笑容好勉强,时不时的会走神,有时会上句不接下句,神情恍惚。 喂他喝了药,吃了补汤,看着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她呆坐半响才起身出去。 云岚睁开黑亮没有半丝睡意的眼睛,拍了拍手掌,一个黑衣人出现,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迅速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 沈维守在院子门口的一颗参天大树下,神情忧心似焚,见她出来迎了上去,顾不得其他着急的冲口而出,“娘娘,怎么会这样?” 明珰看了看四周,将他引到树后,这才心情沉重的问道,“你诊出什么结果?”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她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诊断有误。 沈维欲言又止,沉重的闭上双眼,苦涩的吐出一句话,“毒攻入心脏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不敢相信他多年的辛苦,居然毁于一旦,怎么会这样?好几日还好好的,一切都正常的很。 虽然明珰已经有了答案,可听到这话,身体摇了摇,眼前发黑,整个天地都变了色,一切都是灰灰的,好像蒙了一层纱似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沈维伸出手迟疑了会儿,又缩了回来,不敢扶她只敢轻声唤道,“王妃娘娘。” 明珰扶住树干深呼吸,半响才沉声问道,“你没看错?”声音有丝颤抖。 “我希望我是看错了,明明这毒控制的很好。”沈维心情也非常的糟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一夜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明珰的脸色黑如铁炭,眼中隐隐有恨意,“不是一夜间,是我们前几日没查觉出来。”都怪那些叛军,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害人害已。他们死不足惜,可是云岚做错了什么?也把命搭了进去。她恨不得将那些人杀个精光。 沈维眉心一跳,突然明白过来,“是那枝箭……”云岚体内血液流窜,身体受了重创,这毒素就随着血液流进了心脏。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明珰狠狠的捶了树干几拳,雪白的右手已经乌青一块,特别明显,手很痛可比不上心口万箭钻心的痛。 沈维心慌意乱的在原地转着圈,苍老的容貌憔悴不塂,“现在怎么办?娘娘,你能不能用针将毒逼出来?”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微弱的一丝希望。 “我的修为有限,要是有这个本事,他的病早就治好了。”明珰真的恨极了自己没本事,要是能将金针刺穴法的精华学会,就不会有这种事了。什么口口相传?就是这样的保守,才让无数的绝艺从此失传。 “天杀的恶贼,我们这么辛苦才护住他的心脉,可就这么全毁了。”沈维沮丧的不行,愤怒不已,“到底是哪个家伙干的?我非得将他碎尸万段。”就算是这样,也难消他心头之恨。他跟王爷的性命是息息相关的。 明珰右手抓着树干,用力的手指泛白。“这事先瞒着他,不要让他知道。”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善意的谎言。前些日子他隐瞒她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情?当时她还生他的气,怪他不肯坦诚相待,如今她也选择了相同的做法,只因舍不得对方受一丝伤害。 “是。”沈维明白她的意思,病人的心情是很重要的,有时会影响到病情。“可又能瞒得了几时呢?”这种情况撑不了几天的,随时都会死去。 “能瞒一时就一时。”她的心好乱,硬撑着不在别人面前崩溃。 看着她面泛死灰的脸,沈维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心情也沉重的像压了块大石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她的骄傲也听不得别人的安慰。 他只能无奈的选择告退。 四周无人,她才收起端庄的一面,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眼泪直流,呜呜的压抑的哭声慢慢响起。崩溃而绝望。 她好恨好恨,恨的咬牙切齿,她们夫妻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痛苦。这几年日日夜夜悬心,生怕他有丝毫闪失。可是一夜间,全毁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过了好久好久,云岚睡醒时,她已经端坐在床边,痴痴的眷恋的看着他。面容如常,脸上薄施脂粉,除了些许红肿的眼睛外,看不出她曾经痛哭过。 云岚冲她笑了笑,炫目如朝阳初绽,又如彩虹初霁,“小珰,我饿了,想吃那种鲜肉馅的小馄饨。” 明珰温柔的点头,“好,我让人去做。” “还有要吃春卷。” “好。” “还要吃鲜果饼。” “好。” 这么柔顺乖巧的她,却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脸上依旧笑的灿烂,“还要吃冰镇的酸梅汤。” “好……”明珰及时醒悟过来,白了他一眼,他的身体不能吃这种凉性的食物,“不好,太凉了。” 云岚强辩道,“偶尔吃一碗没事的。” 明珰也不再拦他,只是笑吟吟道,“那我要吃两碗。” 云岚不由泄气,“那算了。”他不心疼自己,但心疼妻子的身体。 “起来了。”明珰拉他起来,想让他出去吃点东西,外面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取过一边的衣裳,“来,王爷,我来侍候你穿衣。”    “你会吗?”云岚挑了挑眉,伸着双手享受她难得一见的殷勤。 明珰细心的一一替他穿上,“当然会,我很聪明的。” 看着妻子温柔的神情,低着头忙个不停的样子,他眼眶一热,一股泪意直冲上来。 他眼尖一眼瞧见她手上的乌青块,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眼前细看,“这是怎么了?”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的神情淡淡的,丝毫不将这手放在心里,也没作过任何处理。 他皱着眉头,从床前的柜子里翻出伤药,细心的替她抹开,嘴里不停的叮嘱,“以后走路小心点,不要东张西望。” “知道了。”她漫不在乎的点头,这手也没有破皮,无所谓死不了人的。 云岚狠狠瞪了她一眼,“记住了。”这样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的她,这让他怎么放心离开? 明珰嬉皮笑脸道,“没关系,就算有事,你也会帮我上药。” 云岚心里一疼,要是以后我再也不能帮你上药,你又该怎么办? 桌子上放满了他想吃的东西,明珰小心的替他挟点心,送到他嘴边。就算他不许她动,她也不听,固执的伸着筷子。 他咽下的时候,喉咙似乎在硬物,难受的要命,眉头微微蹙起。 明珰有些心疼,“你要是真想出去,那就出去吧,我……”就让他随心所欲吧,没几日了。 “不出去了,天气那么热,一动就流汗。”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有欣喜若狂的答应,而是选择了拒绝,想了想道,“明日就把李霄叫来,让他主持大局。” 明珰怔了怔,“你不是说他不能出面吗?”才几日啊,口风就变了。 云岚淡笑着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已经跟皇兄请求了,不会有事的。” 既然他已经作好准备,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好,你就能多陪陪我。” 云岚接过她手里的调羹,舀了个小馄饨喂她吃,笑容很爽朗很阳光,“好,以后我一直都陪着你,寸步不离。”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她反而心里很难受,却强颜欢笑道,“这算是弥补前些日子吗?” 他不由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弄来,算是补偿。” “没有什么想要的。”明珰笑的很明媚,心里却很想哭,想要的要不了,她只想要他活着,行不行啊?! “真是的。”他摸摸她的脑袋,开着玩笑,“最起码也得说出一件想要的,也好让你见识下我的本领啊。” 明珰不忍拂他意,随口说道,“那就要……对玉镯吧,玉色要很好哦。” “好,我送天底下最好的玉镯给你。” 95.探病 夜黑沉沉的,像泼了墨似的,没有一丝星光。 好痛,好痛,心脏部位尖锐的痛意让他猛的睁开眼睛,紧紧的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冷汗从额头滴落,迅速打湿胸前的衣衫。 明珰被惊醒,见状吓了一大跳,抖着惨白的嘴唇,“忍一忍,没事的。”飞快的从桌边的匣子取出一方药丸,喂到他嘴里。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白。明珰抚上他□在外面的肌肤,他的身体好冷啊。一把紧紧的抱住他,拉过锦被盖住他的身体,她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的情绪,泪水失控的掉下来。怎么办?他的病情越来越重,这疼痛的间隔越来越近,她该怎么做啊? 云岚心口还是很痛,可见到她惊恐的脸色,心生怜惜,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的药效发挥了,眉头渐渐松开,“我好了,别怕。” 她小心翼翼的扶他侧躺,抹去他额头的泠汗,“先躺下来休息,我替你刺几针。” “不用费那个事,没多大用。”云岚疲惫的闭上眼睛,刚才的疼痛耗尽他所有的力气。身体是他自己的,他很清楚身体的状况。她给他吃的药丸也不过是止痛定神。 “可是……”明珰看到他很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心里刀绞。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痛恨不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煎熬,可她什么都做不了。怎样才能帮他?怎样才能救他?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交换,换他此生平安无事。 李霄被云岚一大早叫来,可等了许久还是没见他出现。只有一个僵着脸的平安陪着,无论怎么问他,他都一声不吭,表情肃穆的可怕。让他心里七下八下的,极为不安。 等了半个时辰,才算等到人。只不过是一身常服的明珰,妆也不化,只用一枝紫玉钗束住头发,并没其他首饰,简单的很。而不是他以为的云岚。 李霄起身迎接,”皇婶,怎么是你?皇叔呢?”不经意的朝她看了一眼,吓了一大跳。她面容憔悴眼睛下一层黑黑的阴影,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 明珰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无力的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他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李霄张了张嘴,将到嘴的问话咽了回去,突然想起一事,一颗心悬了起来,“皇叔……的箭伤很严重吗?要不要紧?不行,我去看看他。” 云岚受伤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他以为并不严重。为了避嫌,他只是派人送来许多珍贵的药材和补品,人没有亲至。 明珰摆摆手,精神更加萎靡不振,“别去,他睡的正熟,昨晚没睡好。” 怪不得她也这么疲倦,李霄垂下眼睫掩去那抹心疼,“那……帮我问候一声,下次我再来给他请安,那我先走了。”起身就要告辞,有些事情既然无望,就不要给自己任何一丝希望。 “坐下。”明珰也不跟他多客套,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了过去,“喏,这给你。” 李霄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却被吓的跳了起来,“皇叔的私印,您怎么交给我?”这是最重要的东西,是随身携带之物。怎么能轻易交到别人手里?不过是受了伤,至于这样吗? 见他不接,她将东西放到桌上,“这是他的交待,让你暂代监国之职,千万别让他和你父皇失望。”如果没有意外,眼前之人将是这个帝国下一代帝王。他也算是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这样也好! 这样的消息让他明显吃惊万分,推托道,“我可不能接受……” “别跟我来这套,拿去。”明珰眼前发黑,头痛欲裂,脑子嗡嗡的响,难受的要命。几夜没睡好让她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她本来身体就不好,稍微不注意就会让她病倒。“你多用些心,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还有馨儿,你快些派人接回去。”她没有多余精力照顾别人了,连自己都顾不上。 这样冷淡反常的她让他很陌生,陌生到令人心慌,“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就直说啊,不管如何,他都会帮她的。 “没什么,我有点心烦,你别介意。”明珰知道自己态度不好,轻敲额头,让自己振作点,“你府上没事吧?” 见她这样,李霄越发的忧心忡忡,却不敢表露出来,“玉绮她受了风寒,正卧病不起,府里没人打理,所以才没有接回馨儿。让皇婶多费心了。” 怎么听来听去都是糟心事,就没有一件让人振奋的消息吗?明珰随口道,“你府上不是还有侧妃吗?让她们暂代一时吧。”那么多女人,从中挑个能干的,不是难事。总不能让府里一直乱糟糟的,算什么事啊?! “她们都不是主事的料,还是等玉绮身体好转。”这些事他早有打算,只是没想到福王爷这一块会出状况,“孩子能否暂且先住几日?”一切都乱了,要重新布局。 “也罢,让下边的人多多尽心,那枚印章你可要收好了。”明珰身体不适,跟他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连串的吩咐,“以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皇叔帮不了你。“ 听她字字不详,他的脸色大变,“是不是皇叔的毒出了问题?”只有这一个原因可以解释眼前的一切。 明珰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想瞒他,这事迟早会知道的,“是,这次恐怕……”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脸色黯淡。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李霄傻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有你和沈先生治疗,必定不会有事的。”什么搞的?前几次过来问安的下人都说皇叔好好的啊,没有什么,只需要静养就行,才几天啊,情势就大变了? “他……撑不了……,你催催你父皇,让他早点回来,否则……”她的声音有丝哽咽,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完全淡然的面对这件事。 李霄瘫软在椅子上,面无人色,喃喃自语道,“是我害了他,那晚不该让他出去的。”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出了茬子,难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明珰听到了这话,但她不想知道其中的隐情,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说什么都晚了。你好自为之吧。”此时的她突然很平静,平静的不像平时爱笑爱闹的她。 李霄心中莫名的不安,“皇婶,您别这么悲观,一定有办法的。”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很绝望,他是知道她的本事,两大当世名医都下了这样的判断,还有谁能治?不管如何,要先通知父皇,让他赶快回来见一面,否则真的见不着了。一想到,他的心痛起来。 明珰直直的盯着某一处,眼神茫然,“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可是至今都没良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等死,却无能为力。 “皇婶……”他顿了许久,发现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没有什么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你也要保重身体,否则你病倒了,谁来照顾皇叔?” “我明白,回去吧,好好做事,不要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她对他说话的口气,第一次像个稳重的长辈。 看着她绝决的背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她的神情太过平淡,无怒无喜。太奇怪了,他们夫妻情深,到了这种时候,为何一点都不伤心不难过?平静的可怕。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到王府,一切都很混乱,看在眼里心烦的要命。 李霄走在小径上,心乱如麻,滋味难以言说。脑海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本该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就算胜利了又怎么样?没人跟自己分享,走在空空荡荡的院落,满眼都是寂寞,一颗心说不出的孤独。真的好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能听他说说此时的感受,哪怕是静静的陪在他身边也好啊。 可满府的女人,他都不想见。平日里再温柔乖巧的女人都让他心烦。 两个对手就这么倒下去,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其他未成年的皇子更不是他的对手。这储君的位置他是坐定了。可是这样的胜利却赔上了许多东西,连皇叔的性命都赔了上去。那个始终坚定的支持他的温润男子,就要死了?他还这么年轻,才娶妻…… 想到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心更憋闷,胸口那股复杂感情让他想大声发泄出来。哪怕随意吼几声也好,可他却不能,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不能失了王爷的体面。 在所有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个亲切温和的晋王爷,好像只有在她眼里,他只是个普通的平常人,可以说笑可以斗嘴的平常人……他疯了,在这种时候想这些有的没有,有何意义?不如去书房如今所有心腹,商量怎么处理政事?怎样才能让父皇另眼相看?怎样才能让世人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继君?怎么样才能救治皇叔的病?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这脚步怎么也走不过去。只想一个人静静独处,默默的想着心事,不想见任何人! 到底怎么回事?平时胡思乱想,都会被理智压下去。可今天却不受控制,思绪翻飞让他难以抑制,难道是那消息太过惊人?还是她的表情太过平静……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脑海有道灵光闪过,难道她是想…… 96.似是故人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管家从另一条小径转了过来,冲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王爷,您回来了,徐侧妃想见您。” 李霄的心情很不好,没好气的道,“让她没事就待着,不要总来烦我。”刚才想到什么?他忘记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出门前的王爷心情还甚好,怎么去了一趟福王府心情就变的这么坏?出了什么事?“徐侧妃的伤势一直不见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本来被冷落许久的女人居然还能翻身,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他目前还不肯得罪了那位主,再说她还给了他不少好处。 李霄很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这女人烦不烦啊?总借故让他去看她,他哪来的空闲?“哪里不舒服就让大夫过去,任何好药尽管开出来,不用心疼。”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其它她想要的,他给不了。 “是。”管家不敢为她多说好话,毕竟这才是他的正经主人,别人给再多的好处也是没用的。“她有一个要求,想求您恩准。” “什么事?”李霄挑了挑眉,这女人又想玩什么?要不是那晚她冲在他面前为他挨了一剑,他才懒的理会她。虽然她有些多管闲事,就算她不冲出来,他也不会有事。 管家低眉顺眼的禀道,“她受了伤,心里特别想念家人,所以提出想见见自己的生母。”下人难为啊,要不是看在那些好处的份上,他也不想多啰嗦。 李霄想了想,这个要求算是人之常情,不算出格,答应下来,“也罢,念她救本王有功,就让她们母女见见,住几日吧。” 处理完此事,李霄定了定神,走到王妃的院子,在外面随手找了个丫环问了几句情况。 一名大丫环从内屋走了出来,“王爷,王妃请您进去。” 李霄走进内室,见玉绮在床上坐了起来,不由问道,“你怎么不歇息?是不是我太大声吵醒你了?” “不是的,我一直没睡,等着您回来。”玉绮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下巴都尖了,“馨儿好不好?有没有吵闹?”神情充满了对女儿的牵挂。 “一切都好,你就好好养病,不要想那么多。”李霄在床边坐下,柔声安慰道,“孩子在皇叔那里,你尽管放心。” “您说的是,总比住在这里好些,我又不能管事,这府里都不成样子。”玉绮想了想,瞥了他一眼,开口建议道,“不如让崔妹妹和季妹妹一起理事。”她们都是后进的侧妃,有几分本事。 李霄笑道,“让管家暂代几日,你不用着急,调理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在这种时候让她宽心才是最重要的。他原本就没想让府里太过平静,等父皇回来时他也好有一番说辞,解除父皇对他的戒心。如今看来这办法行不通了。 玉绮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让王爷失望了,好不容易又怀上,可却……”她的心好痛,自从生下馨儿后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却在那晚王府出事,她受了惊吓流产时,才知道自己居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内心的懊恼悔恨可想而知。 李霄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我们还年轻,总有机会的。”这次的动乱,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王府人手死伤不少,连一名平常受宠的侧妃也死去了,同时还搭上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一切都值得吗? “谢王爷体恤,您越这样,我越要真心待你,照顾好这个家。”听着夫婿这么贴心的话语,玉绮感动的泪水涟涟,“管家再能干,但有些事情他不方便插手,还是让她们帮着管家吧。” 在王爷心里,她也算占了一席之地,对吗?她不求什么专宠,只求他多眷顾一些。 李霄在这方面向来是不插手,任妻子作主,“也罢,随你的意,你觉得谁好就让谁管事。” “好。”玉绮忙应了,想起一事,“徐妹妹那里,我也让人送去各种补品。她这次是立了大功,难为她能挺身而出。” 李霄蹙了蹙眉,“就算如此,你也不用太迁就她,免得惯坏了她,让她得意忘形起来。”他始终记得徐明慧那副嘴脸,对自己的妹妹刻薄成那样。 “是,王爷。”她偷偷松了口气,幸好王爷并没有太在意那女人。前几日听说送东西过去,她还以为那女人又要得宠了。看来并非如此,她放心了。 李霄想了想,叮嘱道,“明日开始我要处理政事,家里你就多费些心。” “这是……”她又惊又喜又疑,“皇叔呢?” 李霄并不愿说出实情,心头却难掩烦燥,“这些你不用管,我交待你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 夫妻俩闲话了几句,李霄便去了书房,召集了几名心腹处理正事。 贴身丫环送上补品,嘴角含笑道,“娘娘,王爷待您越来越情重,就算那女人用命相拼,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 玉绮眉宇间难掩喜色,喝了口补品,嘴上却正色道,“这种话以后少说,让别人听到又是一场事非。她毕竟替王爷挨了一剑,我也领她的情。”王爷不在意这女人,她乐的大度些。 丫环想起那侧妃向来的手段和得宠时的嚣张,不由提醒道,“您可不能大意,她向来都不是善茬。” “我心里有数。”玉绮根本没把这放在心上,徐明慧当初那么盛宠,都没有斗过她。如今失了宠,又怎么是她的对手?但不管如何她总要做做样子,以显示当家主母的宽容大方。 丫环想想也是,她的王妃手腕高明的很,王爷又极尊重她,只是差了一点,“真是好可惜,您要是这次没有小产,说不定是个小世子。” 就算把住王府的管家大权,就算得了王爷的青眼,但没有一个傍身的儿子,总是不行的。 “天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玉绮眉头紧锁,揪着这颗忐忑不安的心。 徐二夫人听到王府宣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件五成新的衣裳,兴奋的跟着王府的下人进了王府。来到女儿住的小院子,见到女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二夫人心疼的看着女儿,满眼怜惜。 徐明慧许多没见母亲,心里快慰不少,笑着安慰了几句,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二夫人听说后,得意的一笑,“女儿,你快要翻身了,王爷这些日子待你如何?” 明慧笑了笑,心里却不太肯定,为何他就是不肯亲眼来看看她呢?“他事情忙,不过补品药材都是流水般的送过来。” “那就好,这次不能再心急,慢慢来,一定要将王爷的心拢过来。”二夫人这几个月吃尽了苦头,脑子好像也好使了不少,整个人沉寂起来,“在这王府,王爷的恩宠才是最重要的。” 明慧点点头,“女儿明白,您最近过的可好?父亲呢?” 被提到伤心事,二夫人双泪不住的往下流,“唉,没办法活了,你父亲还是老样子,人都废了。”天天喝,喝死算了,这样不死不活的,让她以后可怎么办啊?幸好她还有个好女儿,将来她还有一份指望。 明慧想了想,从抽屉的暗层里拿出一百两银子,这是她省吃俭用的月钱,“我这里有些银子,您拿回去省着点用,最好买上几亩良田,免得让父亲又买酒喝了。”有这种娘家,她真的没了什么指望,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如今最重要的是重获恩宠,得到王爷的宠爱。 “这些事情我都不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二夫人拿着钱,一脸的茫然。身处内院多年,她对勾心斗脚玩手段在行,但一到了外面却没有任何求生的本事,也无从下手。 “那就偷偷存起来吧。”明慧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就算有也出不了这个大门。王妃管家甚严,很难随意进出。 二夫人越想越伤心,家里的活都让她干,吃口饱饭都难的很,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摊上这种事?“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啊。别人也看不起我们。”徐达有等于没有,就知道躲在家里喝酒,她还要收些旧衣服来洗,弄的双手粗糙不堪。早没了以前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即便是这样,还是受到别人的奚落。 明慧也很心疼,但无计可施,“不是有子建吗?好好栽培他,将来或许能……”以前的她绝不会说这种话,可被关起来的日子里,想了许多。有些事情突然想明白了,徐家再破再败也是她的娘家,徐子建她再不喜欢,也是她唯一的兄弟,要是有出息,还能帮她一把。 二夫人不住的摇头,打死她都不干这种事。“不行,我不能给别人养儿子。” “娘。”明慧忍不住劝道,“不管如何,他都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 二夫人哭道,“他有自己的亲娘,我待他再好,也不贴心,不中用的。”要是三夫人死了,或许她会考虑。 明慧想了想,也罢,这些破事她也懒的管,也管不了。 母女俩说了些生活起居的话题,听到女儿过的还好,没人苛刻她,也就放心了。突然想起一人来,“明珰那死丫头呢?还是那么风光?哼,得意了就忘了自己的老子,不忠不孝的东西。没她父亲,哪来的她?”不管发生了多少变化,那丫头始终是她的眼中钉。 “娘。”明慧大惊,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听到。“这话再也不要提起,她的身份不比以前,没人敢得罪她。”就算王爷和王妃对她也要赔着小心,何况是她们母女呢。当初也是因为她,她才落到这种地步。吃一堑长一智,她总会学乖的。 二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她有没有欺负你?” “她很少来王府,就算来了,我们也碰不上的。”明慧苦笑道,她是福王正妃,自己不过是个失宠的侧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那就好,那……”听了女儿的话,二夫人不敢再骂她,“那丫头心眼最小,最爱记恨些过去的事。她不来欺负你,你也不要去惹她。”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不低头不行了。女儿的前途才是最紧要的。 “惹她?我哪够不着她?”明慧早已经后悔了,早知她有这种能力和本事,自己当初要是选择讨好她,情况是不是会不一样呢?别人或许会见在福王妃的面上,会高看她几眼。可惜如今,一切都悔之晚也。 她们母女说的正起劲的人此刻是欲哭无泪,看着大口大口吐黑血的云岚,身体僵掉般动弹不得。早上还好好的睡着,到了傍晚就成了这样子。 王府上上下下一片混乱,几乎大半的人都汇集在明珰夫妻所住的院子四周,提心吊胆的打探着消息。 平安和安康都守在门口,像两尊雕像般,面无人色。 沈维脸色惨白,身体抖个不停,像得了风寒似的,“娘娘,怎么办?王爷恐怕撑不住了。”病情恶化的太快了,超出他预料的快。 “闭嘴,不许咒他。”明珰大怒,狠狠的瞪着他。逼着他将话收回去。此时的她早就没有理智,只想着让他活着,哪怕多活一日也好啊。 沈维额头的冷汗狂流,“您也是医者,不用我说,您也懂。”都吐黑血了,是到了最后的关头。真的是不行了,恐怕是熬不到明天。他这老头子的命也走到尽头了,希望他的儿孙们都能平安逃去这一劫。 看着云岚偻着身体这么痛苦,明珰的心碎成一片片,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从手帕擦去他嘴角的黑血,“你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他很痛苦啊,最起码别让他这样。 沈维双手紧握,抓的青筋□,但凡他有一丝办法,也不会干看着啊。吃汤药不管用,止痛药丸也不行。 一名下人匆匆进来禀道,“王妃,有人求见。” 明珰大怒,“不见,无论是谁都让他滚。”就算是天皇老子,她也不想见。 下人怯怯的说道,“娘娘,是皇上的特使。” “皇上的特使?快让他过来。”明珰精神一振,扶着云岚叫道,“云哥哥你撑着点,皇兄他派人来见你了。” 云岚的脸色面如死灰,冷汗不住的流,听而不闻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明珰流着泪,不住在他耳边说些话鼓励他,突然四周一静,气氛似乎怪怪的。她皱着眉心一转头,顿时愣住了,眼前之人的容貌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97.双喜 明珰惊疑不定,对眼前的妇人总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一身雪青的胡装,轻便而又英姿飒爽,容貌极美,三十几岁的人保养的极好,依旧风韵犹存,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妇人的韵味,分外迷人。 越看越惊,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这容貌不是她每日在镜中所见的吗?她…… 是平安亲自去将人接来的,看着明珰这样发愣,深怕失礼于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娘娘,这是皇上的特使丁夫人。”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了好几眼这位夫人,真是太像了,相同的眉眼相同的眼睛,明珰再长十几岁,恐怕就是这个样子吧。 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除了至亲,还能是什么?只是一直以为王妃的亲娘已经失踪了,再也没处可寻。王爷也派了许多人手出去,可一直没消息。 可没想到她转身一变,居然成了皇上的特使,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不过王妃的反应好像太迟钝了。 所有人疑惑的视线都在她们俩身上打转,越看越疑,到后面有些了悟过来。 听了这话,明珰的脑袋嗡嗡作响,震惊的睁大眼睛,这……这是……姓丁?她是……脑子成了浆糊,一切都乱了。 丁夫人神情复杂的看了她半响,轻轻叹了一声,“我来看看福王爷的病情。”走到床边,熟练无比的搭上云岚的脉博,沉吟许久。 沈维的神情同样复杂无比,“怎么样?有办法吗?”这就是师兄的女儿?她也继承了师兄的医术?还是师兄有福啊。 “嗯。”丁夫人低头深思,“只有五成的希望,但我会尽力一试。”这样虚弱的脉博她是第一见,能活到今时今日已是一大奇迹。但这人绝不能死,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有事。 “真的吗?”明珰精神一振,五成?五成也好啊,总比看着他等死强。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丁夫人微微颌首,说出她需要的东西。热水、大木桶、布巾、烈酒、火炉,还有各色各样的药材。 明珰一迭声的让人下去准备,叮嘱动作快点,声音激动的都有点变形了。看她这架式,好像很有把握似的。 “你们都出去吧,沈先生和这位公子留下。”丁夫人指着带她进来的平安。 明珰连忙抢道,“我也留下来帮忙。”这种时候,她想留在他身边。 丁夫人点点头,无声的同意。 东西很快送了上来,丁夫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囊,里面是一套精致无比的金针,各种大小十二支。又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盒,取了两丸药递给明珰,“让他服下,这是保元气的。” 从她拿出那套金针那刻起,明珰已经证实了心里的想法。只是她此时顾不得其他,心神都悬在丈夫的安危上。 她接过来闻了闻,里面很多都是珍贵至极的药材,其中还有几味海外的珍奇药材,更是千金不得的。 将药丸塞到他嘴里,可他意识全无,根本没办法吞咽。只能夹住他的下颌用温水缓缓送服了下去。眼睛一直盯着他的面容,紧张的等待着。 而丁夫人正用酒精消毒着金针,又在火上烤了烤。 直到金针微温才罢手,让人将云岚的衣裳全都脱光,□。 她凝神聚气,深吸一口气,手指眼花缭乱的挥舞,金针精确无误的插到肌肤上,不一会儿,十二支金针都插在心脏四周的穴位上。看似简单,其实难度非常大,每一支金针下针时的角度和位置各不一样,而且深度各一,深深浅浅高高低低排成一线。 外人是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明珰却明白,若非有浸襦其中几十年的功力,是绝对做不到的。 才这么一点功夫,丁夫人额头已经浮起薄薄一层汗珠,整个人疲惫的很。这金针刺穴法本来就是极消耗精力,每用一次都会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好久才能恢复得过来。这也是一直没有流传下来的原因之一。救人伤已这种做法,一般人是无法苟同的。 明珰默默用丝帕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她愣了愣,给了明珰一个温暖的笑容,有丝欢喜又有丝欣慰。 明珰抿了抿嘴,不愿回应,低下头看着脸色变的通红的云岚,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有什么意外。 丁夫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能救活他,明珰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在乎。 那十二支金针的颜色渐渐变成黑色,丁夫人这才一一拔掉,用酒精冲洗掉。又周而复始的像前一次那样,刺穴、变色、拔出,共五次后,这金针的颜色才没变色。 丁夫人指挥平安过来,“快点,将他扶进大木桶里,将体内的余毒都排出来。” 热气腾腾的木桶里加了不少药材,味道极重。云岚被送到木桶里时,微微蹙了蹙眉。 明珰大喜,他有意识了?轻轻唤道,“云哥哥,云哥哥。” 丁夫人摆摆手,“别叫,他的神智并不是很清醒。” “他的毒……”不是解了吗?怎么还要这样? 丁夫人解释道,“基本上都排出来了,但他体内积毒太久,需要用热水蒸一蒸,将残存的毒都清出来。” 明珰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那就是说没事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就这么简单?前一刻她以为已经绝望,可此时却……真可谓一刻海水一刻火焰,情绪激荡无比。 看着她紧张成这样,丁夫人心里一酸,眼泪快要流出来,眨了眨眼将泪意抹去,“命是保住了,但毒性对他的身体损害极大,以后要花大量的心思调理身体。” 所有人都重重松了口气,露出欢喜的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替他调理身体我会照做的。”明珰如释重负,心情一轻松,整个人朝后仰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珰,小珰。” “娘娘。”“小姐。”所有人惊叫出声,也不知是谁扶住了她。 醒来时,入眼就是红芍兴奋的面容。 明珰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云岚,挣扎着爬起来,惊疑不定的问道,“王爷呢?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醒了?” 她是不是在做梦啊?梦到他身体全好了,不用死了。 红芍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小姐您别乱动,小心身体。” 明珰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硬撑着笑了笑,“没事的,我只是这几日没休息好。”这身体也太弱了,真是丢人,说晕就晕。 红芍眼中含着热泪,“小姐,您……您有喜了。”声音有丝颤抖,替她欢喜的很。 “有喜?”明珰的心思都放在云岚的身上,半响才明白过来,不由傻住了,“什么?这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她是医者啊,可她却没有丝毫查觉。 “小姐,您真是糊涂,快一个月了。”红芍满眼喜悦,说话速度极快,“丁夫人说了,让您好好养胎,这些日子你太过劳累,体质极弱,胎儿不稳,所以前三个月一定要在床上躺着。” 此时的她将丁夫人视若天人,好厉害啊。轻轻松松就救了王爷的命,还诊出了小姐未满一个月的身孕。 听了这话,明珰害怕的抱住肚子,“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有些恍然,怪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段日子她的心思全扑在云岚的身上,这日子又短,她也没什么经验。 虽说这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在父母最无助最惶恐之时,不能及早的发现他的到来。但既然来了,就是他们的宝贝。她一定会好好疼爱他的。 “丁夫人说只要听她的话,好好吃补药,好好躺着别乱跑,孩子就不会有事。”明珰将丁夫人的话奉若神明,丝毫不敢怠慢。 孩子啊,这可是小姐未来的依仗,福王爷的下一代。可来不得半点闪失。 明珰总算放松下来,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王爷他怎么样了?” 红芍见她心心念念都是王爷,心中好笑的同时又有丝羡慕,“放心吧,王爷正在休息,一切都很顺利。” 夫妻就该像小姐和王爷这般吧,情深意重,悲喜与共。 明珰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他知不知道这事?”他是最爱孩子的。以前经常抱着她,说起他们未来的孩子,那一脸幸福洋溢的笑意。 好啊,他没事了,她又有了孩子,算是双喜临门吧。忽然之间百感交集,眼眶有些湿。昨日她还想跟他同生共死,如今都不用死了,不管如何,活着总是好的。不久的将来,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出世,叫她娘,叫云岚爹爹,一想到这些,心中的甜意快要溢出来。 红芍笑道,“王爷还没醒呢,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那……”明珰迟疑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丁夫人呢?”她总算是想起问问那人的情况。 红芍偷偷瞥了她一眼,“丁夫人她累了,在客院休息。” “她没事吧?”明珰神色有些担心。 “听说睡上一觉就没事了。”红芍不好多说什么,柔声劝道,“小姐,您不要担心这么多,只要放宽心,一心养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不管她们母女分隔多少年,总是母女,亲情是难以断绝的。何况这次出现救了王爷的命。小姐的心必是软的。 “也罢,丁……夫人那边不可怠慢,什么都要最好的。” “是。”红芍心中偷笑。 98.婉转 不等明珰去见云岚,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拖着虚弱的身体过来了,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上去不错。 平安将他送到床边就退下了,留下这对夫妻相处。 云岚欣喜若狂的抓着她的手,“小珰,我听说你有孩子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喜事啊,他还以为在他有生之日听不到这个好消息了。 这下好了,他的身体没事了,可以陪着小珰过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当然还有他们的孩子。 “嗯,云哥哥开心吗?”明珰反握住他的手,真温暖啊,比起前些日子始终冰冷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喽,脸色虽然憔悴,但脉相已经无碍了。 “很开心很开心。”云岚兴奋的直点头,老天爷待他不薄,不仅放过了他还送了他这么厚重的礼物。 两人傻乎乎的笑了半天,谈论着孩子的名字、长相、性别,甚至是将来的嫁娶。这些未来的事情如今就讨论很可笑,但两人心中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谈着这些都兴致盎然,嘴角含笑。 良久都说累了,依偎着休息。两人身体都还没恢复,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去都神采飞扬。 云岚抱着妻子,心满意足,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听说这次救我的人是岳母,怎么不见她?我也好当面给她请安并道谢。” 对于明珰的生母,他一直很好奇。而听说救命恩人是她后,更是愣了一柱香的功夫,这也太巧了。 “什么岳母?”明珰只觉得刺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人家是丁夫人,别认错人了。” “你还在生她的气?”云岚不懂她的心思,奇怪的很,按理说母女相见,应该开心啊。“母女哪有隔夜仇的?这些年她肯定也不好过。” 明珰白了他一眼,嘟着嘴道,“你少自做多情了,人家可没有承认什么,也没说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想像出来的,并没有经过当事人证实。 云岚总算知道她在别扭些什么,这是在怪岳母没有开口认她吗?“什么?我以为你们母女俩已经相认了。” 那就难怪了,明珰从小一直跟母亲分开,从没相处过。心里恐怕既想念又生气,说不定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明珰气呼呼的重复道,“她是丁夫人。”人家又没有表明身份,只是皇上的特使,也不知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十几年都不出现,也不知去哪里了?讨厌。 “好了,等她醒了好好跟她谈谈,问问她这些年的经历。”云岚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轻声细语的哄她,“我也挺好奇的她怎么就成了皇兄的特使,还这么巧的救了我的命。” “她在屋子里休息两天了,一步都没踏出过大门。”明珰说着有些忧心,到底有没有事啊?云岚想了想,“让沈先生进去看看吧。” “她不让人进去。”就是饭菜热水都是让人放在门口。 这别扭的丫头,明明很关心母亲,脸上还要装出漫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好可爱啊! “笑什么?不许笑。”明珰有些恼羞成怒,霸道的掐着他的脸,要将那未碍眼的笑擦掉。 “好,不笑不笑。”向来疼爱妻子的他当然唯妻命是从。 不过话虽如此,云岚还是交待下去,让沈维过去替丁夫人诊诊脉。 得知她元气大伤,要休息个把月时,云岚吓了一大跳,拖着病体过去看了看情况,药材补品都流水般的送过去。 这样一来,府里就有三个人都需要用药养着,就算府里还有不少库存,但也会担心后面会跟下上,平安就忙着出去购买药材。 明珰知道后就将名下那家药铺交到平安手里,让他缺什么就去取什么,一时之间才解了这个难题。 云岚身体虚弱,却不肯跟妻子分开居住,硬是在内室又摆了个床铺,这样可以一抬头就能看到妻儿。心里踏实的很。 虽然自己还不能行动自如,但将下面的人指使的团团转,采购了许多婴儿用的东西,衣裳鞋子小床之类的,还让下面的丫环制些软绵的婴儿内衣小祙子,细心的让明珰哭笑不得,孩子才多几个月啊,就心急成这样。 不过云岚却振振有词,“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当然什么都要最好的,不能让他受一点委屈。” 明珰听了也不跟他辩,只是一直偷笑个不停。初为人父人母,他们要学的东西很多。 李霄夫妻亲自上门探望,还送了许多贺礼,几乎堆满了一个房间。不过还好,他们送的都是些极实用的,如布料补品等等,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云岚和李霄谈了一个时辰的话,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明珰只是淡淡交待一句,不许谈的很久就不管他们了。 这次他们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将馨儿带回去。馨儿送过来时,对着晋王妃看了好久,都不肯凑上去,连娘都不肯叫。 晋王妃这心里别提多酸了,不过耐着性子哄她。不一会儿,小丫头就亲热的抱着母亲的脖子软软的撒娇。" 晋王妃见女儿养的白白胖胖,心里很是欢喜,对着明珰谢了又谢。书本网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明珰倒是受之有愧,都是下面的人照顾的。“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套。” “皇婶说的是。”玉绮眼带羡慕的看着她还很平坦的肚子,“您如今的身体要当心,可马虎不得。”她刚刚养好身体,但外面的事情她一样都没拉下,什么都知道。 她如今只要听到哪家女眷有喜,就会羡慕的不行。 明珰见她这样,忍不住安慰道,“你也别急,迟早会有的。”她并不知道晋王妃先前流产一事。 玉绮眼神一黯,钽马上掩去,“我也不急,我们王府已经有了华儿,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明珰愣了愣,这华儿她是知道的,是一名侧妃生下的庶长子,不过这晋王妃向来颇为忌讳,面上不露,但总在有意无意间抹去那孩子的痕迹,这样直接主动提起,好像是第一次。 玉绮看出她的疑惑,不由暗笑自己过去自以为手段高明,一切不落痕迹。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王爷呢。心中一凛,“华儿的生母这次遇难,他年幼需要人照顾,王爷就让这孩子养在我名下。” 明珰笑道,“如此甚好。”内心颇不赞同。 心中却暗想:如今玉绮无子,这样的安排还算妥当,但要是她以后有了亲子,那孩子的处境就尴尬了。算庶还是算嫡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玉绮一心为亲儿打算,也无可厚非。但华儿恐怕就是个麻烦的存在。还不知道暗地里怎么整治他呢? 想想就头疼,幸好她们福王府没有这种破事。庶嫡之分是一大危害啊。 玉绮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无法辩说一二。王爷虽然瞒着她,但她前几日其实已经知道,那晚流产后伤了身体,这辈子恐怕不能再生养了。这算不算报应呢?就算伤心欲绝却不得不强自压抑,不敢露出丝毫伤心。所以也坦然的答应了王爷的安排,她总得有个儿子,哪怕这儿子不是亲生的,只要多花心思,孩子还是能和她贴心的。 她低下头抚弄着女儿,随意提道,“父皇后日就能回到京城。” 明珰睁大眼睛,“后日就到?好快啊。”她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看来是躲在这一方小世界里,不闻窗外事啊。 “已经接到确切消息,这几日我们都忙着迎驾事宜。”玉绮见她一脸的茫然,好心提点道:“皇婶,后日您会出城迎接吗? 明珰摇摇头,“应该不会吧,你皇叔没跟我提起。”那家伙如今是诚惶诚恐,她走几步路都会紧张的跟在身后,生怕有个风吹草动似的。这么一想,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玉绮看了羡慕不已,这样的女子什么都有了,富贵荣华、一心一意的夫婿、即将诞生的孩子。反观她,哎! 想起那后院的一堆的女人,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对了,还有一事,徐侧妃想要见您一面。” “徐侧妃?”明珰微微蹙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徐明慧啊。“她有什么事吗?” 她可不认为跟明慧有什么好谈的,她们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没有什么姐妹之情。找她谈?恐怕不会是好事。得想个办法拒绝才行。 “我并不是很清楚,她只是向我提出请求。”玉绮看着她,心中有丝不安,“我想着,你们毕竟是姐妹,或许……” 这些日子,那徐明慧表现的很得体,进退得宜,很有大家风范。以前的得意忘形张扬的气势好像都从她身上褪去。端庄秀雅,楚楚动人,简直是跟以前的那个女子判若两人。 她又长的国色天香,善解人意,将王爷的心思引了几分过去,前几日已经召她侍寝了。要是她再有个强援,恐怕就麻烦了。 “本该见见的,但我如今的情况……你皇叔是哪里都不许我去。”明珰将责任都推到云岚身上,她并不想见明慧,但直接拒绝好像显得太冷漠。 在别人眼里,她们总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虽然内中有无数隐情,但别人是不清楚的,只会看到她不念姐妹亲情,无视血亲。 年纪渐长,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她已经学会了婉转的拒绝,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方式可以婉转些。 玉绮心中轻轻松了口气,轻快的笑道,“皇叔考虑的极有道理,前三个月的确要安胎。” 母女见面 明珰和云岚的身体渐渐好转,也能起来在院子里转转,走几步了。 只是她有一事始终耿耿于怀,时常看着丁夫人所住的客院发呆。 丁夫人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休养,二门不迈。 明珰专门挑了两名机灵的丫环过去服侍她。沈维也是每日过去诊一次脉。 她还让人每日精心做了饭菜和补品进去,千叮嘱万嘱咐那两名丫环好好照顾丁夫人,还让她们每日过来禀报丁夫人的情况。 云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抱着她哄道,“好了,别担心,岳母没事的。” 看她这么尽心尽力却从来没踏进丁夫人所住的院子一步,这算不算是情怯呢? 明珰将头靠在他胸口,嘟着嘴道,“你不知道,这套金针刺穴法是很伤身体,万不得已绝不会用的。”语气难掩一丝紧张。 云岚是见过明珰以前替他治疗的情景,每一次都累的满身大汗,需要休息好几日才能缓过来,心中感激,“我知道,以后我们好好孝顺岳母,感谢她不仅生了你,还救了我的命。” 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如果没有她及时赶到,他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又哪来这般幸福的生活?还能这么心怀喜悦的等候着孩子的降临? 明珰甜甜一笑,“真肉麻。”这家伙哄人的本事越发的高明了。 夫妻俩说说笑笑,正说的高兴。 丫环过来禀道,丁夫人出了院门,正朝这边走。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在院子门口迎面碰上丁夫人。 将她迎进花厅,云岚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谢过丁夫人的救命大恩。 而明珰一直愣在旁边,没有任何反应。 丁夫人嘴角含笑,一手扶起他,“福王爷不必客气。” “夫人叫我名字即可。”云岚也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称呼。 私下里经常是岳母长岳母短的,可当着面却什么都叫不出来。毕竟人家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主动叫好像有些自做多情。这样一想,有些晕,看来他也受小珰这丫头影响了。 “也罢。”看得出来丁夫人极为满意他,左看右看,不时的点头。半响后向明珰伸出手,“小珰过来。” 明珰僵着身体不动,低着头看着地面。 云岚轻轻在后面推了一把,将她推到丁夫人面前,有些心疼她脸上那份紧张不安。可有些事情总要面对,否则她一辈子都会有这个心结的。 丁夫人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看,是那样的仔细,那么的小心,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慈爱,似乎想将十几年的份都补上。 “小珰,我是娘啊……”丁夫人百感交集,眼中含着激动的热泪,“你不想见到我吗?” 虽说作了好久的的心理准备,可到了这种时刻还是失控了。这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儿,时时刻刻牵挂的女儿啊。 无数次梦到她,无数次哭醒,那份思女之情折磨了她十几年。心口永远有一道伤口,一碰就会痛的鲜血淋漓。 明珰倔强的紧闭着双唇,唇色发白,就是不肯说话。 “夫人,小珰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见妻子这样,云岚只好出面圆场,“您稍微给她一点时间消化。” 丁夫人眼眶红的像兔子眼,抚摸着女儿柔嫩的脸,“小珰,原谅娘亲,好不好?” 明珰咬了咬牙,猛的朝后退去,神情愤愤不平,“你有什么要我原谅的吗?” 丁夫人的手扬在空中,顿住,好久好久才收了回来,神情落寞忧伤,“虽然当年是迫不得已才丢下了你,可我真的是迫于无奈……不,我不该这么说,丢下你本来就不对,不管多难都该将你带在身边。对不起,小珰,让你这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 她是真的后悔了,她以为给女儿安排了妥善的一切,会让她平安的长大。却错估了人心的丑恶和算计,生生的将女儿留在狼窟里。当她收到这些线报时,真是恨死了自己。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出现?”明珰眼眶一阵阵的发热,鼻子发酸,“你知不知道别人欺负我时,我好希望有个娘在身边保护我。看到别人母女相依时,我……”到最后,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从她懂事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她没有娘亲,只有自己。没有人能保护她,她必须花尽心思保护自己。那种酸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别人憎恨嫌弃的眼神,让她经常无所是从,在一次次吃亏被暗算中成长,最后成为一个心硬如铁的人。因为唯有这样,别人才伤不了她。 午夜梦回时,她一次次哭的浑身抽搐,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敢心里偷偷叫着娘,想求她早点出现,救她逃离徐家。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乃至绝望,到最后再也不相信奇迹会出现,彻底死了心。 丁夫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对不起,孩子。是娘错了。”她真的大错特错,以为让女儿留在徐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明珰哭着质问,几乎泣不成声,“既然一直不出现,为什么又突然站在我面前?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认我?” 她到底做错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丁夫人被一声声质问弄的心痛欲裂,慌乱的不知所措,“不是这样的,小珰,你别哭啊,听娘慢慢解释,别哭啊。” 明珰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号啕大哭,眼泪鼻涕齐流,样子狼狈极了。 丁夫人束手无策,眼中盛满泪水,想抱她,却被她推开,只能无助的看着她。 云岚伸出手将明珰抱在怀里轻哄,“好了,别哭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反正也不是外人,他也不避着丁夫人,温柔小意的哄着妻子。 看着她哭的这么伤心,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堵的慌。忍不住也怪起眼前的妇人,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即使他知道没有资格这样想,甚至还要感谢她,如果她当年选择带走明珰,恐怕这辈子他都遇不上心爱的女人。 哄了好久,明珰抱着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抽抽噎噎才渐渐止住哭声。 丁夫人看着这对相依相偎的小儿女,心里有丝欣慰。这孩子纵然前半生吃了无数苦,但此时的她无疑是幸福的。 她的女儿找到了一个好归宿,有个这么疼爱她的夫婿,也不枉她千里飞奔而来。 哄了半天,妻子的脑袋还是不肯钻出来,云岚无奈的笑了笑,“夫人,您别介意,小珰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心里有些委屈。您别怪她。” 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声,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怎么会怪她?是我对不起她。” 云岚对此不置可否,对另一件事比较感兴趣,“那您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哪里生活?”话音刚落,就敏感的查觉怀中的人动了动,耳朵也竖了起来。 丁夫人想了想,还是将这些年的经历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她离开徐家,离开京城后,一路没有目的的四处游走。她一个单身女子遇到了不少危险,但幸好她有一身好医术,人又机警,每次都化险为夷。 后来阴差阳错的去了福建,又男扮女妆出海去了南洋,这些年一直在南洋一个叫新月的国家生活。本来是想做些生意,见识一番,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姻缘际会嫁了人也生了孩子。这次是随着夫婿过来朝见大周朝的天子,其实内心更想知道女儿的下落和近况。 当他们听到大周天子出巡,就直接赶到泰山。没想正好遇到皇上病重,丁夫人就出手救了他。 而皇上和皇后对她颇为感激,但言词间似有似无的试探她的家世,让她起了疑心。她也不瞒着掖着,将前尘往事说了出来。几人一说开,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她这才明白过来,皇上特别关注她的原因,也从他嘴里知道了女儿的近况,并且也了解到女婿的病情,忧心似焚的抛下一切,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由皇上派人护送一路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救人。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终于将女婿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让她重重松了口气。 这些年的经历只捡些紧要的说,也说了一个多时辰。明珰的脑袋也不知不觉的探了出来,听的很用心。 说完她的话,明珰有些怔怔的,“嫁人?”心里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夫人脸色颇为不安,“小珰,你……你是不是怪我嫁人了?我……”不知该跟女儿怎么解释,她本来是伤透了心,不想再婚嫁。但遇上了一个呆子,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她实在是无法拒绝。 明珰心里有些别扭,“不是的,他待你好吗?”她没有资格管长辈的事情,也没法管。 丁夫人神情一柔,声音都软和起来,“很好,很照顾我也很体贴我。” “那就好。”明珰点点头,看出她娘真的过的不错,眉宇间的幸福掩不住。 她娘前半生受了那么多苦,后半生重新找到个归宿,她也替她高兴,但隐隐的有一丝遗憾。 她并不是迂腐的人,认为女人要从一而终。反正当年已经和离,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关。可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酸楚,好像又被丢弃了一次。 “小珰,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丁夫人满眼疼爱的看着她,“有些事情我也没办法控制,只能朝前走。” 这也是她一回来就没有直接认女儿的原因,她生怕女儿会恨她,所以一直拖着不敢说。 “岳母,小珰没有怪您。”云岚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明珰的人,一看她此时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就是有些不适应,她可能觉得您嫁了人,又生了孩子,就不疼她了。” 丁夫人紧张的解释道,“不会的,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不可讳言,她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但对这个长女始终牵肠挂肚,心没一刻是安宁的。 明珰很窘,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哪有?”说的她像奶娃娃似的,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酸,但也只有一点点啊。 云岚摸摸她的头,觉得她的样子好可爱啊。抬起头笑道,“那您还要走吗?” “总是要回去的。”丁夫人脸上颇为难,但还是实言相告,“在这里,除了小珰一直让我放心不下外,没有多少让我眷念的人和事物了。” 而新月有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那里已经是她的家园。 明珰失望的撅起嘴,低下头去。才见面多久啊?又要走? 云岚见状安抚的拍拍她的背,“那岳母能待多久?” 丁夫人一直看着女儿,视线未离半刻,“等朝见完,还要给父母墓地上坟扫墓,等事情都办完了就走,差不多三个月左右吧。” “这么短啊。”云岚也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小珰怀孕期间能有母亲相陪呢,听说在这种时候母亲的陪伴很重要。 “你们以后可以过来玩,那里极美,雪白的沙滩、蓝色的大海……”随着她悠悠的话语,似乎看到了那片美丽的国土,让人不由的心驰神往。 正说着,安康带着一个公公进来宣口谕,“皇上召您们几位进宫。” 明珰吃惊的眼睛圆睁,“啊?皇上已经回京城了,不是说明日吗?”难道她记错了? 云岚也有几分惊讶,但很快掩去。 作者有话要说:别扭的小叮珰呀。 报应 三人随着公公进了宫,明珰他们一路都坐着软轿,直接到了乾宁殿。 云岚小心翼翼的扶着明珰下轿,生怕她有所闪失。 丁夫人跟在后面,瞧在眼里,心中欣慰异常。就算她离开,也能放心了。 公公进去禀报,里面马上就宣召他们进去,刚行礼下去要请安,皇上挥了挥手止住,一把扶住他,上看下看,眼中有几丝喜色,“岚弟,让皇兄看看,听说你身体都好了?” 老天爷保佑啊,当他知道云岚毒发即将不治时,五内俱焚,特别是线报上那一句,请父皇尽快回来见皇叔最后一面,差点让他抓狂。担心的寝食难安。当时他身体刚有所好转,不能赶路,要不是知道丁夫人医术精妙,他恐怕早就顾不得其他,拖着病体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了。 万幸万幸啊,看着安然无恙的兄弟,心中百感交集,差一点就要天人永隔了。当时危险的情况他俱已知晓,如今格外珍惜重聚的时光。 这一刻他是悲喜交集,喜忧渗半。 “是。”云岚心中感动,这些年都是兄长护着他才熬过那么艰难的岁月,眼眶一红,“多谢皇兄牵挂,所有的毒性都逼了出来。” “好啊,好啊。”皇上明显很兴奋,这多年的心事一朝解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特别欣慰。“以后你能平平安安活到百岁,我也心安了。” 难得的真情流露让其他两个人也备受感动。 云岚自然不用提了,见他脸上疲态毕露,不由担心的问道,“皇兄您怎么不先休息一会儿?一路奔波肯定很累。” 话刚说完,就想起那件事,哎,皇兄恐怕有得头疼了。身为君父,既是君主又是父亲,有时两者之间的立场是冲突的。此刻他的心情必定很难受。 “事情这么多,哪能休息?”皇上想起即将处理的事情,心情有丝沉重,但还是挤出笑容,“听说弟妹有了好消息,恭喜你们了。” 福王府即将迎来继承人,而他的儿子们却不争气啊。真是气死他了。 两人连忙道谢,皇上赏了不少古玩字画,说了几句路上的风光,谢过丁夫人的救治,就让明珰和丁夫人去皇后那里。 明珰知道他们有要事商量,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待她们一走,皇上沉默了半刻,眉宇间有丝无奈和难过,“岚弟,你将这些日子的情况再说一遍,我想听你亲口说。” 虽说已经尽知京城这几月的风云变幻,但还是想听最信任的兄弟详细说一说,证实一下。 云岚蹙了蹙眉,“那段日子我身体不适,并不是全部都知道。”他真的不想再说一次,让皇兄再伤心一次。 谋反向来是君王的大忌,何况谋反之人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再坚强,也会伤心。对他是一个打击。 “不要紧,你说你了解的事情。”皇上看着他,神情非常严肃。 云岚见他这么坚持,也没办法,不瞒不藏不偏不倚的徐徐道来,那一晚的事情说的最详细,即便是这样,皇上还是再三打断他,在某个细节上反复询问。 两人一来一往,说了整整二个多时辰,才将事情说完。 皇上脸色铁青,难掩痛苦之色。不管如何,那都是他的儿子。可他们却趁他病重之时,迫不及待的想篡权,他还没死呢。 虽说这次他有心想试探这几个儿子的心性和处事手断,但没想到会弄假成真,也没想到会试出这样的结果。 云岚看着一言不发的皇上,心情沉甸甸的,他能理解兄长此时的心情,既心痛又痛恨。 皇上闭上双眼,面容疲惫,“岚弟,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这两个逆子?” “皇兄杀伐决断远在我之上,我给不了您什么建议。”云岚顿了顿,将话说完,“但他们总是您的儿子,我的侄儿。”他怕他将来会后悔。 “不忠不孝的逆子。”皇上越想越生气,心越来越痛,“难道天家真的没有人伦亲情吗?眼中只有那把椅子?” 那两个儿子是他看着长大,小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会全心全意敬爱仰慕他这个父亲。如今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他太心寒了。 云岚也很痛心,忍不住安慰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皇兄比任何权势都重要。”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在这个世上,皇兄和明珰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皇上心里一暖,心情好了许多。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还是及早了断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一点他深知。 皇后那边极为热闹,几乎所有嫔妃都在,还有留守在京城的各家王府女眷都在,当然也包括燕王和魏王家的女眷。 不及细看,明珰和丁夫人上前行礼,皇后非常热情的招呼她们,态度亲切温和至极,还让她们坐在身边。 明珰有些奇怪的看了皇后一眼,这次她好像有些超乎寻常的热情。不是说她平时不热情,而是这次特别的热情,和丁夫人相谈甚欢,其他人反而被忽视在一边。 既然想不通也就不多想,她坐下,看向四周的人,微微点头示意。 只一眼就能看出各人不同的心情,玉绮是精神焕发神采飞扬,梅宜雅和康韵脸色都不好看,大大的黑眼圈都非常明显。 几位妃嫔也是如此,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但脸色再不好,还是要赔着笑脸说话,努力营造欢乐的气氛。 明珰看了不由暗自摇头,跟皇家沾边的女人都不容易啊。 明珰一直不说话,只听着这些人聊天。 一直冷冷盯着她的梅宜雅突然开口,“福王妃,听说你跟这位丁夫人是母女?”语气非常轻慢,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是。”明珰淡淡扫了她一眼,这女人又想干什么?眼神不善的很,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让她清醒些吗?至于她落到如今这种处境,她是一点都不同情。还会加上一句:活该! 果然不出她所料,梅宜雅眉毛一竖,开始发难,“听说她当年可威风了,抛夫弃女跟男人远走高飞……”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女儿,都是狐媚子。 自从皇上下旨,明珰被赐婚给福王爷的那一刻,她就将明珰的身世背景翻了个底朝天。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对她不屑一顾,才有底气和姐姐一起上福王府挑事,敢理直气壮的提出要同侍一夫。 毕竟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背景在她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是她们拿来取笑的笑话。 明珰心中大怒,在面上丝毫不露,“魏王妃既然是道听途说,就不该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混帐,居然敢这么羞辱她娘,什么抛夫弃女,乱说什么?随意扭曲事实,出口伤人,太过份了。 死女人,一次又一次挑畔她,真当她是软柿子?上次吃的亏还不能让她学乖。不懂眼色的女人,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要是换了她到了这种田地,必定是夹着尾巴做人,可她倒好,反而跳出来生怕别人忘了她似的。哎!真不知该怎么说她。为了涂一时之快而逞能,值得吗?有多少人都等着抓她小辫子呢! “说说还不成吗?”梅宜雅的声音响亮,语气轻鄙,“对了,你还要叫那个野男人做父亲呢,嘻嘻。” 看来丁夫人另嫁一事,众人已经皆知,但事情怎么传成这样了?一塌糊涂,捕风捉影,添油加醋。 明珰眉毛一扬,正想大大发作一次,狠狠敲打这女人。肩膀被丁夫人的手压住,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眼色扫了扫她的肚子。 丁夫人的神情很淡定,好像被侮辱的人并不是她。 明珰愣了愣,这才想想孕妇忌怒忌气,她差点忘了。 在她愣神的当口,皇后已经怒斥道,“宜雅你太多话了,犯了多舌多嘴的毛病,以后还是待在府里,不要进宫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皇后娘娘,这是事实嘛。”梅宜雅不服气的反驳,声音拉的老高,“干吗怕我说?人家都长着眼睛,这样的笑话正好让每个人知道。”她就是要让明珰下不了台,让她脸面全失,最好是被皇室休了,赶出家门。这样的女人简直是整个皇室的羞辱。 她心里全是恨,恨明珰恨皇后恨所有人,她落到如今这种受制于人的境地,都是他们害的。 皇后冷冷一笑,眼中动了真怒,“看来我是管不动你了,来人,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给皇上,让皇上定夺。” “娘娘,这不过是件小事,何必惊动皇上呢?”魏王的生母淑妃大急,忍不住求情,“要打要骂,您只要一句话,我们还敢说什么。” 虽说是求情,但这话说的太尖刻太酸涩。没办法,人家是胜利者,而她的儿子却在这场战争中落败了,还不知道有什么结果呢? “淑妃,这不是件小事。”向来好说话的皇后这次板着脸,丝毫不见软化,“丁夫人不仅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而且是新月国的国主夫人,这关系到两国的邦交。” 邦交啊,这可是件小事。弄不好两国不和,会有很多麻烦,皇上是最看重这些外邦的。新月虽然是个不知名的岛国,但这次专程朝见大周朝的天子,表达他们的诚意。对此,皇上是非常开心的。 这次徐夫人虽然随夫来朝,但她并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治好皇上的病后就进了京城,所以没人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这话一出,每个人脸色都惊疑不定,明珰也愣了愣,她知道母亲又嫁了人,但嫁了什么人并没有明说,她也没有多问。只以为是个普通人,但非常疼爱妻子。 哎,明珰开始有些替她娘担心了,国主这种男人会一心一意待一个女人吗?就算他心里有娘,也不会只守着一个女人吧?越想越烦,娘说她很幸福,是不是在骗她?好让她安心? 新月国的国主夫人?这头衔够惊人的。当初徐家的弃妇,人人都可以轻视的女人,一转身却成了人上人。这样的转变足够让人又嫉又惶恐的。 这女人的运气真好,跌进泥潭还能挣扎着起来,并站的高高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新月国的国主眼睛是不是不好啊?怎么会挑这种货色,那些女人心里别提有多嫉妒了。 丁夫人只是看着女儿的脸色,对其他人的眼光视若无睹。 梅宜雅深知这次闯了大祸,扑突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宜雅知道错了,请您饶了我吧,您母仪天下是最慈悲最宽容的。” 皇后心中冷哼,如果不饶她就不慈悲不宽容?这样的女子只会耍些小聪明,却上不了大场面,幸好当初没选她作儿媳妇,“宜雅,身为女子切记不要张扬,得罪了人就麻烦了。” 梅宜雅一声都不敢吭,跪在地上听了半天。心中隐隐有丝后悔,不该逞一时之气而口不择言,弄的自己落到更加不堪的境地。 可如今的她除了一逞口齿之利,还能做什么?纵然贵为王妃,也不过是个待罪之身。她看着风光依旧的明珰,就是看不顺眼,就是忍不住想让她倒霉。她痛苦,别人也休想好过。 皇上的口谕马上传来,上谕:魏王妃梅氏宜雅乖张跋扈,素怀诡谲之心,妇德有亏,妇言不谨,不尊亲长,不友手足,情法难容,剥去尊号,除去诰命,着配浣衣局,以观后效,钦此。 梅宜雅被这道旨意轰的面如死灰,整个人软倒在地,被抽去浑身力气般,眼睛无神呆滞。 从堂堂王妃成了犯妇,而且是进了最下贱的浣衣局,皇上这是厌弃她了,根本没把她当成自家人。这样冰冷的事实一下子将她击溃,像个傻子般不动,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其他的人都怔住了,这样的惩罚太重太狠了。 淑妃更加害怕,也没心思为媳妇求情,甚为了解皇上的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皇上要发作了,要发作了,她的儿子要倒霉了。这只是个开端,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她。 公公冰冷的声音惊醒了在场的人,“接旨谢恩。” 梅宜雅清醒过来,扑过去抓住公公的裤脚,痛哭流涕,“我要见父皇,我要面见父皇,他老人家不会下这样的旨意。” 天啊,这道旨意一接,她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犯妇啊! “接旨吧。”公公眼中怜悯,但还是警告道,“否则就是违抗圣旨,会祸及梅氏一族的。” 历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者的下场只有一条路:死。只是打进浣衣局还算是轻的。 梅宜雅全身一震,泪水哗地流了下来,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犯妇梅氏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收尾工作好麻烦啊,感觉千头万绪…… 生母的现任丈夫 梅宜雅被拖了下去,康韵的脸色惨白,突然身体朝后仰。扑突一声倒地,双眼紧闭,不醒人事。 大家本来就心情压抑,这下子都被吓了一大跳。宫女们连忙上前扶起她。 皇后将她安置在厢房,找了太医过来诊脉。 太医诊了半响,说有了身子。 各人脸色各异,她的婆婆于美人既喜又惧又惶恐,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明珰看着这一切,百感交集。想起康韵当初来王府玩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一心想要个孩子,对她百般哀求,却一直不能如愿。如今却在这当口怀上,大人都生死未卜,那腹中的胎儿又会如何呢? 人生真的是无法预料,随时都会给你一个意外。是悲是喜谁能说得清? 只是对于这一切,她不过是个旁观者。看着就好,无能为力,也不愿多管闲事。 出了这几件事,大家都意态阑珊的散了。 康韵被扶到于美人住的宫院休息,临走时那神情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皇后也好像有所触动,怔了许久。 云岚闻讯赶来接走了明珰,不愿让她看到这种破事。这丫头自从怀孕后,这情绪就跟三伏天的天气,变化多端,变的多愁善感,爱哭爱闹,他是拿她没办法。 丁夫人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刚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就有人过来接她。 明珰好奇的探出头,伸长脖子眯起眼睛细看。 一行十几人,个个皮肤黝黑,在阳光下亮的扎眼。穿着奇装异服,说不出的奇怪。 领头之人三十几岁,身形高壮,但总是笑容满面,笑起来非常爽朗,露出洁白的牙齿。他靠在丁夫人的车窗边,说了许久,还冲他们这座马车看了好几眼。 明珰见他看过来,连忙缩回脑袋。 云岚见状不由好笑,“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干吗弄的像做贼似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缩回脑袋,下意识的就这么干了。“他是不是我娘的……”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合适的称呼。现任夫君?感觉好别扭哦。 云岚笑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而已。”所以也不知道。 明珰撅了撅嘴,趴在窗口偷偷朝外看,“他们黑成这样,我怎么瞧着长的都差不多。”语气有些怪怪的,好似生气又似酸意。 云岚忍住笑意,摸摸她的脑袋。这丫头,真是太可爱了。 明珰低叫一声,“他走过来了。” 果然一道干净的男声响起,“请问是福王爷吗?在下关浩。”汉语虽然流利,有很重的口音,但还是能听懂。 云岚比明珰知道的事情要多,知道这名字是岳母现在丈夫的汉名,听说是岳母取的。不愿怠慢此人,放下怀里的妻子,撩起帘子下了马车,跟他见礼。 对方性格爽朗,云岚有心亲近,两人倒也一见如故,几句话下来已经有些熟悉。 云岚见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就热情的邀他们一行人一起去福王府说话,他也很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一行人跟在马车后面,一路朝福王府而去。 明珰紧张的扯着他衣裳,“那人怎么样?还行吗?” 云岚嘴角的笑意流泄出来,这丫头有时口是心非的样子特别好玩,“我看他虽然是外邦之人,但胸怀霁月,眼神坦荡,是个可以值得一交的人。”这并不是安慰妻子的话,是他观察出来的事实。 听他的评价这么高,明珰放心不少,对他的眼光她还是信得过的。有时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更准。 看她想问又不愿开口的模样,云岚索性大方的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听说岳母生了两个儿子,如今长子是新月的继承人。只是这次并没有随行,他们夫妻俩单独过来的。” 对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没有多少好奇心。毕竟徐家的那些兄弟姐妹都让她喜欢不起来,对别的手足她也没有多大期盼。 只是眼下她最关心的是……“他有其他妻妾吗?”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了。 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幸好他早就打听清楚了,“他前面有一个妻子,但早已经过世,听说是生产时一尸两命,并没有其他孩子,岳母是他后来认识的,两人感情极好。他膝下只有岳母所出的二子。” 明珰重重松了口气,这就好。她最怕那男人也跟徐达一样,家中妻妾成群还不满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女人多了就是个麻烦。 没有其他孩子,那也避免了王位之争,不用那么惨烈。好好好,这男人最起码合格了。 云岚将一切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瞧她紧张的样子,弄的好像丁夫人是女儿,她才是母亲,是不是颠倒过来了? 她怀着孕,还操心这么多干吗?一切都由他呢。哎,这丫头其实内心很渴望亲情,很在乎家人。当然这家人是她认可下的。不包括那些曾经拼命伤害她的人。 别人待她一分好,她还人家二分。别人狠狠的伤害她,她自然是十倍的奉还。这样的女孩子爱恨太过分明,但他很喜欢。 到了王府,马车一路驶到待客用的花厅门口。 云岚将妻子扶了下来,担心的问道,“累不累?要不先进后院歇息?这里有我做陪就行了。” 明珰有些放不下,“算了,我还是看看他吧。” 云岚理解的点点头,请客人进厅里安坐。吩咐管家安置随行的那十几个下人喝茶休息。这手始终没放开妻子的手,小心的牵着她。 分主宾坐好,丫环献了茶。 关浩喝了几口茶,这才看向这一对夫妻。初见明珰,明显愣了愣,视线不由自主的朝丁夫人看去。“夫人,小珰长的很像你。” 丁夫人紧张的看着女儿的反应,神情极为骄傲的道,“那是自然,她是我的女儿。” 关浩嘟囔了一句,“可那两个小子没一个像你,都像足了我,笨头笨脑的。”没有可爱贴心的女儿,是他的一大遗憾啊。但眼前的女孩子如此的像妻子,让他感到非常的亲切。 明珰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不由喷了,被茶呛住咳了起来。 云岚嘴角含笑,拍了拍她的后背,扔了个收敛点的眼色给她。 这能怪她吗?这人说话真的很好玩嘛。明珰撇了撇嘴,还他眼色。 两人的眉眼官司,关浩似乎没查觉到,视线依旧在这对母女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丁夫人见女儿神情并无不悦,心中有所安慰。嘴角翘了翘,笑嗔道,“好了,别看了,小珰会不好意思的。” “是吗?那……”关浩有些讨好的冲她笑,“小珰,叔叔给你带了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他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此来中原,最大的目的是想见见这个孩子。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妻子无论何时都愁眉不展的样子,听着妻子一遍遍的说起留在这里的女儿,眼中难掩歉【奇】疚和不安,这让他【书】很心痛。所以才促成了【网】这次的中原之行,他想让妻子放下这桩心事,重新开怀起来。 下人接了过来,放在明珰面前,她低着头细看,粗看是一个盒子,其实是一个做的极为精巧的首饰盒,上面饰有漂亮的玳瑁珊瑚,像件完美的工艺品,说不出的好看。 明珰一见就双眼放光,女孩子的天性,对这种东西没办法抗拒,“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关浩笑的很开心,这孩子不错,不亏是他夫人的亲生女儿。 丁夫人满心欢喜,笑道,“打开看看。”看到女儿并没有排斥丈夫,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明珰听话的打开,看到里面满满的东西,吓了一跳。 最里面一层是各色的宝石,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每块都有鹅卵石大小。 中间一层是颜色亮丽的玛瑙、水晶……翡翠、珊瑚等等各种玉石。最下面一层是二十颗鹅蛋大小的珍珠,颗颗珠圆玉润,隐隐透着光。 明珰在王府也见过不少好东西,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盒上盒子婉拒道,“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关浩摆摆手,漫不在乎道,“这些东西在我们那里到处都有,便宜的很。”但这些都是他一样样挑选的,爱屋及乌,他很想给这个孩子留个好印象。 他话说的轻巧,明珰却深知这些东西价值极为不菲。南洋虽然是出产这些东西,但看货色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是万里挑一的极品。在整个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份来。 云岚笑着劝道,“既然是长辈所赐,就收着吧。”总归是人家的心意,东西贵不贵重还是其次。 明珰想了想,谢过他后才让丫环送到她卧室。 看得出来关浩极力想讨好明珰,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是问些喜欢什么东西,爱吃什么之类泛泛的问题。 明珰也很尴尬,感觉怪怪的。幸好有云岚出面圆场,他们两个男人倒谈的很投机。 丁夫人一直不说话,她对眼前的局面已经心满意足,只要女儿不排斥她这段婚姻,她就知足了。至于让这两个亲密无间,也是不大现实的事情。 陪坐了一会儿,明珰感觉累,起身告退。毕竟是初怀孕,很容易感到疲惫。 云岚不放心,要送她回房,丁夫人主动提出来,要陪她进去。 云岚想了想,也就做罢,还是让她们母女单独相处,培养下感情吧。相隔了多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恶趣味啊,很想写徐达看到这一切的心情,真的好坏啊……哈哈哈 102.拜访罗府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丁夫人跟到主屋,才突然开口,“小珰,谢谢你。” 明珰愣住了,“谢我做什么?”她又没做什么。 丁夫人情绪很激动,眼眶都红了,“谢你能体谅我的心情,我……”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善良,连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这一切。 先前她还特别担心明珰为此大发雷霆,母女俩原本就不深的感情越发冷淡。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她反而觉得欠了这孩子很多,很想弥补一二,可发现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她什么都不缺。 明珰拦住不让她说下去,迟疑的说道,“他人还不错……您过的好就行。” 人不能太自私,总想霸占所有的一切。母亲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为她而活。有个这么在意她的人陪着她慢慢变老,也算是件好事。忘掉过去的伤痛,快乐的生活吧。 丁夫人激动的眼泪掉了下来,“小珰,听你这么说,娘真的很高兴。”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明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有跟母亲相处的经验,感觉很奇怪。绞尽脑汁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别哭了,不开心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  她很想亲近自己的母亲,可是却不知该怎么亲近?分开的实在太久了。 丁夫人擦去泪水,努力露出笑容,“嗯,听我们小珰的。”拉起她的手,明珰僵了僵想抽回来,但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丁夫人慢慢问起她在徐家的生活,明珰尽量想挑些开心的事情说,可想来想去却发现没有什么可说的,无奈的低叹了一声。 明珰想起一事,惊叫出声,“对了,兰姨我都忘了通知她,还有娘那里……” 不知怎么搞的,她这些日子总是忘东忘西的,云岚也不许她多费心思,就将许多事情交给平安去处理,她什么都不管不想。 但碧莲好像要临盆了,平安的心思明显有些恍惚,府里之事幸好还有管家帮衬着,内院之事有红芍相帮,还算马马虎虎过得去。 不过易凡怎么还不来请红芍回去?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 丁夫人睁大眼睛迷惑不已,“娘?” 明珰笑着解释道,“罗夫人,庭轩哥哥的娘亲,她认了我作义女。”将那段往事说给母亲,言语中对罗夫人颇为亲昵。 丁夫人心里有些酸,小珰还没开口叫过她一声娘呢。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些年她都不在她身边,都是罗夫人在保护女儿,她能得到女儿的真心,也很正常。 红芍送上点心茶水,站在一边侍候,耳朵支起来听的认真。 明珰看了她一眼,暗想:该去请易凡过来说话了,总得处理掉这件事。拖着也不是办法。 “没想到她这些年会这么照顾你,我会专程上去道谢。”丁夫人心中感激,当初她没有托付错人,罗家姐姐是个诚信之人。“只是没想到你和庭轩那孩子没有缘分,不过这样也好,福王爷很疼爱你,各有各的缘法。” 经过那么多事情,她早就想开。姻缘这种事是要看天意的,半点强求不得。最重要的是女儿如今过的幸福,其他的并不重要。 明珰不爱提起徐家的事怀有,但说起罗夫人的疼爱和百般呵护,倒是能说个半天。丁夫人听了大为感动,当下就决定明日就去罗府,郑重道谢。 “您和她是怎么结为金兰姐妹的?”明珰一直对这一点蛮好奇的,但从没问出口。 毕竟这两人的背景差的很多,罗夫人出身世族,而丁夫人出身寻常百姓之家。 丁夫人脸上泛起追忆的笑容,说起当年的一段往事。原本两家交情泛泛,徐家也够不着罗家这种世族大家,徐达当时也不过是个小吏。 但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丁夫人不轻意间看出罗夫人身中巨毒还不自知,这种毒不会致命但会让人一生无子。同为女人,丁夫人深知这种痛苦,一时恻隐之心起,出手帮她解了毒。这才有了这段奇缘,当然中间还经历了许多风波,两人始终站在一起相互帮助。 明珰听了,这才明白罗夫人为何会这么照顾她,对徐家的人为何会这么讨厌?原来是这样。 云岚一直邀请他们在王府住下,但被婉拒了。丁夫人也随夫一起去招待外宾的驿馆居住。 明珰并没有挽留,这样的安排更妥当。她娘也答应每日都会过来看她。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下,云岚拥着妻子,低头问道,“失落吗?” “有一点。”明珰的视线一直看着远方,“不过比起以前,我已经很满足了。” 比起母女分隔一方,不知生死的境况,如今不知好了多少倍。知足才能常乐,就算不生活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云岚舒了一口气,不用为爱妻担心了,“这样想就对了,你已经是大人了,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陪着你,不会孤单。”他们才是一辈子永远不会分开的一家人。 明珰收回视线,看向他的脸,“其实我能这么看得开,是因为你,她救了你,你还能站在我面前。” 对她来说,他才是她生命的全部。有他就好! 说的很简短,他却全都听明白了。不由感动的抱紧她,“小珰,以后的日子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有任何事情将我们分开。” 这是他的承诺,经历生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心里最清楚。 明珰仰起灿烂无比的笑脸,幸福的如同拥有了全世界。她不贪心,只要这样就行。 果然第二天,丁夫人过来看过她后,就准备直接去罗家拜访。 明珰本来也想跟去,但被丁夫人阻止了。她昨日可能累到了,如今四肢无力,太过疲倦眼皮子打架,容易犯困。最好在家里好好休息,没办法,只好准备了礼物让丁夫人捎过去。 自从罗宰相去世后,明珰忙着照顾云岚的身体,一步都不敢稍离,后来又一直养身体。想来还没有亲自上门,只派人送过东西,这心里实在难安。 罗家人对她都算不错,罗宰相也是她的义父,不能亲自吊唁送他一程,颇为内疚。也不知罗夫人会不会怪她? 因为是正式拜访,用的是新月国国主夫人的名义,罗家人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开了中门请她进去。 关浩有事不能陪她,让新月的属下一路护送过来的。 _ 当丁夫人步下马车,罗夫人一下子愣住了,虽说这岁月无情一转眼过去了十几年,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激动的叫道,“敏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突然出现,这冲击太大,让她当场失了态。 “姐姐。”丁夫人拜了下去,郑重的行了个大礼,谢过她这十几年对明珰的照顾。 罗夫人连忙扶住她,相互打量着,“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回来就好。”十几年未见,两人执手相看,百感交集,神情激动,眼含热泪亲热不已,嘘寒问暖说了好久。 两人情绪平复了些,丁夫人先去祭奠了罗宰相,和罗家各人都见过礼。送上表礼,每个人都有份。给罗夫人准备的更是新月国的特产,还有一匣子珍贵玉石。 罗家人都是一身素服,脸色憔悴,有的人还心事重重的样子。 丁夫人看到罗庭轩时,特别多看了几眼,露出慈爱的笑容,不带一丝芥蒂,“这是轩儿?当初我离开时还是个奶娃娃,还记得敏姨吗?” 她离开时罗庭轩才六岁,印象早就模糊了,但看到跟明珰相似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敏姨,您回来就好了,小珰妹妹那里,您去过了吗?” 莫凤眼睛一黯,无论何时,夫君永远将那个女子放在心头,第一个反应也是她。他身边之人反而不怎么在意。不过马上恢复过来,脸上露出端庄的笑容。 多想这些事情,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他陪在她和孩子们身边,至于他脑子里想什么并不重要,他可以偷偷的想,她可以当作不知道。 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又接过莫凤怀里的孩子亲了亲,“轩儿的孩子也这么大了,我们这些人是老喽。” “都做了祖母,不认老不行喽。”罗夫人许久没见明珰有些牵挂,“小珰还好吗?听说前些日子福王爷不大好,我这里又走不开,有点不放心她。”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乱的一塌糊涂,也顾不得其他。 丁夫人心里一暖,还有个人这么疼爱自己的女儿,“都没事了,那孩子就惦记着你,还想跟我过来呢。” “那她人呢?”罗夫人的视线直往外面飘。 丁夫人笑着解释道,“昨日在宫里累着了,她如今情况特殊,稍不注意就会有事,所以我没让她出来。” “情况特殊?”她听不明白了。 丁夫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有了身子……” 罗庭轩眉角跳了跳,但马上释然了。 “什么?”罗夫人是喜上眉梢,嘴里嗔怪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小珰那孩子怎么没来报喜?” “啊?”丁夫人恍然大悟,为女儿女婿解释几句,“那两个孩子真是糊涂,没有大人在身边就是不行。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前些日子出了太多事,小珰就昨日进了一次宫,其余时间都躺在床上静养。” “怎么回事?很严重吗?”罗夫人被吓了一跳,她是知道明珰身体一向不大好的。 “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又没有好好休息,所以身体太虚弱,当时我还怕她保不住……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丁夫人一再的为明珰致歉,还送上她带过来的礼物,都是昨日宫里赐出来的江南土物。 罗夫人并不介意,知道明珰安好也就放心了,挥退所有人,拉着她进了后院。 两人叙起别后之事,都感慨万千,嗟叹不已。 罗夫人夫君新丧,心情极不好,但见到昔日好姐妹,恢复了不少精神,两人说了半天话,都不觉得累。 到了响午时分,丁夫人起身告辞,罗夫人怎么也不肯,硬留她下来吃午膳。吃完饭,两人又是促膝长谈,说不完的话语,真到太阳即将西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丁夫人白日基本上都在福王府陪女儿,极为珍惜为数不多的母女相聚时光。 这样平静的过了几日,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宁静。 103.徐达苦苦纠缠(上) 听到下人的回禀,明珰脸有讶色,“求见我?王爷呢?”自从她怀孕后,就安心养胎,无论是谁求见都被云岚给挡回去了。今日这事有些奇怪啊! 下人低着头回道,“是求见丁夫人,王爷正在陪客人。” 明珰这下更惊讶了,还有人跑到福王府求见她娘?!“是什么人?” “他说是您的父亲。”下人的头更低了,不敢抬眼看她。 什么?徐达来了?明珰皱了皱眉头,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怎么办? 想来她也蛮无情的,她对这个生身之父从没牵挂过,也没想过派人去照顾他。不闻不问不听,将徐家诸人挤出她的生活圈子。对找上门的徐达并不乐于见到,那会让她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但既然来了,也没有躲着的道理。明珰起身正想去看看。 “你确定他是来找我吗?”丁夫人也是满眼迷惑,求见她?有这个必要吗? 丁夫人虽然想不通这点,但见到女儿起身,不由劝道,“你不用去,他也没说要见你,还是我去看看。” “可是……”明珰有些担心,这两人见面后会不会打起来? 不能怪她这么想的,长久以来,徐达表现出来的那种对她娘的恨意,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迁怒她这个女儿,明显到让其他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他也不理会。 “你身体最要紧,好好歇着。”丁夫人生怕女儿受刺激,不许她去。看了女儿几眼,带着下人出去了。 明珰有些不安,将玲珑召来,让她去盯着。 丁夫人一走进待客的大厅,云岚迎了上来,他一脸的无奈,这个岳父啊,拉着他反复询问丁夫人的事情,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这算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已经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对徐达向来没好感,只因他没有善待明珰,但看到他落到如此境地,已经没了任何想报复的念头。 丁夫人站在门口朝里看,厅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容颜苍老憔悴,一身布衣洗的发白。要不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当年那个一表人材玉树临风的徐达。 而徐达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视线一直盯着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眼的不敢置信。这女人怎么没变?比十几年前的她,多了几份成熟的风韵,依旧那么美丽。一身的华服更衬的风姿绰约。_ 他们相互打量的同时,云岚悄悄退下了,留下两名侍卫随时留心动态,回去陪妻子喽。这些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徐达突然开口道,“你还知道回来?”质问的语气,似乎有好多不满。 丁夫人愣住了,没想到十四年后再相见,这男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慢慢走过大厅,挑了离他较远的座位坐下,“徐老爷要见我,不知有何见教?”语气是拒人千里之外,像对待个陌生人般客套。 徐达一直盯着她的面容瞧,神情很是古怪,“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怎么就一去不回?”   呃,丁夫人发现跟他出现了沟通不良,他的话弄的她一头雾水。这种话好像轮不到他来问,他只是她的前夫。淡淡的开口,“我去了哪里,跟你无关吧。” 徐达瞪了她一眼,“你……你还是这个倔脾气,真让人受不了。” 谁让他受了?丁夫人彻底无语。搞清楚,他们已经和离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这种对话不适合他们。还有不要用这种很熟稔的口气,也不要问这种很亲密的问题。 她不想再跟他说下去,起身想走,“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进去陪女儿了。” 本来她很想质问他一番,问他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女儿?为什么要让她活的这么辛苦?可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她同样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没有资格教训他,但也不想跟他多废口舌。 徐达蹭的起身叫道,“站住,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们?”丁夫人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走各的路。” 再见到他,发现心情很平静。完全将他当成陌生人,过去激烈的爱恨都已经随风逝去。   “你……一定要这么气我吗?”徐达软下声音,有一丝丝的委屈,“这么多年没见,最起码问候一声,这不为过吧。” 丁夫人心中诧异,这人是怎么了?脑子坏了?态度依旧很冷漠,“何必呢,就算走在路上迎面碰上,也当成不认识的陌生人,擦身而过吧。” 当年意气奋发的青年才俊,朝中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骄傲自负到目空一切,何曾有这么委曲求全的时候?对待她的态度永远高高在上俯视她,指手划脚的命令她。这人是转性了?"   徐达心中的火冒了起来,大声斥道,“你真的很无情,明明当年是你做错了事情,可为什么到头来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我做错事?做错什么了?”丁夫人挑了挑眉,嘲讽道,“噢,嫁给你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话说的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当年的她活的那么卑微,那么痛苦,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是丈夫的得寸近尺,世人的误解,别人异样的眼光。 离开了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很宽广很美好,还有很多好人,还遇到了关浩……如今她活的很幸福,是不是要感谢他当年的绝情绝义呢? 徐达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丁敏,你别太过份。” 丁夫人后退了几步,板着脸,“彼此彼此。” 徐达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愤怒痛苦伤心,“你……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还借着罗府的势一走了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觉?” 这是他一生中最伤心的事情,他的妻子害死了他的长子,当时的他差点崩溃。 神经病,到了这时,他还这么想。丁夫人气的柳眉一竖,“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害死你的儿子,我不屑也不需要。” 就算讨厌那些妾室,但她对那几个小孩子并不痛恨,更没有必要害死他们,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徐达恨极了她死不认错的态度,“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这种态度,真的很让人讨厌。” “很好。”丁夫人抬着头丝毫不害怕,顶了回去,“彼此相看相厌,我非常庆幸当年离开了你。” 徐达抓着这点不肯放,神情非常激动,一迭声的质问,“你根本就是畏罪逃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孩子。他才五岁啊,你忍心吗?你有什么不痛快,尽管冲着我来,为什么夺去一条幼小的生命?” “我不会伤害无辜的孩子,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这么做,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已经不重要了。”丁夫人烦透了他一上来就说这件破事,明明没做,却被人当成杀人凶手,任谁都不舒服。但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让她心胸开阔了许多,不再纠结这种事,“如今我们各过各的日子,也没有必要翻出陈年往事。” 十几年前的往事,追究是对是错已经没有意义了。真不懂他为何会这么纠缠这件事?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居然还没有查到真正的内情,真够蠢的。活该被那个女人玩的团团转! “那你说,是谁干的?”徐达还是不肯罢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一家还是好好的,她也不会离开了。 丁夫人突然发现这件事恐怕是他的心病吧,缠了他一生的心病。哎,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虽然她并不同情他。“我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至于谁干的,当年的事情发生后,谁是最大的得利者,就是谁干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教你吧。” 这件事也曾经一度是她的心病,无数次夜里反复想起,反复琢磨。其实静下来一想,就能想到这幕后之人。当时的他们都是当局者迷。 徐达张大嘴,猛的摇头,“不可能,明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是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他才不信温柔似水的三夫人才是真凶,绝不相信。 “你信不信,与我无关。再追究这些往事,一点意义都没有,到此为止吧。”丁夫人见他也可怜,不禁软下声音劝道,“我们都各自再娶再嫁,以前的事情就……” 徐达像被针扎了般,脸涨的通红,“再嫁?你……你真的嫁人了?”他在街上听到过这个消息,可一直不相信。 丁夫人点点头,有些奇怪他激烈的反应,难不成他以为她离了他,就不能活?“是啊,八年前嫁的人,还有一双儿子……” 在徐家时,就因为无子才被逼的一退再退。如今总算吐了口恶气,不是她生不了儿子,而是他给不了儿子。 徐达神情激动,脑门上的青筋□,愤恨到了极点,“不可能,你怎么能嫁给别的男人?还能别的男人生了儿子?我不允许。” 听了这话,丁夫人大怒,“你有什么资格?”什么男人啊?他把自己当成什么? 徐达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冲她尖叫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徐达的妻子。” “十四年前就不是了,我们已经和离了。”丁夫人朝后退了几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这个陷入半疯狂的男人会发神经,“你不会是忘了吧?和离书一出,你我男娶女嫁,各不相干。” 104.徐达苦苦纠缠(下) 徐达听了脸色陡变,声嘶力竭的大叫,“不不,和离书我早就撕了,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嫁给别人。”疯狂的样子,瞧着神智好似有些错乱,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徐老爷,你清醒点吧。”丁夫人真不知他的脑子里装着什么,撕了就没功效了?那可是在衙门存档过,白纸黑字落下的,他一个做官多年的人怎么会……“你当年说的每个字我至今还记得,你说今生今世都不想见到我,让我滚多远就多远,不要让你看到……” 当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正是这些话让她狠下心肠做了断,放弃任何一切飘然远去。伤痛的心多年后才得到修复,若不是有关浩的出现,她恐怕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份心伤。 这个男人曾经在她心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我那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徐达只要想到她已经属于别的男人,就万箭穿心般的痛不可当。喃喃倾诉道,“我早就气消了,一直等着你回来。只要你回来说一声你错了,我还是会……”嘟嘟囔囔了半天。 丁夫人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第一次知道这男人有自说自话的习惯,天啊,什么叫她错了?他还会收留她?她就这么没骨气?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还是一颗歪脖子树! 从她踏出徐家的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要回头。回头草她不屑吃。 这种男人的心态她弄不懂,他话里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信息,她也不想弄懂。如今她活的很开心,无意再回想起过去的往事。“徐老爷,跟你的妻儿好好过日子吧,不要想这些无用的。” 她从别人嘴里听到他如今的近况,感叹了几声没有什么其他想法。谁会对陌生人有同情或可怜或心疼呢?他过的好不好,都不值得她浪费感情。连幸灾乐祸的情绪也没有激起半分,她真的做到了对他视若无睹。 徐达眼睛一亮,急急开口,“你是不是吃醋了?你不用在意他们的。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后面这句话说的有些勉强。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曾经偎在别人怀里,可是他愿意忍。 丁夫人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自做多情的男人!什么都不计较?疯子!她过的好好的,干吗要自讨苦吃?也不再打招呼,转头就走。 徐达大急,冲上去要抓她的胳膊。“我们还没说完……”什么意思啊?到底要不要回到他身边? 突然从门外卷进一道人影,将他的手拨开,轻轻一扯将丁夫人拉到他怀里,动作利落迅速,一气呵成。 丁夫人吃了一惊,猛的抬头,见到熟悉的脸庞,不由露出欢喜的笑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进宫吗?” 关浩温柔专注的眼神一直盯着她,暖暖一笑,“事情办的很顺利,所以比较早。” 丁夫人眼里只有丈夫,对着他嘘寒问暖,“直接过来的?累不累?先坐下休息一会。”此时早就把徐达忘到九霄云外。 他们夫妻俩闲话家常,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份默契和温情,让徐达气的双眼通红,“你们这对狗男女在干什么?快分开。”她怎么能这么对他?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当他是死人吗? 关浩第一次将视线投到他身上,不悦的皱起眉头,“你又是何人?敢这么辱骂我们夫妻?” 一进门就见这男人动手动脚,真是无理到了极点。要不是碍于妻子的面子,早就折了他的一臂。 徐达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夫妻?你们……” 他就是丁敏的新夫君?年轻强壮,不怒而威,气度自成一家,怎么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不是老头子吗? 关浩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不爱搭理他,对着妻子殷勤问道,“夫人,今日过的可好?小珰呢?” 眼前这个男人怎么想不重要,妻子的想法才是最重要。不知她心中是否还介意往事?他曾经花了四年的时间才慢慢打动她的心,让她肯点头嫁给他。她曾经的伤痛委屈绝望,他都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而造成妻子痛苦了多年的人就是眼前的男人,想想就生气。 丁夫人见他眼中有丝担心,心中大定,露出宽慰的笑意,“还好……” “你……丁敏,这就是那个奸夫?”徐达看着这对俊男美女站在一起,般配和谐又郎情妾意,嫉妒的快抓狂了,胸口的怒火炸的他头脑发昏,“你太过份了,跟这个野蛮人勾勾搭搭,还有没有妇德?” “什么奸夫?什么野蛮人?”丁夫人大怒,扬起眉头,“他是我的夫婿,新月国的国主,徐老爷可以称呼一声国主。” 什么人啊?有没有口德?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又是什么东西?忘了他们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凭什么用捉奸的眼神看着他们?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徐达不屑的看着那个男人,满脸轻视,“国主?一个蛮荒之地的首领也配称国主?丁敏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这种人你都看得上?” 丁夫人气恼的瞪着他,双手搭上关浩的胳膊,神情像被激怒的老母鸡般护着自己的男人,“我家夫君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又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爱护我。比起其他人来,不知好上多少倍。” 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得不到就想毁去吗?她深深的为自己曾是这个男人的妻子而感到丢脸。 徐达被这一幕刺激的火冒三丈,“你眼睛瞎了?连珠玉和烂石头都分不清了?” “徐老爷,谁是珠玉谁是烂石头我心里很清楚,用不着别人指点。而且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任何人管。”丁夫人拉着关浩的手,气的不行,脸涨的通红,“别理他。” 妻子的维护让关浩心里很熨帖,牢牢回握她的手,“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小珰,再回驿馆去。对了,我还在路上买了些梅花糕。” 真好,这次回来做对了,妻子不仅放下了多年的心事,而且也放下了前尘往事。从此以后他就不用患得患失了。 “小珰最爱吃的,她肯定很高兴。”见他对女儿这么上心,她心里很欣慰。他虽然跟女儿相处时日极短,但她爱吃的爱玩的喜欢的,他都了解一二。 这梅花糕也不值什么,王府里什么都有,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站住,你们不许走,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场面,让徐达深受刺激,“还有明珰是我的女儿,不许这个野男人看她,他有什么资格?” 听他提到女儿,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有这个女儿,你又是怎么待她的?你……”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话都说不下去。 他这个生父有没有为女儿费过半点心吗?有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别的不说,知不知道女儿爱吃什么?有没有曾经给女儿买过一次梅花糕? 关浩看都不屑看他一眼,拍着妻子的后背,努力安抚道,“夫人,何必动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身体要紧。” 徐达被他的不屑激怒了,双手紧握很想扑上去揍他,可看着对方强健的体魄又缩了回去,嘴上却不肯认输,“王八蛋,你说什么?你这个野蛮人,会不会说人话?喂,不许你的脏手碰我的妻子。” 关浩终于被惹恼了,眼睛一瞪怒斥道,“够了,我看在小珰的面上,才没有动粗。阿敏不过是你的前妻,可如今却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一股杀气油然而生,散发出来。 “你能怎么样?打我?杀我?”徐达心里有些气怯,但依旧仰着脖子叫嚣,“你不敢,别忘了我是福王爷的丈人,明珰的生父。” 到了这种时候,倒搬出女儿女婿来当挡箭牌,丁夫人为这个无耻又无胆的男人深觉丢脸。 “我干吗要打你杀你?”关浩见他这样虚张生势,不由气笑了,“只要到皇上那里,让他评评理就行。怎么样?敢去吗?”  真是不知死活,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是不屑跟他计较,真以为是他怕了?这种男人就算他杀了,又有谁敢出来说一句?相信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庶民而跟他闹翻。 但想到明珰的感受,他还是歇了这个念头。不管如何,他总是明珰的生父,血脉相连的父女。这个男人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但绝不能死在他手里。明珰很难得的没有排斥他,他不想做让她介怀的事情。对于他而说,明珰是亲人,虽然她不会这么想,但他娶丁敏的那一天,他就把明珰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徐达像被点了穴道,瞠目结舌,“我……你……”如今的他哪敢见皇上,何况是为了这种事面见皇上,他的脸往哪里搁? “不懂珍惜的人永远没资格得到幸福,失去的东西也不可能追回来,你好自为之吧。”关浩还真瞧不上这个恶心的男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要是让我再听到任何不利于阿敏的风言风语,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拥着妻子扬长而去。 只剩下一个悲愤欲死的徐达,脸涨的猪肝色,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胸口憋的吐血。 105.徐家最后的悲剧与(上) 徐达失魂落魄的走出福王府,没人出来留他,也没人多看他一眼,把他当成空气般忽视。 一路上频频跟人相撞,或者将路上的摊子撞翻,气的不少人骂娘。可他什么都听不到,脑海里只有丁敏和关浩恩爱携手离开的背影,那么的绝情,她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一颗心痛到麻木,整个人失神。 游魂似的回到家,愣愣的坐在院子中洗衣的石板上,眼神空洞到了极点,心里失落到了极点。 二夫人抱着一盆脏衣服出来,见状走了过去,关心的问道,“老爷,你这是去了哪里?也不说一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都快把我担心死了,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叫了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急死她了。出了什么事?他可不能出事,否则她可怎么办?没夫没子没依靠的日子,她可过不下去。  徐达被吓的一哆嗦,回过神来怒斥道,“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二夫人怯生生的低下声音,“老爷,你……饭吃了吗?家里还有几个馒头,你要不要吃?” 靠着女儿的救济,徐家几口人才算不至于饿死。但她并没有全部拿出来,每天就拿出几文钱买上十个馒头当四口人一天的吃食,吃的半饱不饥。 这日子省到不能省,徐达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多拿出钱来 徐达哪有什么胃口吃饭?胸口堵的慌,山珍海味也咽不下去。一声不吭的继续发呆。 平时吃饭时拼命吃的人,居然不想吃东西。而且还一副呆呆的样子,把二夫人吓的不轻,“你是不是病了?哎呀,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病人,可不能再多一个了。” 日子已经过的够辛苦,再恶化下去,她也支撑不下去了,她快疯了。 这话提醒了徐达,他猛的站起来,“明月呢?” 二夫人又嫉又妒,气的要死,“你心里就想着你的宝贝明月,一张口就惦记她,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有什么意思啊!” 以前就偏心,如今那女人已经半死不活了,他还是这么的偏心,真不懂她有什么好的,让丈夫这么眷念放不下。 徐达充耳不闻,直直的走进三夫人住的房间。 三夫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半躺在小小的床上,随意穿了件破旧的中衣,无神的盯着某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有股发霉的味道,很难闻。但久住在里面,也不觉得什么。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动弹不得,受落别人的奚落,每天还吃不饱,半死不活的捱日子,不知还要捱多久啊! 见徐达走进来,而且看样子没有喝醉,三夫人心中讶异,撑着坐直身体,拢了拢一头乱发,嘴上嘘寒问暖道,“老爷你回来了?累不累?” 不管如何,这个男人依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在儿子独立支撑起门户前,绝不能得罪于他。 徐达脸色不善,声音冒着冰冷的寒气,“康儿是不是你害死的?” 三夫人心中大跳,一股惊慌涌上心头,面上却很从容很淡定,“老爷在说什么胡话,当年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是前夫人心存嫉妒,所以才……” 怎么会翻出陈年往事?徐家长子之死一直是禁忌,谁都不能提起,也一直是她竭力想忘却的事情。 徐达厉吼一声,眼中火冒三丈,“够了,不要再狡辩,我已经查明真相了,当年是你干的好事。”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想来想去,越发觉得丁敏的话没错,时至今日,她根本没必要撒谎。 再说她能容建儿,怎么就不能容康儿?她又没有儿子,多一个庶子对她根本没什么影响。她又何必一定要害死康儿呢?说不通啊。 这些年来这件事情他从不愿去触碰,也不愿多想。如今细细想想,却有几个漏泂。一旦怀疑,就觉得这事另有隐情,而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他最宠爱的三夫人。 三夫人心思电转,一咬牙狠狠心,在被子下面的手掐了把大腿,眼眶里滚落豆大的泪珠,“老爷,您可不能冤枉妾身,妾身是有儿子的人,可不能背这个罪名。您是不是被什么人挑唆……” 徐达勃然大怒,这话扎的他生疼,“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没用的男人吗?别人随意一挑唆就失了判断吗?” 三夫人心想,你不正是这种人吗?还不愿承认。可在这当口她只能扮柔弱,他是最爱吃这一套。她是下定决心咬死不承认,露出柔弱而悲伤的神情,“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您这么突如其来的冤枉妾身,妾身心里难受。” 当初参与的人都被她事后处理掉了,而且事隔多年,怎么可能查到?他随便诈一诈而已,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平时她这样的表情对他最管用,可此时却无动于衷,只觉得很假,冷冷道,“是吗?有些事情是有现世报的,或许你有今日是你的报应。” 一听这话,三夫人气歪了嘴,“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是被明珰那死丫头害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这么惨。您不为我出口气,还百般指责于我,这是何意?您忘了我们还有子建吗?他还有大好的前途,不能被几句流言毁了。” 什么报应?她才不怕,既然敢做,就没怕过报应。只要能享一世荣华富贵,管死后去哪里受罪! 徐达精神一震,脑中有些清明。是啊,他还有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难道还要搭上一个吗?可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才会失去丁敏,这责任谁来负?这两种情绪相互对应,折腾的头痛欲裂。 见他有所软化,三夫人知道点中了他的软肋,心中一喜,继续使劲,“老爷,您胡乱猜疑我,我不敢说什么。可是子建他是您唯一的儿子,您就不心疼他吗?”_ 有了儿子就等于有了护身符,她什么都不怕。 徐达闭上眼睛,心情沉痛不已。徐家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他是徐家的希望,是徐家的未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个名声糟糕的生母。也罢,算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心里这么想,但也不愿再看到这个女人,他真是瞎了眼,看不清楚她的真面目。宠了她那么多年,一直以为她是个纯良的好女人。没想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正想转身离开,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老爷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康儿究竟是谁害死的?难道不是丁敏那个贱人吗?” 徐达一眼看去,正是身体发抖眼中含满热泪的二夫人,她已经听了多时,皱了皱眉,“够了,不要再提这件事。当年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不要再追究了。”  二夫人这次却没听他的话,强硬的摇头,“不行,我是康儿的娘,我有权利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您告诉我啊。” 她是不是听错了?她的康儿居然是眼前这个女人害死的?怎么会这样? 到了此时,徐达已经想通了,只想抹平所有的事情,给儿子一个好的将来,“算了,不提了,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他好不容易不要脸面百般哀求,才求得一个心肠软的夫子允许,让子建上他那里读书,可不能全毁了。要是让外人知道这一切,谁还会让他去上学? “不可以,我一定要知道真相。”二夫人死活不答应,“我的孩子难道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那当年为什么说……” 这件事折磨了她十几年,每次想起就心里滴血,痛不可当。如果她的儿子还活着,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她都能抱上孙子了。而她也不会落到无人依靠的悲惨下场。 不用费心讨好花心没用的夫君,不用讨好生了儿子的三夫人,只为了将来有个依靠。 而如今却丢下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将她所有的一切想法炸的粉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弄清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她一定要弄个明白,绝不罢休。她至今还会梦到可爱的儿子,在梦里软软的叫她娘。只要梦到一次,她心头多恨上一层。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对明珰恨之入骨,一次又一次的想毒死她,可惜都被她命大的逃过。 难道这一切都弄错了?她恨错了人?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讨好仇人?天啊,她快崩溃了。 三夫人这下子真的吓白了脸,“二姐,您别说老爷胡说,他耳根子软,被人随意摆布,说风就是雨的,您别信以为真。” 徐达她并不怕,因为有个儿子挡在前面,为她挡住一切责难。可儿子对二夫人可不管用。她才不在乎子建是好是坏,有没有好的将来!她没有任何顾虑。 而如今家中全靠着二夫人养活,杂事也是她一个包办的。没有她,恐怕徐家真的要完蛋了。她暂时还不想死啊,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心慌意乱之下一时口不择言起来,忘了身边站着的徐达,说出了真心话。 徐达本想忍下这件事的,可这女人的一番话气的他五脏俱焚,鼻孔冒着粗气,“住口,什么叫耳根子软,被人随意摆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啊?” 三夫人怯生生的看向他,“我……我没有恶意……”怎么回事啊?今日坏事一起来,弄的她难以招架。 徐达脸色铁青,“或许你说的对,这些年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当成傻瓜般任你摆布,所以才会落的妻离子死的下场,我真是后悔娶了你这个女人进门,真是瞎了眼。” 106.徐家最后的悲剧(下) 三夫人脸色灰白,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老爷,您怎么能说我,我会伤心会难过……”到了此时,她还在装,盼着能顺利脱身。 心里却不安极了,暗想:这次该怎么脱身呢?她第一次有计穷的感觉。以前情势再困难再危险,她都能冷静应对,安然度过。   二夫人嫌恶的看着她惺惺作态,恼怒的喝道,“够了,你们别在东拉西扯,我只想知道我的儿子是被谁害死的?说啊。”神情非常凶狠,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 三夫人哭哭啼啼的为自己辩白,“二姐,当年已经有了结论,是丁敏见不得你生了儿子,所以才下毒害死了他。” 对这个没有什么头脑的手下败将,她并不是很担心,但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脏突突直跳,让她心惊肉跳。 这样的说词已经无法让二夫人相信,愤怒的反问道,“你也有儿子,为什么她没有下手毒害你的儿子?” “……”三夫人张口皆舌目瞪口呆,没想一向蠢笨的二夫人会突然说出一针见血的问题,一时手足无措,她太低估对手了,聪明的脑袋一时想不出好的说词。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二夫人疯狂的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对着她就是几巴掌。“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是你害的,只有我的儿子死了,你的儿子才能出头,才能成为徐家唯一的男丁,才能继承家业,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打死你,为我的儿子偿命。” 做了多年的情敌,彼此都是了解几分的,刚刚那发愣的神情已经证实了她的怀疑。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的三夫人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她是心虚了!! 三夫人奋力抵抗,嘴上不停的辩道,“二姐,你误会了,我没有啊,啊,疼,快放开我,老爷救命啊,救命……” 这些日子二夫人做了不少粗活,力气有的是。而三夫人常年躺在床上,浑身软绵绵的,没一丝力气,局势很快一边倒。 三夫人头发被揪了一大把下来,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甚是吓人!像极了疯婆子。 徐达始终站在一边,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冷冷的袖手旁观,不知在想些什么,心神游离。 “啪啪啪。”一声又一声敲打人体的清脆响声,在屋子里不住的旋转。 三夫人被打的全身疼痛,脸肿的跟猪头似的,无法抵抗那如雨点落下的拳头。“饶了我吧,二姐,您高抬贵手。饶了我。” 一声声凄惨的求饶并没有让二夫人止住粗重的拳头,心中压抑多年的恨意狂涌而出,一拳拳发泄着心中的恨意。心中有多恨,这拳头就有多重。 不知过了多久,三夫人就被打的去了半条命,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一片混乱中,徐子建放学回来,惊见这一幕,大惊失色扑了上去,拉扯二夫人,“这是干什么?放手,快放手,不要打我娘。” 早上出去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会这样?父亲为什么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他为什么不管一管? 二夫人打了半天已经力气用尽,仅凭一股恨意才支撑着没有停手,被子建一扯,人就弹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额头疼的厉害,她用手一摸,鲜红的血映入眼帘,心中恨意丝毫不消,更加的狂燃,“好啊,一群白眼狼,吃我的用我的,还对我这么不敬。娘是杀人犯,儿子也不是好东西。我的钱都被糟蹋了。”越想越不甘心。 子建被骂的一头雾水,小心的拂开娘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心中大怒,“二娘,您这是何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好好说,何必动粗呢,我娘不过是个无法自理的病人,您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二夫人气愤的大叫,“哼,病人?亏我这些日子给她端水送茶洗衣的,她居然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我真是一个傻瓜啊,被人害成这样,还那么好心待她。哇哇,老天爷,你怎么不开眼啊?这种坏女人你都不收吗?” 活在世上,也是个浪费食物的废物。活着何益?该给她儿子偿命,去死吧! 徐子建脸色大变,转头问三夫人,“娘,二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凶手?” 三夫人只剩下半条命,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但听到儿子的追问声,心里一凛,强振精神哄道,“你……你别听她胡说,她一时受了刺激……脑袋不清醒……” 她如今只有儿子了,丈夫不肯护着她,她不能让唯一的儿子也恨她讨厌她。 二夫人见她害怕,心中扬起恶意的兴奋感,“江明月,你这个害人精,你既然做下滔天恶事,还怕你儿子知道吗?你不敢说,我来说。徐子建,你给我听好……” 三夫人大急,冷汗狂涌,一迭声的叫道,“住口,不许胡说。建儿,别理她,让她出去,我难受,快去找大夫……”抱着自己的身体拼命叫疼。 子建轻易被转移了注意力,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一身的伤,“娘您怎样了?哪里疼?你撑着点,我马上去找大夫,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回来。”转身就想冲出去。 “你有钱请大夫吗?”二夫人冷冷的声音拉住了他的脚步。 子建愣住了,半响突然跪下来给她磕头,“二娘,我求求您,您大发慈悲,拿钱出来给我娘看病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呸。”二夫人破口大骂,“我就是把钱丢进河里,也不会在她身上花半文钱,这种杀千刀的女人早就该死了,早死早清净。不对,该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能便宜了她。” “二娘,您们以前有再多的过节,都忘了吧。如今我们家落到这种田地,正应该团结齐心……”子建努力劝说她,这些日子他都是这么劝说家里的人,这才过了几日稍微平静的生活。 二夫人疯狂大笑,眼中却有泪流下,“齐心?跟一个杀人凶手齐心?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徐家的长子,还陷害前夫人,让她蒙受不白之冤离开。” 其实她陷害谁,她才无所谓。反正大夫人跟她也不对盘。害死了她的儿子,这才是最恨的地方。 这桩桩件件都是大恶,还想让她原谅?她办不到,今生注定要你死我活,只能存在世间一人。 子建听的脸色发白,一脸的不敢置信。他娘真的做了这么多坏事? 见二夫人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些,三夫人急的发疯,大叫道,“住口,不许说下去,不许。二姐,求求你高抬贵手,下辈子我给你作牛作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求你别再说下去了。”  “你怕了?我偏要说。”二夫人怎么会放过打击她的机会,正巴不得她死呢。“下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这贱人,再也不要。徐子建,你听到没有,一切坏事都是你娘做的,所有人的悲剧都是她造成的。你明珰姐姐活的那么痛苦也是她害的,她还很得意呢……” 子建身体摇摇欲坠,心里防线在崩溃,“不,不可能的,我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她是好人。” 怪不得明珰姐姐那么讨厌他,还说他娘不是好东西,以前他以为是她乱发脾气不讲道理,如今想来,句句暗有所指。 二夫人冷笑一声,满脸的泪水,狼狈不堪,嘴角却翘的老高,似哭似笑,一张脸怪异的很,“是吗?那为什么连话都说不利落,估计心里也知道你娘是什么货色吧。” 子建努力为自己的母亲辩解,心里却已经怀疑,“不会的,我娘虽然会做些小恶,但杀人陷害这种事,她不会做的。父亲,您倒是说句话啊,娘不是这种人,对吗?” 徐达总算是大开尊口了,“建儿,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这件事情传出去的。” 这话等于已经承认这些指控了。可为了儿子的将来,他必须压下此事,做个了断。 子建眼前一片金星,受了巨大的刺激,嘴里喃喃自语,“您怎么也这么说?娘不是,她不是……”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都是为了他出头吗?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不要。 见儿子已经全然崩溃,徐达有些不忍,“好了,建儿,你去温书吧,这里交给我。” 徐子建身体猛的一振,一把抓住他的手,“您打算怎么做?不要伤害娘。” 无论她做了多少滔天大罪,她都是他的娘亲,疼他多年的娘。他不能让别人伤害她。 二夫人尖叫道,“好一个孝子啊,如果我儿还活着,也会这么维护我吧,为什么老天爷就这么不开眼呢。”心中恨的要死,眼中全是怒火。 “好了,都出去。我有话跟她说。” “老爷”“父亲”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叫出声,可在徐达严厉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不知他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寂寂无声,任他们支起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突然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大门打开,徐达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是夜,三夫人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徐家没钱办丧事,薄棺材都买不起,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掩埋了。 而二夫人也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徐达带着儿子离开京城,回老家艰难度日,自从以后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京城的人也没再见过他们,不知是生是死。 107.破事 没过多久,一道圣旨颁下,魏王和燕王,柔奸性成,党羽相接,妄蓄大志,今事败露。朕不忍杀亲子,着去除爵位封号,废为庶人。并公布了他们所做的桩桩大逆不道之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国皆惊。朝堂更是大动荡,重新洗盘。一阵兵慌马乱。皇子都这样了,其他从逆之徒更是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一时腥风血雨,人人胆战心惊。  两位成年皇子都被圈禁,此生是无望了。而成年的皇子中是剩下晋王爷,百官自然一致看好他。不过他极为低调,做事勤勤恳恳,也不跟任何官员接触。 不管外面怎么风起云涌,福王府是纹风不动,依旧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明珰想了又想,还是不想再等下去,挥挥手让下人过来。 不一会儿,易凡就被明珰召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 明珰看了他半响,这才慢慢开口,“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如今改了心意?” 当日他情深意切的话,还犹然在耳,如今这般的迟疑又是为了哪桩? 易凡低着头不敢看她,嘴里喃喃轻语,“我……我不敢面对红芍,我对不起她。” 明珰疑惑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话是何意?你又不是存心想负她,跟她解释清楚,她是个明理之人,不会见怪于你的。” 红芍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惦记他的,这点她看得出来。 易凡心中更加难受,“不是的……而是……” 明珰看不惯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蹙了蹙眉,“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易凡突然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听的明珰心里发凉,无奈至极。 原来在动乱那晚,情势非常的乱,许多人家都被波及到。易凡负责保护罗家人的安危,并不在家中。当时有几个乱兵闯到易家,情况危急时,一个丫环挺身而出救了易嬷嬷的性命,而自己受了重伤。 易家感念她的恩情,决定纳她为易凡的妾。等易凡知道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明珰心中极为不高兴,“那你已经想好了?心甘情愿要纳她为妾?” 就算什么事啊?他有没有想过红芍的立场?救命之恩也可以用其他办法报答,至于用这种方法吗?也不知易家人是怎么想的? 但转眼一想,这件事情恐怕是易家人求之不得的吧,当初易嬷嬷就百般想给儿子纳妾,是她一力主张才给了三年的期限。遇到这种事,正好顺势下坡。理由光明正大,不用顾忌她了。 不过易家这么想的话,也太天真了。要是她不高兴,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易凡一脸的无奈,“她救了家中高堂,而且遍告全府,所有人都知道了。不纳她,等于让她去送死。” 说的再官面堂皇,也没法让她接受。淡淡的问道,“你准备对待红芍?要休了她?” 易凡大惊,慌忙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过。” 明珰越发的恼怒,这人怎么这样啊。“那你怎么想?娇妻美妾左拥右抱?”  她嘲讽的语气让他脸涨的通红,“我……我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一切都没了旋转的余地。” 明珰快被这个笨蛋气死了,“如果你不想纳,自然会有办法解决。” 易凡皱紧眉头,吞吞吐吐的道,“金儿她……已经说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 “所以心软了?”明珰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当日他说的那么情真意切,她还挺为红芍高兴的,能有这么一个爱她的男人。没成想,到了今日,事情有了惊天大逆转。 易凡面有难色,痛苦不堪,“如果我不纳她,她就去死,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明珰已经不想跟他说下去了,他心中已经作了决定,别人也劝不动。何必浪费口舌呢?“你去跟红芍谈谈吧,看她怎么说。” 毕竟这事是他们的私事,她再怎么心疼红芍,也不能越殂代疱替她处理。 “我不敢去找她,她的脾气……”易凡又磕了三个响头,求情道,“娘娘,您帮我劝劝她吧,她很听你的话。” 明珰断然拒绝,“我不会劝她,她的人生怎么走该由她作决定,不能让别人做主。” 易凡见她脸色绝决,知道她肯定不肯出手,又深知妻子的性子,心乱如麻,“可是她绝不会答应的,我……也不能没有她。” 明珰眼中嘲讽之意更重了,“世间没有两全的办法,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你考虑清楚吧,哪个对你比较重要?”  太贪心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两手皆空的例子数不胜数。 “红芍对我很重要,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不能失去她。”易凡听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他有所选择,有所割舍,可他做不到啊。“但金儿又不能不纳,我真的很为难。” 对着这样的男人,明珰厌烦透了,先前的好感一扫而空,“谁也帮不了你,你自己去跟红芍说。” 易凡心里七上八下,根本不敢去见她,“要不我过几日再过来找她,我……她……” 明珰正想骂他一顿,一道伤心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了,我都听到了。” “红芍,不是让你去厨房做点心吗?”明珰叫苦不迭,“怎么来了?”亏她事先找借口遣走她,想问问清楚,再给她一个惊喜。如今看来,却成了一场惊吓。 红芍苦涩一笑,她是无意中听到其他丫环说起,才忐忑不安夹杂着欣喜的心情过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让她听到这种让她撕心裂肺的消息。 虽说她已经有点死心了,可突然听到他要纳妾,这颗心依旧痛不可当。 易凡弹了起来,冲向妻子,伸手要拉她,“红芍,你听我解释,我对她没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 红芍后路几步,避开他的手,眼中含泪,“你心里只有我?却要纳别的女人?”这是什么道理?她不懂。 金儿她是知道的,婆婆身边的大丫环,长的颇为俏丽,平时对易凡很有意思,时不时的托故送东西过来,套着近乎刺探消息。 她早就看出来,金儿赶着要嫁给易凡为妾呢。可当时她并没放在心上,这件事不大可能。但今日的事情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只要懂的把握机会,随时会达到目的。 易凡忧心忡忡的解释道,“我是迫不得已的,你体谅我的感受吧。” 红芍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绝决之色,“既然如此,你就写休书吧。” 她做不到跟别人共侍一夫,做不到啊。 易凡脸色一白,面如死灰,“红芍,你怎么能这样?”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妻子,想跟她白头到老,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红芍的泪水无声的滚落,嘴角却扬起笑容,“那我还能怎么样,欢欢喜喜的看着你纳新人,抱她哄她……” 易凡心痛如绞,伸手要抱住她安慰,“我不会那样的,我跟她没感情。” 红芍愤愤的拍开他的手,哭着问道,“没感情?那她怎么死皮赖脸的要嫁死你,还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心里一片荒凉,绝望至麻木。 “别这么尖刻。”易凡低声下气的求饶,“不管如何,她救了我娘是不争的事实,也是我心怀感激的人。” “你觉得我能忍受这一切吗?”红芍豆大的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裳。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你娘本来就不喜欢我,时时给我脸色看。现在好了,终于有了个自己喜欢的媳妇,还能给她生孙子,她恐怕疼都疼不过来,你们易家还有我立足之地吗?”  “不会的。”易凡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些话狠狠的击中了事实,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红芍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容,“这种话你都不相信,还要让我相信?算了吧,我们根本不合适,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吧。” 易凡听的心痛不已,一颗心被万箭穿心般的疼痛,“红芍你别这么说,我真的很难过。” 红芍的声音抖的不成调,说着让自己绝望的话,“难过是暂时的,将来你拥着妻儿,会感谢我今日的决定。” 长痛不如知痛,她做不到看着别的女人依偎在他身边,生下他们的孩子。 易凡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同意,“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又能如何?你能不纳那个金儿吗?你爹娘能答应吗?你能违抗你爹娘的意思吗?” 一声又 一声的质问,问的他哑口无言,“我……” “别再说了,我也累了,就这样吧,你到时把休书送过来,交给管家就好。”她都不想见到他了。 这一段婚姻,甜蜜是有,但好少好少,更多的是长辈的苛责,想想就心寒。 “红芍,红芍。”易凡再怎么叫也叫不到她的回头。 明珰在红芍出现时,就已经避开,晚上时听到这些,惆怅的长叹了一声。 云岚见不得她这样,“叹什么气啊?对孩子不好。” 明珰愤愤不平的怒问,“这个易凡脑袋真迂腐,他不纳那个丫头,别人又能拿他怎么样?我就不信那丫头真去死。” 云岚抱着她柔声劝道,“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你也不要花这些心思在不相关的人身上。”太不值得了。 明珰不肯罢休,胸头憋了一团火,难受的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会不出哪天她也要面对相同的抉择? “我怎么可能落到那样的境地?”他好笑不已,但看到妻子不高兴的模样,认真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会给那个丫头另挑一门好亲事,再多送给嫁妆,不委屈了她。至于其他的要求,我就无能为力了。” 明珰心中一甜,仰头亲了亲他的脸,“还是我夫君最好,处事最果断。不像那些傻瓜,拖拖拉拉,害人害已。” 云岚对那种事不感兴趣,他只怕妻子不开心,“好了,还是多关心你的夫君和未出世的孩子,那些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就算真分开了,我们王府还能少红芍一口饭吃?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好,都听你的。”明珰也知道这种事多想无益,摇摇头又想起一件事,“不过……” 见她满脸难色,云岚提起一颗心,担心的很,“不过什么?” “她要走了。”她幽幽的吐出这句话。 云岚一听就明白这个她是指谁,心里很无语。这丫头到了今日,还不肯叫一声娘,真是倔强的要命,可又嘴硬心软,唉,但妻子还是要哄好,不能让她有丝毫不快,“很舍不得吗?” “没有啊,我只是随口说说。”明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走母女俩这辈子再见面恐怕难了。 “你呀。”云岚不知该怎么说她了,不舍之情都写在她脸上了,还在死撑,“以后等我们孩子大一点,我带你们去新月国。” 这丫头,关心的事情太多,能不能别想这么多。如今安胎最重要,其他都靠一边。 明珰大喜,眉开眼笑的问道,“真的?不骗人?” 见终于哄的妻子转忧为喜,云岚心中大定,拍拍她的脑袋,“骗你干吗?休息吧。” “夫君真好,我最喜欢夫君了。”明珰笑眯眯的大拍马屁,引的他嘴角泛起暖暖的笑意。 108.远走 不管众人心里有多么的舍不得,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 关浩和丁敏带着几十名手下,在福王府门口依依惜别。 几十辆马车排成一条长龙,甚为壮观。有皇上赏赐的东西,有各方人物的回礼,还有福王爷准备的厚礼。 男人们言笑晏晏,神态颇为洒脱。 而丁敏看着女儿,抖着双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碧莲大着肚子出来相送,见此情景不由出声安慰道,“夫人,您放心吧,我会一直守在小姐身边。”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都过了预产期,可孩子还没呱呱落地。把他们夫妻吓的够呛,但听沈维说,孩子没有什么事才稍微好一点。 今日在两名丫环的搀扶下,才能走出大门。 见她颤悠悠还坚持来送她一程,丁夫人心里很感动,拉着她手道,“好碧莲,难为你这么忠心,我儿这些年有你照顾,我心中实在感激。” 碧莲笑道,“夫人言重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您救的,就算您让我死,我也绝无二话。何况这些年小姐护着我的时候多些。” 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想当初她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儿,要不是有夫人出手相助,她早就死了。跟着小姐才遇上了平安,才有了如今幸福的生活,她心中充满了感恩。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不离不弃。”丁夫人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她,“可惜我看不到你的孩子出世,心中颇为遗憾,这些是我给你孩子的礼物,收下吧。” 碧莲连连摆手,坚持不肯接,“夫人,我不能收。”哎,这些日子已经收了夫人送的见面礼、谢礼、赏钱……各种名目繁多的礼物,而且样样都是精品,她真不好意思再拿了。 丁夫人硬是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以后多帮帮小珰,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碧莲不由暗自好笑,她家的小姐跟不懂事的孩子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可在母亲眼里,女儿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她送她这么多礼物,一半是真心感谢,一半是盼着她能多帮衬着女儿。 丁夫人又跟兰姨再三道别,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至于罗家,昨日亲自上门道过别。罗夫人正在丧期,不便出门就不特意过来了。 她最后转到明珰面前,眼中含着热泪,紧紧拽着她的手,神情殷殷企盼,“小珰,娘要走了,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明珰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一路保重,平安回到新月。” 丁夫人眼中有抹失望,但迅速掩去,“你也要保重,有事就捎信过来,我会想办法派人过来的,也会在新月日夜为你祈福。” 真的很想留下来,更想将女儿带着一起走,母女俩能永不分离。可惜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好好跟岚儿过日子,要多体谅他,不要总跟他闹别扭。” “生孩子的时候不要怕,一定会撑过去的。” “没事的时候多去罗府,看望你义母,她会很高兴的。” “孩子出世的时候,给我捎个信来。” 丁夫人翻来覆去的叮嘱着这些话,始终放心不下。相聚的时光感觉特别的短,一眨眼又要天各一方了。山高水远,又隔江隔水的,再见面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明珰默默的听着,不时的点头。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关浩走过来道,“夫人,我们该起启了。” 丁夫人点点头,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忍不住恳求道,“小珰,你能不能……能不能叫我一声娘?……我知道我不配为人母,可是……” 她真的很想亲耳听到女儿叫一声娘,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明珰无声的张了张嘴,那个字堵在喉咙口,就是叫不出来,眼眶都憋红了。 云岚伸出手,抱住她的肩膀无声的轻拍。 关浩不忍心,劝道,“算了,别为难孩子。走吧,总有再见的一天。” 虽然心有遗憾,但这就是人生,不可能什么都是完美的。 丁夫人一脸的黯然神伤,摸摸女儿的头,转向云岚叮嘱道,“岚儿,我把小珰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伤心难过,也没让她受委屈。” 云岚扶着妻子的腰,郑重其事的点头,“是,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又不舍的叮嘱了几句,她放开明珰的手,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儿,转身走向马车。 马车慢慢驰动,明珰眼中含了半日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泪眼模糊中,一行队伍越行越远。 “娘,娘。”她突然尖叫起来,尖锐而大声,把所有人都震了一震。 见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前追去,云岚一把抱住她,“别这样,当心身体。” “娘,娘。”明珰后悔没有及时叫出口,让她亲耳听到。也许这一别,可能相见此生无望。 一群人呆呆的注视着马车消失的地方,惆怅不已。 忽然响起马蹄的声音,大家探首看去,碧莲又惊又喜的叫道,“是夫人的马车。” 马车很快驶到身边,丁夫人从马车里奔下来,神情激动,“小珰,你是不是叫娘了?” 她坐在车内,耳朵边总听到小珰的声音,忍不住掉头过来看看。 众人目瞪口呆,隔的这么远都能听到,这也太神奇了吧。 明珰又哭又笑,样子狼狈的不行,“是,娘,娘。” 丁夫人愣了愣,欣喜若狂,“夫君,我是不是听错了?小珰终于肯叫我娘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泪水顿时长流,多年的企盼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心中无比的喜悦。 关浩也很开心,满脸笑容,“夫人,这是高兴的事,怎么哭了?快别哭了,免得让孩子们笑话。” “笑话就笑吧。”丁夫人开心的像拥有整个世界,“我太开心了,小珰,再叫一声。” 一旦叫出口,感觉也不难啊,顺口的很。明珰含着泪道, “娘,您多保重,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去看你们。” “好,我等着。”丁夫人不住的点头,衷心盼着能有这么一天。 丁夫人一行走后,明珰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整个人懒懒的,提不起劲来。 云岚好言好语相劝,才将她哄高兴了。 而碧莲则在几天后平安生下了个水灵灵的女儿,模样集中了父母的优点,可爱极了。 别说平安乐的合不拢嘴,就连明珰也抱着舍不得松手,亲了又亲。 至于红芍和易凡和离了,在明珰的支持下,斩断了跟易家的最后一丝关系,将所有的东西包括嫁妆一丝不落的都搬到了王府。 而易凡在几天后纳了金儿为妾,但听说极为不上心,两人经常是无语相对。 易家本是罗家的仆人,罗家自罗宰相去世后,闭门谢客,声势渐渐没落。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府里的下人太多,就清理出来,遣散了不少人。 而易家也在此之列,罗夫人看在罗嬷嬷服侍她多年的份上,赏了他们一家人的自由身。 易家出来后,靠着手中的余钱开起铺子,但没有了罗家的庇护,生意难做的很,不时有泼皮上门打秋风,以前的人脉又不能用了,处境颇为尴尬。 一次不知惹上了哪个仇家,被人设了局,赔了一大笔钱。自此就收起铺子,老老实实的想买上几亩地做小地主的日子。 可事情怎么也不顺,买的地有问题,下面是沙子,种不了庄稼。最后家里也养不起闲人,将老妈子丫环都遣走。家中大部分家事都由易凡纳的那个妾室金儿做,累的苦不堪言。她还要不时的被易嬷嬷问起自己的肚子,但她有什么办法,肚子就是没动静。 而易嬷嬷曾经想过回罗家求助,但被管家的二少奶奶拒之门外,把门都管进不了,更别提面见罗夫人求情了。 求助无门,一家人日子过的苦哈哈的。易凡父子几个出去帮别人做掌柜维持生计,但奇怪的是,无论在哪家做,哪家就会倒霉,后来弄的没人敢请他们了。 直到此时,易家人也恍然大悟,肯定是得罪了人,存心跟他们过不去。 思来想去,有这份能耐的除了福王府还能有谁?人家是为红芍出气呢。 至此,易老头后悔的不行,早知今日,怎么也要将媳妇留下,她的靠山可是福王妃,人家又是超级护短之人,当初一时鬼迷心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于是乎,天天将老婆子骂的狗血喷头,骂她是败家精,害的易家一败涂地,逼走贤惠的儿媳纳了只不下蛋的母鸡。各种难听的话纷纷出口。 易家几个儿子儿媳也在暗地里抱怨不止。 易老婆子委屈的不行,可也不敢吭声。 而易凡始终是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最倒霉的是那个金儿,成了所有人发泄怒火的对象。不光易老头时不时的骂上几句,那些拿母亲没办法的儿子儿媳,更是当着易老婆子的面,对她百般辱骂。易老婆子都当没看到似的装聋作哑。 如今的金儿早没了那几分俏丽,黄脸婆,模样不能看了。手又粗的要命,穿着破旧的衣裳,吃着别人吃剩下的食物。 忍了一段日子,眼看家中要断炊了,易老头将几个儿子叫到跟前,说要上福王府求饶,同时将儿媳接回来。 众人纷纷响应,热情似火。易老婆子气的吐血,咬紧牙关不答应,可谁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气的她滚在地上撒泼,死活都不让他们去。 可惜没人听她的,她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威望了。比起要穷要饿肚子,一切都是浮云啊。 109.生子 易家的人在门房等了两个多时辰,才被获准进入。全球华人的自由 但接待他们的是福王爷身边的安康,主人连面都不露。 易老头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不见王爷和王妃呢?” 安康态度还算不错,但很难让人亲近,“他们都很忙,你们有事就直接跟我说吧,我会处理。” 心中却极为不满,这些都什么人啊?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想见王爷就能见到的? 易老头脸色一黯,听出了人家是避而不见,根本不想理会他们。可就算是自取其辱,也必须求得人家的谅解啊。否则易家就真的完了! 易大哥见状,抢先道,“那我们见见弟媳。”事情归根结底都在红芍身上,福王府要不是为了她出口气,至于为难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吗?只要说通了红芍,福王府自然不会找他们麻烦。 安康脸有不豫,声音有丝古怪,“弟媳?” 易大哥莫名其妙的回道,“就是红芍啊。” 安康肃着一张脸,“几位想见内人,不知有何见教?” 这话震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所措的互视。 进门后一直不说话的易凡脸涨的通红,眼中火光四溅,“你说什么?到底什么意思?红芍怎么成了你的内人?把话说清楚。” 他的妻子怎么成了别人口里的内人?气死他了! 安康脸带一丝怜悯,但绝不同情他,“王妃作主,三个月前将红芍许配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易凡就激动万分的打断,“不,不可能,王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红芍她也不会答应的。” 安康淡淡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天差地别,他虽然是王府的家臣,但走出去,谁都买几分面子,就连皇上待他和平安,都客气几分。 而易家呢?不过是罗家出来的佣仆,就算脱了奴籍,也没人会看得起他们。他们被打上的烙印不是一张纸能去除的。 就连罗家也识时务的不敢出面掺和此事,视若不见。他们倒还好意思上门?! 易凡脑子快气爆了,“我不相信,你叫她出来,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安康冷冷的斥道,“易小哥,你跟她还有什么话可说?你们早就恩断义绝,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这种男人永远学不会珍惜眼前人,永远在追悔失去的东西。他要从中吸取教训,万不能落到同样的下场。 易凡眼中的泪都快掉下来,纠结痛苦的快疯了,“我不信,我没听到她亲口说,我绝不会相信的。” 易老婆子突然跳出来尖叫道,“儿啊,你看吧,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亏你还心心念念想着她,根本不值得。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好的……” 安康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住口,敢侮辱我的妻子,我绝不容情,诸位回吧。”连请字都不用了,不用再给他们面子,他们不配。 易老头大惊,抢出来跪下求道,“您别跟这老婆子一般计较,她是无知妇孺,什么都不懂。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小民一般计较。” 易老婆子在门房等了那么久,早就等的一肚子怒火,此时听到这样的消息,更是愤怒到了极点,“老头子,人家捡了我们家的破鞋,还自得其乐……” 那样的贱人只配无依无靠,求助无门,活的比他们惨上一百倍。 “找打。”安康脸色铁青,身形一动,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易老婆子脸肿的跟猪头似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手指抖个不停,“你……你仗势欺人,我要去告你。” “去啊,我倒是要看看哪个衙门敢管福王府的事?”安康动了真怒,“我就算今日将你们全杀了,也没人敢管,信不信?” 他反应比一般人慢,心肠又软,但一点很清楚,他的妻子不许任何欺负,谁都不可以。 易老婆子被吓住了,眼睛睁的老大,“你……” 易老头磕了三个响头,一迭声的道,“信信信,您消消气,我回去会教训她的,您不要放在心上,就当作是条疯狗乱咬人。” 此时的他后悔死了,将老婆子带来,本想让她给红芍赔礼道歉,红芍也定会顺势下台,这样事情也能圆满落场。 可没想到,反而是拖了后腿,让别人更加的恼怒,真是悔不当初啊! 易老婆子恼羞成怒,忘了害怕,怒气冲冲的喝道,“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呀,我受了欺负,你还……”说她是疯狗?气死她了! “闭嘴,想害死全家人吗?”易老头对着妻子就是一个巴掌,打的她晕头转向。 “你……你也打我?”易老婆子这下真的惊住了,凭着是罗夫人的陪房嫁入易家,易家诸人都给她几分面子,她在易家过的顺风顺水,顺心如意。以前别说打她了,就算骂她,也没骂过几句。 如今家里落了难,她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而这一切都是红芍那女人给害的,她凭什么过的舒舒服服? 易老头懒的理她,丢了个眼色给儿子,老大扑过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易老头低声下气的求情,“以往我们易家有得罪的地方,您请多见谅,还望放我们易家一码。” “你们易家怎么了?出了事就找我们王府?当我们王府是什么地方?”安康已经被惹恼,脸色难看的很,“快走吧,府中这几日忙乱的很,不便待客。” 不过易家这事真的不是他的手笔,王妃没有派他亲自去做这件事。 “可是……”易老头不肯走,事情还没解决呢! “不送。”安康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朝门口走去。 易老婆子狠狠咬了儿子一口,趁儿子吃痛放手之即,狂叫出声,“你一表人材又是王爷身边得用的人,居然娶只不下蛋的母鸡,王妃也太仗势欺人了,怎么敢这么对待您呢?王爷就不管管?” 安康顿住脚步,回过头表情嘲讽,“不劳你费心,是我主动求娶的。而且我妻子进门三个月,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话像颗炸弹炸的所有人神智都飞了起来,满脸的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红芍有喜了?当初被赶出易家,就是因为她无法生育啊! “不可能,明明……”易老婆子不住的摇头,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 安康从不是刻薄之人,可这时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冷嘲热讽起来,“我妻子身体没什么问题,过几个月就能生下我们的孩子,至于以前嘛……有问题的恐怕是另有他人……”意有所指的视线扫向易凡。 易凡面如死灰,眼珠子怔怔的都不会动了。 后院忽然一阵喧哗,动静之大连外面都听到了。 安康眉头一皱,人影扑了出去,拦住一名匆匆忙忙往外狂奔的下人。“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急的满头大汗,说话都语无伦次,“王妃快要生了,王妃快要生了,王爷让找大夫,不对,是找接生婆。” “大夫?接生婆?不是都住在府里吗?你冲到外面做什么?”安康心跳如雷,整个人紧绷起来,拍拍他的脑袋,“都在客院啊,快去。” 这些事情王爷早就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随时待命。 下人连忙转了个方向狂奔,边跑边说,“对对对,我糊涂了,我马上去。” 安康东张西望不安极了,随意指了两个丫环,让她们送易家人出去,就匆匆忙忙的往后院跑。 后面易家人的叫声他是一个字都没听到,王府的继承人即将出世,还有什么事情比之更重要呢? 产房门口,云岚脸色发白的一声声唤着妻子的名字,要不是有丫环在门口守着,他恨不得立马冲进去。 明珰下腹一波波的阵痛,汗流满面,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抓着床单,苦苦煎熬,早知生孩子就像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心里早就做好准备。 可是真的好痛好痛,痛的好像要死了,她真怕自己撑不下去。 碧莲守在她身边,一边用手帕替她不停的擦汗,一边柔声劝道,“小姐,痛的话就叫出声,会好上许多。” 她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这有多痛。 明珰摇摇头,拼命忍耐,熬过一波阵痛,稍微好受点,眼睛看向外面,话却无力说出口。 碧莲心里一酸,小姐是怕王爷担心吗?所以才不敢叫出声。 外面传来焦急惶恐的叫声,“小珰,小珰,小珰,你怎么样?怎么没声音啊?” 明珰闭了闭眼,强打精神叫道,“我没事。”她以为很大声了,其实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这样虚弱的声音反而让外面的人更担心,云岚心急如焚,不肯再听那些人的劝阻,冲了进来。 产婆上前推他,“王爷,您怎么能进来?产房不洁,快出去,免得冲撞了您。” 他一把推开她,怒斥道,“胡说,我的妻子在给我生孩子,哪里不洁了?快去帮王妃。”他冲到明珰身边,眼中只有冷汗淋漓的她,“小珰,别怕,我会陪着你。” 看到他出现在面前,她精神一震,好像浑身又有了力气,冲他伸出手。 他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心里,“不会有事的,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四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景,要去扬州旧地重游,要去新月国见岳母,还要见见你那两个没见过面的弟弟,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还没做……”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这些,明珰眼眶一红,“别怕,我不会有事的。”其实更害怕的人是他吧!怕她会离开他,怕她无法再陪他走过漫长的一生。 他前半生过的孤独而辛苦,能让他挂在心上的人寥寥无几。要是她出了事,不敢想像他会怎么样? 所以,就算为了他,她也不会有事的。 云岚眼眶都红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好。”明珰微微点头,突然脸皱成一团,“啊,好痛。”又一波痛楚袭击而来,让她痛的说不出话来。3 云岚将手伸到她嘴边,让她咬着,就算被咬着鲜血淋漓,也感觉不到痛楚。一颗心被悬的高高的,怕的要命。 在漫长的煎熬中,时间慢慢流逝。黄昏时分,终于听到孩子落地时哇哇的哭声,清脆而响亮。 明珰重重吁了口气,没来得及看上这孩子一眼,浑身疲惫不堪的想闭上眼睛沉入昏睡中,累的浑身好像散了架。可是……肚子又一痛,一个激灵,这是怎么回事? 接生婆惊慌的声音响起,“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王妃娘娘,是双生子,您可不能睡,坚持住。” 给这种富贵人家接生,这颗心脏要非常坚强。没事会得到极大的封赏,可如果出了事,恐怕大祸临头了。 “什么?小珰,快睁开眼睛,不许睡。”云岚脸色煞白,用手轻轻拍她的脸,要是这个时候没力气,不仅孩子会腹死胎中,母体也会熬不住。可她好像力气已经用尽了…… 在他焦急的呼唤声中,明珰幽幽的睁开眼睛,“好痛,别打我。” “我……”云岚的声音几乎哽咽,说不出话来,清咳了几声,“小珰,等你好了,打回来。”' 明珰听了这幼稚无比的话,既想笑又想哭,他都怕成这个样子了?狠狠心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忍着又一波痛苦的折磨。 幸好第二个孩子很乖,很体谅父母的心情,半柱香功夫后,乖乖降临人间。 听到孩子的哭声,明珰终于放心的睡了过去。 云岚呆若木鸡的看着她苍白的眼,紧闭的眼睛,不敢碰她,也不敢探她的鼻息,“她……她……”她难道是…… 沈维在下人的指引下走了进来,见状上前把了把脉,这才笑道,“王爷放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精神有些不济,休息几日就会好的。” 云岚心情一放松,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王爷”“王爷”“王爷”…… 几日后,明珰体力渐渐恢复,脸色也好看起来,只是对着一碗碗补汤哭笑不得。 这是谁定下来的?一日就吃七顿,每顿都不同,恶心死她了。 云岚举着调羹放到她嘴边,“小珰乖,喝了。” 明珰嫌恶的撇撇嘴,“可是好难喝。” 云岚好笑的看着她,这丫头也不爱喝补汤啊,当初逼着他拼命喝,轮到自己就想方设法逃避。“喝了才能早点好起来,才能早点见到孩子们。”" 明珰委屈的瞪着他,“你都不让我见他们。” 都好几天了,她还没见过孩子们的面呢。有这样不近人情的吗? 云岚好言好语的劝道,“不是不让你见,而是你身体不好……” 明珰不愿听那些老生常谈,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拉着他的手摇晃,“哪里不好?我都好了,让宝宝们过来嘛。” 被她缠不过,沈维也说她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云岚只好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过来。 他接了过来,一手抱一个,送到明珰面前,但不许她抱,生怕她累着。 明珰抗议了好几次,他都不肯,无奈的接受他的好意。其实抱抱孩子怎么会累到她呢?他也太小题大作了。 两个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的小婴儿,闭着眼睛在睡觉,粉嫩的小模样真的好可爱。明珰满心欢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戳戳孩子粉嘟嘟的脸颊,“哪个是麒儿?哪个是麟儿?” 麒麟儿是皇上起的名,可怜的云岚根本没捞到起名权。更别提明珰了,想想就吐血,人家拼死拼活生的孩子,居然连起名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还好,皇上还送了许多珍贵的宝贝过来。算是稍微弥补了一下遗憾,而且云岚说,皇上福气大,起的名字比较压得住,孩子好养活,她这才做罢。 云岚眉开眼笑,一脸的满足,“左脸有个小酒窝的是麟儿。” 明珰努力分辩了半日,蹙了蹙眉,“他们不笑啊,我怎么分得清?要不将他们挖起来,不让他们睡了,让他们笑给我看。” 两个宝宝像小猪猪,一直在睡觉,也不睁开眼睛陪她说说话。 云岚吓了一跳,避开她的手,“别,会哭的你头疼,喏,这个是麟儿,好可爱好可爱。”动了动左边的手,示意是这个。 明珰凑过去细看,还是没分出来。“你怎么分辨的?咦,你好像比较偏疼麟儿哦,这可不好。” “她是女儿啊,又是最小的,当然要偏疼一些。”云岚一直笑的合不拢嘴,就算两个手一直抱着孩子,也不觉得累。“时间长了,你也会分得清两个孩子的。” 龙凤胎,这下儿子女儿都有了。不用再让妻子辛苦生第二胎了。王府需要继承人,但他更喜欢粉嫩软软爱撒娇的小女儿,像妻子那样可爱就好。 明珰在右边的小婴儿脸上亲了亲,“那我多疼一点麒儿,免得他说我们太过偏心,会吃醋的。” 云岚大笑道,“好,都依你,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什么都可以。”些许小事根本不用太计较,只要他们母子三人陪在他身边,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般满足。 明珰眼珠一转,嘴角的笑意贼兮兮的,“你那日真的吓昏过去了?” 云岚白皙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视线左飘右移,就是不看她,“别听他们胡说,根本没有的事情。” “真的没有?”明珰笑眯眯的凑过去,细看他的脸色。 “……”他的脸越来越红。 “哈哈哈。”明珰心情大好。 清脆愉快的笑声在屋子里散开,带起无数的温馨和幸福,慢慢散落在王府的每个角落。 幸福就这样简单,有夫有子有女,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 110.番外:李霄 多年后,终于如愿以偿登上皇位的他,得意志满却又怅然若失。 坐着高高的宝座上,俯视芸芸众生,有种居高临下纵揽天下的满足感。 他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主宰,天下臣民都跪倒在他脚下,贤惠的娇妻,可爱的儿女,温柔美丽的妃子,男人一生所追求的一切,他几乎都拥有了。 可这心空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似的,让总是他惆怅无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底的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只有不断的充盈后宫。 后宫佳丽三千,燕瘦环肥,娇艳、可爱、清纯、天真、温柔……各种美女都有,但能让他驻足停留三个月的几乎没有。 但他最近却有了个极为宠爱的女人,流连四个月之久也没见他厌倦。 这让后宫之人都惊慌起来,皇上是她们所有人共同的夫婿,雨露均沾还能忍受,但如果有人专宠,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 她们都聚集在皇后的乾宁宫里,求皇后拿个主意。 当年的晋王妃如今的皇后,虽然风华不再,但越发显的雍容华贵。她位居中宫,处事公正,嫔妃皆敬服,皇上也对她极为尊重,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歇在乾宁宫,雷打不动,十年如一日。 所以皇后无子,也能坐稳中宫的宝座,无人能撼动。虽然有个养在她名下的儿子,但前几年出了意外死了。就算皇上提出再寻一个皇子过继到她名下,她婉转拒绝了。累了!怕了! 这宫中的腥风血雨,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而养在她名下的皇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当然也是所有人的目标。 痛过一次,不想再痛第二次了。 皇后很淡定,笑着安抚道,“诸位妹妹不用惊慌,陛下是有为之君,不会沉溺女色。” 安婕妤还是满眼惊慌,“可是孟美人……”这种特殊情况极为少见,皇上以前是不沉溺女色,对后宫之人都是雨露均沾。但不表示永远都是这样。 皇后表情淡淡的启唇,意有所指道,“不过是个美人。”她和皇上夫妻多年,知之甚深。 听皇后这么一点,大家总算明白过来。皇上并没有给较高的封号,说明孟美人的存在还不能影响到他的理智。 淑妃还是心有不安,“但时间久了,恐怕会……” 皇后暗自摇头,这么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事?但她是四皇子的生母,脸面还是要给她的,随意安抚了几句。 “孟美人到。”随着宫人的禀报声,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孟美人长的小巧玲珑,嘴角总是上翘,样子很讨喜,是典型的扬州美女。 她恭恭敬敬给皇后请安,再给诸位分位高的嫔妃行礼,一圈下来也花了不少功夫。礼数倒是做的很足,丝毫挑不出毛病。 但要挑刺,总会有办法的。淑妃第一个发难,“孟妹妹,你来的真迟啊。都日上三竿了,你才姗姗来迟。” 孟美人粉颊低垂,羞答答的道,“臣妾昨晚侍候皇上,所以……”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皇上这些日子只召幸她一人,早就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安婕妤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是在炫耀吗?” “臣妾不敢。”孟美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挺气人的,“只是皇上昨晚说,可以多歇一会儿,皇后娘娘最大度,不会见怪我的。” 皇后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这女人受了宫庭的污染,也开始变了,也学会恃宠而娇了。 初次见她时,身上那种纯真一丝不染的气质曾让她一亮,心里一动留下了她。这才过多久啊,半年吧!变的心思深沉起来,耍起心机来。 果然每个进宫的女人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样子,争权夺利,利欲熏心。心中微微浮起一丝失望! 这招果然有用,用皇上的话来压人,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否则就是抗旨了。但诸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孟美人却面有得色。 皇后将一切都收入眼帘,心中暗叹一声,正色训斥道,“都是自家姐妹,要好好相处,切不可争风吃醋,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众人纷纷跪下去听训,“是,娘娘。” 皇后用力压了压,压住这些人的争锋,又好言好语说笑了几句。 正说着话,皇上下朝回来,兴冲冲的叫道,“皇后,今日……你们还在?” 看了看天色,这时辰应该早就请过安,各回各的寝宫了。 嫔妃们个个眼中放光,容光焕发,各自施展起自己的魅力,务必要让皇上多看自己一眼。 皇后任由她们暗自较量,静静的观察着她们。其实她心知肚明,这些人对她没有威胁力,就算是最得宠的孟美人也无法跟她相比。 皇上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们表演,不置可否。 皇后这才开口问道,“皇上,为何这般高兴?” 皇上微笑道,“今日殿视,我瞧中了几名俊才,各方面都不错,馨儿年纪也不小了,该选婿了。” 皇后眼睛一亮,馨儿是她唯一的骨肉,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女儿。“皇上那么疼爱馨儿,必会给她挑最好的。” 对于这件事,她很关心,但并不担心。皇上也同样是爱女情深,纵然后面添了多少皇子皇女,都没人能越过她去,分薄她的宠爱。 就因为一直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才一直拖到今年,女儿都十八岁了,还没许人,所幸求亲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皇上环视一圈,“馨儿呢?怎么没见她?”那孩子乖巧可爱,是他的掌上明珠,只要看到她,心情就会很好。 皇后笑着解释道,“我给她们姐妹挑了个女红精湛的师傅,打发她们去学了。” 都到了成婚年龄,就算临时抱佛脚,该学的还是要学,。 皇上摆摆手,有不同的看法,“她们是公主,不用学那些没用的。” 公主还愁没人娶吗?将来有的是人侍候。不可讳言,他对女儿们都比较宽容。 夫妻俩经常谈论这种事,所以并不怕他生气。柔声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孩子们都要会一点,才会有备无患。” 知道妻子是一片好意,皇上也不再多说,只是她教导出来的个个端庄有礼,落落大方,但总感觉不“女孩子还是活泼可爱点好。” 活泼可爱?皇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孩子,嘴角露出浓浓的笑意,“也不知麟儿现在可好?皇叔一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一走就是十年,也不惦记我们这些中原的亲人吗?” 麟儿恐怕是王室中最调皮的女孩儿,但最受众人的疼爱,不仅先皇和母后喜欢,就连皇上也是关爱有加,对她是有求必应。可惜好久没见到她们了! “恐怕是乐不思蜀,哪会想到回来!”皇上的声音里有丝怨气。 皇后当没听到,有些事情她没资格插手,“皇婶看来很喜欢那里,这一去都不回头。” 皇上微微蹙眉,垂下眼帘,报怨连连,“她那性子……跟野马似的,皇叔向来听惯了她的话,惟妻命是从,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对于明珰,皇后有种很复杂的感情,羡慕嫉妒又无奈,“别急嘛,所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 她即便贵为一国之后,也没有明珰活的自在幸福。海阔天空任她遨游,身边还有深爱她的丈夫和可爱的儿女们。 皇上越想越气,一时说的性起,“哼,她就是个麻烦精,挑唆着别人跟她一起胡闹。将家国都丢在一边,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嫔妃们听到这话,都面面相觑,这些人都是后面进宫的,都不大清楚帝后在说谁?听上去这人好像全是缺点啊,可好像连帝后也拿她没办法似的。 孟美人不知怎么的,心里不舒服起来。仗着这些日子受宠,大着胆子插嘴道,“皇上,您说的是谁呀?如果真是麻烦精,您就下道旨砍了她的头,何必气恼,要是气坏了您的身体可不值得。” 皇上复杂莫名的视线扫向她,怔怔道,“砍了她的头?” 孟美人眼神中充满了仰慕,娇柔无比的劝道,“是啊,万民皆是你的子民,你要让她生就生,要让她死就死。” 皇上脸色一变,目光冷冷的,“孟美人,你的话太多了。” 怎么突然翻脸?她哪里说错了?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啊。孟美人满腹的委屈,眼眶红了。 见此情景,不少人心中暗暗解气。这死女人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帝后说话轮得到她这个小小的美人插嘴吗? 皇后起身劝道,“皇上不要这样,免得吓坏了这些姐妹们。她们入宫时日浅,不知那些事情。不知者不罪。” 皇上满脸冷酷,跟刚才言笑晏晏的神情是判若两人,“也罢,既然有皇后为你求情,就罚你半年的俸禄。如敢再犯,绝不轻饶。” 孟美人什么都不敢说,含泪谢了帝后。不敢相信这就是昨晚抱着她,恣意怜爱温柔款款的男人吗? 在场的人称快不已,暗自得意。 但心里对帝后刚才提起的那几个人都留了个心,散去后四处打探。 这才知道原来是福王爷一家四口啊,当年在先皇病逝后,就飘然离开,不知所踪。猜疑之声从来没停止过,但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提。 但有一点能肯定,皇上登上大宝,这位皇叔居功甚伟,平日里叔侄感情极好。但不知为何,没有留。 但皇室稀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件半件。 皇上冷了孟美人一个多月后,才又召她侍寝。 这次的她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明显被吓怕了。 皇上好像忘了那日的事,逗她说话,但她没了往常的聪明伶俐,让他失了耐心,“月儿,朕就喜欢你无拘无束的性子,敢跟朕说笑。要是改了性子,朕可不喜。” 孟月怯生生的抬头,“皇上,臣妾怕又说错话,惹您生气。” 经历过皇上的专宠后,再被冷落,那日子难熬的要命,还不时要受那些女人的奚落,简直是度日如年。 皇上捏了捏她的小脸,依旧是温柔的神情,“像以往那样说话,朕就不生气。” 孟月转了转眼珠,突然灿烂一笑,明媚如花,表情活泼起来,嘟着嘴撒娇,“皇上,您吓死月儿了,您看我都担心的瘦了。” 别看她在外面有礼端庄,在皇上面前没什么规矩,经常你啊我啊的说话,但皇上好像特别喜欢这一见她恢复常色,皇上眼中的温柔之色更浓,“那让御膳房多炖点补品,就说是朕的旨意。” 孟月嘟了嘟嘴,“只要您常召我侍寝,比吃任何补品都强。” 这说话的神态真的像极了她,有时他会精神恍惚,以为眼前的人是她。 孟月见他发怔,心里一慌,难道又说错话了?“皇上,您怎么了?” 皇上回过神来,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有些失落,“天黑了,就寝吧。” 孟月连忙笑道,“我帮您脱衣服。” 皇上心中又是微微一叹,那人绝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不是她呀。神态再相似,说话再雷同也不是那个人。 几日后,皇上突然决定下江南游历,引的朝堂后宫都大为惊愕。皇上不是个爱乱跑的君主,他继位十年,从没踏出过京城一步。 但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大家都不敢多说什么。繁忙的准备工作后,皇上带上皇后淑妃孟美人和部分官员,下江南去了。 一路南下,看过了风景如画的苏杭、壮丽底蕴十足的洛阳长安,到了绮丽的扬州。 应孟美人之求,一行人穿上便装游走在市井街巷。 那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皇上看的感慨万千,抚今追昔,心涌澎湃。 孟月眼中欢喜不已,这些日子皇上几乎对她百依百顺,为了她,更是愿意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与民同乐。“皇上,我们来的正巧,是一年一度的赏琼花节哦。” 哪是巧?是他专门算好日子的。 路上游人如织,热闹无比,璀璨的花灯比比皆是。 那洁白如玉的琼花依旧是那么美,但伊人何在?四周人头攒动,满眼都是人,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远在天涯,看不到听不到,只能靠回忆支撑着。经过豆腐脑的摊子,他顿住脚步。 “皇上,我们扬州的豆腐脑可是一绝,要不要尝尝?” 孟月的声音娇柔的挤得出水来,可他只听到那个清浅的声音:阿霄,你来的好慢! 原来过去了十八年,那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她说的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他什么都没忘记! 是啊,来的好慢!他就慢了一步,此生再也无望! 孟月发现他这几日时常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难道他来过扬州?是什么让他如此的怀念?“皇上,您怎么了?” 闹市中喧哗嘈杂,根本听不到太远的声音。 但他身体猛的一震,一道清脆又有些赖皮在不远处响起,直直的刺进他的心里,“云哥哥,我要这个莲花灯。” 就是这个声音,午夜梦回时经常在耳畔响起,让他经常无法安睡。 猛的回头,在璀璨如火的花灯照映下,伊人明眸如水笑颜如花,一切就此都黯淡失色。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111.麒麟儿 花园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粉红衣裳梳着包包头的小娃娃正在辣手催花,所坐的地方落下一大堆牡丹花瓣。 红芍满脸大汗的跑过来,见状不由轻轻舒了口气。放重脚步走过去,嘴里问道,“小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奶娘呢?丫环呢?” 小娃娃抬起头,露出粉雕玉琢的小脸,小手放在嘴边轻嘘,“红姨,小声点,我是偷偷的躲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那小模样实在可爱极了,红芍蹲在她面前,爱怜的帮她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细声细语的问道,“为什么啊?” 小小姐的性子继承了她娘的活泼精灵,人见人爱,福王府上上下下都将她当成至宝。 娃娃粉嫩的嘴巴一嘟,奶声奶声的道,“我生气了,生爹爹娘亲的气。”[网罗电子书:www.WRbook.com] 福王府的龙凤胎不爱叫父王母妃,喜欢像平常人家那样叫爹娘,感觉非常的亲切。 红芍是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但还是耐心的哄着她,“为什么啊?” 麟儿小脸上全是不高兴,“他们只带哥哥出去玩,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爹娘好偏心哦! 红芍捏捏她的小脸哄道,“他们有事,这几日你身体又不大好,咳嗽刚好些,所以才……” 她很清楚,他们哪是去玩啊?而是皇上病重,让王妃过去帮着诊治。但皇上又提出想见麒麟儿,所以才带上孩子的。 麟儿苦着脸,可怜巴巴的叫道,“红姨,你也不帮我?” 她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孩子,病了还没人理她,也不带她去玩,呜呜。 “这样吧,跟红姨回家,当红姨家的孩子,我们去吃点心,好不好?”红芍心软的一塌糊涂,“我们不理你爹娘?也不理你哥哥?好不好?” “好。”麟儿点了点头,又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不带我出去玩,我也不理他们。” 红芍不由一笑,这丫头还真小心眼。不过这话暂且听听,不能当真。牵着她的小手,慢慢回自己的院落中。 直到她们消失,一直隐身的两名侍卫才跃了出来,跟了过去。 麟儿其实是个很好哄的孩子。吃饱了喝足了,又跟红芍家的小弟弟玩累了,眼皮开始耷拉起来,想睡觉。 红芍将她抱到内室哄睡了,才出去对着站了一地的丫环奶娘骂道,“你们怎么照顾小小姐的?居然让她一个人待着,她才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让王爷和小姐怎么活?她们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王爷他们出去时,将家里一切都交给她。当她听到这消息时,可把她吓坏了。当下就发下命令,让所有人四处去找,总算将这小丫头找了出来。 这几年,红芍嫁给安康后,帮着明珰管家。而碧莲则跟着平安管理各种产业,忙的不亦乐乎。 那些下人们心里嘀咕:什么不懂?开什么玩笑。福王府的小郡主古灵精怪,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调皮的让所有人头疼。 虽然才六岁,但偷偷避开服侍的人,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而她们这些大人常常被她耍着玩,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这些话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默默的听训。 红芍训了几句,回首看了眼麟儿睡觉的屋子,小声叮嘱了几句,也就算了。 夕阳西下,心情沉重的云岚夫妻俩带着儿子回家,听了下人的回禀,不由头痛万分。 明珰累了一日,身体很累,心也累。看着皇上病情越来越重,可她却无能为力,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些年皇上对他们一家都很好,很呵护。对她所生的一对麒麟儿更是疼惜有加,可她回报不了什么。 可一回到家,还要听到这种让她生气的事情,顿时火冒三丈,“这丫头要好好教训一下,否则迟早要惹出事情来。” 气死她了,这么小的孩子一旦落单,很容易出事的。还有那些照顾她的人,干什么吃的? 云岚护着女儿,“她还小,慢慢教吧。再说我派了暗卫在她身边,出不了什么事的。” 明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护着她吧,她被你们宠的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人还敢偷偷躲起来真是……” 云岚连忙求饶,“好了,别气了。我会教她的。” “你还是算了吧,她只要一笑,你就软了心肠。”明珰摇摇头,对他根本不抱希望,“这次你不要插手,我来管教她,不信就扭不过来。” 家中向来是她扮黑脸,他扮白脸,孩子们怕她比较多,对父亲反而不怕。 “你别……”见妻子又要瞪他,他环住她的肩膀轻哄道,“好,我不管,你好好跟她说,这孩子吃软不吃硬……” 一直看着他们不说话的麒儿扯着她的衣裳,清脆的童声悦耳无比,“娘,我们去看看妹妹。妹妹在哪里?” “妹妹在里面,进去看看。”明珰也一整天没见过女儿了,嘴上说的强硬,心里却极想女儿的。 明珰看着女儿睡的红扑扑的小脸,再多的恼怒和心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娘。”小丫头醒了,睁开迷朦的眼睛,小手一伸要抱。 明珰一把抱起她,摸摸后颈的温度,还算正常。将小被子拉过来,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 小丫头软软的小手抱着明珰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怀里,全然忘了刚才生气的事情。一转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爹爹,哥哥。” 云岚最爱看女儿的笑脸,纵然有天大的烦心事也能丢到九霄云外。“麟儿在家里过的好吗?午膳吃了什么?有没有乖乖的?” 这话提醒了她,她小嘴一撅,“坏爹爹,你们都不疼我,只带哥哥出去玩。”她不敢说坏娘亲,只怕娘生气,娘生气起来好可怕的,她才不敢主动招惹。但爹爹永远都不会对她生气,这一点她很拎得清 麒儿爬到床上,摸摸她的小脸,“妹妹,我们不是去玩,是去宫里……” 麟儿生气的一摆头,不让他摸,“你们就是去宫里玩啊。” 在她的小脑袋里,宫中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有大大的花园,有好多好多屋子,还有疼爱她的皇伯伯。 皇伯母,嗯,还有很好吃的点心。 麒儿也不生气,耐心的解释道,“皇伯伯病了……” 小丫头惊讶的张大嘴,“啊,那麟儿要去看皇伯伯,他最疼麟儿的。” 云岚摸摸她的小脑袋,心里安慰极了。“等你身体好些再去,到时你陪皇伯伯玩,他肯定很高兴。 麒麟儿格外投皇兄的缘,恐怕他对待自己的儿女也没有这么好过。 她一个劲的点头,“嗯,好。” 明珰板起脸,“你今天是不是做错事情?” “我……”麟儿转着灵活的眼珠,偷偷看着她的脸色,还是选择乖乖认错。“娘,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明珰心里有点满意,但面上不露出来,“说说看,错在哪里?” “不该一个人躲起来,让大家担心,不该任性的怪你们……”麟儿抱着她的胳膊摇晃,软软的撒娇,“娘,别生麟儿的气,好不好?” 云岚心疼了,“小珰,可以了。孩子认识错误就行了。” 明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让他闭上嘴。还是不依不绕的追问道,“要是下次再犯呢?” “那……”麟儿想了想,一脸沉痛的表示,“罚我不能吃梅花糕。” 明珰彻底无语,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时候吃多了梅花糕,这孩子也超爱吃。每天都要吃上两块才罢休。她这么一说算是很严重的惩罚。 麒儿也扯着她的另一只手,帮着求情,“娘,妹妹很乖,她不会再犯的。” 云岚抱着妻子的肩膀,“是啊,麟儿是最乖巧可爱的孩子,也最讲道理了。” 明珰啼笑皆非,“你们弄的我好像是个坏娘亲,不疼自己的孩子。” 她真有这么失败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 麟儿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左脸,娇娇笑道,“娘是最好的,麟儿最爱娘亲了。” 麒儿依葫芦画瓢,亲了下她的右脸,“麒儿也爱娘亲。” 孩子们的举动和贴心的话语,让明珰的心柔的化成一汪春水。双手一伸,将两个孩子拥在怀里,一人送一个香吻,“娘也最爱麒麟宝宝了。” 云岚眼红了,凑过去将母子三人抱在怀里,“夫人,我呢?” 麟儿见他又来跟他们抢娘亲了,忍不住叫道,“爹爹,娘是我和哥哥的。” 每次都这样,只要娘抱着她们,爹爹就会让人抱他们出去,讨厌的臭爹爹。 云岚笑的逗她,“谁说的?娘当然是爹爹的。”这孩子也不知像谁?占有欲太强了。 麟儿轻拍他的手,“不是啦,放开。” 云岚果然不负她厚望,声音一扬,“来人,将小世子小郡主抱下去。” “爹爹,我们不要下去啦。”麒麟儿委屈的声音渐渐远去,却唤不回父亲的心软。 看着妻子疲惫的脸色,云岚摸摸她的脸,“今天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明珰一把握住他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如梗在喉,“皇兄他……可能……” 云岚身体一僵,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看到最敬爱的兄长病重至此,他却无能为力,痛苦绝望的感受几乎将他淹没。 明珰起身紧紧抱住他,柔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和孩子们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孤单的。 妻子馨香的身体,温柔的话语让他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紧紧的回抱住她,“小珰,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哪里也不去?” 皇兄要离开他了,他很害怕很害怕,就像幼年之时失去父皇母妃那样,没了安全感。想起这些年的兄弟之情,更让他心痛难言。有些东西任他再怎么挽留,也留不住。 明珰有些惊讶他声音中的惶恐不安,低头像亲孩子那样安抚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当然了,我能去哪里啊?” 除了他身边,她哪里都不想去。他的问题好奇怪,让她都摸不着头脑,有他有儿女们陪在她身边,这里就是她的家。 “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云岚的声音闷闷的,却异常的坚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明珰无声的叹气,他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患得患失异常的焦躁。可能是受了皇兄病情的影响,一想到这,更加耐心的安慰他。 十日后,玄正帝英年早逝,传皇位于晋王李霄。 玄正帝葬入皇陵之日,福王爷一家留书出走,飘然远去。 112.出海 因为事先安排好了,又有关浩专门留下的下人带路,一路上日夜兼程,顺利搭上早就备好的船只出海。 当年关浩和丁敏离开时,留下几名下人,并在码头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想出海的这一天。 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孩子们特别好奇,睁大眼睛看着新奇的一切。 蓝天白云,一汪无边无际的大海,湿湿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引的他们不住惊喜的尖叫连连,开心的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兴奋不已。 孩子们适应的很好,可明珰就惨了,她居然晕船。刚上船就吐的七荤八素,面无人色。把云岚吓的不轻,时刻陪在爱妻身边照顾她,于是将孩子们托给红芍夫妻照看。 此次出行,碧莲和平安并没有同行,留在大周守着福王府,打理着所有名下产业。红芍一家三口则跟着一起随行,三个孩子闹的很欢腾。 明珰上船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制了晕船药,本来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没想到反而是自己用上了。 但无论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药照吃人照吐,后来连黄胆汁都吐了出来。她都快疯了,简直是痛不欲生,早知这样,打死她也不会上船。 云岚亲自照顾她,绝不假手别人。看着爱妻吐成这样,脸色都吓白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就惨了。 明珰和他心意相通,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用怕,吐习惯就没事了。” 什么叫吐习惯就没事了?这种事能习惯吗?他都看不下去了。但当着妻子的面,什么都说不出口。 云岚轻轻拂去她额头的乱发,怜惜的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和黯淡无光的眼睛,“那还要几天?” “我怎么知道?”明珰无力的躺在他怀里,全身软绵绵的,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不公平,为什么你和孩子们就不会晕船,偏偏是我晕船?” 简直是度日如年啊,每一时每一刻都受着煎熬。她以前从不知晕船的滋味会这么的痛苦。 云岚苦笑道,“我更希望晕船的那个人是我,受痛苦的人也是我。”看着妻子这样,他的心里更不好受。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对不起,云哥哥。” 他拿着毛巾擦着她的脸,努力让她舒服点,“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很难受。” 每日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什么都不愿吃,连水都不肯喝。再怎么劝她多吃一点都不肯。他光这么看着就替她难过。 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又是排山倒海的呕吐,吐的昏天暗地,却只吐出一点苦水来。 拿着清水漱了口,她的脸色越发的惨白。看的云岚的脸色也跟着惨白起来,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起来? 明珰闭上眼睛休息了半响,才恢复了些许精神。忽然出声问道,“为什么我们要走的那么急?跟大家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娘和皇后娘娘会怪我们的。” 她没办法了,只好用说话来转移心思,希望有用。 云岚怔了怔,“既然要走,就不要拖拖拉拉,免得让大家心里都难受。再说我们留了信,她们会体谅的。” 其实她的注意力没集中多少,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好吧,反正以后我们还会回去的,到时跟她们多说几句好话。” “对,就这么办。”云岚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想了想,“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会难受。” 明珰发现说话根本转移不了心思,胃里还是好不舒服,“我睡不着嘛,要不我喝点安神的汤。” 云岚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越来越尖的下巴,“那个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这一路上你总不能一直靠安神汤吊着。” 这个不行,那个又不行,明珰恨恨的嘟囔,“以后再也不坐船了。” “好,我们不坐船。”他也舍不得让她再受这样的罪。 不过几天后,她居然慢慢的好起来,能吃能睡能动了,不再一直吐个不停了。 云岚大喜,一迭声的吩咐厨房做各种补品上来。 被明珰连忙阻止,她最不爱喝那些汤汤水水,拖着他一起上甲板看看。 一上甲板,那碧海蓝天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真美啊,原来大海是这个样子的。 “娘,娘。”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伴着咚咚的小跑声。 明珰的视线转过去,不由愣住了,哇,这两个孩子才没见几天啊,居然黑成这样。 麟儿扑过来拉着她的裙摆,仰着棕色的小脸,“娘,您不认识我们了?”干吗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她和哥哥? 明珰嘴角翘了翘,“你们天天在外面玩吗?怎么晒成这样?”粉嘟嘟白嫩的小娃娃才比较好玩啊,晒成小黑人似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麟儿摸摸热乎乎的小脸,“不好看吗?红姨说很好很健康啊。”还仰着头一脸骄傲的样子。 呃?在红芍眼里,天底下的孩子都是可爱的,尤其是这一对宝贝儿,样样都好,她的话不足以采信 明珰看向安静的儿子,问道,“脸会不会痛?”这孩子从来不会主动开口的,跟爱说话爱闹的女儿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一直担心儿子太过内向,会不利于他成长。不过还好,他跟妹妹和其他小朋友能玩到一齐。 两人孩子的性格注定了活泼可爱的麟儿更受大家关注,从而疏忽了安静的麒儿。但明珰一向很清单,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首先问问儿子,跟他多交流交流。 这样的待遇有时候让女儿眼红不已,不过被明珰说了一句,只要你能跟哥哥一样安静懂事,我也这样对你。小丫头当场被堵的哑口无声,再也没抗议过。 麒儿笑眯眯的摇头,“不痛,但很热。” 而红芍的宝贝儿子小诺言笑的傻乎乎,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烂无比。 明珰一阵头疼,“你们几个听好了,响午时分不准出来玩,乖乖待在自己屋子里休息。” 一群不懂事的小家伙们,红芍也真是的,居然放任他们胡闹。那么热的天,皮都能晒掉一层。 麟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为什么?屋子里很闷的。”她这年纪正是最活泼好动,一刻都静不下去。 明珰翻了个白眼,跟这丫头怎么也说不清楚,“好累啊。” 云岚忙将她扶到阴凉的地方坐着,“别跟他们一般计较,自己身体最要紧。我会跟孩子们解释清楚,会让她们乖乖听话的。” 得,他的话其实她并不相信,但还是点点头,“那就全交给你了。” “放心。”云岚打着包票。 海上的旅行开始时还很新鲜,没过几天就看厌了风景,永远不变的大海,也没什么好看。不过有几个孩子的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日子也过的很悠然。 女儿比较闹,但儿子很乖巧很安静,明珰不止一次叹:这两孩子的性子要是掉过来就好了。 云岚听见了,不由劝道,“这样挺好的,儿子懂得照顾妹妹,麟儿将来也不用愁,任由她快乐的长大吧。” 明珰愁的的是另一件事情,“我怕她太活泼,将来嫁不出去啊。”一般人家娶媳妇,都是挑娴静温婉的女子,可她家女儿这么调皮,她开始担心起来了。 “怎么会呢?”云岚好笑不已,“我们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漂亮的女孩子,将来有得是男孩子抢着来提亲。我还要担心将来挑花了眼,不知该挑什么样的人家。” “你呀。”明珰无奈的很,有这样夸自己女儿的吗?夸的太过了,听的她都有些心虚了。这真的是她生的女儿? 云岚笑道,“她还小呢,你考虑这些太早了,等以后再说。” 明珰忧患意识比较重,凡事都爱想在前面。“再过十年,就要嫁为人妻了,到时再考虑就来不及了 “你身体不好,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以后慢慢从长计议。” 每次都这样,他也太溺爱孩子,而她比较理智些,两人经常谁也说服不了谁,头晕。不过两人从没为这种事吵翻过,主要是云岚从不发火从不高声说话,永远是微笑的跟她辩。 这样一来,她一个人也吵不起来,最后只能乖乖闭上嘴。 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没再提起。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 行了几个月后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了,站着甲板上,看着那个岛国越来越清晰,明珰的心情紧张起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麟儿被云岚抱在手里,眼睛眨巴眨巴着,“爹,外婆住在这里吗?她住的好远好远哦,怪不得一直没来看我们。” 明珰牵着儿子的手,低头问道,“娘是怎么教你们的?还记得吗?” 麒儿可爱的点点头,声音稚气,但说话很有条理,“记得,要有礼貌要跟人问好,要主动叫人。” 明珰满意的笑了,“很好,要照做,知道吗?” 这孩子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根本不用他们操心。 “知道了,娘。” 麟儿也不甘寂寞的开口争宠,“娘,我也很乖,我也会听你的话。” 明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夸道,“嗯,都很乖。” 云岚用手捅捅她,“小珰,你看,那是谁?” 明珰抬头望去,那熟悉的人影顿时映入眼帘,那焦灼的神情,眯眼远望的动作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不由眼眶一热。轻喃出声,“娘。”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本书由闪爵电子书网整理,更多电子书尽在(www.shanjue.com) 嗟缱邮榫≡冢╳ww.shanjue.com)